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是百官献礼的日子,裴矩和段澄忙着商讨什么样的珍宝才能够在群臣献礼中脱颖而出。

    这天,戴胄不经意看到苏威的贺礼,竟是一部《尚书》。他忙跑上前去,拦住苏威,道“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苏威平静道:“献礼。”

    “大人,您是不是搞错了?若是出错了,还得及早替换才是。”

    “呵呵,何错之有。难道这孔圣人的《尚书》,还比不上那些珠宝玉石珍贵?”

    戴胄忙道“请恕下官直言。大人于我有厚恩,大人此举,后果可想而知。下官实在不忍,还望大人三思!我朝重臣已然都是这幅模样了,您可不能再有任何闪失。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什么样的人会接任纳言,你我心知肚明。到时候我朝情形,只会更加糟糕。您不能以身涉险呐!”

    “你这是干什么?我思来想去很久了,心意已决,你不要阻拦!”

    戴胄摇摇头“下官去替大人献礼。”

    “如果我的话都不能起到作用,你的话又有什么用呢?你又如何顶替得了我去献这份大礼?这是我自己的主意,不关你任何事情。我已经一把年纪了,我不想带着我的心里话下棺材。献礼完毕,我了此心愿,就不用日思夜想了。”

    大殿之上,隋炀帝只是看了一眼苏威的献礼,根本没有停留。倒是一旁的玉璧色彩鲜艳华丽、润洁无瑕,在阳光下透着莹莹光芒,不似凡物,隋炀帝命人高高举起,饶有兴趣地观赏着,众人见之,都不由得惊叹,隋炀帝才好像渐渐释怀,满意地笑了。裴矩不由得有了几分得意。

    献礼完毕,众人退下。隋炀帝也疲惫了,他没有再留恋那些珍宝,背靠凭几,手指敲着桌子,心里头有暗暗生出许许多多不满来。难得的兴致,因为这一份不如不献的重礼,全毁了。可是苏威也没有说些什么,这种暗讽,越琢磨,隋炀帝越觉得不适。①

    夜里,裴矩和段澄正把酒言欢。“侍郎大人哟,您这回可真是脱颖而出了。那么多的珍宝,偏偏您的玉璧,举得比下官的头还要高。还得是大人呐,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陛下。”

    裴矩和段澄碰了一杯,欣喜道“不枉你我挑了那么那么久,看得眼睛都花了,脑子都记不住了,才挑出这一件玉璧。都说百里挑一,百里挑一,这块玉璧,那可谓是百万里挑一,普天之下,只怕仅有此一件,再无其他能与之相比。金银再多,都是俗物,只有这一件,无暇到绝无仅有,堪比天物呐!”

    “苏大人就没有大人这个心呐!又不是家徒四壁,宫中藏书不可计数,进献一本尚书,也是绝无仅有的稀奇事啊!这意欲何为啊?这是意有所指呐,指的,就是陛下吧!陛下看都没看他一眼。有什么话不能单独说,非要当众献礼,让陛下在百官面前下不来台,我看他,就是沽名钓誉,诽谤,心里,就只有他自己,根本没有陛下。元老重臣不假,他也太自以为是了吧,太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啦。我看他迟早得自食恶果,他身边自命清高的刀笔之吏,有什么可自我标榜的,有什么可神气的,我看迟早也得遭殃。哈哈哈哈……”

    “此处也就罢了,出了这个门,你的嘴可要把把关啦。我看陛下还没有表露出这个意思,今天他就没说苏威什么。只要陛下没开口,苏威,他还是高我一级。有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就好,可不要自讨苦吃。万一陛下还没有这个心思?万一苏威没倒呢?我看你也喝多了,今晚歇这里吧。”

    “好!多谢侍郎大人!给侍郎大人添麻烦了。明日我伺候您上朝,给您鞍前马后!哈哈……哈哈哈哈!”段澄眼神朦胧。

    “小段呐,明日休沐。我看你是真醉了!”

    “休沐?休沐好啊……好……一醉方休……这才第几杯?”段澄正要拿起酒杯,忽见眼前酒杯忽左忽右,重重叠叠,眨眨眼间,好像又多了许多杯,“好好好!喝不完了现在。”段澄放声笑道。

    段澄使劲摇摇头,又去夹菜,好不容易夹住,还没送到嘴边已经糊得衣服和脸到处都是。

    裴矩默默看着,觉得有几分好笑。

    一日,隋炀帝问苏威道“辽东之战,卿有何高见啊?”

    苏威只说:“陛下英明。依老臣愚见,陛下不如下令赦免群聚盗贼,下令让他们讨伐辽东!一来,朝廷不再需要出兵围剿盗贼,能集中、增加朝廷兵力,二来,现在尚在劳作的人能够持续生产,保证来年供给,三来,也给这些人改过自新的机会……”②

    隋炀帝勃然大怒,他感觉他对苏威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

    ①《北史》属五月五日,百僚上馈,多以珍玩,威献尚书一部,微以讽帝。帝弥不平。

    ②《北史》后复问伐辽东事,威对顾赦群盗,遣讨高丽,帝益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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