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机是打开的，浴室里传来了流水的声音。
宁颂打开大门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屋内的异样，但他仍是镇定自若，没有一丝慌张。他甚至换上了拖鞋，将外套挂在了衣帽架上后，才缓慢地朝着走廊尽头的浴室走去。
※
2000年，埃克塞特，新罕布什尔州，美国。
教室里有些嘈杂，拉丁文课老师Thompson先生还没有来，大部分学生都聚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他们的周末计划。
宁絮睁开眼睛的时候，恰好迎上了一束刺眼的阳光。她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楚面前的一切。
旁边坐着的都是学生，有黄头发的、褐色头发的、黑色头发的，看他们的模样应该都是高中生。不同种族的学生、巨大的教室、纯木桌椅板凳、以及脚下的地毯，都超出了宁絮对学校这二字的认知。
“Ezra，你还好吗？”
声音从宁絮背后传来，她只觉得这说话的腔调好似在哪里听到过。正要回头时，一阵剧烈的头疼感倏然袭来，疼得宁絮倒吸一口凉气。
她抬起头，看到了一张熟悉却又只在相册里见过的脸——
是年少时的瞿枫染。
良久，宁絮才收好情绪，轻声问道：“瞿枫染？”
瞿枫染反问：“不然呢？”
真的是他。宁絮很想抱住他大哭一场，但她用尽全力克制住了这个野蛮的念头。她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这不是她的手，她左手的无名指曾经被门缝夹断过，而面前这双手很显然没有。宁絮问瞿枫染：“你刚才叫我什么？”
瞿枫染重复道：“Ezra呀。”
宁絮在心中默念了三遍,这才反应过来，她仍有些不确定，指着自己道：“我就是Ezra？”
瞿枫染瞪大了眼，困惑道：“难道你不是Ezra？”
宁絮连忙点了点头，将事情敷衍过去。
宁絮花了半天的时间才勉强接受了这个现实。
从她趁着宁颂外出到发现娃娃身体里的纸条，以及后来拿着刀片在浴室作出那样的抉择，在宁絮看来不过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现在她不仅回到了22年前，还成为了另一个人。宁絮看着镜子里的女孩，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瞿枫染的那幅《Ezra》。可令她费解的是，这镜子里的女孩和那幅画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虽说《Ezra》只画了女孩的侧影，但也绝不是眼前镜中的这个女孩。
正困惑着，几个女孩从外面走了进来。宁絮听到她们在聊香水品牌和班上哪个男孩子比较帅，但这一切与她关系不大。她从书包里取了两块湿巾，仔细擦了擦脸后，转身走了出去。
还没走几步，宁絮就看到了瞿枫染。下一秒，瞿枫染身边出现了另一个身影，宁絮朝他望去，终于瞧见了那个让她昼思夜想的人。
“彭申。”
此刻，宁絮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直直朝彭申奔了去。
站在一旁的瞿枫染纳闷道：“哥，你和Ezra很熟吗？今早拉丁文课的时候她就怪怪的，你小心点。”
彭申微笑道：“是吗？可能以后就熟了吧。”
瞿枫染挑眉，往旁边退了一步，瞧彭申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跟孙沂善一样奇怪。
到了彭申面前，宁絮停下了脚步。若不是四周都是人，她恐怕会紧紧抱住彭申大哭一通吧。但一想到此时的彭申并非彼时与她相爱的彭申，宁絮假装冷静道：“你们这周末有什么安排吗？”说完，她朝瞿枫染看去。
彭申摇头，道：“除了明天上午管弦乐队要排练，我没别的安排。”
瞿枫染一头雾水地看着二人。Ezra和他是同学，往日里也不曾主动和彭申讲话，怎么今天突然二人如此这般熟络，真让人看不懂。他忍不住扯了扯彭申的手臂，提醒道：“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去波士顿吗？”
彭申思索片刻，道：“好像是说过，Ezra，一起？”说着，他看向孙沂善。
宁絮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彭申在和她说话，连忙应道：“好，一起，什么时候？”
瞿枫染一脸不敢置信道：“我哥11点排练结束，刚好可以坐12点多那班去波士顿的Downeaster，到时候Center门口见？”
宁絮从书包里扯了个作业本出来，用笔在上面写下了时间，脱口而出：“火车票怎么买？”
瞿枫染忍俊不禁道：“可以直接在车站买。”
