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至的过往3
“家里，再也不会有人等我回家了。”
“可是又过了很久，我突然想明白了，我也不希望她再那样痛苦的活着了。”
“我知道我的脸上全是眼泪，但是我没有让自己失控，因为我还有话想要跟她说。”
“我慢慢的走到她的床前，看着她瘦得只剩骨头的脸，几次张嘴，却都差点忍不住哭出声来。”
“到最后，我也没有说太多话，我只是一直在重复一句话。”
“我爱她，我也希望在最后的时刻里，她能够知道我有多爱她，她可以……放心离开了。”
“这一世，与她做了母女，我很感激。”
春至说起这些过往，只觉得此刻心里越发的疼痛，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那些话本子上写的，人在伤心时会心疼，并非是虚言，而是真的。
“在最后一刻，我才真正对她说了这些。”
世人总喜欢看那些朦胧又压抑的情感，或许是因为，我们自小得到的爱，也正是那样。
清茗神尊此刻心里酸涩难忍，但还是握紧了拳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他搂着她，告诉她：“没事了，没事了，我在，你放心吧，别害怕，别害怕……”
春至把眼泪擦在了清茗的衣摆上，抽泣着继续说：“在我感觉她真的马上就要离开的时候，她的头往我这边摆了一下，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想要再看看我。”
“那一天的凌晨，我没有给她用任何药，只是慢慢的守着她，等着她的气息逐渐微弱，到最后，彻底消失。”
“那一瞬，仿佛整间屋子，都彻底归于寂静，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我没有再听见她任何的呼吸声，隔壁邻居家里发出的任何一丝动静，都仿佛在我的耳边放大。”
“可我却没有任何在意，因为那晚的我知道。”
“我没有娘亲了。”
“在她彻底离开之后，我突然明白，之前的那些话，已经是我能够跟她说的，最后的话了。”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她再也听不到了。”
“其实我以为她能够活到下半年的，再吃一口我给她包的粽子。”
“可是偏偏，就差了那几个月。”
“后来我白日里就出去帮人卖菜，有时候晚上我回到家里，看到那张空荡荡的的床，会忽然很想哭。”
“可是我却觉得不想要再哭了，我不能让娘亲看见，她已经走了，我却还在哭。”
“我就只能很难受的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只是晚上总是睡不着。”
“爹和娘亲走后，我就不再是父母双全的孩子了。”
清茗看着抱着他大腿的春至，突然也伤感起来。
人间一世，正因为凡人的命数有限，才会经历太多遗憾和离别，这也是问道求修为的神仙无法理解的痛彻心扉。
历劫真正的意义，或许正在其中。
至亲之人的离世，让她直面了死亡，那种生死相隔的恐惧或许会随着时间逐渐淡化，但曾经拥有过的温情却不会融化，反而融入心间，成为人生余路上的心里力量，不断支撑着人活下去。
不为别的，只为自己，还能够证明生养自己的人，曾经活在这个世界上，而自己，也是至亲之人曾经活在这世界上的证据。
除此之外，那些身外之物，再无如子女那般，能够鲜活存在于世间了。
生死一世，与贫富无关，走到最后，终归是公平。
他最明白她的难处，他甚至从未在年幼的她脸上，看到过那种独属于孩子的，天真的情绪。
这样的人生经历，真的与神仙界那个被赋华衣亲自宠大的姑娘完全相反，差距实在极大，大到让清茗也替她觉得不公。
她总是得去捡其他人家不要的剩衣服穿。
夜添衣虽然也是孤子，但他至少，是个男子。
可独居的春惊蛰面对的，注定了要比他更为艰难。
……
“小春至？”一妇人缓缓回头。
“娘亲。”春至高兴的惊呼。
清明那一日，春至的梦里，春家娘亲出现在她的梦里。
她朝着她跑过去，撞进她的怀里，与她紧紧相拥。
清明有祭拜先人的习俗，亦有人言，逝去的先人会回家，看一看自己的亲人。
春至，在梦里，等来了那个永远温暖的怀抱。
……
淮国一百二十年，秋分夜又把春至从屋子里拖了出来。
“春至，快出来晒晒太阳。”
