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31 师娘
“这真的管用？”
小谢老师坐椅子上，任由童源对他的脸涂涂抹抹。
“我以前给朋友当过妆娘，日常妆小菜一碟！”
童源转过小谢老师的椅子，面向侧面三人：“你们觉得怎么样？”
唐哲看了看：“黑眼圈不够明显。”
贺子睿说：“脸颊需要再凹陷一点。”
孙琬祎说：“眉尾往下压一压，更显颓废。”
“没问题。”童源端起修容盘，看起来要大干一番。
“有必要这么认真吗？”小谢老师见她两眼放光的样子，有点发怵。
然而很快遭受到了他们谴责的目光。
“老师，我们可都是为了你啊！”
“……”
我看你们只是为了玩我。
“做戏不做全套，怎么博得师娘同情？”
“……”
小谢老师咬了咬牙，想到了自己悲催的博士学位。
他妥协了。
所以，当师娘见到小谢老师时，看到的是一个两眼乌青，脸颊凹陷，衬衫皱巴巴，整个人透着一股生无可恋气息的颓废年轻人。
师娘吓了一跳，抓着他打量。
“小谢啊，你生病了吗，你是出什么事了吗？！”
小谢老师缓缓抬起头，以45度角望着天上的浮云，眼神忧郁。
他深深叹气，音色沙哑，如同独行过茫茫大漠，被漫长搓磨夺去生机。
“人生还能有什么事呢，不过勉强活着罢了。”
师娘一听不好，这年头年轻人压力大，心理问题也越来越多。这孩子不会也出现类似情况了吧。
师娘六十多岁，年事已高，哪里想得到年轻人的心机，还真被忽悠住了。
小谢老师说：“我最近一直忧心豆豆的事情……”
他矫揉造作地摁了摁太阳穴。
“但您别担心，我怎么样不重要，我一定会把豆豆找回来的！豆豆也是我的朋友，我就算找遍整个燕宁市，也会帮你们找到它的！”
“啊，其实……”师娘嘴唇抖了一下，欲言又止。
小谢老师记着孙琬祎说的话，没有错过师娘神色。
“我已经给院里说明天不去开会了，您放心，我有个朋友在派出所工作，我明天就联系他，查一查附近监控。”
师娘绞着手，看起来更不好意思。
“这、这多麻烦你啊。”
“没事，您和导师平时那么照顾我，我辛苦点是应该的。”
小谢老师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
“其实这事情啊，唉，和你说实话吧，我家那狗子没丢，我把它寄存到女儿家了！”
“啊？”小谢老师吃惊。
惊讶的却是，还真被孙琬祎他们说准了。
豆豆丢了，师娘着急，自己却没去找，说明她其实知道豆豆在哪里，只是演戏给教授看。
师娘很愧疚，和小谢老师和盘托出。
“这不是我家那老头平时总和我吵，我做个什么事情他都要反对，嫌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所以我才豆豆藏起来，也教训教训他，省得他老那么自信，以为自己什么都对，什么都能。”
所以说白了还是家庭恩怨。
与林倩猜得一模一样。
小谢老师瞬间觉得遇到了知音。
他可太懂师娘心情了，他这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懂您。”小谢老师推了推眼镜。
师娘甚至将最近一次吵架的缘由都告诉了他。
“他那人就那样，好面子，控制欲强。我想当个广场舞团团长，他就嫌我跳广场舞给他丢份，年纪大了还做抛头露面的事情，硬是不让我去。你说这气不气人？”
小谢老师急忙跟进，表示不妥不妥，人有爱好多正常啊，跳广场舞又能锻炼身体又能改善心情，为什么不让去？
师娘果然龙颜大悦，觉得小谢这孩子善解人意，对他的好感直线上升。
这时，小谢老师又适时提出陪师娘去跳广场舞，更是让师娘惊喜。
谢老师刚一出门，立刻给孙琬祎发短信：
【计划成功，呼叫气氛组支援。】
于是孙琬祎通知了贺子睿，还把李小琪拉来。
“来吧来吧，尝试着去改变些事情！”
她给李小琪加油打气。
师娘是保洁帮范大姐舞团的成员，但她其实是舞团的创始人，舞团大部分成员都是她吸纳进来的。
只是后来教授执意反对，她只好舍弃了广场舞团长的身份，让给了范大姐。
师娘久不在江湖，江湖仍有她的传说。
她一回归，立即受到舞团老姐妹的热烈欢迎。
气氛组成员也到位了。
