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royi
森川结花感到有些茫然。
好像埋在地下深处的隐私一下被人挖出来，暴露在天光下，因为没想过会有人找到这里，所以骤然间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
慢慢地，脑子转过弯来，防御本能占了上风，目光就锐利起来。
她打量面前的男人，觉得很奇怪。当年新闻上都是匿了名的，这人辛辛苦苦找到这儿来，一定费了不少力气。可那场事故已经过去许久了，再报道又能翻出什么舆论的水花呢？
悬案之所以是悬案，就因为没法用科学解释。
又瞥一眼树林的照片——Taroyi。
Taroyi。
她在心里反刍这个词。一股寒气从骨头缝里钻出来，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它来势汹汹，顺着血液循环传遍全身，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感觉到胸膛针扎似的疼了一下。
森川结花垂下眼，收回擦拭水杯的手拢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紧紧握着，汲取仅剩的一丁点温度。
耳边南乡继续在问：“我查看了所有的报道，几乎大部分都说是驾驶人分神导致方向操纵失误，可我了解到，你父亲森川光在定居日本前曾经是山地越野的爱好者，对吗？”
说的好听是山地越野，实际就是一群有钱有闲的富二代飙夜车罢了。
森川结花小时候常听她妈妈讲，她爸以前是个游戏人间的混账，典型的资产阶级少爷。遇到她妈花泽真理后才收敛些。
她没法否认，点点头。
“我一直在想，一个驾驶经验足够丰富的人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他眼睛里有一种奇异的光芒：“除非有什么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或是看到了什么东西，让他不得不转弯……”
南乡停下来，语调平和，带着安抚的意味：“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也许比较难以接受，但森川，你仔细回想一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换个说法，你有看到什么东西吗？”
“没有。”
“或许是你忽略了……”
森川结花垂下的眼睑抬起，斩钉截铁地重复：“没有。”
她胸口如同压着一块巨石，几乎要喘不上气，但还是努力克制自己的语气，让自己显得更加冷静，而不是被当做一个发泄情绪的小孩：“之前我也回答过这样的问题，我说过很多次，我没有看到任何东西，那天我们去车站，路上什么事也没发生，到了车站，我爸妈把我送进站台，等我再醒来，就在医院里了。”
“报纸上要么把原因归咎于我爸，要么就说是Taroyi，他们只愿意承认自己相信的，没有一个人去查一下车站。哪怕是提一句呢？”她深吸一口气，抑制越来越急促的呼吸，接着说下去。
“你呢，南乡叔叔，你也觉得我在撒谎吗？不然为什么看到过报道，又要问我一遍呢？”
南乡沉默地看着她。
森川结花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对视时还是红了眼眶，干脆扭过头，注视天边的流云。
怎么会是失误翻下山崖呢？
这些年，她也时常想。
是不是因为自己年纪太小，所以说的话总是轻飘飘的，没有份量。
不管她之前再怎么强调，不是在山道，她爸妈明明是在车站出事的。可没有人相信。
“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她站起身。南乡说：“等一等。”从便签本上撕下一张，写下一串数字递给她。
“这是我的号码，如果你有其他发现可以打给我。”他似乎不知道怎么和这个年纪的女孩打交道，仰头的神情有些无措：“我很抱歉……”
森川结花接过：“没什么。”她已经习惯了。
顺手把纸条收进书包侧袋，问南乡：“你相信世界上有灵异鬼怪吗？”
南乡正将桌上的资料收进密封袋里，语气很平稳：“我原本不信，后来信一些。”
她背上书包：“那祝您一切顺利。”走到店外，灿金的阳光落到身上，才觉得身体回暖了一些。
