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能研究所
交换了联系方式，就算正式入了职。
森川结花去打了两天杂，发现真有恶灵的委托少之又少，大多是些邻里之间或者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委托人倒一通苦水，灵幻安慰一番，场面不像除灵，倒更像心理疏导。
她在旁添茶倒水，暗道锤子，我是来除灵，不是来当倾诉对象的。
摸清事务所的运作本质后，她上班积极性不高，第三天就借着期中复习为由翘了班，做回了自己的老本行。
沿着僻静街道一路找寻恶灵气息，森川结花踩着滑板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抖开地图看了看——恶灵出现在医院学校的概率大一些，但也不排除年代久远的老街区，来来去去住过几代人，难免有怨气滋生养出恶灵。
出过命案的地方她已经拿红笔圈出来，但距报纸和新闻播报出来已有数年，这些地方有的人去楼空，只剩下一个空壳，有的则拆除盖上了新的建筑。
碰上依旧盘踞在案发地点的怨灵是少数情况，大多数她都扑了个空，但总比去事务所当招待有盼头。
森川结花困得不行，停下来去便利店买了瓶汽水，站在屋檐下一边喝一边给花泽辉气回信息。
他换了发型后就成了约会绝缘体，以往的女朋友都分了，又没参加社团，下午三点半就放学，回到家没事做。
大概是闲得，开始鼓捣起菜谱，时不时就要给她发个信息，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顺带去超市捎点东西之类的。
森川结花正在打字，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结花酱，真是你。”街道另一边的中年男子难掩喜色，他一头爆炸卷，下巴留着一撮胡子，五官有很明显的混血特征，说话也夹着美式口音：“我还以为认错了，老天，你怎么在调味市？”
森川结花认识他，她爸爸的大学好友密里贤治，曾经和她爸一起在美利坚开过公司，她爸回日本定居后跟他依旧有联系，两人感情很好。
她父母葬礼上，这人穿着黑色西装，长得高又顶着一头橘色卷发，很醒目，在一众亲属里显得鹤立鸡群。森川结花对他印象很深。
大概是他捂着脸哭得太伤心，大人都要体面，没人像他那样嚎啕大哭的。
“我在这儿上学。”她乖巧问候：“密里叔叔好，叔叔来日本出差吗？”
“诶不是，我回国继承家业了……不说这个，我的研究所就在附近，上去聊吧。”密里替她拿上滑板，带她去附近的一所公寓大楼——门牌上写着“调味堡垒”，这名挺怪，一进门更怪，只有一条狭长的走廊，声控灯一盏盏亮起，四周墙壁洁白，很像科幻电影中的场景。
进入电梯，森川结花发现每一楼都写着XX类室，心想怪不得叫堡垒，整栋楼都是研究基地。
啊，万恶的有钱人。
密里带她去了最顶层，这层有会客区和休闲室，装修风格十分独特——吊灯，墙上的挂画，地面的地毯以及一些小摆件都彰显着怪诞诡异的气息，因为窗户很多，室内亮堂堂的，并没有那么阴间。只会让人觉得这装修很艺术。
密里的穿着也延续着这种艺术气息，很少有人穿红色大方块西装配绿色袜子，内搭还是眼睛图案的。
是走在街上，别人要么鄙视他脑子有点毛病，要么怀疑自己的审美落后理解不了如今潮流的程度。
非常艺术。
森川结花身边就有位戴高顶假发的行为艺术家，对前卫潮流接受度还算高，依旧觉得这种时尚对人类来说太超过了。
“上次见面是两年前了吧。”密里坐在沙发上，感慨道：“长高了……”
森川结花哈哈笑了两声：“没长多少。”
跟长辈叙旧是她一生之敌。
救命，让她逃。
“……喝茶？还是咖啡？”密里想起要招待她，手忙脚乱地起身找茶杯，森川结花晃了晃手中的汽水他才止住动作，坐回沙发不知所措地与她对视，努力开启话题。
“哦对了，阿光——你爸爸名下那套费城的房子，你外婆让我处理了，我没动，给你留着，以后也可以回去看看。”
说起这个，他就进入到聊天舒适区，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花园里的吊床还是我帮忙扎的，你那时候还小呢，秋千玩腻了，吵着要吊床。阿光没办法，和我一起把仓库里的降落伞裁了做成吊床，你在上面睡了一下午，结果晚上就发起高烧，你妈妈把我和阿光骂了一顿。”
森川结花有点模糊的记忆，她记得以前暑假大部分时光是在国外别墅里度过的，房子外有一个很大的游泳池，水特别蓝，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她在里面放生过鱼缸里的金鱼，她妈花泽真理为这事还教育了她一通。父母过世后，就没有再去过。
