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躁的调味市连出了几天太阳后，气温就渐渐低下去，早晚冷得风都冻手。
灵幻和影山茂夫向来和谐的师徒关系也在这个秋日迎来了一个冰点，自从在某个阴天和灵幻发生了一点小摩擦后，影山茂夫就没有在事务所露过面。
如果森川结花知道，肯定要在中间当和事佬调和几句，但她一点都没发现。
因为，她也翘班了。
她这几天都在给自己打开潘多拉魔盒的破事打补丁，满市抓鬼，忙得脚不沾地。
跟灵幻的聊天界面都还停留在那天吃完拉面回家发的那句“家里有事，后面一周不来了”上。
跟影山茂夫就更没得聊，她俩平时就不怎么联系。
要不是外婆生日快到了，她选礼物时顺带想起来灵幻也是10月份的生日，森川结花也不会给影山茂夫打这通电话。
影山茂夫被她约出来也有点懵。
两个人在商场门口碰面，森川结花问：“之前你师父生日，你都送过他什么呢？”她想问问情况，免得礼物送重复了。
影山茂夫认真回想了下：“好像没有送过。”
森川结花疑惑：“那你生日，他送过你什么礼物呢？”
影山茂夫：“加四片叉烧的拉面。”
森川结花：“……”
森川结花震撼道：“他自己平时就要加四片叉烧。”
影山茂夫不说话了。
森川结花也不想继续戳刺这两人岌岌可危的师徒情，转了个话题问：“灵幻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呢？”
影山茂夫这下真的沉默了。
森川结花发现这个问题自己也答不上来，灵幻是个物欲很低的人，就连最常吃的那家拉面，森川结花也摸不透他到底是喜欢吃呢，还是因为那家店量大实惠，加叉烧还送小菜。
她只好说：“没关系，我们就当逛逛街咯，看着有合适的东西就买吧。”
最后，两个人把商场上上下下逛过一圈，森川结花选了一个存钱罐，投硬币进去，存钱罐上的小青蛙就会一边敲锣打鼓一边说感谢款待，实不实用另说，至少可爱。
影山茂夫选的礼物就要实用多了，他挑中一款钢笔，除了笔帽上雕刻的玫瑰花，哪里都很平平无奇。
森川结花想起灵幻办公室的钢笔墨都放干了也没见他用，心说这支钢笔的使用率大概也不会很高。
不过森川结花觉得送礼只管送出去就好，用不用，怎么用就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她买了热玉米汁分给影山茂夫，和他一起坐在街边长椅休息。
今天难得是个晴天，道旁的银杏树才黄了树梢，下午的阳光透过树叶网在两人身上，照得浑身暖融融的。
森川结花张嘴就是一个哈欠，她这几天除灵焦虑得没怎么睡好，周围一安静下来就打瞌睡。
正在她昏昏欲睡之际，影山茂夫突然开口。
“其实我不太了解师父……”
森川结花脑子已经转不动了，强撑着困意：“嗯？”
“以前我总是听师父的，很多事情没有自己思考过，以为师父说什么我照做这样就万事大吉了，但是……有时候师父也不一定完全是对的，现在我想尝试一下自己做决定。”影山茂夫停下来，想问问森川结花的看法，转头一看，森川结花已经歪在椅背上睡着了。
她腿上的幽灵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起来，呼噜声像一台发动机。
影山茂夫拉开了玉米汁的拉环，在一人一猫的呼噜声中默默喝起来。
现在他感觉他不太了解的人又多了一个。
*
森川结花一觉醒来腰疼脖子酸，回到家就接到了老家的电话，外婆今年要办寿家里忙不过来，希望她和花泽辉气早点回去。
森川结花答应下来，挂了电话更忧虑起了调味市人民的安全。
这几天她抓鬼越抓越心惊，那天放跑的恶灵就像在太阳底下蒸发了一样，她搜遍了全市也只抓到三两只小虾米。
森川结花每次飞在高空往底下看，都觉得这座表面上风平浪静的城市酝酿着一场大风暴，迟早要完。
