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您下单的青提柠檬蛋糕和生椰拿铁。”一位小哥娴熟地把点心在桌上摆放好，只是坐在桌边的女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就抱着个笔记本在噼里啪啦地打字。
这种忙起来就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客人倒也常见，小哥见对方在忙，轻声说了句：“请慢用。”便匆匆离开。
樊染在忙着细化剧本的分镜，她平日里是个吃货，只是再过几天她的新剧就要开机了，无暇顾及眼前的美味。
当然，赶分镜只是顺带，她今天来这还有一件头等大事要办。
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九点半，咖啡店的客人陆陆续续地都走了，只剩下她这个独苗占在这里，凭一己之力拖延了整家小店的下班时间。
小哥作为打工人，在前台一边帮老板擦杯子一边祈祷着这位客人赶紧收工回家。
“干什么呢，瞻前顾后地跟个陀螺似的。”莫荷见自家员工心不在焉，笑着轻轻敲了一下打工小哥的脑袋。
“哎，莫哥，您不知道，这客人坐这一天了，她要是走了，我们就能下班了，我今晚回去还要追剧呢。”打工小哥委屈解释道。
“你把这些杯子码好就走吧，剩下的我来收拾。”莫荷看了眼那位忙得忙得不可开交的女人，叹了口气，心想“上班真累。”
打工小哥把杯子码好久一溜烟走了，安静地咖啡馆里头只剩下噼里啪啦的打字声。
莫荷摇摇头，见过工作狂，但头一次见这种狂得不顾别人死活的。
他上前走过，温声说道：“小姐，今天我们店要打烊了，您可以明天再来光临小店。”
樊染此时码字码得正起劲，耳机里的摇滚乐更是闹腾地不可开交，一时间忽略了莫荷的存在。
“小姐，我们要打烊了。”莫荷带着凝固的微笑和不多的职业操守又重复了一遍。
樊染这才注意到身边有个大活人，慢条斯理地摘下耳机，盯着对方看了几秒。
莫荷皮肤很好，五官精致得利落，修长的身材和匀称的腰肢相得益彰，再加上一双节骨分明的手和一对清冷疏离的眼眸，往身边一站，便是清风霁月的贵公子。
果然自己的眼光不错，一眼就相中了如此漂亮的男人，一想到这，樊染便满意地笑了。
莫荷觉得背后有些发冷，总觉得对方看自己像是一条待宰的鱼。
樊染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坐吧，我有事找你说。”
莫荷本着少惹神经病的心理忐忑地坐到了对面，尴尬不失礼貌地微笑道：“您说。”
他余光瞄到了还剩大半杯的咖啡和根本没动的蛋糕，心里非常无语。
樊染倒是不急,把蛋糕撬了一大块墙角，边吃还边评价道：“奶油有点化了。”
“姑奶奶您一下午都不吃，奶油不化才怪。”莫荷心里想着，嘴上却非常客气地说道：“这边蛋糕都是动物奶油当天制成的，要是没有放在冷藏肯定口感会差一些的，为了让您有更好购物的体验，下次来的时候我们将免费赠您一份现做的小蛋糕。”
一份小蛋糕换赶紧下班，这交易不亏，莫荷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用了，明天去领证，没时间吃。”樊染摇了摇头。
“领证？”莫荷一头雾水。
“你叫莫荷对吧？”樊染盯着他，问得很认真。
“嗯。”莫荷不知对方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不敢不应。
“今年二十六岁。”
“对。”
“咖啡店在盛安市开了一年，每个月房租两万，营业额五万五到六万不等，要是免了房租，生意会轻松点吧。”樊染换了个姿势，撑着头紧紧盯住莫荷。
莫荷心里吐槽“说得好像你可以帮我免房租一样。”
但表面还是本着微笑面对客人的服务操守说：“是的。”