他把春至安排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又专门转到她跟前，与她四目相对。
他喜欢晒太阳，晒太阳会让他感觉很舒服，或许春至晒了太阳也会开心的。
春至懵懂的看着秋分夜，不明白他为何总对晒太阳有执念。
“春至若是想识字，我便带着你一起背诵千字文，可是在那之前，你得跟我再试试。”秋分夜哄着她，脸上都是鼓励她的神情。
这些日子以来，秋分夜一次次的试，试着将她的耳疾治好，他想让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可是每天都在试，每天都离绝望更进一步。
他忍不住在心里想，这清茗神尊，在神仙界时抢走了春惊蛰也就罢了，如今却对她漠视不理，他难得开始期待清茗神尊的出现起来，哪怕他会和他抢春至，但他更希望春至能够听到声音。
哪怕……她只想听清茗的声音。
他的生命力确实不够让她恢复听力，他失望和落寞的看着天空的方向，似是还是不甘心。
之前他也曾带着春至求医问药，可即便是他把自己干农活的铜板都花光了，也不见春至有半分好转。
那时候两个人站在街上，秋分夜绝望得摇摇欲坠。
春至在这时开口，对他说。
“不要为了我难受，有时候听不到，反而是一件好事。”
比如说，她听不到街坊邻居对她的引论纷纷，她不喜欢旁人用可怜的语气说她，不喜欢听见别人说她无父无母。
秋分夜又试了许久，他每次都会让春至闭上眼睛，所以春至没有瞧见过他那青色的仙力，只是以为他在搞怪。
她坐在摇椅上轻轻闭着双眼，一只手在扶手上支着脑袋。
见秋分夜如此执着，她倒是想起一个很久没见的人来。
或者说，她其实，从未见过他的模样。
那时她失明了，是他带着她。
她那时又聋又瞎，至今仍不知道他到底带自己去做了什么。
是去四处求医，还是带她离开了恰逢镇，她都一无所知。
她那时没有视觉和听觉，只觉得要有什么，能够让她觉得还活着就好了。
终于，她等到了一场雨，雨落在肌肤上的触觉让她再次有了真实的感觉。
她恍惚的在雨中站立，可却突然觉得雨停下了。
如今回想却觉得，应该是他。
因为她明明记得，那时仍有雷声滚滚在耳边响起。
说明，雨还没有停，是有人帮她阻隔掉了冰冷的雨水侵蚀。
“惊蛰……不，春至，你怎么了！”秋分夜惊慌的声音响起。
“你……怎么哭了？是哪里不舒服吗？”秋分夜着急起来，想要伸手替她抹去眼泪，却被她偏头躲开。
她低着头，眨了眨眼睛，试图将眼泪眨回去，却让心里的酸涩越发难忍。
春至有些恍然，似是终于从怀念的情绪中走出来。
“没什么。”她抹抹眼泪。
“你是……又想起他了吗？”秋分夜与她十年未见，生怕她跑了，连忙追问她。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一直空着的隔壁院子，他也不明白清茗神尊为何至今都未出现，他下凡已经有些时日了，却一直都不曾见到他，可明明在神仙界时他……
春至被秋分夜看向自己的眼神吓了一跳。
他究竟是谁？为何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隐隐有委屈，更多的是不满？
像个委屈的小孩儿，又好似自己欺骗了他的感情那般。
秋分夜知道，春至的心里有一个人，那个人总是藏起来，春至也不愿意告诉他。
想不到的是，今日春至竟然开口了。
“至今我都不知道，当初带着我治好了双眼的人是谁。”春至的声音带着遗憾和不舍。
“可惜吗？当然可惜，我也可恨，恨我为何不能在他离开前，睁眼看看他的模样。”
“可等我真正恢复了视觉，他偏偏……在最后一刻，离开我。”
“在我面前，他没有说过一句话，不声不响，我甚至都无法判断他是男是女。”
“直到我长大了，向别人打听，才知道男人和女人的手，是不一样的，还有年龄不同的人摸起来也会不一样。”
“我终于可以肯定，那时候的那个人，是个男的。”
听到春至说心里的那个人是个男的，秋分夜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他等她继续说，连自己的腿蹲麻了都不在意。
“那些日子，他牵着我的手，走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明明他不爱说话，可我却觉得很安心。”春至说到这里笑了笑，似乎记起什么。
“每天他都会牵着我的手，就连晚上睡觉他都会陪在我床边，那时候我觉得，这世上没有人比他对我更好了。”