可找不出恶灵们的踪迹森川结花也没办法，兢兢业业当了几天城市卫兵后，还是和花泽辉气回老家去了。
她外婆和表舅妈正忙活着蒸螃蟹。这个月份螃蟹还不是最肥的时候，就是尝个鲜味。大的螃蟹留一些做刺身，另一些就全架上锅蒸了，剥出来的蟹肉和蟹膏一样样码在米饭上，淋一点特制的螃蟹醋，吃起来清爽又鲜甜。
森川结花扒了两碗饭才放下筷子，歇了会就开始吃剩下的蟹腿茶碗蒸。
表舅妈看到森川结花还带只猫回来，又炸了一碟子鱼，一拃长的小鱼裹了薄薄一层面衣，连刺都炸得酥脆，满屋子飘香。以防小猫不爱吃熟的，还精心准备了一盘生鱼。
结果猫闻都不闻一下掉头就溜了。
表舅妈看得发愣：“连生鱼都不吃，这猫不是假的吧？”
森川结花她外婆倒是见怪不怪：“不吃就不吃，说不定它海鲜过敏呢，它饿了知道自己找食吃。”
那碟小鱼最后全进了森川结花的肚子。
两个大人被森川结花这个饿死鬼的样子吓了一跳，她外婆摸着她肚子皱眉：“少吃点，吃多了伤胃。”
森川结花打了个饱嗝：“不怕，我消化得快。”
结果下午试衣服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天真了，暑假量尺寸订做的振袖一上身，差点没把她午饭勒出来。
花泽太太理理绑好的文库结，让森川结花转了一圈，又往她头上比首饰：“你头发要是再长一点，舅妈这些你都可以戴上去。”
那多重啊。森川结花不愿意：“我觉得短发挺好的。”
花泽太太哎了一声，拿梳子把森川结花的头毛梳顺，只给她别上一串珍珠：“这样也行，我们结花穿什么都好看。”
森川结花摸摸腰带上刺绣的金线，心想当然好看，这都是钱啊，就算穿在猪身上都好看。
表舅妈手瘾上来了，指着架子上一溜衣服：“我们挨个试试，挑一套最好看的。”
表舅妈狠狠过了一把瘾，大手一挥放走了已被榨干的森川结花，转头去盯花泽辉气的仪容仪表。
男生挑来挑来就那几个款式，表舅妈觉得没意思，选了最顺眼的一套就算试完了。
花泽辉气从房间里出来，森川结花已经不见踪影。
他找了一圈，才在前边的庭院里找到人。
森川结花换了衣服蹲在院子里的枫树下，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
还没到深秋，枫树青红相接，晕染的颜色依着空荡荡的缘侧，带着一点油画般的宁静。
花泽辉气悄悄走近凑到森川结花身后：“哇！”
森川结花头都没回：“隔八丈远我就知道是你。”
花泽辉气知道她超能力感知特别强，也蹲下来：“你在看什么呢？”
森川结花神神秘秘地看了他一眼：“刚刚我外婆到这里来扔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没看清。”她兴致勃勃地拨开树下的杂草，露出树根下一个幽深的，入口只有两拳大小的土洞，声音就像引诱水手入海的人鱼：“我们家有一个秘密。”
这个洞，据说从旅馆建成起就有，她外公外婆决定定居山上时，这片地还只有一间烂茅草房，他外公一木一瓦把房子搭起来，这个洞也没有填上。
森川结花小时候见过外婆过年过节往洞里丢供奉，问她外婆，外婆那时说是田鼠洞，住着一只老耗子，老耗子饿急了要吃人，让她离这个洞远一点。
但院子里连小动物的脚印都没有。
森川结花越大越觉得不对劲，常常蹲在这里往洞里看，洞里黑黝黝的，有时候还会有风吹上来。
她好奇是好奇，但是对这种进去了就没办法回头的秘境还是以怂为上，十分惜命地指望真相能自己钻出来。
自从旅馆前两年意外失火后，外婆再也没往洞里丢过东西。
老耗子终于寿终正寝了吗？
森川结花隐隐发育的好奇心终于在窥破外婆秘密的今天战胜了畏惧，她把猫师傅哄进去当了先锋，自己拉着魔力做的牵引绳，打算一有不对就拉猫上来。
这下就坏了，猫师傅进去就没声了。