虽然这个客人估计大脑不太正常。
“这条街的商铺都在我的名下，我给你免房租，你跟我结婚吧。”
此话一出，莫荷花了三秒掐了自己一把以便确认自己不在梦里，清晰的痛感让他发现这个世界终究是疯成了他不懂的样子，和樊染大眼瞪小眼。
当然，他是那个大眼，毕竟樊染时常眯着眼睛打量他，跟没睡醒似的。
“跟我结婚，一年就好，房租全免，包吃包住，不用卖身，只要卖艺。”樊染说得很有条理。
“哦，对了，每个月还有五万的零花钱。”她非常自得地补充道。
“怎么样，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此时此刻，莫荷觉得比世界荒谬的是他的理智——对方开出的条件他是真的心动。
但本着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一说法，他正色说道：“这位小姐，我们店要打烊了，欢迎您下次光临。”
樊染皱了皱眉头，心想“难道是条件不够？”
“一个月零花钱六万。”她往椅子背后一靠，抱着手端详着执意送客的莫荷。
莫荷考虑自己要不要报警，生怕这个疯女人会对他不轨。
樊染转身从包里翻找着什么，莫荷下意识退了两步，担心对方掏出把菜刀把他给砍了。
结果樊染只是往自己挂着小熊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歉意地向他笑了笑。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莫荷觉得这女人笑起来的时候好像没那么可怕。
“不好意思，放得随意，有点皱了。”她起身把一份合同递给了他。
“这是婚前财产公示，这份合同能确保你能婚约之内的权利，也方便我们一年后离婚。”
莫荷仔细翻了一下这份合同，他当年看过的合约很多，知道哪些地方会有文字陷阱。
没想到这女人虽疯，合同倒是磊落得很。
只是，“违约金50万？”莫荷注意到了这一条。
“总要有点什么确保我们之间的契约精神，你说呢？”樊染玩弄着笔尖，漫不经心地说道。
莫荷他是真对这条件心动，当年一笔天价违约金断了他在娱乐圈的前程，也掏空了他的存款，这小店虽然经营的势头不错，但这收入给店里伙计发发工资，再交点房租付点社保还还车贷便也没几个子了。
莫荷还想给自己买个房子，樊染给的足以让他在一年后付上城郊楼盘的首付，他虽贵为莫家二少，只要回云京低个头觍个脸就能住上四合院，但他爸现在看他不顺眼根本不管他死活，至于他哥好不容易过了叛逆期不恨他就不错了，繁华落尽孑然一身的，也想在车水马龙里有个完全属于自己的落脚点。
“卖身不卖艺，不对不对，卖艺不卖身。”莫荷在心里默念着，试图给自己洗脑。
“包吃包住是在哪吃在哪住？”莫荷试图在这合同里找点纰漏，好让自己不清醒的大脑打消卖艺这一不切实际的想法。
“吃的话一个月额外有三千伙食费，住的话在我家。”
“我家三层大别墅，分你一层没问题。”樊染见莫荷还在考虑，补充说明了一下。
“我养了一只狗，我不能抛弃它。”莫荷还在进行最后的挣扎。
樊染看出莫荷的摇摆不定，但没想到他是在牵挂那个白球。
观荷咖啡店开在盛安市中心的商业街，附近坐落着不少居民区和写字楼，观荷咖啡店的价格实惠，咖啡和甜品都做得可圈可点，时间长了，积累了一大批老客户，熟客都知道老板养了只长毛的白球小狗，偶尔会被老板从家里带过来，关在店外头卖萌接客。
樊染也是众多老客户之一，她大学的时候常来此处写稿，也曾数次见莫荷在咖啡店忙活，只是咖啡店的人来人往，对方不曾注意在拐落观察他的视线。
她看人一向很准，眼光里有种不合年龄的老辣尖锐，几个细节就能分析出对方大致的性格与背景，她曾这样阅读了无数过客，莫荷是为数不多让她觉得澄澈干净的灵魂。