一种不知名的情绪从她胸口漫上来，让她笑得有点不自然：“我妈骂人可厉害了，小时候我也经常被骂。”
密里挠挠头，想起些什么，有些窘迫地笑了下：“你妈妈挺温柔的，真的，第一次见面我说错了话，她也没生气，我就说东亚女孩脾气好，她还笑来着。”
那她估计心里在翻白眼。
森川结花腹诽，她妈花泽女士虽然长在樱花国，却不是大和抚子般的性格，是颗怼人不见血的小辣椒。
不怼你只是因为你是爸爸的好朋友，第一次见不好给人留下过于凶恶的印象。
她闷闷的，并不在意：“是这样啊。”
密里怕森川结花不信，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彼时他和森川光都在费城上学，森川光念宾大商科，是系里的风云人物，他则是被家里人送来包装学历的玩咖。按说以他俩的社交圈，不该认识对方并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但很巧的是，两人都对超能力研究有浓厚的兴趣，在社交网站上偶然加上了好友，就这么交情渐深。
至于研究超能力的原因，密里很接地气，只想尝试一下拥有超能力的感觉。森川光则是为了解开一个梦——
那也是很久之后，他们已经是挚友，森川光终于坦白：他反反复复做一个梦，梦里他站在一处站台上，身旁有一个女人一个小女孩，他成了家。明明是梦，却异常真实。
他知道手里牵的是自己的小女儿，小女孩穿着哈利波特电影里的那种魔法长袍，正推着行李箱撒娇，不想一个人进入墙里的火车站。
他感到好笑，说我和你妈妈会跟上的，身旁看不清脸的妻子给了他一手肘，他笑着答好啦好啦，不会撞墙上的。轻轻推了一把，拉着行李箱把手的小女孩顺着力道缓缓向墙柱上滑去，妻子伸手没拉住，瞪他一眼，喊了女孩的名字。
然后梦境戛然而止。
密里后来问森川光，那小姑娘进去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了吗。森川光摇头，说不知道，梦里的他有种感觉——站台应该不存在，但具体进去没有，他不知道。
两人建立了最初的超能研究所，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后来真查到一些事情，被官方的超能力组织警告，资料也被销毁，研究所就这么关了门。
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密里终于从几年心血毁于一旦的颓丧心情中走出来，来找森川光谈重振旗鼓的打算。
但森川光拒绝了。
他告诉密里自己爱上一个东亚女孩，打算等她一年交换生到期就跟随她离开费城定居日本，在那里结婚生子。
密里当时根本不能理解。
森川光带新鲜出炉的女朋友和他见面时，他喝了许多酒，当着人家面说了些为了一个女人你就放弃事业她有什么好之类的昏话。
被森川光揍了一拳。
酒醒后他非常后悔，没顾上穿鞋，跑去跟森川光和他女友道歉。
他女朋友——花泽真理有着一副东亚长相，笑起来清秀温柔，像一株娇怯的花，说话却辛辣，骂脏字还学了他的南部口音：son of b*ch，那天晚上你骂我的，现在还给你，我们就算扯平了。
那一刻他有些理解森川光为什么会爱上她，和校园里那些美国女孩比起来，花泽真理确实魅力十足。
何况在二人化解矛盾后，森川光告诉他——他不继续研究是因为他已经不需要追寻那个梦的答案了。
他已经遇到梦中的女主角。
……
“后来你爸妈就有了你……那次事故后，我其实想让你加入研究所，但你外婆还是希望你能过普通人的生活，拜托我隐藏你的身份。”他对她笑了笑，表情复杂，像是从她身上看到了其他人的影子，酸楚道：“这样也很好，好好长大就好了。”
森川结花张了张嘴，想附和一句安慰的话，喉咙里却没发出声音。
每到这种时刻她就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明明她没有这么难过，其他人却时不时提起，感概她父母英年早逝，附赠她一个同情的眼神。
这些人或许没有恶意，是真的在为她父母伤心，也是真的在可怜她。
但每个见到她的人都来说上一通，仿佛不在她跟前摆出情绪就显得自己十分冷血似的。类似的话，她听了一遍又一遍。
这样的情景让她心里充斥着一种莫名的愤怒。
它挤满了她胸膛的各个角落，让她整个人濒临爆炸的边缘。
够了。
她在心里大喊。
“结花……”