森川结花正在迟疑以身试险捞猫，花泽辉气就撞枪口来了。
“天降神兵！”森川结花用力拍了下少年的后背，以崇拜的目光注视着花泽辉气：“我们伟大的天选之子一定能解决邪恶老耗，带回猫猫！”
花泽辉气心想自己有这么像不长脑子的冤大头吗，但很乐意陪她发疯：“那我怎么进去呢？”
“这简单。”森川结花抽出魔杖挥了个咒语，花泽辉气身形唰的缩水，变成了巴掌高的小人。
小小的花泽辉气落在草丛里，金黄的头发像树下一片亮眼的光斑。
森川结花由蹲改趴，递了根魔力线给他：“把这个系好，我会拉你出来的。”
花泽辉气接过，发现身上的衣服也是等比例缩小的，意识到森川结花这个咒语运用得很成熟：“怎么从来没见你用过这个咒语？”
森川结花尬笑了两声：“用在物品上的时候多一点。”
真相是她小时候很喜欢用这个咒语扮演小人国的勇士去花园里面探险，自从有一次遇见比自己还高的蟑螂后就再也不肯用了。
那是她一辈子的阴影，以至于她现在听到昆虫扇翅膀的声音都会浑身僵直发出尖锐的爆鸣。
森川结花一边默默在心里为花泽辉气祈祷，一边转移话题：“好了，你快进去吧，我的猫怕黑，你再不进去猫师傅要应激了。”
花泽辉气在自己腰上缠了两圈线，闻言乖乖跳进了洞里。
许久没有声音。
森川结花觉得瘆得慌，喊了花泽辉气一声，没得到回应。
她拽了拽手上的魔力线，几乎没有感受到阻力，两只手交叉着收线捞上来一看，空的！
完了，又送了一个。
森川结花闭眼感受了一下，能感受到花泽辉气的灵能，但是这股能量因为这里特殊的波动立场，一下显得很近，一下又显得很遥远。
她擦了擦手上的冷汗，给自己加油打气，不怕，也不一定能碰到比她高的蟑螂。
然后战战兢兢地念了缩小咒纵身一跃——
洞里突地窜出一个黑影，森川结花还没进去，就被这个黑影创飞出去，掉在草地上滚了几圈。
森川结花头晕目眩地抬头，对上了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
她爬起来对凑过来的猫鼻子一个头槌：“滚蛋！”
创她的黑猫皮黑心更黑，抬起爪子将森川结花镇压。拽着猫脖子上牵引线的花泽辉气松了手将森川结花拔出来，抬起袖子擦干净她脸上的泥，笑着说：“你的猫脾气真大。”
我脾气也大！森川结花拍开他的手，将自己身上的缩小咒复原——她实在觉得小体型不安全，一手拎猫一手拎着花泽辉气离开枫树底下。
森川结花蹬掉木屐爬上缘侧，猫一落地就想跑，被她抓住尾巴拖回来和花泽辉气捆在一起。
森川结花升堂开审：“你们这么着急跑出来，洞里有什么呢？”
花泽辉气挣了挣魔力线，有些郁闷：“我没有故意撞你呢，为什么我和它一个待遇？”
因为你也好不到哪去！
森川结花愤愤然给花泽辉气解了绑，猫趁她不注意又跑了，这次它没有给森川结花机会，几乎一眨眼就没了。
森川结花气极反笑，和善地看着花泽辉气：“好了，你说吧。”
花泽辉气觉得自己要是说不出理由也许真的要被森川结花吊在这里风干。
“我进去的时候看到你的猫和狐狸打架。”
狐狸？森川结花问：“那猫师傅赢了吗？”
“赢了。”
“哦。”森川结花好奇心彻底死绝，往后一倒平复被创飞的愤怒。
“就哦？”花泽辉气走到她脸颊边上拉拉她的鬓发：“你不问我狐狸是哪里来的吗？”
森川结花翻了个身凝视花泽辉气，她碧绿的眼睛在手掌高的小人面前变成了庞然巨物，而花泽辉气则变成了可以一口吃掉的小点心。
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洁白的牙齿若隐若现：“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旅馆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稻荷旅舍。”她按住花泽辉气，张大嘴巴：“这是狐狸开的店——”