“可是又过了很久，我突然想明白了，我也不希望她再那样痛苦的活着了。”
“我知道我的脸上全是眼泪，但是我没有让自己失控，因为我还有话想要跟她说。”
“我慢慢的走到她的床前，看着她瘦得只剩骨头的脸，几次张嘴，却都差点忍不住哭出声来。”
“到最后，我也没有说太多话，我只是一直在重复一句话。”
“我爱她，我也希望在最后的时刻里，她能够知道我有多爱她，她可以……放心离开了。”
“这一世，与她做了母女，我很感激。”
春至说起这些过往，只觉得此刻心里越发的疼痛，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那些话本子上写的，人在伤心时会心疼，并非是虚言，而是真的。
“在最后一刻，我才真正对她说了这些。”
世人总喜欢看那些朦胧又压抑的情感，或许是因为，我们自小得到的爱，也正是那样。
清茗神尊此刻心里酸涩难忍，但还是握紧了拳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他搂着她，告诉她：“没事了，没事了，我在，你放心吧，别害怕，别害怕……”
春至把眼泪擦在了清茗的衣摆上，抽泣着继续说：“在我感觉她真的马上就要离开的时候，她的头往我这边摆了一下，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想要再看看我。”
“那一天的凌晨，我没有给她用任何药，只是慢慢的守着她，等着她的气息逐渐微弱，到最后，彻底消失。”
“那一瞬，仿佛整间屋子，都彻底归于寂静，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我没有再听见她任何的呼吸声，隔壁邻居家里发出的任何一丝动静，都仿佛在我的耳边放大。”
“可我却没有任何在意，因为那晚的我知道。”
“我没有娘亲了。”
“在她彻底离开之后，我突然明白，之前的那些话，已经是我能够跟她说的，最后的话了。”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她再也听不到了。”
“其实我以为她能够活到下半年的，再吃一口我给她包的粽子。”
“可是偏偏，就差了那几个月。”
“后来我白日里就出去帮人卖菜，有时候晚上我回到家里，看到那张空荡荡的的床，会忽然很想哭。”
“可是我却觉得不想要再哭了，我不能让娘亲看见，她已经走了，我却还在哭。”
“我就只能很难受的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只是晚上总是睡不着。”
“爹和娘亲走后，我就不再是父母双全的孩子了。”
清茗看着抱着他大腿的春至，突然也伤感起来。
人间一世，正因为凡人的命数有限，才会经历太多遗憾和离别，这也是问道求修为的神仙无法理解的痛彻心扉。
历劫真正的意义，或许正在其中。
至亲之人的离世，让她直面了死亡，那种生死相隔的恐惧或许会随着时间逐渐淡化，但曾经拥有过的温情却不会融化，反而融入心间，成为人生余路上的心里力量，不断支撑着人活下去。
不为别的，只为自己，还能够证明生养自己的人，曾经活在这个世界上，而自己，也是至亲之人曾经活在这世界上的证据。
除此之外，那些身外之物，再无如子女那般，能够鲜活存在于世间了。
生死一世，与贫富无关，走到最后，终归是公平。
他最明白她的难处，他甚至从未在年幼的她脸上，看到过那种独属于孩子的，天真的情绪。
这样的人生经历，真的与神仙界那个被赋华衣亲自宠大的姑娘完全相反，差距实在极大，大到让清茗也替她觉得不公。
她总是得去捡其他人家不要的剩衣服穿。
夜添衣虽然也是孤子，但他至少，是个男子。
可独居的春惊蛰面对的，注定了要比他更为艰难。
……
“小春至？”一妇人缓缓回头。
“娘亲。”春至高兴的惊呼。
清明那一日，春至的梦里，春家娘亲出现在她的梦里。
她朝着她跑过去，撞进她的怀里，与她紧紧相拥。
清明有祭拜先人的习俗，亦有人言，逝去的先人会回家，看一看自己的亲人。
春至，在梦里，等来了那个永远温暖的怀抱。
……
淮国一百二十年，秋分夜又把春至从屋子里拖了出来。
“春至，快出来晒晒太阳。”
他把春至安排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又专门转到她跟前，与她四目相对。