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呢？或许是闲时坐在门口台阶上请环卫工喝柠檬水的时候，亦或是一个人抱着白球在傻笑的时候，也有可能陪没带伞的老婆婆在店里絮絮叨叨一个下午的时候。
莫荷有种天真温润的通透，跟飘花翡翠一般，微妙、矛盾但吸引着她。
她无意惊扰谁的生活，只是她那古板老爹催婚催得火烧眉毛，她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导演梦她是一定要追的，那这婚也就不得不结，既然非得跟谁过日子，那便挑一个看得顺眼的过。
世间好看的皮囊风情万种，有趣的灵魂也各有千秋，但像莫荷这样又好看又对她胃口的倒是难寻。
她也想过，或许一年后的今天，她看透了他的灵魂，就犹如在强光下看见了翡翠经不起推敲的棉絮与裂纹，便对这人失了兴趣。
但那又如何，反正只是协议婚姻，只是为当导演下的一步出其不意的棋路。
反正现在的她，就是看这人顺眼得很。
“没问题，你记得看好它不要到处跑并负责定期清洁就行，我还挺喜欢小动物的。”樊染愣了愣，随即笑了。
莫荷这才注意到，对方笑起来得时候灵动大方，深黑的瞳孔里如流星划过一丝俏皮。
他这人向来确定好自己想要什么便无所顾忌，反正明天和意外也不知道哪个先到，还不如大胆往前多走走。
莫荷在合同上洋洋洒洒地签上大名，把自己卖出去了。
他的爽快让樊染有些意料之外，本来还打算三顾茅庐，结果人签字签得挺利索，要不是合同她是亲自和律师一起拟的，她都怀疑自己合同是不是有什么纰漏。
“早知道再压压价了，毕竟要开新戏，没啥投资得自掏腰包。”她心里暗想。
但转念一想，总归是成了一件大事，多花点就花点吧，美玉难寻，佳人难觅；哪怕是暂时的风花雪月，也得要一杯好酒才醉人。
“行，明早九点，我开车来接你。”樊染接过对方签过字的合同，点了点头。
“接我干什么？”
“民政局，领证。”她说得简短。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樊染，很高兴跟你见面。”樊染抄起桌上的墨镜戴上，转身潇洒地走出小店。
表面上看着很有气场，实际上她心里也悬——毕竟头一次结婚。
莫荷望着樊染自以为风姿阔绰的步伐，觉得自己脑子没救了，居然毫不犹豫地要和一个晚上戴墨镜的女疯子在明天结婚。
第二天早上九点，一辆黑色宝马停在了咖啡店门口。
樊染自己给自己的新戏掏了不少钱，忍痛卖了几辆好车，只得委屈自己开着这辆老宝马来接人。
打工小哥一看又有车挡门口了，赶忙跑出来开始赶人：“诶，老板，这车停这可不合适，挡着我们店生意了。”
樊染摇下车窗，摘了墨镜，她今天梳了个高马尾，穿了件米白的方领连衣裙，嘴角一笑，便勾起涟漪一片。
“不好意思，我来接个人，一会就走。”
打工小哥一看来的人也好说话，便缓了态度道：“姑娘，你要找谁，我给您叫过来。”
“诶，不用了，人来了。”樊染见莫荷出来了，便喊着要转头的小哥。
小哥赶紧四处张罗，想看看谁这么大福气，让这漂亮人儿亲自来接，一抬头，便看到了自家花枝招展的老板。
这打工小哥可就来劲了：“莫哥，我说你今天怎么不对劲，平常一年四季卫衣长裤的，今天西装笔挺的还配个冒牌表，感情是春天来了。”
其实这表不是什么冒牌表，是莫家祖传的货真价实的镶钻金表，只是平日里太过花哨他很少戴，但小哥断定了他老板没这实力，自行鉴定了一番。
莫荷看着这没正行的打工小哥，无奈笑笑：“别贫了，今天店里进水果，你帮王姐搬一下；还有孙叔要来店里吃蛋糕，你给他配个蜡烛切点水果，闲的时候陪他多唠唠，一定要收钱，去隔壁超市给孙叔买盒奶粉用丝带装饰一下。”
王姐是店里后厨之一，她手受过伤，太重的东西搬不了；孙叔则是负责扫这条街的环卫工，看着五大三粗其实脸皮薄得不行，平日里看别的环卫工在这和柠檬水他也想喝，一个人一边扫地一边惦记着，还是莫荷看出来了，招呼着大叔来喝点水解渴。
