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皇二十年十月，杨勇被废为庶人。①
十一月，晋王杨广被立为太子，萧氏为太子妃。②
戴胄一家正在中堂闲坐，李欣道：“听闻废太子杨勇苛待正室③、喜好奢侈④，渐渐失爱于陛下。晋王杨广生性简朴谦逊，待人温和有礼，不好美色丝竹，又体恤民情。据说，家中赏赐丝竹布满灰尘⑤，实在叫人惊叹！”
戴胄道：“太子殿下能如此体恤民情，以礼待人，将来定能国泰民安，实乃社稷之福。”
这天，陈涵前去探望陈母，见陈母的头疼病似乎好了不少，陈母高兴道：“当今陛下改立晋王为太子。你姐夫和太子早些年交好，再过几日，就要带着若儿回到大兴城，这么些年过去了，我们终于又可以相聚了。阿涵现如今有了身子，更要照顾好自己，不必时时过来，只要你一切安好，阿娘便放心了。”
这是十一月里难得晴好的日子，李华和陈若舟车劳顿，终于到了灞水⑥。
他们在李家收拾完毕，就带着儿子李毅往陈母处来了，陈若穿着一身华衣，面容娇俏，美丽十分。陈若的儿子李毅蹦蹦跳跳，一见陈老夫人便急忙行礼。陈母见李毅越发健壮，开心不已。
陈母禀退众人，只留下李华夫妇二人，小声说道：“若儿终于来了，这些天以来我为你们二人日夜悬心，这下终于可以稍稍放心了。”
陈若不解，问道：“母亲为何事悬心？”
原来，当日李华乔装改扮，护送宇文述入京。陈老夫人远远望见一个身形与李华相似，那人一转身，两人四目相对，陈老夫人一眼就认出李华，李华却扭头钻进马车，策马而走，思及当日朝堂动荡，晋王、太子相争，李华素来又与晋王交情甚好，此番回京却不敢回家，陈母担心李华牵涉其中，累及家人。两人相望却不敢相认，陈老夫人心生疑窦又不敢相问，故而日夜悬心，寝食难安。
的确，宇文述进京实乃受晋王所托，前去找寻陛下亲信、朝中四贵杨素杨大人筹划夺嫡事宜。
李华也不否认，他嘴角冷冷一笑，道：“此事陈老夫人可有对他人说起？”
“兹事体大，不曾对他人提过。”陈母答道。
“不曾就好。眼下形势还未完全安定，还请老夫人今后莫要再提才是。”李华笑道。
“这是自然。”陈母答道。
陈若听罢，吃惊不已，自己只知李华与杨广素有交情，却不曾听闻李华乔装入京之事。
李华走后，陈母叹了口气，对陈若说道：“阿华还真是个不安分的孩子，我们家世代安分，一心苦读，如何会有这样冒险的孩子？真是荣华富贵动人心呐！若当日事败，想如今已是身首异处，阿若今后若是知道些什么，还是要小心规劝才是。”
陈若点头道：“我若知道些什么，哪有不劝之理？只是阿华为人谨慎、心思深沉，轻易也不话与我知，但愿他能把握分寸，平安顺遂。”
“我也不曾想李华会变成如此这般，事到如今只望老天保佑。我本也不同意阿涵的婚事，只是见阿胄端正安静，想必不是个喜欢涉险之人，阿涵性格温顺，安安静静过日子，总归比浪头翻涌的好。”陈母叹气道。
陈若看了一眼陈母“李华哪里不好？李华身强体健、相貌堂堂、天资聪颖、能文能武、敢作敢为，又温柔体贴，宽以待人……”
陈母拉过陈若，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陈若偎依着陈母：“母亲，阿涵成亲了，我这个做姐姐的，远在江都，也不能来参加，如今她更是有了身孕，不知她近来可好？”
陈母道：“平安顺遂，一切都好，夫家待她也还算好。只是这戴胄，我看着平平凡凡，个性刻板，跟木头桩子似的，也不知道阿涵看中了他哪一点？你们姐妹这一个个嫁的，尽让我操心。一个自作主张，胆大主意多让我担惊受怕，一个又老实巴交，让我无话可说。”说罢，摇了摇头。
陈若突然安静道：“阿娘莫要多言。何人愿意浪头翻滚？这世间万事，多少能顺从人意？既然不能事事顺意，又岂可不竭力而为？人心都是肉长的，阿华何尝不是心系一家老小？”
