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夕未能如愿,一觉醒来,她仍旧身处大红喜房内。

    因为心里装着事儿,昨夜她睡得不好,梦里全是剥人脸皮的怪物。

    怀夕脸上略显憔悴,对着太阳懒懒打了个哈欠,抻了抻身子骨。

    今日要找蒙面女子换回自己的脸,但在此之前,她要先回趟医馆,取样东西。

    自川柏离开后,门外便没人守着,怀夕没有惊动旁人,独自一人悄悄出了侯府。

    医馆门没锁,若是那件东西被人偷走,可就不妙了。

    怀夕的步伐多了几分急切。

    刚踏入馆内,就见一女子,娉娉袅袅地从二楼下来。

    怀夕凝神望去,见女子将额前散落的发丝捋至耳后,露出一张白皙秀丽的脸庞。

    那是她的脸!

    “你是……文殊兰?”

    女子走近,嫣然一笑:“还挺聪明。”

    怀夕抿抿唇,迅速拔出袖中早已备好的匕首,架在文殊兰的脖子上。

    “把我的脸还给我!”

    “你想杀我?”

    文殊兰脸色未变,甚至还娇笑着,往前凑了凑。

    见利刃往后避让,她甚至握住怀夕的手腕,控制着匕首往自己身上刺去。

    眼见刀刃就要贴上柔软的脖颈,怀夕只能松开手,让匕首从指尖滑落。

    文殊兰则半点没有死里逃生的自觉,只轻蔑瞥了眼怀夕,说道:“你不敢。”

    疯子,她是个疯子!

    怀夕狼狈握着泛红的手腕,浑身颤抖。

    从小跟随师父研习医术,怀夕从来只想救人,不敢杀人。

    若是刚刚她没有收手……

    怀夕不敢想。

    对,师父,她是回来取东西的。

    怀夕不再理会文殊兰,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是卧房,她匆匆走到床前,在床头敲了几下,拉出一个暗格。

    里面空空如也。

    东西不见了!

    怀夕拧眉,不死心地在周围又翻了几遍,一无所获。

    “你是在找这个?”

    不知何时,文殊兰也跟了上来,斜斜倚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

    那玉佩通体温润,上面刻着一尾鲤鱼,活灵活现的。

    “还给我!”怀夕心下一惊,直起身走上前讨要。

    文殊兰手一收,避过怀夕的手,往屋内走去。

    在桌前坐下后,她微微侧过半边脸,道:“我见过那个人。”

    “什么?”

    “拿着另一枚玉佩的人。”

    怀夕闻言一顿,快步绕至文殊兰身前,观察她的神色。

    玉佩本为双鱼佩,一分为二,这一枚是师父留给怀夕的信物。

    自怀夕出师后,师父便外出云游,久不归家。

    他告诉怀夕,屋前桃树开花时,便拿着这枚玉佩入京寻他。

    可怀夕入京已有一年,却寻不着师父的半点踪迹。

    现在文殊兰又说,她曾见过师父。

    怀夕将信将疑。

    这时,文殊兰又添了把火:“那玉佩鱼目赤红,与这枚不同。”

    怀夕闻言,已然信了八分。

    那原是块胭脂玉,匠人工艺精巧,一尾鱼用红玉点睛,另一尾则在尾巴上晕出几抹淡红,如水墨画般好看。

    两块玉佩的模样,只有师父和自己知晓。

    “那人在哪儿?”

    文殊兰唇角勾起,慢条斯理道:

    “别着急,他好着呢,只要你帮我做几件事,我不仅能帮你找人,还能把脸换回来。”

    “什么事?”

    文殊兰从袖子里拿出几个瓷瓶,摆在桌上。

    “这是三种奇毒,分别为噬心散、枯荣咒和千秋泪。只要你能一一制出解药,我便即刻履行诺言。”

    “就这么简单?”怀夕不信文殊兰有这么好心。

    “简单?”文殊兰嗤笑一声,神情傲然,“这毒是我亲手所制,御医都解不得,你真觉得简单?”

    怀夕默默把桌上的瓷瓶笼入袖中。

    “好,一言为定。”

    “这么干脆?”文殊兰颇有些意外。

    怀夕苦笑:“我没得选,不是吗?”

    文殊兰不置一词,把玉佩交还给怀夕,转而又从身上摸出一个小匣子,递给过去。

    “这是什么?”

    怀夕接过打开,待看清里面情况后,脸色微白。

    匣子里装着一只白毛蜘蛛,如婴儿拳头一般大小。

    “小白很乖的,从不咬人。”

    文殊兰凑过来,用指腹轻抚蜘蛛后背,神情怜爱。

    白毛蜘蛛也挥舞两只前足,热烈回应着。

    怀夕却只觉后背发毛,颤声问道:“给……给我做什么?”