后来孙叔一直念着这小伙子好，店里进货他来帮忙搬，店里头的垃圾他天天帮着扔。
今天孙叔过生日，前天从裤子口袋里扒拉出几张纸币要给自己定一块切片蛋糕。
“我就要一个小小的三角形的那种，后天要。”孙叔没怎么吃过这些西洋玩意，但听别人说生日蛋糕要提前预定，便找上莫荷。
莫荷跟大叔推脱道：“孙叔，您生日我们请客，平日里您天天帮忙也没找我们要报酬。”
“别别别，孙叔这么大人了，一个蛋糕买下来绰绰有余。”
莫荷明白了孙叔的意思，于是便弯弯道道地叮嘱打工小哥。
樊染不知道这事情的始末，但觉得这絮絮叨叨的男人怪有趣的，便也不催他们，只是在一边静静地等着。
打工小哥嫌自家老板太啰嗦，推着莫荷往樊染这边走：“莫哥知道了知道了，你就安安心心去约会，店里的事别操心了。”
也不知这姑娘什么眼光，开着宝马看上了他还着大众车贷踩着共享单车的老板。
莫荷拉开车门，朝樊染点点头道：“不好意思，让你在这等着。”
“没事，上来吧，帮我把包放到车后头去。”樊染笑笑表示自己无所谓。
莫荷看到了副驾驶上的手提包，认出来是某大牌的限量款，包上挂着的小熊似乎是昨天在帆布袋上挂着的那一只。
他上了车，把包放在了车子后头，转头又不放心地叮嘱了打工小哥：“给孙叔的柠檬水里多加点糖；后厨多熬点草莓酱；昨天有个客人充值了会员卡但落店里了，你给他打个电话……”
打工小哥兴高采烈地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莫荷心想“你办事我还真不太放心，前天在后厨还把糖和盐的配比搞错了。”
但樊染已经踩下油门，莫荷也只得放下悬着的心，毕竟他人走远了，怎么担心也没用。
“今天打扮得不错。”樊染等红绿灯的时候打趣地说了对方一句。
莫荷理直气壮道：“毕竟收了钱办事的，一分钱一分货。”
樊染不知道莫荷的敬业精神，当初当爱豆的时候有签售会，粉丝让他叼玫瑰就叼玫瑰，让他卖萌就卖萌，戴什么猫耳兔耳狗耳更是不厌其烦不计其数，张张神图哄得一群粉丝心花怒放神魂颠倒。
她低头笑了会：“那我这钱花得还挺值的。”
这种忙起来就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客人倒也常见，小哥见对方在忙，轻声说了句：“请慢用。”便匆匆离开。
樊染在忙着细化剧本的分镜，她平日里是个吃货，只是再过几天她的新剧就要开机了，无暇顾及眼前的美味。
当然，赶分镜只是顺带，她今天来这还有一件头等大事要办。
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九点半，咖啡店的客人陆陆续续地都走了，只剩下她这个独苗占在这里，凭一己之力拖延了整家小店的下班时间。
小哥作为打工人，在前台一边帮老板擦杯子一边祈祷着这位客人赶紧收工回家。
“干什么呢，瞻前顾后地跟个陀螺似的。”莫荷见自家员工心不在焉，笑着轻轻敲了一下打工小哥的脑袋。
“哎，莫哥，您不知道，这客人坐这一天了，她要是走了，我们就能下班了，我今晚回去还要追剧呢。”打工小哥委屈解释道。
“你把这些杯子码好就走吧，剩下的我来收拾。”莫荷看了眼那位忙得忙得不可开交的女人，叹了口气，心想“上班真累。”
打工小哥把杯子码好久一溜烟走了，安静地咖啡馆里头只剩下噼里啪啦的打字声。
莫荷摇摇头，见过工作狂，但头一次见这种狂得不顾别人死活的。
他上前走过，温声说道：“小姐，今天我们店要打烊了，您可以明天再来光临小店。”
樊染此时码字码得正起劲，耳机里的摇滚乐更是闹腾地不可开交，一时间忽略了莫荷的存在。
“小姐，我们要打烊了。”莫荷带着凝固的微笑和不多的职业操守又重复了一遍。
樊染这才注意到身边有个大活人，慢条斯理地摘下耳机，盯着对方看了几秒。
莫荷皮肤很好，五官精致得利落，修长的身材和匀称的腰肢相得益彰，再加上一双节骨分明的手和一对清冷疏离的眼眸，往身边一站，便是清风霁月的贵公子。