看到密里愣住的表情，森川结花才发现自己喊出了声。
她迅速背上书包站起来，说了声打扰，几乎是以落荒而逃的速度离开大楼。
下了楼，这股情绪依旧没有平息，它像是一道黑色的海潮，将她卷入其中，把她往深处拽去。
她有一种强烈的想要破坏的欲望，用力踹向大楼的外墙，没有使用超能力，雪白的墙面只留下一个灰扑扑的脚印。
这个举动倒是引起路边一个少年的注意，森川结花发觉他在看她，恶狠狠地瞪回去：“有什么好看的？”
黑发少年没搭理她，转身进了公寓大门。他身边跟着一个绿色的幽灵。也许是恶灵，也许是式神。她没有精力去确认。
森川结花收回视线，默默沿着街道朝外走去，一开始步子很快，背影挺拔，等看不见那栋建筑速度就慢下来，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气，好像这样，胸中那股郁气就能顺着呼吸被冲淡。
但没有作用。
它像是藤蔓，紧紧缠绕住她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尖刺扎进去的疼痛，她越是想要挣脱，它便刺得更深。
让她不得不捂住胸口，泪如雨下。
明明她不难过。
她抹去眼泪，一步接着一步向前走，抽噎着说：“我……不、不难……难过的……哭不能解决问题……结花……你得向前看……”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情绪渐渐平复，看着车水马龙的主干道，她有些茫然，仿佛一下从内心走入了现实世界，不知道何去何从。
直到手机来电铃声响起——
她掀通接听键，花泽辉气清朗的音色在通话里有些失真，带着熟稔的语调：“我拼了半天，实在没看懂你发的那半截信息是什么意思，结花，倒是解释一下……”
她打断他：“我没发完。你要带什么来着，我等会儿去超市帮你买。”
“淡奶油。”他似乎在走动，森川结花听见冰箱门打开的声音：“记得买XX牌的，再买点白砂糖——你知道白砂糖和盐的区别吧？”
“……我认识字。”
挂断电话，盯着来往的车流发了会儿呆，她长舒一口气，刚想踩上滑板，突然想起来自己把它落在了研究所。
诸事不顺。
她烦躁地踢开一颗小石子，向后看看来路，又坚决地转过头拿出魔杖，给自己施了飘浮咒和屏蔽咒，往超市的方向飞去。
管它的，她反正是不想回去了。
森川结花去打了两天杂，发现真有恶灵的委托少之又少，大多是些邻里之间或者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委托人倒一通苦水，灵幻安慰一番，场面不像除灵，倒更像心理疏导。
她在旁添茶倒水，暗道锤子，我是来除灵，不是来当倾诉对象的。
摸清事务所的运作本质后，她上班积极性不高，第三天就借着期中复习为由翘了班，做回了自己的老本行。
沿着僻静街道一路找寻恶灵气息，森川结花踩着滑板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抖开地图看了看——恶灵出现在医院学校的概率大一些，但也不排除年代久远的老街区，来来去去住过几代人，难免有怨气滋生养出恶灵。
出过命案的地方她已经拿红笔圈出来，但距报纸和新闻播报出来已有数年，这些地方有的人去楼空，只剩下一个空壳，有的则拆除盖上了新的建筑。
碰上依旧盘踞在案发地点的怨灵是少数情况，大多数她都扑了个空，但总比去事务所当招待有盼头。
森川结花困得不行，停下来去便利店买了瓶汽水，站在屋檐下一边喝一边给花泽辉气回信息。
他换了发型后就成了约会绝缘体，以往的女朋友都分了，又没参加社团，下午三点半就放学，回到家没事做。
大概是闲得，开始鼓捣起菜谱，时不时就要给她发个信息，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顺带去超市捎点东西之类的。
森川结花正在打字，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结花酱，真是你。”街道另一边的中年男子难掩喜色，他一头爆炸卷，下巴留着一撮胡子，五官有很明显的混血特征，说话也夹着美式口音：“我还以为认错了，老天，你怎么在调味市？”
森川结花认识他，她爸爸的大学好友密里贤治，曾经和她爸一起在美利坚开过公司，她爸回日本定居后跟他依旧有联系，两人感情很好。
她父母葬礼上，这人穿着黑色西装，长得高又顶着一头橘色卷发，很醒目，在一众亲属里显得鹤立鸡群。森川结花对他印象很深。
大概是他捂着脸哭得太伤心，大人都要体面，没人像他那样嚎啕大哭的。
