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不接受任何拍摄团队来访,哪怕是亚马逊集团也不行。”

    拒绝了一个又一个的来访电话,我难掩内心的烦躁,跑到了花园里,用力地拔掉了果实仍然泛青的西红柿秧。把它们摔在地上时,我才能从这密不透风的郁闷中短暂地透透气。

    外婆的身体再次恶化了。这一次,哪怕是圣芒戈也无力回天,因为她已经太老了,个人证明材料上写着,她已经二百四十五岁,已经超过巫师的平均年龄二十多年。我时常在想,是不是我父母任性的结合,才导致她足足拖了二十多年,而我又自私地吸干了她的生命力,让她在我即将成年之时飞速衰老,用一种恐怖又痛苦的姿态摆脱了她的外孙女?

    亨伯特想要碰碰我的肩膀,被我躲开了。我讨厌身体接触,既派不上用场,又对他们没有任何损失。我讨厌亨伯特,讨厌雇佣的麻瓜,讨厌圣芒戈的巫师,讨厌慰问信,讨厌我自己。我讨厌花园,讨厌向我寻求慰藉的动物。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个不能用魔法的暑假了。我几乎每天都在练剑,只有这样,我才会感到饥饿。亨伯特很少,或者说,不敢跟我对话,除非是必要情况。在他第一次说出“你应该和外婆讨论遗嘱了”的时候,我一剑砍在了他的肩膀上。后来我有些愧疚,而他也从来没提起这个话题。

    今年夏天,我有个必须要出席的活动,本地农业协会举办的啤酒节。当地很多农场主的孩子都是在十六岁开始掌管农场事务的,我实践得比他们早,但今年才有合法资格代表佩斯利庄园出席。外婆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当我穿上啤酒节的裙子,来到她面前展示装扮的时候,她艰难地指了指床头柜,让我把上面的名单递给她。看着开头的名字,我就知道她究竟是要跟我说些什么了。我很抗拒面对这一切,但外婆的目光开始变得急切,嘴里也发出吼声。

    “这是葬礼名单,对吗?”

    外婆点点头,示意我念出声。我颤抖着指着开头的第一个名字:“维丽丝·德拉库尔……”

    “哎。”

    “莱姆斯·卢平……德拉科·马尔福……他爸爸已经进了阿兹卡班了,我们不能……”

    “呵、咳咳!”

    “西弗勒斯·斯内普……没了。”

    外婆点点头,闭上眼睛,深呼出一口气。我帮她躺回原位,盖好被子,下楼,准备前往啤酒节现场。亨伯特已经备好了车,司机是我认识的人,附近的镇长刘易斯。

    “我会照顾好小费尔明娜的,她今晚沾不到一滴酒精饮料,你放心好了!”镇长翘起他唇边的胡须,“她身上但凡沾染了一点年轻人的恶习,我一定会让你知道的!”

    “谢啦,刘易斯,我也相信费尔明娜。她一直是个好姑娘。”

    我钻进镇长的旧车里。很快,我们便到达了麻瓜小镇的广场上。电力驱动的灯火、手动撑起的防雨棚、穿着各种利落简洁打扮的普通人,这一切都让我生出了一种陌生感。镇长拍了拍我的肩膀,“别紧张,大家都认得你。如果你记不住对方的名字,就直接说出来,没人会怪罪你的,毕竟你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学的宿舍里呆着。”

    我冲他感激地笑了笑。很快,有个金发男孩向我发出邀请,想和我一起去摊位外面跳舞。我来者不拒,一直跳到脚趾疼得走不动路,这才停下来,坐在没人注意的空位上。

    我真希望维斯帕、达芙妮或者德拉科在这里。我想让他们知道,我不快乐,我想要被他们同情关爱,想和他们一起拿什么打趣取乐,我想要融入进一群人里,分享他们的情绪,也被他们理解。我不想长大,也不想面临失去。可我更害怕我爱的人因我受苦。

    突然,那个和我跳了很久舞的男生冲了过来,跟我说道:“费尔明娜!镇长说有急事!你得赶紧回去!”

    外婆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等我急匆匆地跨进她的卧室之后,她定定地看了我一眼,闭上了眼睛,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我尖叫了一晚上,却没能流出一滴眼泪。天亮后,我终于看到自己的指甲已经被磨得满是鲜血。大概,在我尖叫的时候,手无意识地抓住了什么东西,把我弄伤了。看着我手上的血渍,亨伯特没有露出更多的表情,只是认真地帮我包扎了伤口,然后开始替我撰写葬礼的邀请函。

    我找了一个麻瓜的殡仪公司给外婆处理仪容和下葬事宜。卢平教授穿了身皱皱巴巴的黑西装,斯内普教授的打扮更体面些,不过都不如德拉库尔一家隆重。德拉库尔夫人的珠宝没有成套,芙蓉的发型有些乱,这让我感到些许慰藉。跟殡仪公司说明了情况后,抬棺人变成了我,斯内普教授,亨伯特和镇长刘易斯。每走出一步,我都会想,这路好颠簸,外婆在里面会不会不舒服?

    “愿逝者安息——”

    迟到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芙蓉紧紧搂住我,让我终于有了一个可以痛哭的地方。葬礼结束后,亨伯特依照外婆遗嘱中的内容,留下几位关系密切的人吃午饭。看着剩下的几人,我数了一下,发现没见到马尔福一家。

    “我没邀请他们。”亨伯特一边开车一边说,“我想,你不想见到他们,而且他们目前也来不了,对吧?”

    “可是这样很没礼貌。”我皱起眉头,“外婆不是说过要让他们过来的吗?”