果然自己的眼光不错，一眼就相中了如此漂亮的男人，一想到这，樊染便满意地笑了。
莫荷觉得背后有些发冷，总觉得对方看自己像是一条待宰的鱼。
樊染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坐吧，我有事找你说。”
莫荷本着少惹神经病的心理忐忑地坐到了对面，尴尬不失礼貌地微笑道：“您说。”
他余光瞄到了还剩大半杯的咖啡和根本没动的蛋糕，心里非常无语。
樊染倒是不急,把蛋糕撬了一大块墙角，边吃还边评价道：“奶油有点化了。”
“姑奶奶您一下午都不吃，奶油不化才怪。”莫荷心里想着，嘴上却非常客气地说道：“这边蛋糕都是动物奶油当天制成的，要是没有放在冷藏肯定口感会差一些的，为了让您有更好购物的体验，下次来的时候我们将免费赠您一份现做的小蛋糕。”
一份小蛋糕换赶紧下班，这交易不亏，莫荷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用了，明天去领证，没时间吃。”樊染摇了摇头。
“领证？”莫荷一头雾水。
“你叫莫荷对吧？”樊染盯着他，问得很认真。
“嗯。”莫荷不知对方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不敢不应。
“今年二十六岁。”
“对。”
“咖啡店在盛安市开了一年，每个月房租两万，营业额五万五到六万不等，要是免了房租，生意会轻松点吧。”樊染换了个姿势，撑着头紧紧盯住莫荷。
莫荷心里吐槽“说得好像你可以帮我免房租一样。”
但表面还是本着微笑面对客人的服务操守说：“是的。”
虽然这个客人估计大脑不太正常。
“这条街的商铺都在我的名下，我给你免房租，你跟我结婚吧。”
此话一出，莫荷花了三秒掐了自己一把以便确认自己不在梦里，清晰的痛感让他发现这个世界终究是疯成了他不懂的样子，和樊染大眼瞪小眼。
当然，他是那个大眼，毕竟樊染时常眯着眼睛打量他，跟没睡醒似的。
“跟我结婚，一年就好，房租全免，包吃包住，不用卖身，只要卖艺。”樊染说得很有条理。
“哦，对了，每个月还有五万的零花钱。”她非常自得地补充道。
“怎么样，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此时此刻，莫荷觉得比世界荒谬的是他的理智——对方开出的条件他是真的心动。
但本着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一说法，他正色说道：“这位小姐，我们店要打烊了，欢迎您下次光临。”
樊染皱了皱眉头，心想“难道是条件不够？”
“一个月零花钱六万。”她往椅子背后一靠，抱着手端详着执意送客的莫荷。
莫荷考虑自己要不要报警，生怕这个疯女人会对他不轨。
樊染转身从包里翻找着什么，莫荷下意识退了两步，担心对方掏出把菜刀把他给砍了。
结果樊染只是往自己挂着小熊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歉意地向他笑了笑。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莫荷觉得这女人笑起来的时候好像没那么可怕。
“不好意思，放得随意，有点皱了。”她起身把一份合同递给了他。
“这是婚前财产公示，这份合同能确保你能婚约之内的权利，也方便我们一年后离婚。”
莫荷仔细翻了一下这份合同，他当年看过的合约很多，知道哪些地方会有文字陷阱。
没想到这女人虽疯，合同倒是磊落得很。
只是，“违约金50万？”莫荷注意到了这一条。
“总要有点什么确保我们之间的契约精神，你说呢？”樊染玩弄着笔尖，漫不经心地说道。