远处是繁华的商业中心，近处马路上车流不息，人群熙熙攘攘，一切都很热闹。
她呼出一口气，抚平心绪，融入人流中。
森川结花拐进一条行人稀少的街道，施了屏蔽咒披上斗篷，又返回店门口。
目送南乡结帐提着包走进街区，她环视一圈，发现南乡确实是一个人离开，并没有其他同伙，随即悄无声息地跟上他。
南乡并没有走很远，大概是学校周边不好停车，所以他把车停在了远一些的背街。车是老款的丰田，很久没有保养，车身都是泥点子，还有不少刮痕。
森川结花趁着南乡拉开车门时钻进车里，而他把资料丢到副驾驶位之后就摔上门去街边的吸烟区。
他点着一只烟，却不抽，站在路边很久没有动作。
森川结花不知道这人什么毛病，抓紧时间拉开包小心翻看材料。里面除了她父母的调查资料外，还有关于Torayi的各种报道。
业界对Taroyi这片树林的灵异缘起没有确切的定论，但它广泛出现在公众视线中还是四十年前——
‘天才灵能力者的灭亡，最上启示上吊自杀！’
她视线掠过这个占据大幅版面的标题，快速扫视内容，里面简单介绍了最上启示的成名之路，这位天才的灵能力者从高中时期就开始崭露头角，后来频繁出现在通灵节目中，是当时电视台首屈一指的红人。但之后便如同人间蒸发一样突然消失了踪迹，直到某一天一个探险节目在野外直播中无意间发现了他的尸体。
最上启示垂着头挂在树上，身上还穿着他失踪那天的衣服，最后警方认定为自杀草草结案。
到如今，最上的死亡之谜已经有了无数个的版本，其中流传最广的便是最上被Taroyi这片灵异树林诅咒了。
Tayori作为一个鲜为人知的地方传说也因此知名度飙升，不过随着时间流逝，这种幻化成亲近的人诱杀受害者的灵异大概不受时代欢迎，所以Taroyi也渐渐沉寂下来，如同曾经红极一时的最上启示，都被掩埋在泛黄的老报纸中，变成了一个个浅薄的字符。
森川结花接着往下翻，才抽出一张寻人启事，堆在背包面上的那沓文件却没有固定好，突地四散在座椅上。她心里大呼糟糕，一边手忙脚乱地捡，一边去看南乡。
他站了许久，烟快燎到手才回神，熄灭了烟，径直朝着车边走来。
完蛋，完蛋！
森川结花连忙抽出魔杖，轻声念道：“Reparo（恢复如初）”看到笼罩在座椅上的影子便迅速侧身缩在驾驶位一角，静静等待着南乡打开车门。
两人仅仅隔着一扇车窗，森川结花甚至可以看清他脸上的胡茬，他俯下身注视车内时，她甚至以为他发现了自己，紧紧抓着魔杖不敢喘气。
但南乡的视线从她身体穿过，落到后视镜悬挂的小饰品上。那是一个猫咪模样的小木牌，小猫尾巴上有稚嫩的笔触——写着平安二字。
他好像透过它回忆起某个人，面无表情的脸逐渐松动，在车窗上显出一点柔和的倒影，但很快又被颓然的神情覆盖。
他一手搭着车顶，一只手盖着脸往上捋，仿佛这样，能把失落的心情从脸上抹去，接着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
森川结花在门开的一瞬间窜了出去，站在人行道上平复剧烈的心跳，边目送南乡驾驶着车辆远去。
走在路上时，她默默回忆着收拾背包时眼前一闪而过的寻人启事，走得格外缓慢。
如果没看错，那上面应该是个小女孩，八九岁大，穿着荷叶边的浅色裙子，面向镜头笑得天真灿烂。
半饷，森川结花脚步忽然停下来。
她想起那上面的刊印的名字了。
——南乡佳穗。
*
回到公寓，森川结花在玄关扶着墙换鞋：“我回来了。”
本来以为没人回应，没想到厨房里冒出一声“欢迎回来。”，吓得浑身一颤。
花泽辉气穿着家居服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从厨房里走出来，见她发愣，问道：“怎么了？”
森川结花趿上拖鞋：“没什么，你今天不是去见超能力者了吗？”
“见过了。”少年那头恨天高的假发被削平后，整个人又清爽起来，被客厅落地窗透过的落日暖光一照，颜值赏心悦目：“没有特别出色的，你大概不会感兴趣。”
“哦。”她应了声，提上书包打算回房间。
花泽辉气觉得奇怪，转过身叫住她：“你不继续问问，这么相信我？”
放在以往，森川结花铁定会把那几个超能力者刨根问到底，但这次，她没有心情再去关注其他事。于是敷衍道：“你说不行，那多半很拉，我懒得问。”
说罢，继续向前走。
花泽辉气递从果盘里插起一块兔子苹果给她：“吃吗？”
“不吃，你吃吧。”
