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至的过往2
当时在一边旁观的春至却无端感觉到一种心慌。
因为春至好像能够感觉到……
娘亲身上有一股气散掉了。
从那一天开始，春至娘亲的身子终于开始彻底变差，无力回天了，从吃不下东西，再到睁不开眼。
在她的精心照料下，娘亲还是于清明前离世。
可直至她娘亲去世，她爹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年少时便经历了这场巨变，真是让九岁的她不知何处是此生的方向，即便是背井离乡，又有何处是归途？
年幼时，便一个人面对娘亲的病重与离世，于她而言，真的太过残忍。
……
淮国一百一十九年，清茗醒来下凡的那一日正是清明，春至第二日出了家门，手里还抱着什么东西。
她眼下还能隐约看得见路，听觉也勉强尚在。
春至本该昨日去祭拜她的娘亲的，可是因为她的身体不适，所以拖到了今日。
她一个人，怀里抱着祭祀用的东西，走在去郊外乱葬岗的路上，可是走着走着，突然觉得有雨水落入眼睛，她抬头看着天空，觉得一阵耳鸣，随后又觉得眼中所见逐渐模糊。
她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只是用一只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她眨了眨眼睛，终于……
彻底失明。
在去郊外乱葬岗的路上，春至的世界变得无声，也无光。
她好害怕，她站在原地，拼命的用手搓着自己的眼睛，试图让它看得清楚点。
站在角落的清茗看见了她的模样，悲伤的闭上双眼，命簿上写的，果然都无法避开。
春至因为娘亲离世，太过悲伤，再加上连日的落泪，她的五感失去了最重要的两感。
春至站在路中央，不敢动作了，她怕她一迈出腿，便会被泥泞的路绊倒。
那时候她被吓得腿都软了，跪在地上害怕的哭，却突然感觉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然后把她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他的掌中。
春至被吓了一跳，清茗感觉到手中的小手冰凉，她害怕的蜷起手指。
清茗将手里的伞往春至的头上挪去，雨水早已经将她怀里抱着的纸钱打湿，他看着春至细瘦的胳膊，突然落下泪来。
他好想让她知道，这世间，总有人在牵挂你。
那个人，是我。
……
春家娘亲离世之后，春至小姑娘的世界里，多了一个人，那个人会牵着她的手。
而清茗，也正式在春至的一生中出场。
他会牵着她，趟过雨后泥泞的路。
他会带着她出门散步，让她跪了许多天跪麻的腿得到舒缓。
他会在她的掌心写字，虽然比较难的字她都不认得，但她记得娘亲教她认字时，曾在她手里一遍遍写过的那些简单的字。
她可以开口和他说话，因为她并不是天生便如此又聋又瞎的，可是她每次问他的问题，都得不到回答。
她只觉得他的手好暖，好暖，就像寒冷刺骨的冬日里，取暖用的火炉子。
……
有一日，清茗牵着她的手，慢慢的走在恰逢镇的郊外，清茗带着她，停留在一处大树下。
他在她掌心写字，问她：“你想你娘亲吗？”
春至年纪尚小，眼中很快便蓄满了眼泪。
“我想她了。”她开口回答他。
看着春至的脸上都是委屈，但清茗却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他要教她学会面对。
面对人生无常，明白求而不得是常态。
“能跟我讲讲吗？”他又在她掌心写。
春至似是也没有想到他会问她这个问题，她低低哭了几声，才开口说。
“我娘她病重的进程是很快，很快的……”她的声音很低。
“一点也等不了，等不了……”她摇摇头，不知是在想什么。
“明明她去世前的年尾，还能够出门帮人卖菜的，可是到了我生辰时，我却发现她，开始行动不太方便了。”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说，她没有告诉我，是我自己发现的。”
小姑娘的声音很微弱，但清茗知道，她不是在祈求自己的可怜，她只是想要告诉他，她想娘了。
比起让她一个人在深夜里偷偷哭，不如让她讲出来。
她又继续说：“等到旁人家都开始准备过年要用的东西时，她虽然还能够讲话，但已经吐字不清了。”
他看到春至说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似是眼下的这阵春风比来自冬日的凌冽寒风更加冷。
清茗看着春风不停的刮向她的袖子里，微微侧过身，替她挡住了附近带着湿气的风。
他看着只到他膝盖附近的小姑娘，犹豫了一下后在她的掌心写。
“你若是冷了，不如走进一些。”
不出意料，春至舍不得拒绝，直接上前抱住了他的大腿。
在感受春至力道时，他皱了皱眉头，似是感受到了春至心里的无助。
他继续在她的小手心里写：“没事，你继续说。”
“之前我的生活虽然孤独，只是与娘亲相依为命，但也算有条不紊，直到娘亲她无法再出门了，我才开始频繁的出门。”
“其实，我有件事一直瞒着娘亲，直到她去世，她都不知道。”