莫荷他是真对这条件心动，当年一笔天价违约金断了他在娱乐圈的前程，也掏空了他的存款，这小店虽然经营的势头不错，但这收入给店里伙计发发工资，再交点房租付点社保还还车贷便也没几个子了。
莫荷还想给自己买个房子，樊染给的足以让他在一年后付上城郊楼盘的首付，他虽贵为莫家二少，只要回云京低个头觍个脸就能住上四合院，但他爸现在看他不顺眼根本不管他死活，至于他哥好不容易过了叛逆期不恨他就不错了，繁华落尽孑然一身的，也想在车水马龙里有个完全属于自己的落脚点。
“卖身不卖艺，不对不对，卖艺不卖身。”莫荷在心里默念着，试图给自己洗脑。
“包吃包住是在哪吃在哪住？”莫荷试图在这合同里找点纰漏，好让自己不清醒的大脑打消卖艺这一不切实际的想法。
“吃的话一个月额外有三千伙食费，住的话在我家。”
“我家三层大别墅，分你一层没问题。”樊染见莫荷还在考虑，补充说明了一下。
“我养了一只狗，我不能抛弃它。”莫荷还在进行最后的挣扎。
樊染看出莫荷的摇摆不定，但没想到他是在牵挂那个白球。
观荷咖啡店开在盛安市中心的商业街，附近坐落着不少居民区和写字楼，观荷咖啡店的价格实惠，咖啡和甜品都做得可圈可点，时间长了，积累了一大批老客户，熟客都知道老板养了只长毛的白球小狗，偶尔会被老板从家里带过来，关在店外头卖萌接客。
樊染也是众多老客户之一，她大学的时候常来此处写稿，也曾数次见莫荷在咖啡店忙活，只是咖啡店的人来人往，对方不曾注意在拐落观察他的视线。
她看人一向很准，眼光里有种不合年龄的老辣尖锐，几个细节就能分析出对方大致的性格与背景，她曾这样阅读了无数过客，莫荷是为数不多让她觉得澄澈干净的灵魂。
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呢？或许是闲时坐在门口台阶上请环卫工喝柠檬水的时候，亦或是一个人抱着白球在傻笑的时候，也有可能陪没带伞的老婆婆在店里絮絮叨叨一个下午的时候。
莫荷有种天真温润的通透，跟飘花翡翠一般，微妙、矛盾但吸引着她。
她无意惊扰谁的生活，只是她那古板老爹催婚催得火烧眉毛，她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导演梦她是一定要追的，那这婚也就不得不结，既然非得跟谁过日子，那便挑一个看得顺眼的过。
世间好看的皮囊风情万种，有趣的灵魂也各有千秋，但像莫荷这样又好看又对她胃口的倒是难寻。
她也想过，或许一年后的今天，她看透了他的灵魂，就犹如在强光下看见了翡翠经不起推敲的棉絮与裂纹，便对这人失了兴趣。
但那又如何，反正只是协议婚姻，只是为当导演下的一步出其不意的棋路。
反正现在的她，就是看这人顺眼得很。
“没问题，你记得看好它不要到处跑并负责定期清洁就行，我还挺喜欢小动物的。”樊染愣了愣，随即笑了。
莫荷这才注意到，对方笑起来得时候灵动大方，深黑的瞳孔里如流星划过一丝俏皮。
他这人向来确定好自己想要什么便无所顾忌，反正明天和意外也不知道哪个先到，还不如大胆往前多走走。
莫荷在合同上洋洋洒洒地签上大名，把自己卖出去了。
他的爽快让樊染有些意料之外，本来还打算三顾茅庐，结果人签字签得挺利索，要不是合同她是亲自和律师一起拟的，她都怀疑自己合同是不是有什么纰漏。
“早知道再压压价了，毕竟要开新戏，没啥投资得自掏腰包。”她心里暗想。
但转念一想，总归是成了一件大事，多花点就花点吧，美玉难寻，佳人难觅；哪怕是暂时的风花雪月，也得要一杯好酒才醉人。
“行，明早九点，我开车来接你。”樊染接过对方签过字的合同，点了点头。
“接我干什么？”
“民政局，领证。”她说得简短。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樊染，很高兴跟你见面。”樊染抄起桌上的墨镜戴上，转身潇洒地走出小店。
表面上看着很有气场，实际上她心里也悬——毕竟头一次结婚。