孙琬祎等人早有准备，李小琪贡献了以前看演唱会时网购的拍手器，顺手发给了小谢老师一副，把小谢老师看得一愣。
“你先拿着，待会看我眼色行事，我说鼓掌你就鼓。”孙琬祎煞有介事地说。
气氛组一到曲子高潮部分就开始鼓掌，我们贺子睿还拿个手机左左右右地拍照。
几曲下来，师娘非常受用，给几人道谢，还问他们吃不吃雪糕。
孙琬祎没来得及拒绝，师娘已经去旁边小卖部买了一塑料袋的冰糕，提溜着给他们拿来。
“我跳得还行吧？”师娘喘着气问。
“非常好！”贺子睿竖起大拇指，睁着眼睛说瞎话，“和那些文工团的舞蹈演员不相上下。”
师娘苍老的脸突然红了，显出点小女儿神色。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她不好意思中又有点得意，“以前我在家拍过抖音，才发了一个视频，就有十几个人给我点赞呢！”
“啊，那个可能是机器人刷的……”小谢老师推了推眼镜。
他闭嘴了，因为他被狠狠踩了一脚，感觉还不是一个人踩的。
师娘说，她年轻时漂亮利落，在村里被所有人喜欢。当时教授作为知青来到村里，一眼便看上了她，苦苦追了好久。后来恢复高考，教授考到燕宁，她也跟着来。
师娘买的是老冰棍，糖水冻的，孙琬祎小时候吃过。
孙琬祎撕开黏在冰棍上的包装纸，包装纸上的图案还和小时候一样。
“您很多年没回去了吧。”
“四十多年了，自从出来后，就没人再夸过我好看了。”师娘说。
几个人忽然有点愧疚，他们为了学位和文广各怀鬼胎。
但师娘是真以为他们欣赏自己。
她的情绪无人在乎，她渴求的关注无人满足。
但她也会有被喜欢的需求。
孙琬祎忽然说：“您跳舞很好看，我们很喜欢。”
她拉了拉李小琪。
“啊，是的是的。那是八十年代的曲子是吧，在我们年轻人里也很有知名度的，您跳得真好看！”李小琪说。
师娘爽朗一笑，隐约可见当年利落的影子。
“别哄我了，都老太太了，哪里还能吸引年轻人喜欢。”
音响里放着上世纪的歌曲，大妈大爷们欢乐地转圈拍手，喜气洋洋地跟着节奏跳舞。
那是他们年轻时唱过的歌曲，那是他们在追忆青春。
广场舞结束后，那个看上去很凶的范大姐来找师娘。
原来，区里要举行文艺汇演，需要一支广场舞队表演，各社区的人都跃跃欲试。
燕外这边就有三支广场舞队，竞争激烈，谁也不让。
“李哥那边也太过分，舞团是我们最先办的，他居然觉得这资格非她莫属，真是太可笑了！他那舞团才多少人啊。”范大姐是个强势的人，“要我说，男的就退出得了。他能竞争过咱们吗？”
她趾高气扬地瞥了一眼孙琬祎他们。
贺子睿给孙琬祎使了个眼色，用嘴型说“联吴抗曹”。
机会来了。
“我觉得不能。”
“对对，他们怎么能跟我们比？”
两个人急忙说。
“就是，”范大姐扭着腰走了，“我可得想想办法，让他们知难而退。”
结果范大姐想出来的办法就是，她搞了一个面向学生的干洗店优惠券活动，在文广搭了个台子，占了李大爷常用的广场舞地盘。
李大爷也不爽了，干什么呢，公平竞争懂不懂，哪有这样耍阴招的？
李大爷是食堂管理人员，于是他和学校申请，也搞了一个，食堂新饮品酬宾活动，也在文广搭了个台，占了对方地盘。
文广地方小，两边人马的台子互相挨着，愤怒地对望。
但学生们不明就里，今天领优惠券，明天领试喝饮品，还以为学校终于转性，不再那么抠门了。
“你瞅啥，你瞅啥？”摊子位上，范大姐怒斥李大爷。
“瞅你咋地，瞅你咋地？”李大爷怒瞪回去。
“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喝杯柠檬水消消气。”孙琬祎给范大姐递上一杯饮料。
“等等，这饮料哪来的？”范大姐喝了一口，觉得不对劲。
“哦，隔壁摊位上刚领的，味道挺不错。”
那边，贺子睿也劝李大爷。
“别跟他们一般计较。”贺子睿拎着大包小包，停在摊子前。
“你手里拿的什么？”李大爷问。
“啊，这是要送去干洗的西服。”
李大爷气得两眼发直：“放回宿舍去，多大人了，还不自己洗衣服。”
“不洗白不洗嘛，领完优惠券可划算了。”
两位舞团团长都是人中龙凤，岂能容忍自己吃亏。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们下了战书。