“我也是狐狸变的。”
灵幻和影山茂夫向来和谐的师徒关系也在这个秋日迎来了一个冰点，自从在某个阴天和灵幻发生了一点小摩擦后，影山茂夫就没有在事务所露过面。
如果森川结花知道，肯定要在中间当和事佬调和几句，但她一点都没发现。
因为，她也翘班了。
她这几天都在给自己打开潘多拉魔盒的破事打补丁，满市抓鬼，忙得脚不沾地。
跟灵幻的聊天界面都还停留在那天吃完拉面回家发的那句“家里有事，后面一周不来了”上。
跟影山茂夫就更没得聊，她俩平时就不怎么联系。
要不是外婆生日快到了，她选礼物时顺带想起来灵幻也是10月份的生日，森川结花也不会给影山茂夫打这通电话。
影山茂夫被她约出来也有点懵。
两个人在商场门口碰面，森川结花问：“之前你师父生日，你都送过他什么呢？”她想问问情况，免得礼物送重复了。
影山茂夫认真回想了下：“好像没有送过。”
森川结花疑惑：“那你生日，他送过你什么礼物呢？”
影山茂夫：“加四片叉烧的拉面。”
森川结花：“……”
森川结花震撼道：“他自己平时就要加四片叉烧。”
影山茂夫不说话了。
森川结花也不想继续戳刺这两人岌岌可危的师徒情，转了个话题问：“灵幻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呢？”
影山茂夫这下真的沉默了。
森川结花发现这个问题自己也答不上来，灵幻是个物欲很低的人，就连最常吃的那家拉面，森川结花也摸不透他到底是喜欢吃呢，还是因为那家店量大实惠，加叉烧还送小菜。
她只好说：“没关系，我们就当逛逛街咯，看着有合适的东西就买吧。”
最后，两个人把商场上上下下逛过一圈，森川结花选了一个存钱罐，投硬币进去，存钱罐上的小青蛙就会一边敲锣打鼓一边说感谢款待，实不实用另说，至少可爱。
影山茂夫选的礼物就要实用多了，他挑中一款钢笔，除了笔帽上雕刻的玫瑰花，哪里都很平平无奇。
森川结花想起灵幻办公室的钢笔墨都放干了也没见他用，心说这支钢笔的使用率大概也不会很高。
不过森川结花觉得送礼只管送出去就好，用不用，怎么用就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她买了热玉米汁分给影山茂夫，和他一起坐在街边长椅休息。
今天难得是个晴天，道旁的银杏树才黄了树梢，下午的阳光透过树叶网在两人身上，照得浑身暖融融的。
森川结花张嘴就是一个哈欠，她这几天除灵焦虑得没怎么睡好，周围一安静下来就打瞌睡。
正在她昏昏欲睡之际，影山茂夫突然开口。
“其实我不太了解师父……”
森川结花脑子已经转不动了，强撑着困意：“嗯？”
“以前我总是听师父的，很多事情没有自己思考过，以为师父说什么我照做这样就万事大吉了，但是……有时候师父也不一定完全是对的，现在我想尝试一下自己做决定。”影山茂夫停下来，想问问森川结花的看法，转头一看，森川结花已经歪在椅背上睡着了。
她腿上的幽灵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起来，呼噜声像一台发动机。
影山茂夫拉开了玉米汁的拉环，在一人一猫的呼噜声中默默喝起来。
现在他感觉他不太了解的人又多了一个。
*
森川结花一觉醒来腰疼脖子酸，回到家就接到了老家的电话，外婆今年要办寿家里忙不过来，希望她和花泽辉气早点回去。
森川结花答应下来，挂了电话更忧虑起了调味市人民的安全。
这几天她抓鬼越抓越心惊，那天放跑的恶灵就像在太阳底下蒸发了一样，她搜遍了全市也只抓到三两只小虾米。
森川结花每次飞在高空往底下看，都觉得这座表面上风平浪静的城市酝酿着一场大风暴，迟早要完。
可找不出恶灵们的踪迹森川结花也没办法，兢兢业业当了几天城市卫兵后，还是和花泽辉气回老家去了。
