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傻子和小疯子
灵幻新隆是个普通人，27岁，无房无车，依靠小破事务所时有时无的进项维持着自己风雨飘摇的事业，唯一能拿出来说道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摸爬滚打这些年，除了年纪，成指数增长只有接待各种难缠甲方的经验，可谓阅人无数——他看人眼光挺准，诓骗起人也一套一套的。
此时的尴尬在他遇到的奇葩事中简直不值一提，于是他看了森川结花一眼，就继续手上的工作，嘴上已经先发制人：“是你啊，学生。”
影山茂夫疑惑的目光在他和门口的少女流转，天然呆道：“师匠，你们认识呀？”
森川结花刚想开口，灵幻截住话，理所当然道：“啊，没错，是两周前来找我咨询的学生。”
这话哪听哪不对，但真要说错，也不算。
她辩解的话卡在嗓子里，话头又一次让灵幻新隆截住。
金发男人笃定地敲下回车键，彻底掌握对话主动权：“这次来有什么事？”
森川结花：“……？”
顺着话答就被绕进圈子里了，她晃了晃脑袋保持清醒，警惕道：“您是影山同学的师父？”
她还记得两周前这位“大师”诓松岛下单除灵套餐的熟练话术，只觉得影山茂夫是颗单纯小白菜，被人拐来做苦工，上了当受了骗。因此语气格外生硬，不给骗子留一分情面。
但当着影山的面不好发作，勉强用上了敬语。
青年往后靠在办公椅上，示意她看墙上的客户留言板的照片：“从世俗意义上来说，mob确实是我的弟子。mob，去泡茶。”
“哦。”影山茂夫乖乖去隔间拿杯子。会客室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森川结花瞥了一眼留言板，上面确实有影山的照片——他属于不太上相的那类人，默默缩在合照的一角，把竖着大拇指与客户勾肩搭背笑容灿烂的灵幻衬得格外出脱。
既然影山被支开了，森川结花也就开门见山：“灵幻先生，你不是超能力者吧？”
青年不搭话茬，合上笔记本电脑起身走到咨询沙发前，灰色西服修整熨帖，坐下的动作不经意透着绅士风度：“坐下谈谈吧，学生。”
森川结花被这一请，打假的气势瞬间下降：“谢谢……打扰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如此有礼貌，自己也不能表现得像个恶霸，她措辞道：“既然您不是超能力者，做影山同学的师父是否……”
——不太合适。
森川结花没有说完，她看过许多电影，谈判场合大家都是谜语人，好像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台词永远差半截，啥意思全靠自行领会。
这样做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能从气势上营造一种“我很牛，别忽悠我”的错觉。
“啧……”
灵幻新隆还不至于被初中生的虚张声势唬住，他不着痕迹地打量面前的少女，发现她和同年龄段的中二叛逆小孩并不相同。
他开业前买过各种杂七杂八的心理学书籍，学了点皮毛，应对青春期小孩很有心得。
但森川结花不一样，到底哪里不同他说不上来。森川结花身上有种神秘而矛盾的气质，也许源自她充满英伦气息的哈利波特式魔法，也许源自她颓丧的外表和开朗健谈的性格造成的巨大反差。
灵幻新隆隐约感觉到拿富有技巧的高明话术是糊弄不了她的，他在森川结花那里估计初印象分不高，说什么都白搭。
正好影山茂夫端茶出来，他将茶杯递给她，听到她又说了一声谢谢。
灵幻新隆开口：“你觉得怎样才算师父呢？”
“教授知识？或者我换个说法，教人如何使用超能力？”他接着说：“你认为这是最重要的吗？”
森川结花沉默地抓紧校服西装下摆，盯着他，并不答话。她长着一张标致的脸蛋，眼尾微微上挑，看人时有些不服输的骄矜意味，目光很孩子气。
灵幻新隆注视着她的眼睛，神色柔和：“拥有超能力并不一定是件好事，你也许比普通人多了很多选择，有很多条路可以走……但这也意味着，你失去了可供参考的坐标，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做任何决定都只能依靠自己……而那么多条路，你要怎么保证自己不会误入歧途呢？”