好在宁絮曾听彭申讲过不少他和瞿枫染在国外读书时发生的事情，这才免去了她面对新环境遇到的各种尴尬状况。除了在老师和同学叫Ezra时会让她感到措手不及，宁絮并未在众人面前露出太多破绽。不过因为孙沂善本就不是什么性格外向、开朗的女生，大家也就没把孙沂善最近那些奇怪、缓慢的反应当一回事。
当然，能让宁絮很快适应自己变成孙沂善这件事还是要归功于孙沂善留给她的记忆。
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后，宁絮总能感觉到另一部分不属于她的记忆会时常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不知道真正的孙沂善去了哪里，但终归是已经不在这具身体里了。
原本的孙沂善家境优渥，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病过世，留下她与父亲生活。属于孙沂善的记忆中，她的父亲总是在工作，平日里她几乎见不到他。父亲将她托付在姑姑家，但姑姑却时常因为各种小事故意为难孙沂善。
父亲得知后，借口将她接了回去。同一时间，孙沂善得知父亲要再婚，而再婚对象正是母亲以前的闺中好友。
那继母表面上是个温柔又通情达理的女人，但背后却怂恿父亲将她送走。好在母亲当年留下的财产并不在父亲名下，孙沂善又联系到了早年移居美国的舅舅，这才算脱离苦海。
随着属于孙沂善的记忆和她原本的记忆完全糅合在了一起，她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时间很快来到她和彭申约定一起去波士顿的日子。
孙沂善一早就醒了，在看了一上午的课业内容后，她起身拿了背包，一路朝约定地点走去。
“Ezra，这里！”瞿枫染朝孙沂善挥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兴奋起来。
孙沂善朝瞿枫染挥手示意自己看到了对方，连忙快步走上前去。刚停下脚，就听见孙沂善问：“你哥呢？”
瞿枫染高兴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不情愿，但还是答道：“刚出宿舍大门，他就被人撞到了，对方的饮料全泼在他衣服上了，没办法，只能回去换衣服了。”
孙沂善点点头，没有说话。
瞿枫染怕尴尬，主动问到：“你知道为什么我和我哥不同姓吗？”
孙沂善仍是点头，没有丝毫犹豫，答：“你随了母亲的姓，彭申是长子，所以他要跟父亲姓。”
瞿枫染一脸错愕，纳闷道：“你怎么知道？”
孙沂善这才察觉自己刚才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我瞎猜的。”
瞿枫染半信半疑道：“那你真的挺会猜的。”
好在此时彭申走了过来，与二人道：“走吧。”
孙沂善闻声转身朝彭申看去，眼神中满是热烈的爱意。一旁的瞿枫染自然也注意到了孙沂善的表情，心里很不是滋味。
看着眼前的高楼和来往的人群，孙沂善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彭申若有所思地看着孙沂善，弯腰轻声问：“之前没来过波士顿吗？”
作为宁絮，她自然是没来过这里的，但孙沂善的记忆却告诉她，她不仅来过，还来过很多次。她不敢贸然作答，只好随意道：“来过的。”
他们这次来波士顿只是因为瞿枫染想要买一些美术用品。原本他打算一个人来买，但彭申却说自己也有想买的东西，后来又多了一个孙沂善，这才热闹起来。
美术用品商店距离火车站不算太远，三人一面朝商店步行，一面聊了起来。
“枫染，上次妈来电话问你打算大学读什么，你还没给她回电话呢。”
“我还没想好呢。”
孙沂善放缓了脚步，走在了他们后面。她曾问过彭申，瞿枫染明明在艺术上颇有成就，但他为什么还是选择成为一名科研工作者？彭申当时没有直接告诉她答案，只提到一句“这其中缘由有些复杂”。
如今她竟有机会一探究竟，这令孙沂善颇为开心。
“想好了就赶紧告诉她，免得她总为这件事瞎操心。”
“知道了。”瞿枫染敷衍了两句，又刻意放慢脚步，把话绕到了孙沂善身上，“Ezra，你呢？你打算申请什么大学？”
只见她未加思索，脱口而出：“我想研究人工智能。”这大概是孙沂善的真实想法吧，宁絮如此想到。
与此同时，属于孙沂善的那部分记忆还将这其中缘由告诉了宁絮。
原来，孙沂善一直都很想念她的母亲。自幼缺少母爱和父爱的她，逐渐将这份爱与期盼转移到了别的领域——科学的范畴。在接触过人工智能后，她便一心想要成为这方面的专家。
瞿枫染立即一阵赞叹：“了不起的Ezra，我看好你。”
前阵子他们文学课刚读完《了不起的盖兹比》，所以这阵子班上的学生总喜欢互相称呼对方为了不起的某某某。
孙沂善停顿了一下，“我也看好你。”尽管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缘由促使瞿枫染走上科研的道路，但此时的孙沂善还是想跟自己打个赌。