莫荷望着樊染自以为风姿阔绰的步伐，觉得自己脑子没救了，居然毫不犹豫地要和一个晚上戴墨镜的女疯子在明天结婚。
第二天早上九点，一辆黑色宝马停在了咖啡店门口。
樊染自己给自己的新戏掏了不少钱，忍痛卖了几辆好车，只得委屈自己开着这辆老宝马来接人。
打工小哥一看又有车挡门口了，赶忙跑出来开始赶人：“诶，老板，这车停这可不合适，挡着我们店生意了。”
樊染摇下车窗，摘了墨镜，她今天梳了个高马尾，穿了件米白的方领连衣裙，嘴角一笑，便勾起涟漪一片。
“不好意思，我来接个人，一会就走。”
打工小哥一看来的人也好说话，便缓了态度道：“姑娘，你要找谁，我给您叫过来。”
“诶，不用了，人来了。”樊染见莫荷出来了，便喊着要转头的小哥。
小哥赶紧四处张罗，想看看谁这么大福气，让这漂亮人儿亲自来接，一抬头，便看到了自家花枝招展的老板。
这打工小哥可就来劲了：“莫哥，我说你今天怎么不对劲，平常一年四季卫衣长裤的，今天西装笔挺的还配个冒牌表，感情是春天来了。”
其实这表不是什么冒牌表，是莫家祖传的货真价实的镶钻金表，只是平日里太过花哨他很少戴，但小哥断定了他老板没这实力，自行鉴定了一番。
莫荷看着这没正行的打工小哥，无奈笑笑：“别贫了，今天店里进水果，你帮王姐搬一下；还有孙叔要来店里吃蛋糕，你给他配个蜡烛切点水果，闲的时候陪他多唠唠，一定要收钱，去隔壁超市给孙叔买盒奶粉用丝带装饰一下。”
王姐是店里后厨之一，她手受过伤，太重的东西搬不了；孙叔则是负责扫这条街的环卫工，看着五大三粗其实脸皮薄得不行，平日里看别的环卫工在这和柠檬水他也想喝，一个人一边扫地一边惦记着，还是莫荷看出来了，招呼着大叔来喝点水解渴。
后来孙叔一直念着这小伙子好，店里进货他来帮忙搬，店里头的垃圾他天天帮着扔。
今天孙叔过生日，前天从裤子口袋里扒拉出几张纸币要给自己定一块切片蛋糕。
“我就要一个小小的三角形的那种，后天要。”孙叔没怎么吃过这些西洋玩意，但听别人说生日蛋糕要提前预定，便找上莫荷。
莫荷跟大叔推脱道：“孙叔，您生日我们请客，平日里您天天帮忙也没找我们要报酬。”
“别别别，孙叔这么大人了，一个蛋糕买下来绰绰有余。”
莫荷明白了孙叔的意思，于是便弯弯道道地叮嘱打工小哥。
樊染不知道这事情的始末，但觉得这絮絮叨叨的男人怪有趣的，便也不催他们，只是在一边静静地等着。
打工小哥嫌自家老板太啰嗦，推着莫荷往樊染这边走：“莫哥知道了知道了，你就安安心心去约会，店里的事别操心了。”
也不知这姑娘什么眼光，开着宝马看上了他还着大众车贷踩着共享单车的老板。
莫荷拉开车门，朝樊染点点头道：“不好意思，让你在这等着。”
“没事，上来吧，帮我把包放到车后头去。”樊染笑笑表示自己无所谓。
莫荷看到了副驾驶上的手提包，认出来是某大牌的限量款，包上挂着的小熊似乎是昨天在帆布袋上挂着的那一只。
他上了车，把包放在了车子后头，转头又不放心地叮嘱了打工小哥：“给孙叔的柠檬水里多加点糖；后厨多熬点草莓酱；昨天有个客人充值了会员卡但落店里了，你给他打个电话……”
打工小哥兴高采烈地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莫荷心想“你办事我还真不太放心，前天在后厨还把糖和盐的配比搞错了。”
但樊染已经踩下油门，莫荷也只得放下悬着的心，毕竟他人走远了，怎么担心也没用。
“今天打扮得不错。”樊染等红绿灯的时候打趣地说了对方一句。
莫荷理直气壮道：“毕竟收了钱办事的，一分钱一分货。”
樊染不知道莫荷的敬业精神，当初当爱豆的时候有签售会，粉丝让他叼玫瑰就叼玫瑰，让他卖萌就卖萌，戴什么猫耳兔耳狗耳更是不厌其烦不计其数，张张神图哄得一群粉丝心花怒放神魂颠倒。
她低头笑了会：“那我这钱花得还挺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