陈母见状，抚摸着陈若的后背轻声道：“好啦好啦。上苍护佑，一切都过去了。现如今我们一家得以团聚大兴，也是一件喜事。”
不久之后，陈涵生产，戴母给孙子取名戴正。戴正生得粉粉嫩嫩，笑颜可人，李欣抱在怀里，爱不释手。她取下发间钗子，轻轻逗弄。
①《隋书》：冬，十月，乙丑，上使人召勇，勇见使者，惊曰：“得无杀我邪？”上戎服陈兵，御武德殿，集百官立于东面，诸亲立于西面，引勇及诸子列于殿庭，命内史侍郎薛道衡宣诏，废勇及其男、女为王、公主者，并为庶人。勇再拜言曰：“臣当伏尸都市，为将来鉴戒；幸蒙哀怜，得全性命！”言毕，泣下流襟，既而舞蹈而去，左右莫不闵默。长宁王俨上表乞宿卫，辞情哀切；上览之闵然。杨素进曰：“伏望圣心同于螫手，不宜复留意。”
②《隋书》：十一月，戊子，立晋王广为皇太子。
③《隋书》：勇多内宠，昭训云氏尤幸。其妃元氏无宠，遇心疾，二日而薨，独孤后意有他故，甚责望勇。
④《隋书》：勇性宽厚，率意任情，无矫饰之行。上性节俭，勇尝文饰蜀铠，上见而不悦，戒之曰：“自古帝王未有好奢侈而能久长者。汝为储后，当以俭约为先，乃能奉承宗庙。吾昔日衣服，各留一物，时复观之以自警戒。恐汝以今日皇太子之心忘昔时之事，故赐汝以我旧所带刀一枚，并菹酱一合，汝昔作上士时常所食也。若存记前事，应知我心。”
⑤《隋书》：晋王广弥自矫饰，唯与萧妃居处，□□有子皆不育，后由是数称广贤。大臣用事者，广皆倾心与交。上及后每遣左右至广所，无贵贱，广必与萧妃迎门接引，为设美馔，申以厚礼；婢仆往来者，无不称其仁孝。上与后尝幸其第，广悉屏匿美姬于别室，唯留老丑者，衣以缦彩，给事左右；屏帐改用缣素；故绝乐器之弦，不令拂去尘埃。上见之，以为不好声色，还宫，以语侍臣，意甚喜，侍臣皆称庆，由是爱之特异诸子。
⑥《灞陵行送别》:送君灞陵亭,灞水流浩浩。
十一月，晋王杨广被立为太子，萧氏为太子妃。②
戴胄一家正在中堂闲坐，李欣道：“听闻废太子杨勇苛待正室③、喜好奢侈④，渐渐失爱于陛下。晋王杨广生性简朴谦逊，待人温和有礼，不好美色丝竹，又体恤民情。据说，家中赏赐丝竹布满灰尘⑤，实在叫人惊叹！”
戴胄道：“太子殿下能如此体恤民情，以礼待人，将来定能国泰民安，实乃社稷之福。”
这天，陈涵前去探望陈母，见陈母的头疼病似乎好了不少，陈母高兴道：“当今陛下改立晋王为太子。你姐夫和太子早些年交好，再过几日，就要带着若儿回到大兴城，这么些年过去了，我们终于又可以相聚了。阿涵现如今有了身子，更要照顾好自己，不必时时过来，只要你一切安好，阿娘便放心了。”
这是十一月里难得晴好的日子，李华和陈若舟车劳顿，终于到了灞水⑥。
他们在李家收拾完毕，就带着儿子李毅往陈母处来了，陈若穿着一身华衣，面容娇俏，美丽十分。陈若的儿子李毅蹦蹦跳跳，一见陈老夫人便急忙行礼。陈母见李毅越发健壮，开心不已。
陈母禀退众人，只留下李华夫妇二人，小声说道：“若儿终于来了，这些天以来我为你们二人日夜悬心，这下终于可以稍稍放心了。”
陈若不解，问道：“母亲为何事悬心？”
原来，当日李华乔装改扮，护送宇文述入京。陈老夫人远远望见一个身形与李华相似，那人一转身，两人四目相对，陈老夫人一眼就认出李华，李华却扭头钻进马车，策马而走，思及当日朝堂动荡，晋王、太子相争，李华素来又与晋王交情甚好，此番回京却不敢回家，陈母担心李华牵涉其中，累及家人。两人相望却不敢相认，陈老夫人心生疑窦又不敢相问，故而日夜悬心，寝食难安。
的确，宇文述进京实乃受晋王所托，前去找寻陛下亲信、朝中四贵杨素杨大人筹划夺嫡事宜。
李华也不否认，他嘴角冷冷一笑，道：“此事陈老夫人可有对他人说起？”
“兹事体大，不曾对他人提过。”陈母答道。