彭申在一旁静静听着，没有发声。此时的他像是一个旁观者，更像是一个局外人。
校园生活总是平静且美好。
好在昨天中午有个高年级学姐跟彭申告白，不然孙沂善今天就只能和瞿枫染聊拉丁文作业了。
她问：“你哥很受欢迎吗？”
他答：“嗯。”
和彭申在一起的时候，他虽然会讲到不少读书时发生的趣事，但却从未提过与恋爱生活有关的故事。宁絮主动问过彭申几次，但他都摆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她又问：“你哥有女朋友吗？”
他答：“没有。”顿了顿，他问：“你很在意他有没有女朋友吗？”
孙沂善把目光从画布上移开，对瞿枫染笑道：“在意，却又不在意。”说着说着，她的眼神竟黯淡了不少。
如果未来还是她经历过的那个未来，那彭申将会遇到另一个宁絮。他们会相识、相爱、结婚、然后——
想到自己死前所经历的一切，孙沂善顿时觉得身体发冷，她将手缩进了袖口，两眼茫然无光。
瞿枫染见状，以为孙沂善身体不舒服，忙关心道：“Ezra你还好吗？你脸色看起来很糟糕。”
孙沂善努力用嘴角扯出了一个微笑，回应道：“我没事，只是昨天晚上睡觉忘了关窗，头有点痛。”
说起来，瞿枫染并不太了解Ezra，只知道班上有这样一个女生。她长相偏可爱，并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尽管他们选了很多相似的课程，Ezra也几乎不曾主动和他聊天。
但自从那天他们在拉丁文课上有了那番奇怪的对话后，他们便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旁人眼中的好朋友。即使班上的男同学拿他俩开玩笑，瞿枫染也没有过要放弃这段友谊的想法。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瞿枫染一边想一边在画布上肆意地挥洒着。
还没开心几分钟，就听见美术老师Green先生在他背后碎碎念：“Fernando, stop doodling on your canvas.”
一旁的同学闻声也凑了过来，指着瞿枫染的画布笑出了声。但很快，Green先生把他的画从头到脚给批评了一番。
今天是管弦乐队正式演出前的最后一场排练，彭申和其他成员特意邀请了各自的朋友前来当听众，顺便提提意见。所以晚餐刚结束，瞿枫染就和孙沂善去了音乐部。
走过草坪，绕过新建的科学部大楼，二人来到了音乐部。
宁颂打开大门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屋内的异样，但他仍是镇定自若，没有一丝慌张。他甚至换上了拖鞋，将外套挂在了衣帽架上后，才缓慢地朝着走廊尽头的浴室走去。
※
2000年，埃克塞特，新罕布什尔州，美国。
教室里有些嘈杂，拉丁文课老师Thompson先生还没有来，大部分学生都聚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他们的周末计划。
宁絮睁开眼睛的时候，恰好迎上了一束刺眼的阳光。她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楚面前的一切。
旁边坐着的都是学生，有黄头发的、褐色头发的、黑色头发的，看他们的模样应该都是高中生。不同种族的学生、巨大的教室、纯木桌椅板凳、以及脚下的地毯，都超出了宁絮对学校这二字的认知。
“Ezra，你还好吗？”
声音从宁絮背后传来，她只觉得这说话的腔调好似在哪里听到过。正要回头时，一阵剧烈的头疼感倏然袭来，疼得宁絮倒吸一口凉气。
她抬起头，看到了一张熟悉却又只在相册里见过的脸——
是年少时的瞿枫染。
良久，宁絮才收好情绪，轻声问道：“瞿枫染？”
瞿枫染反问：“不然呢？”
真的是他。宁絮很想抱住他大哭一场，但她用尽全力克制住了这个野蛮的念头。她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这不是她的手，她左手的无名指曾经被门缝夹断过，而面前这双手很显然没有。宁絮问瞿枫染：“你刚才叫我什么？”
瞿枫染重复道：“Ezra呀。”
宁絮在心中默念了三遍,这才反应过来，她仍有些不确定，指着自己道：“我就是Ezra？”
瞿枫染瞪大了眼，困惑道：“难道你不是Ezra？”
宁絮连忙点了点头，将事情敷衍过去。
宁絮花了半天的时间才勉强接受了这个现实。
从她趁着宁颂外出到发现娃娃身体里的纸条，以及后来拿着刀片在浴室作出那样的抉择，在宁絮看来不过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现在她不仅回到了22年前，还成为了另一个人。宁絮看着镜子里的女孩，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瞿枫染的那幅《Ezra》。可令她费解的是，这镜子里的女孩和那幅画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虽说《Ezra》只画了女孩的侧影，但也绝不是眼前镜中的这个女孩。
