中环星,杜家。

    鹅毛大雪从天幕落下,飘飘扬扬,给城市染上一层刺眼的白光。

    这份天光穿过窗户,印在蔚舟脸上,衬得她脸色苍白。

    眼前的通讯影像里,杜漳持续唠叨着:

    “你也太胡来了,就算你心疼他给你生了个女儿,也不能一下抽那么多信息素给他吧,这样很容易影响身体底子的。”

    “没多少,十五支而已。”女人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眼底只有密集的飞雪。

    杜漳瞪大眼睛,扬声:“十五支还叫‘而已’?你知不知道正常的alpha一次易感期也就逸散一支抽剂的量,你一次性抽了十五支?”

    他顶着一张冷厉面相,嘴上却喋喋不休,说起来没完没了。

    蔚舟听得头疼,打断他:“谁告诉你这件事的,季时宴?”

    杜漳还没回答,房门口先传来敲门声,正是送她回来的季时宴。

    “抱歉,是我自作主张告诉阿漳的。”

    杜漳难得在蔚舟面前硬气一回,不轻不重地斥她:“你还打算瞒着我不成?一下星舰直接晕倒,四哥都被你吓坏了。”

    季时宴递了杯温水给床上的alpha,退后坐在椅子上,转达医嘱:“你骤然抽取了太多信息素,导致精神力受了影响,才会晕倒。医生说,治疗舱也没办法,只能慢慢养回来。”

    “多亏四哥去接你了。”杜漳语气庆幸,随机又忍不住叹气:“你呆在家里好好休息吧,父亲也在前线,我还没告诉他呢。”

    蔚舟一个头两个大,赶忙制止:“别告诉他。”

    原先还在帝国时,杜方便当着众人的面关心她的工作时长,如今更是毫不收敛,时不时就要发消息关怀几句。这种密不透风的照顾,让蔚舟很不习惯。

    “你答应我好好休息,我就不告诉父亲。”他说完,又转向季时宴,“四哥,你帮我看着她,她总是闲不住。”

    季时宴正要应下,却听蔚舟突兀出声:“不用麻烦季先生,我真的没事。”

    季时宴怔了怔,心里半是失落半是庆幸,蔚舟的信息素不稳,他隔着社交距离都能嗅到轻微的愈创木气息,若是近距离照顾,说不定会在她面前露出受情欲影响的丑态。

    为防止这两人继续抓着不放,蔚舟迅速转移了话题,问起:“季先生手上,有品相不错的蓝钻或者蓝宝石吗?”

    闻言,杜漳立马插嘴:“你去咱家仓库看了吗?以前给你买过不少珠宝,项链耳环都有。”

    蔚舟摇头:“我要裸石,打算自己定做款式。”

    季时宴显然更精此行,提醒她:“论价值,红宝石和粉钻会更高一些,也更好搭礼服。。”

    杜漳摆手,不以为然道:“四哥,她喜欢蓝钻就买蓝钻好了,价值不重要。”蔚舟显然不属于需要用珍稀宝石彰显身价和品味的那一类人,只要她喜欢,戴一块鹅卵石也无人敢置喙。

    被他这么一提醒,季时宴也后知后觉自己出言不当,赶紧弥补:“目前我手上只有红宝石,不过我可以替你留意。你打算做什么类型的饰品,项链?或者戒指?”

    “脚链。除主石外,还需要一些碎钻做链石。”

    季时宴了然,项链繁琐,戒指张扬,脚链倒是很符合她的性子。

    “有位朋友专为女士设计珠宝,她想法新颖,风格独特,我引荐你们认识一下?”

    能被季时宴称作朋友,想来也是某个名流大家,可惜不符合蔚舟的需求,她礼貌拒绝:“可能不太合适,我送新婚对象,做男款。”

    这一句语气平淡的“新婚对象”,将在场两个男人炸得头晕眼花,全都丧失表情管理。

    杜漳眼角直抽,算算时间,蔚舟大约只在帝国待了两三天而已,两三天的功夫她就把婚结了?

    不愧是他妹妹,无论做什么都如此有效率。

    “你……呃……“他纠结半天,挤出一句:“这个能告诉父亲吗?”

    蔚舟耸肩,表示无所谓。

    季时宴沉默良久,他虽看清了自己和蔚舟没有缘分,但感情不是短时间内能忘却的,见多了蔚舟对伴侣无条件的偏爱,一时间,心底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他起身,声音含着苦涩:“我会替你留意的。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等他关上门,蔚舟按了按自己后颈酸痛的腺体,皱眉看向影像:

    “前线如何了?赛琳娜还好吗?”