他叹息道：“师父就是那个告诉你做人的道理，在你走错路时拉你一把的人。这样即使你犯了错，也不用担惊受怕，因为知道有人能托住自己，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后果。”
森川结花紧抿着唇，低头注视右手的袖子，神情黯淡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笑着点头：“我明白了……”
害，不枉他掏心掏肺灌鸡汤，还算上道！
灵幻新隆满意地嘬了口热茶，又被她一句“但师父还是要有超能力的吧，不然拿什么托？”给激得喷了出来，嘴角不住抽搐：“你有师父吗？你们霍格沃茨的老师怎么教的？”
少女愣了下，接着反应过来：“是这样的，霍格沃茨教育改革后其他国籍的小巫师都可以选择在家上网课。一般平时上学，周末学魔法。魔法部说这样最大程度利用教育资源。其实嘛，是家长们觉得找个正经工作比当魔法界打工仔靠谱，不想送孩子念魔法技校……”
她言之凿凿：“魔法界现在流行摆烂。你想啊，大战过去这么久了，如今和平时代，攻击魔法完全没了用武之地，生活魔法哪有高科技方便？赫敏部长退休后，改革措施就一年比一年拉垮，谁不感慨一句业界迟早要完。”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这一届算好的了，起码还有老师愿意教占星和魔药课，虽然没几个学生选修，再等几年，没人选，老师就全去教现代基础应用魔法之类的热门课程了，估计以后提到占星魔药都得说一句时代的眼泪。”少女说得绘声绘色，末尾，为自己作为最后一批旧时代巫师感叹一句，仿佛真的在为魔法式微而遗憾。
要不是会点微表情心理学，加上观察敏锐，灵幻新隆真就被她骗过去。开了三年事务所，还没见过比他还能瞎诌的人才。
他头一次感到棘手，放在扶手上的食指迅速而规律地敲击着沙发的皮面，思考该怎么对待这个刺猬一样的小姑娘。
她浑身都是谜团，谎话连篇，又极其善于伪装，最重要的是——拥有超能力。
怎么看怎么像个大麻烦。
就在他思索的当口，森川结花又问：“我能找影山同学切磋超能力吗？很不幸我必修课有一门魔法对抗，我上学年就挂了科，这回重修不想再得E……所以想找人练习一下魔法……”
表情可怜兮兮的，实在让人不忍心拒绝。
但灵幻想都没想：“不行，太危险了。”
普通小孩打闹就算了，两只都是上天入地的超能力者，一没刹住手地皮都要轰没——他不想自己的事务所重蹈不久前飞上天的黑醋中学的覆辙。
森川结花宛如被霜打蔫的茄子，耷拉着眉毛低声细语：“拜托，这真的对我很重要……”
灵幻新隆移开视线，不为所动。
他惜命。
意识到再怎么装可怜灵幻也不会松口，她叹了口气，便立刻收起弱气的表情，挺直腰板起身准备走人。
背上书包站起来向灵幻鞠了一躬，森川结花毫不留恋抬腿就走。灵幻目送着她走到玄关处，忽然见她转头，也冲咨询台坐着的少年道了別。
她笑容毫无阴霾，仿佛只是到同学家做客，接着就要回家。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邻家女孩。
影山茂夫还在纠结要不要把咨询台上的来访者名单拿给她填，他有些不知所措，红着脸嗯了声，腼腆道：“拜、拜拜。”
眼看少女一只脚已经跨出门，灵幻新隆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等一下——”金发青年脱口而出，他嘴比脑子快，还没想通为什么要拦住她，就自然而然地顺着气口说了下去：“有空来事务所……”
“……呃，除灵……对，除灵。”灵幻急中生智编了个理由，越说越顺畅：“你放学后如果有空，就来事务所帮我做些除灵工作吧。茂夫最近参加了社团，放学时间晚，有些工作顾不上。正巧你要练习魔法，不如就来事务所帮我除灵，和恶灵切磋也差不到哪儿去，怎样？”
少女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确定自己没听错后，眉毛挑了挑，又撇着嘴到处看了看，一副嫌弃又纠结的模样。
嘶……
灵幻脸上的笑容崩开一道裂缝：他有点后悔，这小孩儿果然是个头疼的大麻烦。
“行吧。”森川结花点头，算是回答了他。接着冲影山茂夫友好道：“那我们以后就是搭档了，影山同学。”
态度天差地别。
灵幻新隆火大：“叫我老师，别跟我你啊我的，用敬语。”
“你又不教我超能力。”
“啧，叫老板行了吧。”
