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许没有目的地，我也完全不知道接下去会面对什么，但我就是真的，不再害怕了。”
……
淮国一百二十年，恰逢镇春家小院。
秋分夜见灶上的鱼时候差不多了，连忙站起身打开盖子，生怕火候差了让春至挑剔。
他使了一根筷子在鱼肚皮处翻了翻，确保它已经到了火候，想也不想直接上手将它捧了出来。
刚刚进灶房的春至见了，连忙惊呼一声。
“你不怕烫吗？”
秋分夜听见了她的声音，回头冲她笑了笑，告诉她自己不怕。
他在神仙界时，在耕耘殿里做了不少重活累活，手上早已经布满老茧，不似其他细皮嫩肉般的仙君，连地里的稻子和小麦都分不清，更不用说愿意扛着锄头下地了。
秋分夜端着这盘鱼就走了出去，他突然感觉身下围着的围裙有被拉扯的感觉，等他低头看去时，见是一只青色脑袋的鸭子叼着自己的围裙。
他故作害怕的看向春至，春至看懂了他的意思，却笑而不语，反而转身先跑了出去。
秋分夜失策了，咬咬牙追了出去，心里虽然失望，但也莫名兴奋，就似两人在耕耘殿和无匾殿时，也是这样追逐着打闹长大的。
两人坐下后，春至夹了一块鱼腩放进嘴里，秋分夜与她同桌时，总是把少刺的鱼腩朝着她这边，自己却只吃刺多的鱼脊。
“春至，你为什么这么爱吃鱼啊？”秋分夜夹了一块已经挑走鱼刺的鱼腩给她。
“因为我娘她总给我做这个，还说什么，吃了鱼我的脑袋就会变聪明了。”
秋分夜听到这里沉默了，他恍然觉得，眼前这人，就是春惊蛰。
在神仙界时，他也问过春惊蛰同样的问题，春惊蛰也给了自己相似的答案。
春惊蛰那时刚下凡捉妖回来，赋华衣见了她带伤的脸蛋忍不住心疼，亲自去耕耘殿里捞了一条至少活了二十余年的大鱼来，给她做了个一鱼五吃。
秋分夜那时有幸与她同桌，见了餐桌上每个足足三寸宽的瓷碟，惊讶又佩服的看了赋华衣一眼，想不到他灶房里竟有如此大的锅。
那时他趁着赋华衣不在问春惊蛰：“惊蛰，鱼有什么好吃的，赋叔叔怎么总给你做鱼？”
春惊蛰听后笑着说：“因为我小时候，爹他不会做饭，做的最好的便是这鱼，其他的都难以入口，于是我们两个便吃了好久的鱼。”
秋分夜听了后刚刚扯开嘴角想要笑，就突然被人敲了脑袋，他捂着脑袋回头，就看见赋华衣眯起眼睛看着春惊蛰，似是生气她话里的嫌弃。
也是自那日起，秋分夜回去后暗地里苦练做鱼厨艺，发誓日后他也要给惊蛰做鱼，若是有一日赋叔叔不在，还有他给惊蛰做鱼。
那些日子，他连瓜果地也不管了，整日里在神仙界找池子，找到了便坐下钓鱼，从天黑钓到天黑。
没办法，他的仙力抓不到神仙界的灵鱼，它们不蠢，不愿意上他秋分夜的钩。
可惜整个神仙界南边也没有几个池子，要不是西边的无妄池进不去，东边的清明殿他不敢去，他岂会放过这两处池子。
秋分夜那时做砸了许多条鱼，耕耘殿的餐桌上也每日必有鱼。
耕耘神每每做活回来，刚刚放下肩上扛着的锄头就被他拉来试吃，吃得他是苦不堪言，想要开口拒绝却在看到自己这傻儿子脸上的期待时不忍开口。
于是那段时间，耕耘神总是去别处的神殿蹭吃，看到秋分夜端着盘子转身便跑。
……
两人没有注意到，春家院子外边的树叶哗哗作响，这附近明明无风，它们却招摇的摆着枝条，似是感受了什么喜欢的力量。
无人能够看见的清茗站在树下，看着里面坐在一起吃饭的春至和秋分夜，眼中的情绪渐深。
春至一直低着头，秋分夜只顾着嘴上叭叭的说，没有注意她，不知道她的眼泪珠子已经掉进了碗里。
等秋分夜停下自说自话，才听见她隐隐的抽泣声。
他急忙过去蹲在她身边，轻声问她。
“怎么了，春至？是我做的不好吃吗？我今日可是用的新鲜的鱼，宰鱼的时候那鱼活奔乱跳的，甩了我一身的水呢……”
春至看着桌上的鱼，突然落下泪来。
“那一餐饭，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谁给我做的。”春至的声音在夕阳下响起，虽然是个莫名其妙的开头，但秋分夜却愿意专心去听。
“在我五岁时，我爹他做买卖失败了，欠了好多钱，那时，我们一家人都过上了一天只有一顿的生活。”
“那时我们真的很穷，我娘亲甚至卖了她的嫁妆，就为了给我们换一餐饭食。”
“后来他们两个都外出想要找活干，整整十日，我都不见他们回家，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家里的存粮也大都吃完了，那时候，我真的以为我要饿死了。”