    杜漳还沉浸在妹妹已经结婚生子,而自己连女朋友都没有的苦痛中,即便提起正事,也依旧表情恹恹:

    “星空兽的攻击强度比去年增加不少,父亲和诺瓦将军都来了前线,我们都在忧虑明年会不会更难抵抗。至于赛琳娜,原先我还担心她接你的位置不能服众,结果她打了几场漂亮的反击战,底下的军官都心服口服。”

    既说到赛琳娜,蔚舟又想起林勋提过一嘴总司很忙,希望她将赛琳娜送回帝国。她没有探听途径,于是直截了当询问眼前的联邦军官:

    “最近有帝国的消息吗?你知道他们在忙什么吗?”

    杜漳拖着音“啊”一声,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斟酌道:“帝国的消息,你还用问我吗?”

    “不问你问谁,问江澜吗?”

    蔚舟感到一阵无语。且不说江澜已经停职许久,就算他在职,如今她身处联邦,跑去问他有关帝国的消息,这算什么?以私谋公?

    谁知杜漳的关注重点完全偏离,理所应当地反问:“怎么,他还敢不告诉你?”

    蔚舟:……

    见妹妹脸色不虞,影像里的人赶紧找补:“我在前线,消息不灵通,林姨在中环坐镇呢,你直接去问她。”

    他语气随意,仿佛这只是一件寻常小事,但蔚舟有自己的考量,只能模糊应下:

    “我知道了,挂了吧。”

    “你好好休息,不准来前线——”

    他挂断后没多久,赛琳娜又接进来。

    有着碧绿眼瞳的女学生一席软甲,金发编成一股垂在肩上,一见她便笑:“老师,您回来了?旅程还顺利吗?”

    蔚舟点头:“很顺利。”

    她这种活力四射的年轻女孩,总有叫人放松的魔力,即便对象是蔚舟也不例外。

    两人简单问候几句,蔚舟直入主题:“你想回帝国吗?我可以送你回去,接我原来的位子。”

    赛琳娜小小惊讶一番,如实道:“您说继任执行官席位吗?我觉得我还不够格。”

    “你够不够格,总指挥自有评判。”蔚舟安抚她,言语间丝毫不拖泥带水,“你只需回答我,想不想回去?”

    赛琳娜思索的时间很短,蔚舟只是喝口水的功夫,她已经给出了答案:

    “老师,不瞒您说,我选择读军校,一开始就是为了上战场,我喜欢那种以命相搏的刺激感。但如今帝国和联邦休战,即便我回去,也只能坐在办公室批一批文书。反倒是留在这里,随时都能上场拼杀。”

    蔚舟挑眉,表情有些意外:“没想到,你是主战派?”

    赛琳娜明艳一笑,摇头:“当然不是啦!只不过战争客观存在着,它又明晃晃地挂着刺激二字,我没必要舍近求远。倘若有一天战争彻底消无,我再去寻别的爱好不迟。”

    她向来颇有主见,蔚舟并不担心她的决定是一时脑热,见状不再多言。

    可两人聊了几句战场现状后,蔚舟敏锐发觉她有些心不在焉,主动问出:“最近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果然什么也瞒不过您。”赛琳娜像是走到一处隐蔽处,盘腿坐下,托着腮道:

    “起先,您告诉我超3s级星空兽生出智慧时,我是很难想象的。在我二十多年的认知里,它们都是些残暴可恶,只知杀戮侵略的野兽,连蛇类那种冷血动物都有人喜爱无比,养做宠物,但星空兽只能被我们远远隔在边境之外,可见它毫无价值。

    但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我发现它们也懂保护幼崽,懂同伴配合,是一个真正的智慧生命族群。换言之,它和我们人类也没什么分别,只是躯体形态不一样罢了。”

    她说得隐晦,但蔚舟听懂了。

    这种迷茫与无措,像是有一天突然得知猫草也有血肉生命,每次被猫咪啃咬都会发出凄厉惨叫。比起一开始就用于喂食的老鼠,生命形态从无到有的猫草更让人难以接受。

    赛琳娜并非同情星空兽,只是对平等的两个生命种族走到决然开战这一步,而感到悲哀。这不是联邦与帝国间争夺领土、捍卫荣耀的小打小闹,而是你死我活的种族之战。

    迎着学生感伤的目光,蔚舟叹了口气:

    “看过自然纪录片吗?同一部纪录片中,选取猎豹视角的观众会期望天降受伤麋鹿,好让辛苦的猎豹饱餐一顿;而选取麋鹿视角的观众,则默默祈祷麋鹿跑得更快些,以此逃脱猎豹魔爪。

    星空兽或许没错,但立场决定了我们为谁而战。”

    久经世事的前辈背靠风雪,心里泛起对学生的担忧。

    原先她还奇怪,受贵族荣耀教育长大的赛琳娜,居然那么轻易就舍弃了帝国。现在看来,是因为她将自己放在了游离位置,没有归属,没有立场。

    她不介意自己为谁效力,帝国与联邦,谁能给她想要的刺激感,她便留在哪里。

    可这个性格,也造就了她如今的迷茫——她也没有人类立场。

    “你跟杜副官打报告,休息几天吧,明天我会去前线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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