正困惑着，几个女孩从外面走了进来。宁絮听到她们在聊香水品牌和班上哪个男孩子比较帅，但这一切与她关系不大。她从书包里取了两块湿巾，仔细擦了擦脸后，转身走了出去。
还没走几步，宁絮就看到了瞿枫染。下一秒，瞿枫染身边出现了另一个身影，宁絮朝他望去，终于瞧见了那个让她昼思夜想的人。
“彭申。”
此刻，宁絮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直直朝彭申奔了去。
站在一旁的瞿枫染纳闷道：“哥，你和Ezra很熟吗？今早拉丁文课的时候她就怪怪的，你小心点。”
彭申微笑道：“是吗？可能以后就熟了吧。”
瞿枫染挑眉，往旁边退了一步，瞧彭申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跟孙沂善一样奇怪。
到了彭申面前，宁絮停下了脚步。若不是四周都是人，她恐怕会紧紧抱住彭申大哭一通吧。但一想到此时的彭申并非彼时与她相爱的彭申，宁絮假装冷静道：“你们这周末有什么安排吗？”说完，她朝瞿枫染看去。
彭申摇头，道：“除了明天上午管弦乐队要排练，我没别的安排。”
瞿枫染一头雾水地看着二人。Ezra和他是同学，往日里也不曾主动和彭申讲话，怎么今天突然二人如此这般熟络，真让人看不懂。他忍不住扯了扯彭申的手臂，提醒道：“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去波士顿吗？”
彭申思索片刻，道：“好像是说过，Ezra，一起？”说着，他看向孙沂善。
宁絮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彭申在和她说话，连忙应道：“好，一起，什么时候？”
瞿枫染一脸不敢置信道：“我哥11点排练结束，刚好可以坐12点多那班去波士顿的Downeaster，到时候Center门口见？”
宁絮从书包里扯了个作业本出来，用笔在上面写下了时间，脱口而出：“火车票怎么买？”
瞿枫染忍俊不禁道：“可以直接在车站买。”
好在宁絮曾听彭申讲过不少他和瞿枫染在国外读书时发生的事情，这才免去了她面对新环境遇到的各种尴尬状况。除了在老师和同学叫Ezra时会让她感到措手不及，宁絮并未在众人面前露出太多破绽。不过因为孙沂善本就不是什么性格外向、开朗的女生，大家也就没把孙沂善最近那些奇怪、缓慢的反应当一回事。
当然，能让宁絮很快适应自己变成孙沂善这件事还是要归功于孙沂善留给她的记忆。
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后，宁絮总能感觉到另一部分不属于她的记忆会时常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不知道真正的孙沂善去了哪里，但终归是已经不在这具身体里了。
原本的孙沂善家境优渥，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病过世，留下她与父亲生活。属于孙沂善的记忆中，她的父亲总是在工作，平日里她几乎见不到他。父亲将她托付在姑姑家，但姑姑却时常因为各种小事故意为难孙沂善。
父亲得知后，借口将她接了回去。同一时间，孙沂善得知父亲要再婚，而再婚对象正是母亲以前的闺中好友。
那继母表面上是个温柔又通情达理的女人，但背后却怂恿父亲将她送走。好在母亲当年留下的财产并不在父亲名下，孙沂善又联系到了早年移居美国的舅舅，这才算脱离苦海。
随着属于孙沂善的记忆和她原本的记忆完全糅合在了一起，她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时间很快来到她和彭申约定一起去波士顿的日子。
孙沂善一早就醒了，在看了一上午的课业内容后，她起身拿了背包，一路朝约定地点走去。
“Ezra，这里！”瞿枫染朝孙沂善挥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兴奋起来。
孙沂善朝瞿枫染挥手示意自己看到了对方，连忙快步走上前去。刚停下脚，就听见孙沂善问：“你哥呢？”
瞿枫染高兴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不情愿，但还是答道：“刚出宿舍大门，他就被人撞到了，对方的饮料全泼在他衣服上了，没办法，只能回去换衣服了。”
孙沂善点点头，没有说话。
瞿枫染怕尴尬，主动问到：“你知道为什么我和我哥不同姓吗？”
孙沂善仍是点头，没有丝毫犹豫，答：“你随了母亲的姓，彭申是长子，所以他要跟父亲姓。”
瞿枫染一脸错愕，纳闷道：“你怎么知道？”