“就在我无奈的哭了起来，甚至哭到快要饿晕过去的时候，我突然闻到了好香的饭菜气。”
“我不知道是谁家做的饭，怎么会这样香。”
“等我迷迷糊糊走到外边的时候，就看见，一桌子饭菜，摆在了我家那空了许久的饭桌上。”
“我什么也顾不上了，上去就吃，就连筷子也没用。”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饭菜总有些熟悉感，我好像……上辈子就吃过这个人做的饭菜一样。”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尝过饿的滋味了，每每我支撑不住时，那个人都会给我送饭来，他仿佛知道我的难处，也知道我什么时候会遇上困难。”
“我知道的，自我五岁起，他就一直存在了，只是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她低着头，声音落寞起来，不自觉地抠了抠自己衣服上破损的地方。
她干的活多了，也就难免没来得及给自己缝上这些漏洞，只能任由着它们越来越大，虽然秋分夜总是说要给她买新衣裳，但她知道他那些铜板还不够他买农具呢。
她总是拒绝他要给她买新衣裳的好意，因为她见过他路过农具铺时眼巴巴的神情。
不知道他是有什么执念，每每攒够了铜钱便会去农具铺挑选农具，明明农具大多都以朴实耐用为主，也没什么区别，可他却偏爱收集它们，时间久了，她这院子里都摆满了他刚买的农具。
院子不大，再这样下去，怕是就要无处落脚了。
她和秋分夜说他们未婚男女同住总是不好，叫他攒了钱去把隔壁的院子买下，他却说什么也不愿意，似乎颇为抵触。
对于隔壁的的院子，她也只听娘亲说过，那里面曾发生了晦气的事情，虽然过了许多年，但也让人心里怕怕的。
“总之，那是我活了这么久以来，最难忘的一顿，可惜的是，背后的人一直都没有出现。”
“若是他有朝一日，真的愿意出现，我会和他说。”
“别走，让我也给你做一顿饭。”
“当年他的一顿饭救了我，我便会记得他一生。”
听到她口中的一生两个字，院外树下的清茗心里却忍不住叹息。
原来如此，原来他不是第一个。
若是那个人知道春至如此想他，他会不会忍不住告诉她，告诉她你有爹，爹在等着你回家。
秋分夜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赋华衣还是清茗神尊，他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春至腰间挂着的玉佩。
他知道，春至还有秘密没有告诉他。
比如……那枚玉佩的故事。
那玉佩上的气息，明显不是凡间物会有的。
……
淮国一百一十九年，恰逢镇。
当时的清茗，牵着仅仅只有九岁的春至，一大一小，走在夜添衣和春惊蛰走过的那条街道上。
他或许担忧过，烦恼过，却从来没有犹豫过究竟是否要替她治好眼睛。
因为他知道，在这个凡世，只有他会陪着她了。
他绝对不会放开她的手。
从春家小院到熟食铺的一路上她都很乖巧，不哭不闹，她的脸颊早已经被生命中的波折折磨得瘦下去，之前她虽然不算胖，但脸却圆圆的，如今，却只剩那一双无声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挂在脸上，她甚至无法表达自己的无助。
那时，有几个见到她的人会夸她可爱，以为他是她的亲人，也会有人好奇的问他。
“你的妹妹这么小，眼睛怎么了？”
他忘不了那一瞬间的心疼，但他没有逃避，而是很平静的回答了他们。
“她的眼睛看不见。”
“两只眼睛都看不见吗？”路人追问。
“是的。”他继续回答，却攥紧了春至的小手。
他不需要这些旁观者的惋惜，因为他知道，他不会让她这样委屈的活一世。
更因为他忘不了，春至失明的第一日，她从床上跌下来时，脸上的彷徨和恐惧。
也忘不了她在面对其他人时，脸上的怯意和自卑。
两人来到熟食铺，清茗看着这里，想起来自己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买熟食。
