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二郎要被游街的消息传开,街市上各色闲杂人等纷纷赶来,跟着傅家家丁押着梁帆的队伍看热闹。都踮着脚尖,昂着头,兴奋的看着这位依仗家里财势在梁溪为虎作伥的纨绔子弟。小声议论着什么,互相打听着消息,脸上都洋溢着激动之色。那些陆续走开的人们,很快将消息传播出去,迅速的在大街小巷中扩散开来

    。

    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昨夜的乌云去而复返又卷了上来,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宛如狂风暴雨的前奏,天空阴沉沉的,云朵压的极低,压抑的整个傅家都静悄悄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慈安堂内,傅家长幼齐聚于此。

    “祖父,我们此举会不会太招摇了?若是让京中知晓,恐怕又生事端。”傅知意微皱着眉内心不安道。

    祖父傅鹤时的拐杖重重的敲在地上,神色不愉,面上带着怒意:“若是我们傅家连个女郎也护不住,让他们瞧了笑话去,那我们傅家才真是大难临头。”

    “父亲说得对,皎皎莫怕。若是这种腌臜都羞辱到我家门前了,我们却连反击都不敢,日后那些狗仗人势的,贪图我们傅家钱财的,还不一点点把我们傅家蚕食殆尽了。今日,我们就是要给他个下马威,让那些人知道,纵使我傅家辞官归乡,也不是他们能欺辱到头上的。”傅青山不疾不徐,沉稳的声音如同一张温暖的大手抚慰着傅知意紧绷的心弦。

    “舟儿。”祖父傅鹤时唤着孙儿。

    傅淮舟起身应声道“祖父。”

    祖父一改往日的严肃,对着傅淮舟慈祥的笑着,柔声开口道:“舟儿今日做得很好,勇于护着妹妹,是我傅家男儿的气概。”

    “淮舟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愧为傅家子息。”傅淮舟神情严肃,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

    母亲姜怀玉拉着女儿的手,好生心疼,女儿平白受这等委屈,她心中即心疼又气愤。

    “老太爷,二老爷和夫人回来了。”祖父身边的长随应松进屋禀报。

    “这梁家怎敢如此行事,真是气煞我也!”二老爷怒气冲冲的进屋说道,刚一进城就听到家门口发生的事情,一路上都在咒骂梁家二郎。

    头几日二老爷和夫人去巡视周边的庄子去了,今日刚回来就发生了这等事。二夫人和三姐姐傅知言也在傅知意母女俩身边安慰着,出声怨怼梁帆。

    几人正说话间,门外传来小厮慌张的声音“老爷,老爷,不好了!官府的人来了,说要带走二公子!”

    一屋子的人瞬间从座位上惊起,傅知意脑袋嗡的一声,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茶盏。清脆的声音响起,唤回了一丝理智。怕是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惊慌失措间衙役已经进了慈安堂。领头的衙役拿着梁家写的状纸念到:“今辰时,于傅宅门前,傅淮舟以剑恐吓梁帆,动手伤人致梁帆右手骨折,左腿膝盖受伤。私自押人游行,有违大庆律法。数以上罪行,处以笞行二十。即刻带回衙门行刑。”

    “官爷,且慢。”傅青山伸手拦住要上前押走儿子的衙役“今日是他梁帆到我傅家门前,言语侮辱我家闺阁在室女,我儿才动了手。官爷不能听信他一人之言呐。”

    一家人神色紧张的看着傅青山同衙役交谈,生怕会真的带走傅淮舟去受刑。唯有祖父皱眉叹了口气,他知道,为了傅家在梁溪的太平日子,今日这刑罚,是不得不受了,

    “傅公,今日是贵府公子先动了手,还押人游街,纵使吴县令想保你家公子,也难敌悠悠众口啊。更何况,还有上面呢。”说着用手指了指上面。

    “爹,我认。从动手那一刻,我就做好这个准备了。”傅淮舟走上前,站在父亲身侧,冲父亲安慰一笑。

    他知道梁帆之所以敢公然上门想纳皎皎为妾,一则是梁家在梁溪根深树大,坐拥财宝万千。梁帆平日里就是个谁都不放在眼里的主,在梁溪臭名昭著。二则,就是觉得梁家碍着上京,不敢拿他怎么样。可梁帆想错了,祖父和父亲辞官不是怕了上京那位,而是为了保全一家老小,以及旁支。祖父和父亲不在乎生死,为国家,可死谏、可殉国。可这位新登基的皇帝,不听臣下之言、不纳百官之意、忌惮前朝重臣、妄图杀之殆尽。为了保护家人,不得已才辞官避祸。