“爹其实回过一趟家，他来找过我，他说他不想见到娘亲，他还跟我说，他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爹的样子让我觉得陌生，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他那样面对面的坐着了。”
“后来突然有天，有人告诉我，他死了，死在了一家卖笔墨的书斋。”
“他终于还是死在了自己坚持要走的那条路。”
“他去的那个小城太远了，所以我没有办法去给他收尸，既然他活着的时候没有想过回家来，那以后也不要回来了。”
“那个时候娘亲也已经病重，我更加不会离开，我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娘亲。”
“我不能让她死不瞑目，死前还挂念着他。”
“娘亲病重的那几个月，我没有在人前哭过，只有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我才会躲在娘亲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哭一场。”
“我知道，很快，我可能就要……没有娘了。”
“想到她难受的样子，我不懂，我当时不懂何为生命，我也不懂，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不到半年，就变成这样了……”
春至无声的哭泣着，自小哭了太多，她早已经学会，该如何无声的哭泣，不发出一丝抽泣的声音，就那样默默的让眼泪流下来，滑过脸颊，然后掉在胸前的衣襟上，随后变成一朵朵晕染开来的，苦涩的花。
“可是我没办法，我还要去挣钱给她买药，还要做饭，等我哭够了，我就回去和她一起躺着，睁着眼睛，失眠到天亮。”
“等天亮了，隔壁的鸡叫了，我就又出门，帮着别人卖菜。”
“我接过了娘亲的工，才知道，她有多苦。”
“我也才知道，所有的节俭，从来都不是毫无缘由，毫无意义的。”
“第一次我打算去替她的工时，她用尽全力扯住了我，我回头，看见她无声的说了两个字。”
“别去。”
“我知道她是在担心我，但我自己做了决定，我和她说。”
“娘，别担心了，你是我娘，只要能够救你的命，我做什么都可以。”
“爹离开家里的时候我还太小，我没有和他说过什么印象深刻的话，我偶尔也问娘她想他吗？她说想。”
“我说我不想他，我知道自己是个很别扭的人，我怨恨他。”
“如今回想起曾经和他相处的时间，也有那一年的端午，他带着我出门去买粽子，知道我喜欢吃咸口的，他还会记着，他就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穿过人潮，去我想要去的地方。”
因为春至好像能够感觉到……
娘亲身上有一股气散掉了。
从那一天开始，春至娘亲的身子终于开始彻底变差，无力回天了，从吃不下东西，再到睁不开眼。
在她的精心照料下，娘亲还是于清明前离世。
可直至她娘亲去世，她爹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年少时便经历了这场巨变，真是让九岁的她不知何处是此生的方向，即便是背井离乡，又有何处是归途？
年幼时，便一个人面对娘亲的病重与离世，于她而言，真的太过残忍。
……
淮国一百一十九年，清茗醒来下凡的那一日正是清明，春至第二日出了家门，手里还抱着什么东西。
她眼下还能隐约看得见路，听觉也勉强尚在。
春至本该昨日去祭拜她的娘亲的，可是因为她的身体不适，所以拖到了今日。
她一个人，怀里抱着祭祀用的东西，走在去郊外乱葬岗的路上，可是走着走着，突然觉得有雨水落入眼睛，她抬头看着天空，觉得一阵耳鸣，随后又觉得眼中所见逐渐模糊。
她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只是用一只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她眨了眨眼睛，终于……
彻底失明。
在去郊外乱葬岗的路上，春至的世界变得无声，也无光。
她好害怕，她站在原地，拼命的用手搓着自己的眼睛，试图让它看得清楚点。
站在角落的清茗看见了她的模样，悲伤的闭上双眼，命簿上写的，果然都无法避开。
春至因为娘亲离世，太过悲伤，再加上连日的落泪，她的五感失去了最重要的两感。
春至站在路中央，不敢动作了，她怕她一迈出腿，便会被泥泞的路绊倒。
那时候她被吓得腿都软了，跪在地上害怕的哭，却突然感觉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然后把她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他的掌中。
春至被吓了一跳，清茗感觉到手中的小手冰凉，她害怕的蜷起手指。
清茗将手里的伞往春至的头上挪去，雨水早已经将她怀里抱着的纸钱打湿，他看着春至细瘦的胳膊，突然落下泪来。
他好想让她知道，这世间，总有人在牵挂你。
那个人，是我。
……
春家娘亲离世之后，春至小姑娘的世界里，多了一个人，那个人会牵着她的手。
而清茗，也正式在春至的一生中出场。
他会牵着她，趟过雨后泥泞的路。
他会带着她出门散步，让她跪了许多天跪麻的腿得到舒缓。