之前他还是夜添衣时，都是春惊蛰来这里买的，只是眼下却变成了他牵着她的小手一块儿来。
……
淮国一百二十年，恰逢镇春家小院。
秋分夜见灶上的鱼时候差不多了，连忙站起身打开盖子，生怕火候差了让春至挑剔。
他使了一根筷子在鱼肚皮处翻了翻，确保它已经到了火候，想也不想直接上手将它捧了出来。
刚刚进灶房的春至见了，连忙惊呼一声。
“你不怕烫吗？”
秋分夜听见了她的声音，回头冲她笑了笑，告诉她自己不怕。
他在神仙界时，在耕耘殿里做了不少重活累活，手上早已经布满老茧，不似其他细皮嫩肉般的仙君，连地里的稻子和小麦都分不清，更不用说愿意扛着锄头下地了。
秋分夜端着这盘鱼就走了出去，他突然感觉身下围着的围裙有被拉扯的感觉，等他低头看去时，见是一只青色脑袋的鸭子叼着自己的围裙。
他故作害怕的看向春至，春至看懂了他的意思，却笑而不语，反而转身先跑了出去。
秋分夜失策了，咬咬牙追了出去，心里虽然失望，但也莫名兴奋，就似两人在耕耘殿和无匾殿时，也是这样追逐着打闹长大的。
两人坐下后，春至夹了一块鱼腩放进嘴里，秋分夜与她同桌时，总是把少刺的鱼腩朝着她这边，自己却只吃刺多的鱼脊。
“春至，你为什么这么爱吃鱼啊？”秋分夜夹了一块已经挑走鱼刺的鱼腩给她。
“因为我娘她总给我做这个，还说什么，吃了鱼我的脑袋就会变聪明了。”
秋分夜听到这里沉默了，他恍然觉得，眼前这人，就是春惊蛰。
在神仙界时，他也问过春惊蛰同样的问题，春惊蛰也给了自己相似的答案。
春惊蛰那时刚下凡捉妖回来，赋华衣见了她带伤的脸蛋忍不住心疼，亲自去耕耘殿里捞了一条至少活了二十余年的大鱼来，给她做了个一鱼五吃。
秋分夜那时有幸与她同桌，见了餐桌上每个足足三寸宽的瓷碟，惊讶又佩服的看了赋华衣一眼，想不到他灶房里竟有如此大的锅。
那时他趁着赋华衣不在问春惊蛰：“惊蛰，鱼有什么好吃的，赋叔叔怎么总给你做鱼？”
春惊蛰听后笑着说：“因为我小时候，爹他不会做饭，做的最好的便是这鱼，其他的都难以入口，于是我们两个便吃了好久的鱼。”
秋分夜听了后刚刚扯开嘴角想要笑，就突然被人敲了脑袋，他捂着脑袋回头，就看见赋华衣眯起眼睛看着春惊蛰，似是生气她话里的嫌弃。
也是自那日起，秋分夜回去后暗地里苦练做鱼厨艺，发誓日后他也要给惊蛰做鱼，若是有一日赋叔叔不在，还有他给惊蛰做鱼。
那些日子，他连瓜果地也不管了，整日里在神仙界找池子，找到了便坐下钓鱼，从天黑钓到天黑。
没办法，他的仙力抓不到神仙界的灵鱼，它们不蠢，不愿意上他秋分夜的钩。
可惜整个神仙界南边也没有几个池子，要不是西边的无妄池进不去，东边的清明殿他不敢去，他岂会放过这两处池子。
秋分夜那时做砸了许多条鱼，耕耘殿的餐桌上也每日必有鱼。
耕耘神每每做活回来，刚刚放下肩上扛着的锄头就被他拉来试吃，吃得他是苦不堪言，想要开口拒绝却在看到自己这傻儿子脸上的期待时不忍开口。
于是那段时间，耕耘神总是去别处的神殿蹭吃，看到秋分夜端着盘子转身便跑。
……
两人没有注意到，春家院子外边的树叶哗哗作响，这附近明明无风，它们却招摇的摆着枝条，似是感受了什么喜欢的力量。
无人能够看见的清茗站在树下，看着里面坐在一起吃饭的春至和秋分夜，眼中的情绪渐深。
春至一直低着头，秋分夜只顾着嘴上叭叭的说，没有注意她，不知道她的眼泪珠子已经掉进了碗里。
等秋分夜停下自说自话，才听见她隐隐的抽泣声。
他急忙过去蹲在她身边，轻声问她。
“怎么了，春至？是我做的不好吃吗？我今日可是用的新鲜的鱼，宰鱼的时候那鱼活奔乱跳的，甩了我一身的水呢……”
春至看着桌上的鱼，突然落下泪来。
“那一餐饭，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谁给我做的。”春至的声音在夕阳下响起，虽然是个莫名其妙的开头，但秋分夜却愿意专心去听。
“在我五岁时，我爹他做买卖失败了，欠了好多钱，那时，我们一家人都过上了一天只有一顿的生活。”
“那时我们真的很穷，我娘亲甚至卖了她的嫁妆，就为了给我们换一餐饭食。”
“后来他们两个都外出想要找活干，整整十日，我都不见他们回家，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家里的存粮也大都吃完了，那时候，我真的以为我要饿死了。”