“我在这儿上学。”她乖巧问候：“密里叔叔好，叔叔来日本出差吗？”
“诶不是，我回国继承家业了……不说这个，我的研究所就在附近，上去聊吧。”密里替她拿上滑板，带她去附近的一所公寓大楼——门牌上写着“调味堡垒”，这名挺怪，一进门更怪，只有一条狭长的走廊，声控灯一盏盏亮起，四周墙壁洁白，很像科幻电影中的场景。
进入电梯，森川结花发现每一楼都写着XX类室，心想怪不得叫堡垒，整栋楼都是研究基地。
啊，万恶的有钱人。
密里带她去了最顶层，这层有会客区和休闲室，装修风格十分独特——吊灯，墙上的挂画，地面的地毯以及一些小摆件都彰显着怪诞诡异的气息，因为窗户很多，室内亮堂堂的，并没有那么阴间。只会让人觉得这装修很艺术。
密里的穿着也延续着这种艺术气息，很少有人穿红色大方块西装配绿色袜子，内搭还是眼睛图案的。
是走在街上，别人要么鄙视他脑子有点毛病，要么怀疑自己的审美落后理解不了如今潮流的程度。
非常艺术。
森川结花身边就有位戴高顶假发的行为艺术家，对前卫潮流接受度还算高，依旧觉得这种时尚对人类来说太超过了。
“上次见面是两年前了吧。”密里坐在沙发上，感慨道：“长高了……”
森川结花哈哈笑了两声：“没长多少。”
跟长辈叙旧是她一生之敌。
救命，让她逃。
“……喝茶？还是咖啡？”密里想起要招待她，手忙脚乱地起身找茶杯，森川结花晃了晃手中的汽水他才止住动作，坐回沙发不知所措地与她对视，努力开启话题。
“哦对了，阿光——你爸爸名下那套费城的房子，你外婆让我处理了，我没动，给你留着，以后也可以回去看看。”
说起这个，他就进入到聊天舒适区，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花园里的吊床还是我帮忙扎的，你那时候还小呢，秋千玩腻了，吵着要吊床。阿光没办法，和我一起把仓库里的降落伞裁了做成吊床，你在上面睡了一下午，结果晚上就发起高烧，你妈妈把我和阿光骂了一顿。”
森川结花有点模糊的记忆，她记得以前暑假大部分时光是在国外别墅里度过的，房子外有一个很大的游泳池，水特别蓝，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她在里面放生过鱼缸里的金鱼，她妈花泽真理为这事还教育了她一通。父母过世后，就没有再去过。
一种不知名的情绪从她胸口漫上来，让她笑得有点不自然：“我妈骂人可厉害了，小时候我也经常被骂。”
密里挠挠头，想起些什么，有些窘迫地笑了下：“你妈妈挺温柔的，真的，第一次见面我说错了话，她也没生气，我就说东亚女孩脾气好，她还笑来着。”
那她估计心里在翻白眼。
森川结花腹诽，她妈花泽女士虽然长在樱花国，却不是大和抚子般的性格，是颗怼人不见血的小辣椒。
不怼你只是因为你是爸爸的好朋友，第一次见不好给人留下过于凶恶的印象。
她闷闷的，并不在意：“是这样啊。”
密里怕森川结花不信，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彼时他和森川光都在费城上学，森川光念宾大商科，是系里的风云人物，他则是被家里人送来包装学历的玩咖。按说以他俩的社交圈，不该认识对方并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但很巧的是，两人都对超能力研究有浓厚的兴趣，在社交网站上偶然加上了好友，就这么交情渐深。
至于研究超能力的原因，密里很接地气，只想尝试一下拥有超能力的感觉。森川光则是为了解开一个梦——
那也是很久之后，他们已经是挚友，森川光终于坦白：他反反复复做一个梦，梦里他站在一处站台上，身旁有一个女人一个小女孩，他成了家。明明是梦，却异常真实。
他知道手里牵的是自己的小女儿，小女孩穿着哈利波特电影里的那种魔法长袍，正推着行李箱撒娇，不想一个人进入墙里的火车站。
他感到好笑，说我和你妈妈会跟上的，身旁看不清脸的妻子给了他一手肘，他笑着答好啦好啦，不会撞墙上的。轻轻推了一把，拉着行李箱把手的小女孩顺着力道缓缓向墙柱上滑去，妻子伸手没拉住，瞪他一眼，喊了女孩的名字。
然后梦境戛然而止。
密里后来问森川光，那小姑娘进去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了吗。森川光摇头，说不知道，梦里的他有种感觉——站台应该不存在，但具体进去没有，他不知道。
两人建立了最初的超能研究所，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后来真查到一些事情，被官方的超能力组织警告，资料也被销毁，研究所就这么关了门。