“你又不付我工资，我只是来做兼职的志愿者。”
“……”
他无力道：“哦，随便你吧。”
灵幻新隆走回办公桌后坐下，翻开笔记本电脑继续刚才的工作，批阅完所有与自家事务所有关的词条，又打开邮件——没新信息，没委托信，一如既往的生意惨淡。
抬起头，恍然发现天色转暗，自己已经在电脑前坐了许久。
森川结花搬了张折叠椅和影山茂夫面对面坐在咨询台写作业，时不时停下来，提醒他这里该用什么公式。两颗脑袋凑到一起，少年少女在暖白灯光下轻声说着话，楼下饭馆的香气顺着窗缝飘进来，一切安宁而温馨。
大概是他看得太入神，森川结花若有所觉，转过脸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又转过去跟茂夫讲题。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听见自己僵硬的骨头咔咔作响，长舒一口气，招呼不远处的两个小家伙：“吃拉面吗？”
森川结花嗅到了蹭饭的气息：“……报销？”
他关上电脑：“看在你今天入职的份上，老板请客，算新人福利。”
“好耶！”森川结花欢呼。
仿佛被她发自内心的笑容感染，茂夫脸上难得有了些笑影，不太明显，嘴角小小的上翘。这让灵幻感到稀奇，他搓了把自家弟子的头，少年抬眼看他，依旧在笑，像一只躲在壳里的小动物伸出它柔软的触角。
行吧。
他在心里这样说。
三个人也不赖，虽然拉面钱多了一份，但总归比两个人时热闹。
下了楼，他注视着路灯下走在一起的两道身影——森川结花蹦着走，步子比茂夫更欢快一些，隔一阵就要放慢速度，以免自己走得太前面。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森川结花，她很少话，跟在同行的学生身旁，没什么精神气，蹲在地上也犯困，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恶灵一出来，她反而一改颓气，猛地从河堤上冲下来，挡在所有人面前，挥舞魔杖朝恶灵走去。他当时没注意，现在回想起来，那姿态很像在盘山险路上飙车松开方向盘，举手欢呼的人，有种摔不死万事大吉摔死活该的疯狂。
也许就是这点——在他还没想明白时就扎根进他的潜意识里，让他在最终叫住了门口的森川结花。
让他觉得自己该拉她一把。
摸爬滚打这些年，除了年纪，成指数增长只有接待各种难缠甲方的经验，可谓阅人无数——他看人眼光挺准，诓骗起人也一套一套的。
此时的尴尬在他遇到的奇葩事中简直不值一提，于是他看了森川结花一眼，就继续手上的工作，嘴上已经先发制人：“是你啊，学生。”
影山茂夫疑惑的目光在他和门口的少女流转，天然呆道：“师匠，你们认识呀？”
森川结花刚想开口，灵幻截住话，理所当然道：“啊，没错，是两周前来找我咨询的学生。”
这话哪听哪不对，但真要说错，也不算。
她辩解的话卡在嗓子里，话头又一次让灵幻新隆截住。
金发男人笃定地敲下回车键，彻底掌握对话主动权：“这次来有什么事？”
森川结花：“……？”
顺着话答就被绕进圈子里了，她晃了晃脑袋保持清醒，警惕道：“您是影山同学的师父？”
她还记得两周前这位“大师”诓松岛下单除灵套餐的熟练话术，只觉得影山茂夫是颗单纯小白菜，被人拐来做苦工，上了当受了骗。因此语气格外生硬，不给骗子留一分情面。
但当着影山的面不好发作，勉强用上了敬语。
青年往后靠在办公椅上，示意她看墙上的客户留言板的照片：“从世俗意义上来说，mob确实是我的弟子。mob，去泡茶。”
“哦。”影山茂夫乖乖去隔间拿杯子。会客室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森川结花瞥了一眼留言板，上面确实有影山的照片——他属于不太上相的那类人，默默缩在合照的一角，把竖着大拇指与客户勾肩搭背笑容灿烂的灵幻衬得格外出脱。
既然影山被支开了，森川结花也就开门见山：“灵幻先生，你不是超能力者吧？”
青年不搭话茬，合上笔记本电脑起身走到咨询沙发前，灰色西服修整熨帖，坐下的动作不经意透着绅士风度：“坐下谈谈吧，学生。”
森川结花被这一请，打假的气势瞬间下降：“谢谢……打扰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如此有礼貌，自己也不能表现得像个恶霸，她措辞道：“既然您不是超能力者，做影山同学的师父是否……”