    文殊兰微微一笑,说道:“在我们互换身份的这段时间内,为了不给日后添麻烦,需得扮演好双方的角色,不得露出马脚。鲜有人知晓我会制毒,但这也不是什么秘事,你带着小白,能省去许多麻烦。”

    有理有据,怀夕迟疑片刻,还是收下匣子。

    “对了,别忘了每日捉些虫子喂它。”

    文殊兰叮嘱道,又给自己斟了杯茶水,放在唇边细细品味。

    随着她的动作,衣袖悄然滑落至手肘,露出小臂和雪白皓腕,上面印着道道红痕,刺眼极了。

    怀夕一看便知,那是鞭打所致。

    她一把捉住文殊兰的手臂,质问:“你过得并不好,为何不愿换回来?”

    “你懂什么?”文殊兰脸色一冷,猛然甩开怀夕的手,把袖子拉下遮掩伤痕。

    她眼中浮现痴迷之色:“三皇子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我是一定要嫁给他的。”

    “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怀夕恨其不争。

    “即便他如此对你,你也依旧要留在他身边?”

    “当然。”文殊兰下巴微抬,带着倔强。

    见文殊兰执意如此,怀夕没有再劝,反身去梳妆台上,取了一样东西,递给文殊兰。

    “这是我做的玉肌膏,涂上它你便不会留疤。”

    文殊兰瞟了一眼,没有接,不感兴趣地移开目光。

    怀夕无奈,扯过她的手,把药膏置于她掌心。

    “一天两次,连续敷上五日,疤痕全消。”

    也不管文殊兰如何反应,转身去收拾一些要带回侯府的物品。

    文殊兰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看着掌心的药膏,不知在想些什么。

    临到怀夕要下楼离开时,她才收拢手指,把人叫住。

    “等等。”

    文殊兰走到房门处,轻咬下唇,欲言又止。

    怀夕停住脚步,面露不解。

    半晌,只听文殊兰别别扭扭道:“归宁要小心,太傅府的人,可不是好相与的。”

    怀夕还想细问,却见文殊兰砰的一声关上房门,一副闭门谢客的姿态。

    她摸了摸鼻子,悻悻离去。

    ……

    回到侯府,甫一入门,小桃便跑至跟前道:

    “小姐,你终于回来啦!”

    边说,边向怀夕使眼色。

    怀夕一挑眉,还未开口,便见一人从拐角转出。

    “夫人方才去了哪里?怎么不叫人跟着?出了意外可如何是好?”

    是昨夜守在门外的冷脸侍卫,看来他对自己很不喜,口吻咄咄逼人,像是在拷问犯人。

    “心中烦闷,出门走走罢了。”怀夕不愿在此多做纠缠,随口敷衍道。

    那侍卫却不依不饶。

    “嫁入侯府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你竟然感到烦闷?”

    遭逢巨变,怀夕本就心烦,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气,更何况怀夕本就不是任人捏扁搓圆之辈。

    “你家侯爷这般好,为何年至二十有三,仍未娶妻?若不是圣上赐婚,还不知要拖到何时。姑娘小姐们心中定然有数,毕竟谁也不愿嫁给个冷冰冰的冰坨子,夜夜独守空房,困于后宅这方寸之地。”

    侍卫果然气急:“我家侯爷才不是没人要,他只是在等……”

    说及关键之处,侍卫意识到不妥,及时噤声。

    “什么?”

    难道川柏已有心上人,怀夕忽然感到一阵胸闷。

    侍卫双唇紧抿,不再争论,只恨恨看着怀夕,鼻腔重重哼了一声,便把脸转开。

    怀夕不喜他这目中无人的态度,若是任由他如此,日后在这侯府,怕是谁都能踩她一脚。

    她岂肯平白受这委屈?

    “侯府的侍卫竟这般不懂规矩,侯爷平日便是这么教导你们的吗?”

    “当然不是。”侍卫急急否认。

    “那便是侯爷授意,让你如此轻待我?”怀夕抓着不放。

    “……也不是。”

    侍卫气弱,声音渐低。

    怀夕定定地看着他,不言不语。

    良久,侍卫招架不住她的目光,单膝跪地。

    “青竹……知罪,请夫人责罚。”

    怀夕收回视线。

    她不太清楚侯府的奖惩制度,况且青竹是川柏身边的人,她也不好越俎代庖。

    稍一思索,便道:

    “你自行寻侯爷领罚吧。”

    说罢,怀夕便带着小桃,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不料,青竹依旧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怀夕疑惑:“你不去领罚,还跟着我作甚?”

    青竹解释:“侯爷派属下来保护夫人,晚间换班时属下再去领罚。”

    怀夕了然,名为保护,实为监视。川柏对她,防备得很啊!

    怀夕不禁想起文殊兰叮嘱她的话,就是不知,川柏防的是她,还是背后的太傅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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