她外婆和表舅妈正忙活着蒸螃蟹。这个月份螃蟹还不是最肥的时候，就是尝个鲜味。大的螃蟹留一些做刺身，另一些就全架上锅蒸了，剥出来的蟹肉和蟹膏一样样码在米饭上，淋一点特制的螃蟹醋，吃起来清爽又鲜甜。
森川结花扒了两碗饭才放下筷子，歇了会就开始吃剩下的蟹腿茶碗蒸。
表舅妈看到森川结花还带只猫回来，又炸了一碟子鱼，一拃长的小鱼裹了薄薄一层面衣，连刺都炸得酥脆，满屋子飘香。以防小猫不爱吃熟的，还精心准备了一盘生鱼。
结果猫闻都不闻一下掉头就溜了。
表舅妈看得发愣：“连生鱼都不吃，这猫不是假的吧？”
森川结花她外婆倒是见怪不怪：“不吃就不吃，说不定它海鲜过敏呢，它饿了知道自己找食吃。”
那碟小鱼最后全进了森川结花的肚子。
两个大人被森川结花这个饿死鬼的样子吓了一跳，她外婆摸着她肚子皱眉：“少吃点，吃多了伤胃。”
森川结花打了个饱嗝：“不怕，我消化得快。”
结果下午试衣服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天真了，暑假量尺寸订做的振袖一上身，差点没把她午饭勒出来。
花泽太太理理绑好的文库结，让森川结花转了一圈，又往她头上比首饰：“你头发要是再长一点，舅妈这些你都可以戴上去。”
那多重啊。森川结花不愿意：“我觉得短发挺好的。”
花泽太太哎了一声，拿梳子把森川结花的头毛梳顺，只给她别上一串珍珠：“这样也行，我们结花穿什么都好看。”
森川结花摸摸腰带上刺绣的金线，心想当然好看，这都是钱啊，就算穿在猪身上都好看。
表舅妈手瘾上来了，指着架子上一溜衣服：“我们挨个试试，挑一套最好看的。”
表舅妈狠狠过了一把瘾，大手一挥放走了已被榨干的森川结花，转头去盯花泽辉气的仪容仪表。
男生挑来挑来就那几个款式，表舅妈觉得没意思，选了最顺眼的一套就算试完了。
花泽辉气从房间里出来，森川结花已经不见踪影。
他找了一圈，才在前边的庭院里找到人。
森川结花换了衣服蹲在院子里的枫树下，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
还没到深秋，枫树青红相接，晕染的颜色依着空荡荡的缘侧，带着一点油画般的宁静。
花泽辉气悄悄走近凑到森川结花身后：“哇！”
森川结花头都没回：“隔八丈远我就知道是你。”
花泽辉气知道她超能力感知特别强，也蹲下来：“你在看什么呢？”
森川结花神神秘秘地看了他一眼：“刚刚我外婆到这里来扔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没看清。”她兴致勃勃地拨开树下的杂草，露出树根下一个幽深的，入口只有两拳大小的土洞，声音就像引诱水手入海的人鱼：“我们家有一个秘密。”
这个洞，据说从旅馆建成起就有，她外公外婆决定定居山上时，这片地还只有一间烂茅草房，他外公一木一瓦把房子搭起来，这个洞也没有填上。
森川结花小时候见过外婆过年过节往洞里丢供奉，问她外婆，外婆那时说是田鼠洞，住着一只老耗子，老耗子饿急了要吃人，让她离这个洞远一点。
但院子里连小动物的脚印都没有。
森川结花越大越觉得不对劲，常常蹲在这里往洞里看，洞里黑黝黝的，有时候还会有风吹上来。
她好奇是好奇，但是对这种进去了就没办法回头的秘境还是以怂为上，十分惜命地指望真相能自己钻出来。
自从旅馆前两年意外失火后，外婆再也没往洞里丢过东西。
老耗子终于寿终正寝了吗？
森川结花隐隐发育的好奇心终于在窥破外婆秘密的今天战胜了畏惧，她把猫师傅哄进去当了先锋，自己拉着魔力做的牵引绳，打算一有不对就拉猫上来。
这下就坏了，猫师傅进去就没声了。
森川结花正在迟疑以身试险捞猫，花泽辉气就撞枪口来了。
“天降神兵！”森川结花用力拍了下少年的后背，以崇拜的目光注视着花泽辉气：“我们伟大的天选之子一定能解决邪恶老耗，带回猫猫！”