他会在她的掌心写字，虽然比较难的字她都不认得，但她记得娘亲教她认字时，曾在她手里一遍遍写过的那些简单的字。
她可以开口和他说话，因为她并不是天生便如此又聋又瞎的，可是她每次问他的问题，都得不到回答。
她只觉得他的手好暖，好暖，就像寒冷刺骨的冬日里，取暖用的火炉子。
……
有一日，清茗牵着她的手，慢慢的走在恰逢镇的郊外，清茗带着她，停留在一处大树下。
他在她掌心写字，问她：“你想你娘亲吗？”
春至年纪尚小，眼中很快便蓄满了眼泪。
“我想她了。”她开口回答他。
看着春至的脸上都是委屈，但清茗却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他要教她学会面对。
面对人生无常，明白求而不得是常态。
“能跟我讲讲吗？”他又在她掌心写。
春至似是也没有想到他会问她这个问题，她低低哭了几声，才开口说。
“我娘她病重的进程是很快，很快的……”她的声音很低。
“一点也等不了，等不了……”她摇摇头，不知是在想什么。
“明明她去世前的年尾，还能够出门帮人卖菜的，可是到了我生辰时，我却发现她，开始行动不太方便了。”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说，她没有告诉我，是我自己发现的。”
小姑娘的声音很微弱，但清茗知道，她不是在祈求自己的可怜，她只是想要告诉他，她想娘了。
比起让她一个人在深夜里偷偷哭，不如让她讲出来。
她又继续说：“等到旁人家都开始准备过年要用的东西时，她虽然还能够讲话，但已经吐字不清了。”
他看到春至说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似是眼下的这阵春风比来自冬日的凌冽寒风更加冷。
清茗看着春风不停的刮向她的袖子里，微微侧过身，替她挡住了附近带着湿气的风。
他看着只到他膝盖附近的小姑娘，犹豫了一下后在她的掌心写。
“你若是冷了，不如走进一些。”
不出意料，春至舍不得拒绝，直接上前抱住了他的大腿。
在感受春至力道时，他皱了皱眉头，似是感受到了春至心里的无助。
他继续在她的小手心里写：“没事，你继续说。”
“之前我的生活虽然孤独，只是与娘亲相依为命，但也算有条不紊，直到娘亲她无法再出门了，我才开始频繁的出门。”
“其实，我有件事一直瞒着娘亲，直到她去世，她都不知道。”
“爹其实回过一趟家，他来找过我，他说他不想见到娘亲，他还跟我说，他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爹的样子让我觉得陌生，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他那样面对面的坐着了。”
“后来突然有天，有人告诉我，他死了，死在了一家卖笔墨的书斋。”
“他终于还是死在了自己坚持要走的那条路。”
“他去的那个小城太远了，所以我没有办法去给他收尸，既然他活着的时候没有想过回家来，那以后也不要回来了。”
“那个时候娘亲也已经病重，我更加不会离开，我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娘亲。”
“我不能让她死不瞑目，死前还挂念着他。”
“娘亲病重的那几个月，我没有在人前哭过，只有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我才会躲在娘亲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哭一场。”
“我知道，很快，我可能就要……没有娘了。”
“想到她难受的样子，我不懂，我当时不懂何为生命，我也不懂，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不到半年，就变成这样了……”
春至无声的哭泣着，自小哭了太多，她早已经学会，该如何无声的哭泣，不发出一丝抽泣的声音，就那样默默的让眼泪流下来，滑过脸颊，然后掉在胸前的衣襟上，随后变成一朵朵晕染开来的，苦涩的花。
“可是我没办法，我还要去挣钱给她买药，还要做饭，等我哭够了，我就回去和她一起躺着，睁着眼睛，失眠到天亮。”
“等天亮了，隔壁的鸡叫了，我就又出门，帮着别人卖菜。”
“我接过了娘亲的工，才知道，她有多苦。”
“我也才知道，所有的节俭，从来都不是毫无缘由，毫无意义的。”
“第一次我打算去替她的工时，她用尽全力扯住了我，我回头，看见她无声的说了两个字。”
“别去。”
“我知道她是在担心我，但我自己做了决定，我和她说。”
“娘，别担心了，你是我娘，只要能够救你的命，我做什么都可以。”
“爹离开家里的时候我还太小，我没有和他说过什么印象深刻的话，我偶尔也问娘她想他吗？她说想。”
“我说我不想他，我知道自己是个很别扭的人，我怨恨他。”
“如今回想起曾经和他相处的时间，也有那一年的端午，他带着我出门去买粽子，知道我喜欢吃咸口的，他还会记着，他就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穿过人潮，去我想要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