他喜欢晒太阳，晒太阳会让他感觉很舒服，或许春至晒了太阳也会开心的。
春至懵懂的看着秋分夜，不明白他为何总对晒太阳有执念。
“春至若是想识字，我便带着你一起背诵千字文，可是在那之前，你得跟我再试试。”秋分夜哄着她，脸上都是鼓励她的神情。
这些日子以来，秋分夜一次次的试，试着将她的耳疾治好，他想让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可是每天都在试，每天都离绝望更进一步。
他忍不住在心里想，这清茗神尊，在神仙界时抢走了春惊蛰也就罢了，如今却对她漠视不理，他难得开始期待清茗神尊的出现起来，哪怕他会和他抢春至，但他更希望春至能够听到声音。
哪怕……她只想听清茗的声音。
他的生命力确实不够让她恢复听力，他失望和落寞的看着天空的方向，似是还是不甘心。
之前他也曾带着春至求医问药，可即便是他把自己干农活的铜板都花光了，也不见春至有半分好转。
那时候两个人站在街上，秋分夜绝望得摇摇欲坠。
春至在这时开口，对他说。
“不要为了我难受，有时候听不到，反而是一件好事。”
比如说，她听不到街坊邻居对她的引论纷纷，她不喜欢旁人用可怜的语气说她，不喜欢听见别人说她无父无母。
秋分夜又试了许久，他每次都会让春至闭上眼睛，所以春至没有瞧见过他那青色的仙力，只是以为他在搞怪。
她坐在摇椅上轻轻闭着双眼，一只手在扶手上支着脑袋。
见秋分夜如此执着，她倒是想起一个很久没见的人来。
或者说，她其实，从未见过他的模样。
那时她失明了，是他带着她。
她那时又聋又瞎，至今仍不知道他到底带自己去做了什么。
是去四处求医，还是带她离开了恰逢镇，她都一无所知。
她那时没有视觉和听觉，只觉得要有什么，能够让她觉得还活着就好了。
终于，她等到了一场雨，雨落在肌肤上的触觉让她再次有了真实的感觉。
她恍惚的在雨中站立，可却突然觉得雨停下了。
如今回想却觉得，应该是他。
因为她明明记得，那时仍有雷声滚滚在耳边响起。
说明，雨还没有停，是有人帮她阻隔掉了冰冷的雨水侵蚀。
“惊蛰……不，春至，你怎么了！”秋分夜惊慌的声音响起。
“你……怎么哭了？是哪里不舒服吗？”秋分夜着急起来，想要伸手替她抹去眼泪，却被她偏头躲开。
她低着头，眨了眨眼睛，试图将眼泪眨回去，却让心里的酸涩越发难忍。
春至有些恍然，似是终于从怀念的情绪中走出来。
“没什么。”她抹抹眼泪。
“你是……又想起他了吗？”秋分夜与她十年未见，生怕她跑了，连忙追问她。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一直空着的隔壁院子，他也不明白清茗神尊为何至今都未出现，他下凡已经有些时日了，却一直都不曾见到他，可明明在神仙界时他……
春至被秋分夜看向自己的眼神吓了一跳。
他究竟是谁？为何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隐隐有委屈，更多的是不满？
像个委屈的小孩儿，又好似自己欺骗了他的感情那般。
秋分夜知道，春至的心里有一个人，那个人总是藏起来，春至也不愿意告诉他。
想不到的是，今日春至竟然开口了。
“至今我都不知道，当初带着我治好了双眼的人是谁。”春至的声音带着遗憾和不舍。
“可惜吗？当然可惜，我也可恨，恨我为何不能在他离开前，睁眼看看他的模样。”
“可等我真正恢复了视觉，他偏偏……在最后一刻，离开我。”
“在我面前，他没有说过一句话，不声不响，我甚至都无法判断他是男是女。”
“直到我长大了，向别人打听，才知道男人和女人的手，是不一样的，还有年龄不同的人摸起来也会不一样。”
“我终于可以肯定，那时候的那个人，是个男的。”
听到春至说心里的那个人是个男的，秋分夜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他等她继续说，连自己的腿蹲麻了都不在意。
“那些日子，他牵着我的手，走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明明他不爱说话，可我却觉得很安心。”春至说到这里笑了笑，似乎记起什么。
“每天他都会牵着我的手，就连晚上睡觉他都会陪在我床边，那时候我觉得，这世上没有人比他对我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