“不曾就好。眼下形势还未完全安定，还请老夫人今后莫要再提才是。”李华笑道。
“这是自然。”陈母答道。
陈若听罢，吃惊不已，自己只知李华与杨广素有交情，却不曾听闻李华乔装入京之事。
李华走后，陈母叹了口气，对陈若说道：“阿华还真是个不安分的孩子，我们家世代安分，一心苦读，如何会有这样冒险的孩子？真是荣华富贵动人心呐！若当日事败，想如今已是身首异处，阿若今后若是知道些什么，还是要小心规劝才是。”
陈若点头道：“我若知道些什么，哪有不劝之理？只是阿华为人谨慎、心思深沉，轻易也不话与我知，但愿他能把握分寸，平安顺遂。”
“我也不曾想李华会变成如此这般，事到如今只望老天保佑。我本也不同意阿涵的婚事，只是见阿胄端正安静，想必不是个喜欢涉险之人，阿涵性格温顺，安安静静过日子，总归比浪头翻涌的好。”陈母叹气道。
陈若看了一眼陈母“李华哪里不好？李华身强体健、相貌堂堂、天资聪颖、能文能武、敢作敢为，又温柔体贴，宽以待人……”
陈母拉过陈若，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陈若偎依着陈母：“母亲，阿涵成亲了，我这个做姐姐的，远在江都，也不能来参加，如今她更是有了身孕，不知她近来可好？”
陈母道：“平安顺遂，一切都好，夫家待她也还算好。只是这戴胄，我看着平平凡凡，个性刻板，跟木头桩子似的，也不知道阿涵看中了他哪一点？你们姐妹这一个个嫁的，尽让我操心。一个自作主张，胆大主意多让我担惊受怕，一个又老实巴交，让我无话可说。”说罢，摇了摇头。
陈若突然安静道：“阿娘莫要多言。何人愿意浪头翻滚？这世间万事，多少能顺从人意？既然不能事事顺意，又岂可不竭力而为？人心都是肉长的，阿华何尝不是心系一家老小？”
陈母见状，抚摸着陈若的后背轻声道：“好啦好啦。上苍护佑，一切都过去了。现如今我们一家得以团聚大兴，也是一件喜事。”
不久之后，陈涵生产，戴母给孙子取名戴正。戴正生得粉粉嫩嫩，笑颜可人，李欣抱在怀里，爱不释手。她取下发间钗子，轻轻逗弄。
①《隋书》：冬，十月，乙丑，上使人召勇，勇见使者，惊曰：“得无杀我邪？”上戎服陈兵，御武德殿，集百官立于东面，诸亲立于西面，引勇及诸子列于殿庭，命内史侍郎薛道衡宣诏，废勇及其男、女为王、公主者，并为庶人。勇再拜言曰：“臣当伏尸都市，为将来鉴戒；幸蒙哀怜，得全性命！”言毕，泣下流襟，既而舞蹈而去，左右莫不闵默。长宁王俨上表乞宿卫，辞情哀切；上览之闵然。杨素进曰：“伏望圣心同于螫手，不宜复留意。”
②《隋书》：十一月，戊子，立晋王广为皇太子。
③《隋书》：勇多内宠，昭训云氏尤幸。其妃元氏无宠，遇心疾，二日而薨，独孤后意有他故，甚责望勇。
④《隋书》：勇性宽厚，率意任情，无矫饰之行。上性节俭，勇尝文饰蜀铠，上见而不悦，戒之曰：“自古帝王未有好奢侈而能久长者。汝为储后，当以俭约为先，乃能奉承宗庙。吾昔日衣服，各留一物，时复观之以自警戒。恐汝以今日皇太子之心忘昔时之事，故赐汝以我旧所带刀一枚，并菹酱一合，汝昔作上士时常所食也。若存记前事，应知我心。”
⑤《隋书》：晋王广弥自矫饰，唯与萧妃居处，□□有子皆不育，后由是数称广贤。大臣用事者，广皆倾心与交。上及后每遣左右至广所，无贵贱，广必与萧妃迎门接引，为设美馔，申以厚礼；婢仆往来者，无不称其仁孝。上与后尝幸其第，广悉屏匿美姬于别室，唯留老丑者，衣以缦彩，给事左右；屏帐改用缣素；故绝乐器之弦，不令拂去尘埃。上见之，以为不好声色，还宫，以语侍臣，意甚喜，侍臣皆称庆，由是爱之特异诸子。
⑥《灞陵行送别》:送君灞陵亭,灞水流浩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