“诶。”他拉住森川结花细白的胳膊，止住她前进的步伐，神情关切又认真：“你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啊。”她手臂凉一些，于是少年掌心的温度便不可忽视起来，这善意的关注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神经作痛：“什么事？”
花泽辉气和她僵持一阵，叹口气：“也行，今天下午你放了我鸽子，我总得知道理由吧。”
“跟朋友出去玩了。”
“朋友？”少年冰蓝色的眼睛微微睁大，整个人有些呆：“你什么时候交的朋友？”
森川结花心里一股恶气升腾而起，她只想进房间休息，而不是被堵在这里质问：“跟你有关吗，问这么清楚干什么？”
花泽辉气有些无奈：“我不想和你吵架，结花。”
“我没有和你吵架。”她感觉一遇上花泽辉气，自我保护的伪装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戳破，她连独自修补心上的创口都做不到，仿佛只能被动站在原地等待别人的安抚。
这种感觉令她格外厌恶。
她有时候真想在脖子上挂个“谢绝关心”的牌子，以免有人向她散发那除了激怒她外一无是处的善意。
“我只是说，我和朋友出去玩了，至于这个朋友是谁，我没必要像向上级汇报一样告诉你对不对？”森川结花尽量放缓语速抑制自己喷薄的怒气，但当她看着花泽辉气温柔的蓝眼睛时，就忍不住怼回去：“你和影山同学约定去爪支部时，也没告诉我，我为什么就得事无巨细地把我的事透露给你呢？”
“我知道，是外婆她们拜托你看着我……”森川结花想起这两年她被医生判定为精神障碍后周围人小心翼翼的表现，忍不住软下神情：“但你能不能把我当一个正常人……”
虽然医生总是说，这是病，生病是很正常的。但她还是能感觉到被区别对待的落差，就像她到调味市上学也只是因为大人们觉得让同为超能力者的花泽辉气看着她，会更加安全。
一个有精神病的超能力小孩，多么危险。
就像一个随时要爆炸的炸.弹。
可她只是说了实话，那些别人听不见的声音，以及那个现实里没有到达的站台，都被当做是幻觉。
因为世上没人相信她说的话，所以她就生病了。
森川结花眼眶红红的，神情委屈得几乎像在落泪：“但你能不能把我当做一个正常人……”
好像埋在地下深处的隐私一下被人挖出来，暴露在天光下，因为没想过会有人找到这里，所以骤然间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
慢慢地，脑子转过弯来，防御本能占了上风，目光就锐利起来。
她打量面前的男人，觉得很奇怪。当年新闻上都是匿了名的，这人辛辛苦苦找到这儿来，一定费了不少力气。可那场事故已经过去许久了，再报道又能翻出什么舆论的水花呢？
悬案之所以是悬案，就因为没法用科学解释。
又瞥一眼树林的照片——Taroyi。
Taroyi。
她在心里反刍这个词。一股寒气从骨头缝里钻出来，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它来势汹汹，顺着血液循环传遍全身，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感觉到胸膛针扎似的疼了一下。
森川结花垂下眼，收回擦拭水杯的手拢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紧紧握着，汲取仅剩的一丁点温度。
耳边南乡继续在问：“我查看了所有的报道，几乎大部分都说是驾驶人分神导致方向操纵失误，可我了解到，你父亲森川光在定居日本前曾经是山地越野的爱好者，对吗？”
说的好听是山地越野，实际就是一群有钱有闲的富二代飙夜车罢了。
森川结花小时候常听她妈妈讲，她爸以前是个游戏人间的混账，典型的资产阶级少爷。遇到她妈花泽真理后才收敛些。
她没法否认，点点头。
“我一直在想，一个驾驶经验足够丰富的人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他眼睛里有一种奇异的光芒：“除非有什么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或是看到了什么东西，让他不得不转弯……”