    而梁帆此举犯了傅家的大忌,傅淮舟又及其爱护这个幼妹。即使知道避免不了刑罚,也要为妹妹出口恶气,给这些落井下石的人一个警告。

    傅知意快步走到哥哥身前,稚嫩的脸上透着担忧的神色。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她没有慌乱,也没有因为梁帆的轻佻而感到羞耻,更没有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她想的只有一件事,傅家,绝不能再授人以柄。傅家用大好前程换来的安稳日子,不能因为她而前功尽弃。

    可今日听了祖父和父亲的话,突然醒悟过来。有些事情一味的忍让,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到最后,谁都能踩上傅家一脚。不破不立,今日祖父、父亲和哥哥的作为。正是让所有人知道,纵使傅家不如从前风光,也不是任人欺凌的。

    “二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傅知意愧疚的低下头,眼里有泪花闪动。

    傅淮舟笑着,温柔的摸摸妹妹的头,轻声安慰道“皎皎,这可不是你的错。是那梁帆羞辱在先,哥哥若是连气都没为你出,才对不起你呢。皎皎别担心,才区区笞刑二十,你哥哥受的住,放心吧!”

    傅知意看着哥哥被带走,心中焦急又担心,每一瞬都像沙砾般缓缓滑落,心头犹如火焰般燃烧。

    慈安堂内弥漫着一股忐忑不安的气氛,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紧绷着,似乎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到来。

    厚重的乌云像似一床巨大的被子,无情的遮挡了阳光,将整个天地包裹在一片阴沉的氛围中,心情也随着天气沉重起来,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迫着,让她无法抑制内心的起伏。

    府衙外人头攒动,都在看热闹。讨论着今日傅家门前发生的事,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乱糟糟的。大部分人都在说傅家是无妄之灾,护着妹妹本是该被夸奖的事情,竟要受刑,始作俑者却相安无事。随着打板子的声音传来,突然雷声在头顶炸响,大地被震的颤抖,杂乱的声音也瞬间停息。

    沉闷的雷声越来越大,似乎要冲出浓云的束缚,撕碎云层,解脱出来。那耀眼的雷电,蓝光急速驰过,轰隆的巨雷随之震响,震的人心收紧,大地摇动。瞬间大雨倾盆如注,围观的人群四散开来,只剩傅家的人在围栏外观刑。

    看着傅淮舟受刑,傅家人的心像是被紧紧揪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仿佛空气中都充满着扎人的银针。

    傅淮舟趴在长凳上受刑,面色苍白如纸,背后的衣袍被打的破烂不堪。血肉模糊一片,鲜血不断地涌出,混着雨水滴落了一地。伤口浸透了血迹,随着每一板子落下,都带着一阵剧痛。他咬紧牙关,尽力不让自己发出□□声。

    “听岚,你带着忠叔马上去城中寻医术最好的大夫,接他回府等哥哥回家。快去!”傅知意满脸的泪混着雨水,瞧她一双通红的眼睛才知道是哭过的。这么大的雨冲刷着哥哥破开的皮肉,若不及时医治,恐有危险。

    “是,小姐。”出来的急,谁都没有记得带伞,这会大家都淋在雨中。听岚应了小姐的话,也顾不得这大雨,马上跑回府去寻忠叔去请大夫了。

    身后突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傅知意闻声望去,是宋昭然和宋云徽。他二人撑着伞走来,身旁的仆人怀里抱着伞分发给傅家老小。宋家二位和傅家长辈低头行礼,打了招呼。

    宋昭然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担忧的望向行刑台上的傅淮舟,那人被打的皮开肉绽,看的宋昭然心中一惊,眼泪簌簌落下。秀气的眉头紧锁,面上尽是担忧之色。

    又转头看向傅知意,她淋在雨中,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浸湿,头发被雨水拍的凌乱不堪,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她在雨中哭泣,被淋到颤抖,磅礴的雨声掩饰着泪水和哭声。

    “昭昭。”傅知意带着哭声唤着她,声音沙哑。

    宋昭然跑过去给她打伞,握住她冰凉的手。“皎皎,我都听说了。这该死的梁帆,竟敢如此羞辱你。”一边给她暖手一边说“我家和梁家还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回去我便告诉父亲,从此再不给这狗杂碎家供货!”

    宋云徽解下身上的披风,递给傅知意,面露心疼“傅小姐,披上吧,小心着凉。”

    宋昭然率先接过,她知道,以傅知意的性子宁可淋雨也不会接其他男子的衣物。让丫鬟撑伞,她为傅知意披上披风“傻丫头,先别管什么男女大防了,你的身体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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