“就在我无奈的哭了起来，甚至哭到快要饿晕过去的时候，我突然闻到了好香的饭菜气。”
“我不知道是谁家做的饭，怎么会这样香。”
“等我迷迷糊糊走到外边的时候，就看见，一桌子饭菜，摆在了我家那空了许久的饭桌上。”
“我什么也顾不上了，上去就吃，就连筷子也没用。”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饭菜总有些熟悉感，我好像……上辈子就吃过这个人做的饭菜一样。”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尝过饿的滋味了，每每我支撑不住时，那个人都会给我送饭来，他仿佛知道我的难处，也知道我什么时候会遇上困难。”
“我知道的，自我五岁起，他就一直存在了，只是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她低着头，声音落寞起来，不自觉地抠了抠自己衣服上破损的地方。
她干的活多了，也就难免没来得及给自己缝上这些漏洞，只能任由着它们越来越大，虽然秋分夜总是说要给她买新衣裳，但她知道他那些铜板还不够他买农具呢。
她总是拒绝他要给她买新衣裳的好意，因为她见过他路过农具铺时眼巴巴的神情。
不知道他是有什么执念，每每攒够了铜钱便会去农具铺挑选农具，明明农具大多都以朴实耐用为主，也没什么区别，可他却偏爱收集它们，时间久了，她这院子里都摆满了他刚买的农具。
院子不大，再这样下去，怕是就要无处落脚了。
她和秋分夜说他们未婚男女同住总是不好，叫他攒了钱去把隔壁的院子买下，他却说什么也不愿意，似乎颇为抵触。
对于隔壁的的院子，她也只听娘亲说过，那里面曾发生了晦气的事情，虽然过了许多年，但也让人心里怕怕的。
“总之，那是我活了这么久以来，最难忘的一顿，可惜的是，背后的人一直都没有出现。”
“若是他有朝一日，真的愿意出现，我会和他说。”
“别走，让我也给你做一顿饭。”
“当年他的一顿饭救了我，我便会记得他一生。”
听到她口中的一生两个字，院外树下的清茗心里却忍不住叹息。
原来如此，原来他不是第一个。
若是那个人知道春至如此想他，他会不会忍不住告诉她，告诉她你有爹，爹在等着你回家。
秋分夜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赋华衣还是清茗神尊，他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春至腰间挂着的玉佩。
他知道，春至还有秘密没有告诉他。
比如……那枚玉佩的故事。
那玉佩上的气息，明显不是凡间物会有的。
……
淮国一百一十九年，恰逢镇。
当时的清茗，牵着仅仅只有九岁的春至，一大一小，走在夜添衣和春惊蛰走过的那条街道上。
他或许担忧过，烦恼过，却从来没有犹豫过究竟是否要替她治好眼睛。
因为他知道，在这个凡世，只有他会陪着她了。
他绝对不会放开她的手。
从春家小院到熟食铺的一路上她都很乖巧，不哭不闹，她的脸颊早已经被生命中的波折折磨得瘦下去，之前她虽然不算胖，但脸却圆圆的，如今，却只剩那一双无声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挂在脸上，她甚至无法表达自己的无助。
那时，有几个见到她的人会夸她可爱，以为他是她的亲人，也会有人好奇的问他。
“你的妹妹这么小，眼睛怎么了？”
他忘不了那一瞬间的心疼，但他没有逃避，而是很平静的回答了他们。
“她的眼睛看不见。”
“两只眼睛都看不见吗？”路人追问。
“是的。”他继续回答，却攥紧了春至的小手。
他不需要这些旁观者的惋惜，因为他知道，他不会让她这样委屈的活一世。
更因为他忘不了，春至失明的第一日，她从床上跌下来时，脸上的彷徨和恐惧。
也忘不了她在面对其他人时，脸上的怯意和自卑。
两人来到熟食铺，清茗看着这里，想起来自己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买熟食。
之前他还是夜添衣时，都是春惊蛰来这里买的，只是眼下却变成了他牵着她的小手一块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