孙沂善这才察觉自己刚才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我瞎猜的。”
瞿枫染半信半疑道：“那你真的挺会猜的。”
好在此时彭申走了过来，与二人道：“走吧。”
孙沂善闻声转身朝彭申看去，眼神中满是热烈的爱意。一旁的瞿枫染自然也注意到了孙沂善的表情，心里很不是滋味。
看着眼前的高楼和来往的人群，孙沂善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彭申若有所思地看着孙沂善，弯腰轻声问：“之前没来过波士顿吗？”
作为宁絮，她自然是没来过这里的，但孙沂善的记忆却告诉她，她不仅来过，还来过很多次。她不敢贸然作答，只好随意道：“来过的。”
他们这次来波士顿只是因为瞿枫染想要买一些美术用品。原本他打算一个人来买，但彭申却说自己也有想买的东西，后来又多了一个孙沂善，这才热闹起来。
美术用品商店距离火车站不算太远，三人一面朝商店步行，一面聊了起来。
“枫染，上次妈来电话问你打算大学读什么，你还没给她回电话呢。”
“我还没想好呢。”
孙沂善放缓了脚步，走在了他们后面。她曾问过彭申，瞿枫染明明在艺术上颇有成就，但他为什么还是选择成为一名科研工作者？彭申当时没有直接告诉她答案，只提到一句“这其中缘由有些复杂”。
如今她竟有机会一探究竟，这令孙沂善颇为开心。
“想好了就赶紧告诉她，免得她总为这件事瞎操心。”
“知道了。”瞿枫染敷衍了两句，又刻意放慢脚步，把话绕到了孙沂善身上，“Ezra，你呢？你打算申请什么大学？”
只见她未加思索，脱口而出：“我想研究人工智能。”这大概是孙沂善的真实想法吧，宁絮如此想到。
与此同时，属于孙沂善的那部分记忆还将这其中缘由告诉了宁絮。
原来，孙沂善一直都很想念她的母亲。自幼缺少母爱和父爱的她，逐渐将这份爱与期盼转移到了别的领域——科学的范畴。在接触过人工智能后，她便一心想要成为这方面的专家。
瞿枫染立即一阵赞叹：“了不起的Ezra，我看好你。”
前阵子他们文学课刚读完《了不起的盖兹比》，所以这阵子班上的学生总喜欢互相称呼对方为了不起的某某某。
孙沂善停顿了一下，“我也看好你。”尽管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缘由促使瞿枫染走上科研的道路，但此时的孙沂善还是想跟自己打个赌。
彭申在一旁静静听着，没有发声。此时的他像是一个旁观者，更像是一个局外人。
校园生活总是平静且美好。
好在昨天中午有个高年级学姐跟彭申告白，不然孙沂善今天就只能和瞿枫染聊拉丁文作业了。
她问：“你哥很受欢迎吗？”
他答：“嗯。”
和彭申在一起的时候，他虽然会讲到不少读书时发生的趣事，但却从未提过与恋爱生活有关的故事。宁絮主动问过彭申几次，但他都摆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她又问：“你哥有女朋友吗？”
他答：“没有。”顿了顿，他问：“你很在意他有没有女朋友吗？”
孙沂善把目光从画布上移开，对瞿枫染笑道：“在意，却又不在意。”说着说着，她的眼神竟黯淡了不少。
如果未来还是她经历过的那个未来，那彭申将会遇到另一个宁絮。他们会相识、相爱、结婚、然后——
想到自己死前所经历的一切，孙沂善顿时觉得身体发冷，她将手缩进了袖口，两眼茫然无光。
瞿枫染见状，以为孙沂善身体不舒服，忙关心道：“Ezra你还好吗？你脸色看起来很糟糕。”
孙沂善努力用嘴角扯出了一个微笑，回应道：“我没事，只是昨天晚上睡觉忘了关窗，头有点痛。”
说起来，瞿枫染并不太了解Ezra，只知道班上有这样一个女生。她长相偏可爱，并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尽管他们选了很多相似的课程，Ezra也几乎不曾主动和他聊天。
但自从那天他们在拉丁文课上有了那番奇怪的对话后，他们便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旁人眼中的好朋友。即使班上的男同学拿他俩开玩笑，瞿枫染也没有过要放弃这段友谊的想法。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瞿枫染一边想一边在画布上肆意地挥洒着。
还没开心几分钟，就听见美术老师Green先生在他背后碎碎念：“Fernando, stop doodling on your canvas.”
一旁的同学闻声也凑了过来，指着瞿枫染的画布笑出了声。但很快，Green先生把他的画从头到脚给批评了一番。
今天是管弦乐队正式演出前的最后一场排练，彭申和其他成员特意邀请了各自的朋友前来当听众，顺便提提意见。所以晚餐刚结束，瞿枫染就和孙沂善去了音乐部。
走过草坪，绕过新建的科学部大楼，二人来到了音乐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