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密里终于从几年心血毁于一旦的颓丧心情中走出来，来找森川光谈重振旗鼓的打算。
但森川光拒绝了。
他告诉密里自己爱上一个东亚女孩，打算等她一年交换生到期就跟随她离开费城定居日本，在那里结婚生子。
密里当时根本不能理解。
森川光带新鲜出炉的女朋友和他见面时，他喝了许多酒，当着人家面说了些为了一个女人你就放弃事业她有什么好之类的昏话。
被森川光揍了一拳。
酒醒后他非常后悔，没顾上穿鞋，跑去跟森川光和他女友道歉。
他女朋友——花泽真理有着一副东亚长相，笑起来清秀温柔，像一株娇怯的花，说话却辛辣，骂脏字还学了他的南部口音：son of b*ch，那天晚上你骂我的，现在还给你，我们就算扯平了。
那一刻他有些理解森川光为什么会爱上她，和校园里那些美国女孩比起来，花泽真理确实魅力十足。
何况在二人化解矛盾后，森川光告诉他——他不继续研究是因为他已经不需要追寻那个梦的答案了。
他已经遇到梦中的女主角。
……
“后来你爸妈就有了你……那次事故后，我其实想让你加入研究所，但你外婆还是希望你能过普通人的生活，拜托我隐藏你的身份。”他对她笑了笑，表情复杂，像是从她身上看到了其他人的影子，酸楚道：“这样也很好，好好长大就好了。”
森川结花张了张嘴，想附和一句安慰的话，喉咙里却没发出声音。
每到这种时刻她就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明明她没有这么难过，其他人却时不时提起，感概她父母英年早逝，附赠她一个同情的眼神。
这些人或许没有恶意，是真的在为她父母伤心，也是真的在可怜她。
但每个见到她的人都来说上一通，仿佛不在她跟前摆出情绪就显得自己十分冷血似的。类似的话，她听了一遍又一遍。
这样的情景让她心里充斥着一种莫名的愤怒。
它挤满了她胸膛的各个角落，让她整个人濒临爆炸的边缘。
够了。
她在心里大喊。
“结花……”
看到密里愣住的表情，森川结花才发现自己喊出了声。
她迅速背上书包站起来，说了声打扰，几乎是以落荒而逃的速度离开大楼。
下了楼，这股情绪依旧没有平息，它像是一道黑色的海潮，将她卷入其中，把她往深处拽去。
她有一种强烈的想要破坏的欲望，用力踹向大楼的外墙，没有使用超能力，雪白的墙面只留下一个灰扑扑的脚印。
这个举动倒是引起路边一个少年的注意，森川结花发觉他在看她，恶狠狠地瞪回去：“有什么好看的？”
黑发少年没搭理她，转身进了公寓大门。他身边跟着一个绿色的幽灵。也许是恶灵，也许是式神。她没有精力去确认。
森川结花收回视线，默默沿着街道朝外走去，一开始步子很快，背影挺拔，等看不见那栋建筑速度就慢下来，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气，好像这样，胸中那股郁气就能顺着呼吸被冲淡。
但没有作用。
它像是藤蔓，紧紧缠绕住她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尖刺扎进去的疼痛，她越是想要挣脱，它便刺得更深。
让她不得不捂住胸口，泪如雨下。
明明她不难过。
她抹去眼泪，一步接着一步向前走，抽噎着说：“我……不、不难……难过的……哭不能解决问题……结花……你得向前看……”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情绪渐渐平复，看着车水马龙的主干道，她有些茫然，仿佛一下从内心走入了现实世界，不知道何去何从。
直到手机来电铃声响起——
她掀通接听键，花泽辉气清朗的音色在通话里有些失真，带着熟稔的语调：“我拼了半天，实在没看懂你发的那半截信息是什么意思，结花，倒是解释一下……”
她打断他：“我没发完。你要带什么来着，我等会儿去超市帮你买。”
“淡奶油。”他似乎在走动，森川结花听见冰箱门打开的声音：“记得买XX牌的，再买点白砂糖——你知道白砂糖和盐的区别吧？”
“……我认识字。”
挂断电话，盯着来往的车流发了会儿呆，她长舒一口气，刚想踩上滑板，突然想起来自己把它落在了研究所。
诸事不顺。
她烦躁地踢开一颗小石子，向后看看来路，又坚决地转过头拿出魔杖，给自己施了飘浮咒和屏蔽咒，往超市的方向飞去。
管它的，她反正是不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