“这真的管用？”
小谢老师坐椅子上，任由童源对他的脸涂涂抹抹。
“我以前给朋友当过妆娘，日常妆小菜一碟！”
童源转过小谢老师的椅子，面向侧面三人：“你们觉得怎么样？”
唐哲看了看：“黑眼圈不够明显。”
贺子睿说：“脸颊需要再凹陷一点。”
孙琬祎说：“眉尾往下压一压，更显颓废。”
“没问题。”童源端起修容盘，看起来要大干一番。
“有必要这么认真吗？”小谢老师见她两眼放光的样子，有点发怵。
然而很快遭受到了他们谴责的目光。
“老师，我们可都是为了你啊！”
“……”
我看你们只是为了玩我。
“做戏不做全套，怎么博得师娘同情？”
“……”
小谢老师咬了咬牙，想到了自己悲催的博士学位。
他妥协了。
所以，当师娘见到小谢老师时，看到的是一个两眼乌青，脸颊凹陷，衬衫皱巴巴，整个人透着一股生无可恋气息的颓废年轻人。
师娘吓了一跳，抓着他打量。
“小谢啊，你生病了吗，你是出什么事了吗？！”
小谢老师缓缓抬起头，以45度角望着天上的浮云，眼神忧郁。
他深深叹气，音色沙哑，如同独行过茫茫大漠，被漫长搓磨夺去生机。
“人生还能有什么事呢，不过勉强活着罢了。”
师娘一听不好，这年头年轻人压力大，心理问题也越来越多。这孩子不会也出现类似情况了吧。
师娘六十多岁，年事已高，哪里想得到年轻人的心机，还真被忽悠住了。
小谢老师说：“我最近一直忧心豆豆的事情……”
他矫揉造作地摁了摁太阳穴。
“但您别担心，我怎么样不重要，我一定会把豆豆找回来的！豆豆也是我的朋友，我就算找遍整个燕宁市，也会帮你们找到它的！”
“啊，其实……”师娘嘴唇抖了一下，欲言又止。
小谢老师记着孙琬祎说的话，没有错过师娘神色。
“我已经给院里说明天不去开会了，您放心，我有个朋友在派出所工作，我明天就联系他，查一查附近监控。”
师娘绞着手，看起来更不好意思。
“这、这多麻烦你啊。”
“没事，您和导师平时那么照顾我，我辛苦点是应该的。”
小谢老师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
“其实这事情啊，唉，和你说实话吧，我家那狗子没丢，我把它寄存到女儿家了！”
“啊？”小谢老师吃惊。
惊讶的却是，还真被孙琬祎他们说准了。
豆豆丢了，师娘着急，自己却没去找，说明她其实知道豆豆在哪里，只是演戏给教授看。
师娘很愧疚，和小谢老师和盘托出。
“这不是我家那老头平时总和我吵，我做个什么事情他都要反对，嫌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所以我才豆豆藏起来，也教训教训他，省得他老那么自信，以为自己什么都对，什么都能。”
所以说白了还是家庭恩怨。
与林倩猜得一模一样。
小谢老师瞬间觉得遇到了知音。
他可太懂师娘心情了，他这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懂您。”小谢老师推了推眼镜。
师娘甚至将最近一次吵架的缘由都告诉了他。
“他那人就那样，好面子，控制欲强。我想当个广场舞团团长，他就嫌我跳广场舞给他丢份，年纪大了还做抛头露面的事情，硬是不让我去。你说这气不气人？”
小谢老师急忙跟进，表示不妥不妥，人有爱好多正常啊，跳广场舞又能锻炼身体又能改善心情，为什么不让去？
师娘果然龙颜大悦，觉得小谢这孩子善解人意，对他的好感直线上升。
这时，小谢老师又适时提出陪师娘去跳广场舞，更是让师娘惊喜。
谢老师刚一出门，立刻给孙琬祎发短信：
【计划成功，呼叫气氛组支援。】
于是孙琬祎通知了贺子睿，还把李小琪拉来。
“来吧来吧，尝试着去改变些事情！”
她给李小琪加油打气。
师娘是保洁帮范大姐舞团的成员，但她其实是舞团的创始人，舞团大部分成员都是她吸纳进来的。
只是后来教授执意反对，她只好舍弃了广场舞团长的身份，让给了范大姐。
师娘久不在江湖，江湖仍有她的传说。
她一回归，立即受到舞团老姐妹的热烈欢迎。
气氛组成员也到位了。
孙琬祎等人早有准备，李小琪贡献了以前看演唱会时网购的拍手器，顺手发给了小谢老师一副，把小谢老师看得一愣。
