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落在脸上的雨水,化成细小的水珠,流淌到傅知意衣服的褶皱里。初春的雨带着森森凉意,冷风吹过她沾满雨水的身体,那单薄的衣物在冷风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每一阵风吹过,都像是有无数冰冷的小手在摸索着皮肤,让她忍不住的颤抖。

    傅知意抬头看向宋云徽,露出一个艰难的微笑“多谢宋大哥,失礼了。”

    宋云徽看着傅知意,她微微仰起的脸庞,泛着点点湿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

    但那清丽柔美的容颜,却是一片毫无血色的惨白,柔弱的让人心痛“傅小姐不必过于忧虑,令兄常年习武,想必身体康复也是快的。莫要忧思过度反倒伤了自己的身子。”

    宋昭然的脸上也挂着泪滴,她心悦傅淮舟。去岁的花朝节庙会,是她第一次见到傅淮舟。那时她被拥挤的人流和丫鬟冲开,不小心摔了一跤。

    若不是傅淮舟及时拉起她到一旁,恐怕会遭人踩踏受伤。他先是抱歉失礼,接着询问她可有受伤。他的声音如同天籁一般动听,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宋昭然的眼里却只能看见傅淮舟。

    自那时起,便心悦傅淮舟,只是还未曾说出口。

    那个意气风发、风神俊朗的翩翩少年如今伏在刑台上,受着笞刑。雨水打湿他的衣袍,凌乱他的发丝。纵使如此,他也

    没有喊出一声痛。

    终于,漫长的行刑结束。傅家人赶忙冲向行刑台,为他打伞,连忙将他送回府上医治。

    “昭昭,宋大哥。今日家中怕是无法招待二位了,多谢你们送来的伞。待事情结束,知意定登门道谢。”傅知意把披风

    递还给宋昭然。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快去照顾二哥哥吧,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皎皎尽管来找我。”宋昭然的眼里还噙着泪,心里

    十分心疼这兄妹俩。

    傅知意听了,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如今除了家人,肯真心待她的也只有昭昭了。向她二人道别后,坐上马车回府了。

    傅淮舟常年习武,身体素质要比常人好些。大夫医治的及时,倒是没什么大碍,每日涂抹药膏,静养几日便可。一家人

    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傅家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就算京中知晓了,也说不出什么。

    而此时的京中,朱雀大街上人头攒动。往常街上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今日却未听到一声。行人脚步匆忙,都伸长了脖

    子望向城门口,熙熙攘攘的往城门口簇拥着。酒楼、茶肆、街边上也都被围观的人占满了。

    “今日抚远将军凯旋,听闻圣上在含元殿亲自设宴款待。”街边围观的人激动的说着,将军凯旋,他也与有荣焉。

    “将军大破敌军,打的北狄节节退败。攻下他们九座城池,还逼得他们割地求和。我等平民百姓也与有荣焉啊!”百姓激动的讨论着,为他们有这样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而自豪,而激动。

    “哎,听说跟着将军的副将,陆小将军这次屡立奇功,仅率百人夜袭平邑关,生擒了坐镇平邑关北狄二皇子。为抚远将军拖延时间,等北狄的援军到了平邑关,抚远将军已经攻进了他们平津大营拿下他们的主帅。陆小将军带着五花大绑的北狄二皇子到了平津,准备杀他立威,北狄皇帝这才割地求和,每年岁贡。”

    “这位陆小将军还真是年少有为啊!”