——不太合适。
森川结花没有说完，她看过许多电影，谈判场合大家都是谜语人，好像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台词永远差半截，啥意思全靠自行领会。
这样做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能从气势上营造一种“我很牛，别忽悠我”的错觉。
“啧……”
灵幻新隆还不至于被初中生的虚张声势唬住，他不着痕迹地打量面前的少女，发现她和同年龄段的中二叛逆小孩并不相同。
他开业前买过各种杂七杂八的心理学书籍，学了点皮毛，应对青春期小孩很有心得。
但森川结花不一样，到底哪里不同他说不上来。森川结花身上有种神秘而矛盾的气质，也许源自她充满英伦气息的哈利波特式魔法，也许源自她颓丧的外表和开朗健谈的性格造成的巨大反差。
灵幻新隆隐约感觉到拿富有技巧的高明话术是糊弄不了她的，他在森川结花那里估计初印象分不高，说什么都白搭。
正好影山茂夫端茶出来，他将茶杯递给她，听到她又说了一声谢谢。
灵幻新隆开口：“你觉得怎样才算师父呢？”
“教授知识？或者我换个说法，教人如何使用超能力？”他接着说：“你认为这是最重要的吗？”
森川结花沉默地抓紧校服西装下摆，盯着他，并不答话。她长着一张标致的脸蛋，眼尾微微上挑，看人时有些不服输的骄矜意味，目光很孩子气。
灵幻新隆注视着她的眼睛，神色柔和：“拥有超能力并不一定是件好事，你也许比普通人多了很多选择，有很多条路可以走……但这也意味着，你失去了可供参考的坐标，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做任何决定都只能依靠自己……而那么多条路，你要怎么保证自己不会误入歧途呢？”
他叹息道：“师父就是那个告诉你做人的道理，在你走错路时拉你一把的人。这样即使你犯了错，也不用担惊受怕，因为知道有人能托住自己，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后果。”
森川结花紧抿着唇，低头注视右手的袖子，神情黯淡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笑着点头：“我明白了……”
害，不枉他掏心掏肺灌鸡汤，还算上道！
灵幻新隆满意地嘬了口热茶，又被她一句“但师父还是要有超能力的吧，不然拿什么托？”给激得喷了出来，嘴角不住抽搐：“你有师父吗？你们霍格沃茨的老师怎么教的？”
少女愣了下，接着反应过来：“是这样的，霍格沃茨教育改革后其他国籍的小巫师都可以选择在家上网课。一般平时上学，周末学魔法。魔法部说这样最大程度利用教育资源。其实嘛，是家长们觉得找个正经工作比当魔法界打工仔靠谱，不想送孩子念魔法技校……”
她言之凿凿：“魔法界现在流行摆烂。你想啊，大战过去这么久了，如今和平时代，攻击魔法完全没了用武之地，生活魔法哪有高科技方便？赫敏部长退休后，改革措施就一年比一年拉垮，谁不感慨一句业界迟早要完。”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这一届算好的了，起码还有老师愿意教占星和魔药课，虽然没几个学生选修，再等几年，没人选，老师就全去教现代基础应用魔法之类的热门课程了，估计以后提到占星魔药都得说一句时代的眼泪。”少女说得绘声绘色，末尾，为自己作为最后一批旧时代巫师感叹一句，仿佛真的在为魔法式微而遗憾。
要不是会点微表情心理学，加上观察敏锐，灵幻新隆真就被她骗过去。开了三年事务所，还没见过比他还能瞎诌的人才。
他头一次感到棘手，放在扶手上的食指迅速而规律地敲击着沙发的皮面，思考该怎么对待这个刺猬一样的小姑娘。
她浑身都是谜团，谎话连篇，又极其善于伪装，最重要的是——拥有超能力。
怎么看怎么像个大麻烦。
就在他思索的当口，森川结花又问：“我能找影山同学切磋超能力吗？很不幸我必修课有一门魔法对抗，我上学年就挂了科，这回重修不想再得E……所以想找人练习一下魔法……”
表情可怜兮兮的，实在让人不忍心拒绝。
但灵幻想都没想：“不行，太危险了。”
普通小孩打闹就算了，两只都是上天入地的超能力者，一没刹住手地皮都要轰没——他不想自己的事务所重蹈不久前飞上天的黑醋中学的覆辙。