“你先拿着，待会看我眼色行事，我说鼓掌你就鼓。”孙琬祎煞有介事地说。
气氛组一到曲子高潮部分就开始鼓掌，我们贺子睿还拿个手机左左右右地拍照。
几曲下来，师娘非常受用，给几人道谢，还问他们吃不吃雪糕。
孙琬祎没来得及拒绝，师娘已经去旁边小卖部买了一塑料袋的冰糕，提溜着给他们拿来。
“我跳得还行吧？”师娘喘着气问。
“非常好！”贺子睿竖起大拇指，睁着眼睛说瞎话，“和那些文工团的舞蹈演员不相上下。”
师娘苍老的脸突然红了，显出点小女儿神色。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她不好意思中又有点得意，“以前我在家拍过抖音，才发了一个视频，就有十几个人给我点赞呢！”
“啊，那个可能是机器人刷的……”小谢老师推了推眼镜。
他闭嘴了，因为他被狠狠踩了一脚，感觉还不是一个人踩的。
师娘说，她年轻时漂亮利落，在村里被所有人喜欢。当时教授作为知青来到村里，一眼便看上了她，苦苦追了好久。后来恢复高考，教授考到燕宁，她也跟着来。
师娘买的是老冰棍，糖水冻的，孙琬祎小时候吃过。
孙琬祎撕开黏在冰棍上的包装纸，包装纸上的图案还和小时候一样。
“您很多年没回去了吧。”
“四十多年了，自从出来后，就没人再夸过我好看了。”师娘说。
几个人忽然有点愧疚，他们为了学位和文广各怀鬼胎。
但师娘是真以为他们欣赏自己。
她的情绪无人在乎，她渴求的关注无人满足。
但她也会有被喜欢的需求。
孙琬祎忽然说：“您跳舞很好看，我们很喜欢。”
她拉了拉李小琪。
“啊，是的是的。那是八十年代的曲子是吧，在我们年轻人里也很有知名度的，您跳得真好看！”李小琪说。
师娘爽朗一笑，隐约可见当年利落的影子。
“别哄我了，都老太太了，哪里还能吸引年轻人喜欢。”
音响里放着上世纪的歌曲，大妈大爷们欢乐地转圈拍手，喜气洋洋地跟着节奏跳舞。
那是他们年轻时唱过的歌曲，那是他们在追忆青春。
广场舞结束后，那个看上去很凶的范大姐来找师娘。
原来，区里要举行文艺汇演，需要一支广场舞队表演，各社区的人都跃跃欲试。
燕外这边就有三支广场舞队，竞争激烈，谁也不让。
“李哥那边也太过分，舞团是我们最先办的，他居然觉得这资格非她莫属，真是太可笑了！他那舞团才多少人啊。”范大姐是个强势的人，“要我说，男的就退出得了。他能竞争过咱们吗？”
她趾高气扬地瞥了一眼孙琬祎他们。
贺子睿给孙琬祎使了个眼色，用嘴型说“联吴抗曹”。
机会来了。
“我觉得不能。”
“对对，他们怎么能跟我们比？”
两个人急忙说。
“就是，”范大姐扭着腰走了，“我可得想想办法，让他们知难而退。”
结果范大姐想出来的办法就是，她搞了一个面向学生的干洗店优惠券活动，在文广搭了个台子，占了李大爷常用的广场舞地盘。
李大爷也不爽了，干什么呢，公平竞争懂不懂，哪有这样耍阴招的？
李大爷是食堂管理人员，于是他和学校申请，也搞了一个，食堂新饮品酬宾活动，也在文广搭了个台，占了对方地盘。
文广地方小，两边人马的台子互相挨着，愤怒地对望。
但学生们不明就里，今天领优惠券，明天领试喝饮品，还以为学校终于转性，不再那么抠门了。
“你瞅啥，你瞅啥？”摊子位上，范大姐怒斥李大爷。
“瞅你咋地，瞅你咋地？”李大爷怒瞪回去。
“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喝杯柠檬水消消气。”孙琬祎给范大姐递上一杯饮料。
“等等，这饮料哪来的？”范大姐喝了一口，觉得不对劲。
“哦，隔壁摊位上刚领的，味道挺不错。”
那边，贺子睿也劝李大爷。
“别跟他们一般计较。”贺子睿拎着大包小包，停在摊子前。
“你手里拿的什么？”李大爷问。
“啊，这是要送去干洗的西服。”
李大爷气得两眼发直：“放回宿舍去，多大人了，还不自己洗衣服。”
“不洗白不洗嘛，领完优惠券可划算了。”
两位舞团团长都是人中龙凤，岂能容忍自己吃亏。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们下了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