    “如果它想,它肯定会出现的。”亨伯特用手指敲着方向盘,发出一串令你十分厌恶的响声,“它理解不了你的。”

    “你为什么要用‘它’?你……”我强忍住哭泣的冲动,“德拉科一直是我的朋友……虽然……我……我受不了了……”

    斯内普教授不合时宜地插嘴:“我建议你到卢平的身上掉眼泪,我的西装是租来的。”

    “西弗勒斯……”卢平叹了口气,“你是她唯一的血亲了。”

    “这又不是我造成的。”

    回到城堡后,我立刻换上居家的睡衣,用毯子裹住自己,关上房门,随便点开一部电影,双目出神地盯着屏幕。我不知道这些视频放了多久,也不在乎它们讲了什么,只知道屏幕一直亮着,耳边总有声音,毯子和拥抱很相似,但还不够格。我害怕亨伯特,也害怕其他人对我表示关心,现在的我太过脆弱,无论是什么样的接触都会把我的理智彻底粉碎。我多想回到那些无忧无虑的夏天。

    “费尔明娜。”房间门被打开,走廊里的灯光透进房间里,使得电影的屏幕终于不再是唯一的亮光,亨伯特和另一个人站在外面,语气温和:“你不能一直沉溺在美梦之中。它会毁掉你的。我们不能放任你。”

    “现在不行。”我无力极了,“我不想说话。”

    “我知道。”德拉科轻声说。我终于抬起头来,他缓步走进,坐到我的身边,轻轻揽住我的肩膀,“抱歉,我迟到了,我们家也发生了很多事,你看报纸的话,应该知道了。”

    “你爸爸……那天,把我藏了起来。”我的喉舌终于生出了一点力气,“我很感谢他所做的一切,虽然后来我自己又跑出来了。”

    “他不算什么好人……”德拉科苦笑,“不过偶尔也算有良心,我老爸。你很冷吗?”

    我点点头。亨伯特再次推门而入,端上来热饮和今晚的夜宵:酥皮蛤蜊汤。食物的香气唤醒了我的感官,我拿起勺子,戳开碗顶的酥皮,将它泡进粘稠的蛤蜊浓汤里。海鲜的鲜香和奶油的油脂香味萦绕在我的鼻尖,我吃了一口,然后是第二口,第三口,最后,我甚至捧起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等到碗里的东西全都倒进我的肚子,我才想起一直守在我身边的德拉科,擦了擦嘴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亨伯特招待了我,很丰盛。”德拉科端起一只茶杯,“你可以信任我的,我这个暑假……也学了大脑封闭术。你们家的情况,我绝不会泄露出去的,请你相信我。”

    “我没法相信任何人。”我的心难受地缩紧,如果不能把它里面深藏的阴暗想法倒出来,我可能会被它们绞死,“我觉得……所有人都会抛下我。亨伯特会走的,外婆离开之后,他就自由了,他毕竟是吸血鬼。爸爸妈妈不要我了,明明他们很爱我,又总是向我传递各种各样的消息,可为什么他们一定要离我这么远?”

    德拉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再次将我抱紧。我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溢出,打湿了德拉科的衬衫:“我会做好只剩我一个人的准备的……但是……为什么总是那么快、那么匆忙……请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的。”德拉科拍着我的后背,温柔地安抚着我,“你做了那么多傻事,我也还是你的……好朋友,以及你的专属找球手。……我们会活下去,我们会一起活下去,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会分开。”

    我知道这很难做到,可不知为何,德拉科的保证,比任何人的安慰都让我安心。我用力抱紧了他,他也加强了力量,让我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德拉科终于松开了我:“我得回去陪我妈妈……明天见。过几天去采购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对角巷。”

    我点点头,“如果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过夜吗?”

    德拉科的脸突然涨得粉红。他的目光开始变得躲闪,说话也支支吾吾起来:“也许——也许吧,亨伯特他——总之我会试试,额,嗯!再见,我得让亨伯特送我回去。”

    我举起手,对他弯了弯。屏幕里的男女正在忘情接吻,我无奈地笑了笑,关掉屏幕,打开了房间的灯,躺回床上,等待低潮期慢慢过去。

    第二天早上,邓布利多校长敲响了城堡的大门。毕竟我们没有邀请他参加葬礼,见到他时,我略微有点紧张。校长只是简单地表达了几句悼念,也没有接受我邀请他吃早饭的请求,只是让我带他来到墓碑前,献了一束鲜花。我很想和一个值得信任的长辈聊聊现在的情况,便把目前的情绪向邓布利多校长倾诉了一番。他也一直认真地倾听着,眼睛始终温柔地注视着我。说到最后,我想到了马尔福一家的遭遇,以及其背后的原因。

    “邓布利多校长,我……我在想,人一定要从两个选项里做出选择吗?”

    “也许是的。”校长明白了我的意思,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至少,在我的经验里是这样。不过,你外婆也有另一种答案,我想她也教过你。”

    “逃避,逃得远远的。”我咬了下嘴唇,“我不能做这种事,所以我现在只能选择了。”

    “你和马尔福先生并不算是很合适的搭档。”邓布利多校长叹了口气,“会后悔也是人之常情。”

    “对,他配不上我。”我苦笑了一下,“但是我不后悔。我只是害怕。我不是那种愿意直面恐惧坚守阵地的人,不然我就会穿上红色的袍子了。”

    邓布利多校长被这句话逗得微微一笑。“这只是一种选择,不是你犯的错误。”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突然注意到,他的半只手不太对劲,几乎变成了焦黑的骷髅。发现我注意到了他的手,邓布利多校长满不在乎地扯了扯袖子,“老了是会出现一些问题的。哦,对了,普林斯小姐,记得随时把你的剑磨亮——是为了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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