花泽辉气心想自己有这么像不长脑子的冤大头吗，但很乐意陪她发疯：“那我怎么进去呢？”
“这简单。”森川结花抽出魔杖挥了个咒语，花泽辉气身形唰的缩水，变成了巴掌高的小人。
小小的花泽辉气落在草丛里，金黄的头发像树下一片亮眼的光斑。
森川结花由蹲改趴，递了根魔力线给他：“把这个系好，我会拉你出来的。”
花泽辉气接过，发现身上的衣服也是等比例缩小的，意识到森川结花这个咒语运用得很成熟：“怎么从来没见你用过这个咒语？”
森川结花尬笑了两声：“用在物品上的时候多一点。”
真相是她小时候很喜欢用这个咒语扮演小人国的勇士去花园里面探险，自从有一次遇见比自己还高的蟑螂后就再也不肯用了。
那是她一辈子的阴影，以至于她现在听到昆虫扇翅膀的声音都会浑身僵直发出尖锐的爆鸣。
森川结花一边默默在心里为花泽辉气祈祷，一边转移话题：“好了，你快进去吧，我的猫怕黑，你再不进去猫师傅要应激了。”
花泽辉气在自己腰上缠了两圈线，闻言乖乖跳进了洞里。
许久没有声音。
森川结花觉得瘆得慌，喊了花泽辉气一声，没得到回应。
她拽了拽手上的魔力线，几乎没有感受到阻力，两只手交叉着收线捞上来一看，空的！
完了，又送了一个。
森川结花闭眼感受了一下，能感受到花泽辉气的灵能，但是这股能量因为这里特殊的波动立场，一下显得很近，一下又显得很遥远。
她擦了擦手上的冷汗，给自己加油打气，不怕，也不一定能碰到比她高的蟑螂。
然后战战兢兢地念了缩小咒纵身一跃——
洞里突地窜出一个黑影，森川结花还没进去，就被这个黑影创飞出去，掉在草地上滚了几圈。
森川结花头晕目眩地抬头，对上了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
她爬起来对凑过来的猫鼻子一个头槌：“滚蛋！”
创她的黑猫皮黑心更黑，抬起爪子将森川结花镇压。拽着猫脖子上牵引线的花泽辉气松了手将森川结花拔出来，抬起袖子擦干净她脸上的泥，笑着说：“你的猫脾气真大。”
我脾气也大！森川结花拍开他的手，将自己身上的缩小咒复原——她实在觉得小体型不安全，一手拎猫一手拎着花泽辉气离开枫树底下。
森川结花蹬掉木屐爬上缘侧，猫一落地就想跑，被她抓住尾巴拖回来和花泽辉气捆在一起。
森川结花升堂开审：“你们这么着急跑出来，洞里有什么呢？”
花泽辉气挣了挣魔力线，有些郁闷：“我没有故意撞你呢，为什么我和它一个待遇？”
因为你也好不到哪去！
森川结花愤愤然给花泽辉气解了绑，猫趁她不注意又跑了，这次它没有给森川结花机会，几乎一眨眼就没了。
森川结花气极反笑，和善地看着花泽辉气：“好了，你说吧。”
花泽辉气觉得自己要是说不出理由也许真的要被森川结花吊在这里风干。
“我进去的时候看到你的猫和狐狸打架。”
狐狸？森川结花问：“那猫师傅赢了吗？”
“赢了。”
“哦。”森川结花好奇心彻底死绝，往后一倒平复被创飞的愤怒。
“就哦？”花泽辉气走到她脸颊边上拉拉她的鬓发：“你不问我狐狸是哪里来的吗？”
森川结花翻了个身凝视花泽辉气，她碧绿的眼睛在手掌高的小人面前变成了庞然巨物，而花泽辉气则变成了可以一口吃掉的小点心。
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洁白的牙齿若隐若现：“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旅馆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稻荷旅舍。”她按住花泽辉气，张大嘴巴：“这是狐狸开的店——”
“我也是狐狸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