    “是啊,他即将过门的妻子还是朝中重臣傅院长的嫡女呢,这往后真是青云直上啊!”此话一出引得众人唏嘘。

    “张兄,你还不知道呢?那傅院长早已辞官,如今都不在京中甚久了。陆家早就为他重新择妻,你这消息未免太不灵通了。”

    那人惊讶,随后有人为他解释“说来也巧,陆小将军现在的未婚妻,也是翰林院院长的嫡女。同样的官职,但早已物是人非咯。”

    “傅院长为何辞官啊,如此位高权重,说辞就辞,竟是连家中子女嫁娶都不管了。”疑惑的问出声。

    有人伸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此间缘由,可不是你我能评说的。”

    说话间,城门口传来人们欢呼喝彩的的声音,人声鼎沸。雷动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回荡在朱雀大街,人影憧

    憧,望着离城门还有段距离的军队,兴奋激动的呼喊着。人们兴奋地手舞足蹈,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脸上洋溢着无

    法控制的喜悦。

    当渐行渐近的军队缓缓踏入城门,城门内外的闲杂人等都已被禁军肃清,站在街道两旁。

    “将军凯旋!将军凯旋!”城中百姓高声呼喊,欢呼声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抚远将军微笑着乘马驶过,向身边的百姓招手示意。

    陆砚池骑在马上,身披重甲,手持铁剑。他今日格外好看,身披墨色铠甲,身姿挺拔如松,气势刚健似骄

    阳。剑眉下是一双璀璨如星的双眸。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缰绳,迎着朝日晨光而来,如同一把劈开黑暗的

    利剑。有着胜仗归来的得意,和即将见到心上人的喜悦。

    他在人群中搜索,没见到他日思夜想的皎皎。颇有些失望,他离京已一年有余,心中的思念早已喷薄欲出,

    他想见她,想告诉她这一年多里无数个日夜,牵挂她到失眠,只有摸着她送的平安符才能勉强入睡。思念像一条

    蛇,在他的心头越盘越紧。

    泉阳一战,为救恩师抚远将军谢靖川,腹部受敌人一剑。若非军医及时赶到,他恐怕没命回京。中剑那一瞬

    间,他想,要是就这么死了,皎皎怎么办?会不会受人闲言碎语,新的夫婿会不会待她不好,会不会因他伤心?

    他想,这世上除了他自己,不会再有郎婿比他更爱皎皎,不会有人比他待皎皎更好。为了皎皎,他不能死。

    此番回京,他便能娶皎皎了。一路上他快马奔驰,只盼着能早日见到皎皎,早一刻也好,心中的思念已经快

    要将他淹没了。街上人多繁杂,她又还未出阁,没来也是好事,别叫哪个登徒浪子占了便宜去。等他入宫受封,领

    完奖赏,自会亲自去府上寻她。

    陆砚池入宫受封,跪在紫宸殿中,听公公细数他在军中功绩,接着宣读圣上旨意:“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成也。不意朕访边务狄贼扰我河西,中郎将陆砚池,斩将破敌,有功于国。因其功勋卓著,忠勇无匹,兹特授尔为正四品忠武将军,可入禁受事。赐宝剑一把,食邑八百户。钦此。”

    陆砚池领赏谢过陛下。出宫后,拜别恩师,快马先回到家中。

    “爹,娘!”刚到府上门前,就看到爹娘在门前等候。母亲见了他,霎时眼含热泪走上前迎着儿子,看

    着儿子利落的下马,握住儿子的手,来回的在他身上看。随后带着哭腔说道“儿啊,瘦了”。刚说出口眼泪就落了

    下来。

    陆砚池也是眼中含泪,父亲陆中行背过身偷偷擦擦眼泪,又转身叫那母子俩“玄玉,快进屋,你娘给你准备

    了一桌子饭菜呢!快快快,别在门口了。”

    刚落座,陆砚池还是心心念念记挂着他的未婚妻“娘,知意最近怎么样。今日怎么没叫她一起来吃饭?”

    陆母赵熙神色一顿,闪过一丝心虚,躲闪着不敢看陆砚池“儿子,先吃饭”。

    陆砚池心里咯噔一下,发觉不对,放下筷子问道“娘,怎么了?知意怎么了?”

    赵熙求救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夫君,陆中行笑骂道“臭小子,心里没有你爹娘了是不是,回来也不问问我们”。

    看着父母言辞躲闪,陆砚池心中警铃大作,不对劲。好似有一只手揉捏着他的心脏,让他急得要呼吸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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