森川结花宛如被霜打蔫的茄子，耷拉着眉毛低声细语：“拜托，这真的对我很重要……”
灵幻新隆移开视线，不为所动。
他惜命。
意识到再怎么装可怜灵幻也不会松口，她叹了口气，便立刻收起弱气的表情，挺直腰板起身准备走人。
背上书包站起来向灵幻鞠了一躬，森川结花毫不留恋抬腿就走。灵幻目送着她走到玄关处，忽然见她转头，也冲咨询台坐着的少年道了別。
她笑容毫无阴霾，仿佛只是到同学家做客，接着就要回家。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邻家女孩。
影山茂夫还在纠结要不要把咨询台上的来访者名单拿给她填，他有些不知所措，红着脸嗯了声，腼腆道：“拜、拜拜。”
眼看少女一只脚已经跨出门，灵幻新隆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等一下——”金发青年脱口而出，他嘴比脑子快，还没想通为什么要拦住她，就自然而然地顺着气口说了下去：“有空来事务所……”
“……呃，除灵……对，除灵。”灵幻急中生智编了个理由，越说越顺畅：“你放学后如果有空，就来事务所帮我做些除灵工作吧。茂夫最近参加了社团，放学时间晚，有些工作顾不上。正巧你要练习魔法，不如就来事务所帮我除灵，和恶灵切磋也差不到哪儿去，怎样？”
少女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确定自己没听错后，眉毛挑了挑，又撇着嘴到处看了看，一副嫌弃又纠结的模样。
嘶……
灵幻脸上的笑容崩开一道裂缝：他有点后悔，这小孩儿果然是个头疼的大麻烦。
“行吧。”森川结花点头，算是回答了他。接着冲影山茂夫友好道：“那我们以后就是搭档了，影山同学。”
态度天差地别。
灵幻新隆火大：“叫我老师，别跟我你啊我的，用敬语。”
“你又不教我超能力。”
“啧，叫老板行了吧。”
“你又不付我工资，我只是来做兼职的志愿者。”
“……”
他无力道：“哦，随便你吧。”
灵幻新隆走回办公桌后坐下，翻开笔记本电脑继续刚才的工作，批阅完所有与自家事务所有关的词条，又打开邮件——没新信息，没委托信，一如既往的生意惨淡。
抬起头，恍然发现天色转暗，自己已经在电脑前坐了许久。
森川结花搬了张折叠椅和影山茂夫面对面坐在咨询台写作业，时不时停下来，提醒他这里该用什么公式。两颗脑袋凑到一起，少年少女在暖白灯光下轻声说着话，楼下饭馆的香气顺着窗缝飘进来，一切安宁而温馨。
大概是他看得太入神，森川结花若有所觉，转过脸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又转过去跟茂夫讲题。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听见自己僵硬的骨头咔咔作响，长舒一口气，招呼不远处的两个小家伙：“吃拉面吗？”
森川结花嗅到了蹭饭的气息：“……报销？”
他关上电脑：“看在你今天入职的份上，老板请客，算新人福利。”
“好耶！”森川结花欢呼。
仿佛被她发自内心的笑容感染，茂夫脸上难得有了些笑影，不太明显，嘴角小小的上翘。这让灵幻感到稀奇，他搓了把自家弟子的头，少年抬眼看他，依旧在笑，像一只躲在壳里的小动物伸出它柔软的触角。
行吧。
他在心里这样说。
三个人也不赖，虽然拉面钱多了一份，但总归比两个人时热闹。
下了楼，他注视着路灯下走在一起的两道身影——森川结花蹦着走，步子比茂夫更欢快一些，隔一阵就要放慢速度，以免自己走得太前面。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森川结花，她很少话，跟在同行的学生身旁，没什么精神气，蹲在地上也犯困，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恶灵一出来，她反而一改颓气，猛地从河堤上冲下来，挡在所有人面前，挥舞魔杖朝恶灵走去。他当时没注意，现在回想起来，那姿态很像在盘山险路上飙车松开方向盘，举手欢呼的人，有种摔不死万事大吉摔死活该的疯狂。
也许就是这点——在他还没想明白时就扎根进他的潜意识里，让他在最终叫住了门口的森川结花。
让他觉得自己该拉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