南乡停下来，语调平和，带着安抚的意味：“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也许比较难以接受，但森川，你仔细回想一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换个说法，你有看到什么东西吗？”
“没有。”
“或许是你忽略了……”
森川结花垂下的眼睑抬起，斩钉截铁地重复：“没有。”
她胸口如同压着一块巨石，几乎要喘不上气，但还是努力克制自己的语气，让自己显得更加冷静，而不是被当做一个发泄情绪的小孩：“之前我也回答过这样的问题，我说过很多次，我没有看到任何东西，那天我们去车站，路上什么事也没发生，到了车站，我爸妈把我送进站台，等我再醒来，就在医院里了。”
“报纸上要么把原因归咎于我爸，要么就说是Taroyi，他们只愿意承认自己相信的，没有一个人去查一下车站。哪怕是提一句呢？”她深吸一口气，抑制越来越急促的呼吸，接着说下去。
“你呢，南乡叔叔，你也觉得我在撒谎吗？不然为什么看到过报道，又要问我一遍呢？”
南乡沉默地看着她。
森川结花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对视时还是红了眼眶，干脆扭过头，注视天边的流云。
怎么会是失误翻下山崖呢？
这些年，她也时常想。
是不是因为自己年纪太小，所以说的话总是轻飘飘的，没有份量。
不管她之前再怎么强调，不是在山道，她爸妈明明是在车站出事的。可没有人相信。
“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她站起身。南乡说：“等一等。”从便签本上撕下一张，写下一串数字递给她。
“这是我的号码，如果你有其他发现可以打给我。”他似乎不知道怎么和这个年纪的女孩打交道，仰头的神情有些无措：“我很抱歉……”
森川结花接过：“没什么。”她已经习惯了。
顺手把纸条收进书包侧袋，问南乡：“你相信世界上有灵异鬼怪吗？”
南乡正将桌上的资料收进密封袋里，语气很平稳：“我原本不信，后来信一些。”
她背上书包：“那祝您一切顺利。”走到店外，灿金的阳光落到身上，才觉得身体回暖了一些。
远处是繁华的商业中心，近处马路上车流不息，人群熙熙攘攘，一切都很热闹。
她呼出一口气，抚平心绪，融入人流中。
森川结花拐进一条行人稀少的街道，施了屏蔽咒披上斗篷，又返回店门口。
目送南乡结帐提着包走进街区，她环视一圈，发现南乡确实是一个人离开，并没有其他同伙，随即悄无声息地跟上他。
南乡并没有走很远，大概是学校周边不好停车，所以他把车停在了远一些的背街。车是老款的丰田，很久没有保养，车身都是泥点子，还有不少刮痕。
森川结花趁着南乡拉开车门时钻进车里，而他把资料丢到副驾驶位之后就摔上门去街边的吸烟区。
他点着一只烟，却不抽，站在路边很久没有动作。
森川结花不知道这人什么毛病，抓紧时间拉开包小心翻看材料。里面除了她父母的调查资料外，还有关于Torayi的各种报道。
业界对Taroyi这片树林的灵异缘起没有确切的定论，但它广泛出现在公众视线中还是四十年前——
‘天才灵能力者的灭亡，最上启示上吊自杀！’
她视线掠过这个占据大幅版面的标题，快速扫视内容，里面简单介绍了最上启示的成名之路，这位天才的灵能力者从高中时期就开始崭露头角，后来频繁出现在通灵节目中，是当时电视台首屈一指的红人。但之后便如同人间蒸发一样突然消失了踪迹，直到某一天一个探险节目在野外直播中无意间发现了他的尸体。
最上启示垂着头挂在树上，身上还穿着他失踪那天的衣服，最后警方认定为自杀草草结案。
到如今，最上的死亡之谜已经有了无数个的版本，其中流传最广的便是最上被Taroyi这片灵异树林诅咒了。
Tayori作为一个鲜为人知的地方传说也因此知名度飙升，不过随着时间流逝，这种幻化成亲近的人诱杀受害者的灵异大概不受时代欢迎，所以Taroyi也渐渐沉寂下来，如同曾经红极一时的最上启示，都被掩埋在泛黄的老报纸中，变成了一个个浅薄的字符。
森川结花接着往下翻，才抽出一张寻人启事，堆在背包面上的那沓文件却没有固定好，突地四散在座椅上。她心里大呼糟糕，一边手忙脚乱地捡，一边去看南乡。
他站了许久，烟快燎到手才回神，熄灭了烟，径直朝着车边走来。
完蛋，完蛋！
森川结花连忙抽出魔杖，轻声念道：“Reparo（恢复如初）”看到笼罩在座椅上的影子便迅速侧身缩在驾驶位一角，静静等待着南乡打开车门。
两人仅仅隔着一扇车窗，森川结花甚至可以看清他脸上的胡茬，他俯下身注视车内时，她甚至以为他发现了自己，紧紧抓着魔杖不敢喘气。
但南乡的视线从她身体穿过，落到后视镜悬挂的小饰品上。那是一个猫咪模样的小木牌，小猫尾巴上有稚嫩的笔触——写着平安二字。
他好像透过它回忆起某个人，面无表情的脸逐渐松动，在车窗上显出一点柔和的倒影，但很快又被颓然的神情覆盖。
他一手搭着车顶，一只手盖着脸往上捋，仿佛这样，能把失落的心情从脸上抹去，接着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
森川结花在门开的一瞬间窜了出去，站在人行道上平复剧烈的心跳，边目送南乡驾驶着车辆远去。
走在路上时，她默默回忆着收拾背包时眼前一闪而过的寻人启事，走得格外缓慢。
如果没看错，那上面应该是个小女孩，八九岁大，穿着荷叶边的浅色裙子，面向镜头笑得天真灿烂。
半饷，森川结花脚步忽然停下来。
她想起那上面的刊印的名字了。
——南乡佳穗。
*
回到公寓，森川结花在玄关扶着墙换鞋：“我回来了。”
本来以为没人回应，没想到厨房里冒出一声“欢迎回来。”，吓得浑身一颤。
花泽辉气穿着家居服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从厨房里走出来，见她发愣，问道：“怎么了？”
森川结花趿上拖鞋：“没什么，你今天不是去见超能力者了吗？”
“见过了。”少年那头恨天高的假发被削平后，整个人又清爽起来，被客厅落地窗透过的落日暖光一照，颜值赏心悦目：“没有特别出色的，你大概不会感兴趣。”
“哦。”她应了声，提上书包打算回房间。
花泽辉气觉得奇怪，转过身叫住她：“你不继续问问，这么相信我？”
放在以往，森川结花铁定会把那几个超能力者刨根问到底，但这次，她没有心情再去关注其他事。于是敷衍道：“你说不行，那多半很拉，我懒得问。”
说罢，继续向前走。
花泽辉气递从果盘里插起一块兔子苹果给她：“吃吗？”
“不吃，你吃吧。”
“诶。”他拉住森川结花细白的胳膊，止住她前进的步伐，神情关切又认真：“你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啊。”她手臂凉一些，于是少年掌心的温度便不可忽视起来，这善意的关注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神经作痛：“什么事？”
花泽辉气和她僵持一阵，叹口气：“也行，今天下午你放了我鸽子，我总得知道理由吧。”
“跟朋友出去玩了。”
“朋友？”少年冰蓝色的眼睛微微睁大，整个人有些呆：“你什么时候交的朋友？”
森川结花心里一股恶气升腾而起，她只想进房间休息，而不是被堵在这里质问：“跟你有关吗，问这么清楚干什么？”
花泽辉气有些无奈：“我不想和你吵架，结花。”
“我没有和你吵架。”她感觉一遇上花泽辉气，自我保护的伪装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戳破，她连独自修补心上的创口都做不到，仿佛只能被动站在原地等待别人的安抚。
这种感觉令她格外厌恶。
她有时候真想在脖子上挂个“谢绝关心”的牌子，以免有人向她散发那除了激怒她外一无是处的善意。
“我只是说，我和朋友出去玩了，至于这个朋友是谁，我没必要像向上级汇报一样告诉你对不对？”森川结花尽量放缓语速抑制自己喷薄的怒气，但当她看着花泽辉气温柔的蓝眼睛时，就忍不住怼回去：“你和影山同学约定去爪支部时，也没告诉我，我为什么就得事无巨细地把我的事透露给你呢？”
“我知道，是外婆她们拜托你看着我……”森川结花想起这两年她被医生判定为精神障碍后周围人小心翼翼的表现，忍不住软下神情：“但你能不能把我当一个正常人……”
虽然医生总是说，这是病，生病是很正常的。但她还是能感觉到被区别对待的落差，就像她到调味市上学也只是因为大人们觉得让同为超能力者的花泽辉气看着她，会更加安全。
一个有精神病的超能力小孩，多么危险。
就像一个随时要爆炸的炸.弹。
可她只是说了实话，那些别人听不见的声音，以及那个现实里没有到达的站台，都被当做是幻觉。
因为世上没人相信她说的话，所以她就生病了。
森川结花眼眶红红的，神情委屈得几乎像在落泪：“但你能不能把我当做一个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