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冉连续两晚失眠。

    她在寂静的夜里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偷偷抹眼泪的陈萌妈妈,陈萌背后是举全家之力的付出,而陈萌本身也有希望冲一本,如果最后没能如愿,实在是很可惜的事。

    更重要的是,陈萌的成绩下跌,很可能是间接受到迟冉和罗晓茹互换这件事的影响,包括班上其他退步的学生也是。那些本来不爱学习的还好,可也有不少像陈萌一样,想要努力考上理想大学的学生。

    迟冉害怕因为自己,导致他们与梦想失之交臂。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对。

    最近压力大,加上接连没有休息好,迟冉的大姨妈提前造访,小腹阵阵痛感,她从床上爬起来,去厨房找红糖。

    她轻手轻脚,担心吵醒岚岚。

    沸水将红糖冲开,迟冉坐在餐桌前,一手用筷子搅拌红糖,另一手捂着小腹。

    难受。

    她想爸爸妈妈,想回到十八岁的自己。

    当成年人的体验糟糕透顶,就算独自住在大房间,就算每月上万的工资,都无法弥补迟冉此刻的不快乐。

    “妈妈,你怎么不睡觉?”岚岚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

    迟冉:“吵醒你了吗?”

    岚岚:“不是,我想去卫生间。”

    岚岚走过来,看到红糖水,问:“妈妈,你是不是肚子痛?”

    迟冉点头。

    “那我陪你坐一会儿。”岚岚坐在椅子上,胳膊叠在餐桌前,她乖巧安静地看着“妈妈”。

    多了一位小伙伴,迟冉的孤独感被冲淡一些,她问岚岚:“岚岚,你有过烦恼吗?”

    岚岚:“有啊,我上礼拜和陈嘉铭闹别扭,我们已经三天没有说过话了。我不理他,他也不理我,好气。”

    陈嘉铭是岚岚幼儿园时认识的小朋友,两人现在又是同班同学,两小无猜的友情。

    迟冉:“那怎么办?他要是一直不理你,你也不理他吗?”

    岚岚摇头:“不,我已经想好,下周一我就主动和他说话,因为我们上次闹别扭,就是他先主动和我说话,这样就扯平了。”

    迟冉被小朋友的逻辑逗笑,想起从小到大,她每次和孔令洲吵架闹不愉快,最后都是孔令洲先来找她。

    岚岚:“妈妈,你是不是也有烦恼?”

    迟冉:“嗯,工作上遇到困难。”

    岚岚噘嘴,似乎为不能帮妈妈分担而苦恼,她仰起头:“那就先睡个好觉,醒来才有精神继续烦恼。”

    迟冉:“我睡不着诶。”

    岚岚:“妈妈,我给你讲故事,把你哄睡着。”

    她睡不着的时候,罗晓茹就是这样哄她入睡。

    迟冉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她喝完红糖水,回床上躺下,岚岚靠在她旁边,讲起童话故事。黑暗中,充满治愈的童音,让夜晚变得不再难熬,迟冉停止胡思乱想,困意慢慢上来。

    岚岚绘声绘色地讲故事,还让“妈妈”猜接下来的情节,回应她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妈妈,晚安。”岚岚轻声道。

    周末结束。

    新的一周,各科老师开讲新课,关于第二次月考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办公室的聊天话题恢复日常。

    英语陈老师网购的零食邮到,她分给大家吃,边往楼道探头,看有没有校领导路过。

    陈老师:“上次刘主任过来,我正好在吃零食,刘主任好像不太高兴。”

    江鹏一语中的:“主任是觉得让学生看见影响不好。”

    老师要注意在学生面前保持一定的严肃形象,陈老师也明白这个道理。

    刘老师插话:“说起这个,高一组的小何今早不就让学生气哭了?”

    陈老师:“怎么回事?”

    迟冉停下判作业,同样表示好奇。

    刘老师:“上课时管不住纪律,学生还和她顶嘴,她心里觉得委屈。”

    陈老师:“倒也正常,小何是刚毕业的实习老师,性子又温和,不容易管住学生。”

    刘老师:“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刚开始摸不准怎么和学生相处,后来经过不断地反复实践,才总结出一套合适的方法。学理论是一回事,应用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江鹏资历老,在这种事上有发言权:“说来说去,老师必须要树立起自己的威严,得让学生们畏惧,要不然现在这群孩子,皮上天了,根本管不住。”

    迟冉最不爱听他说话,他所谓的树立威严,就是天天摆谱,苛责学生?

    刘老师:“我认同,起初我也觉得管理学生得用技巧,后来发现,不管什么样的技巧,如果你老师性格太温和,那就是管不住学生。我的意见是,松弛有度,该柔的时候柔,该严的时候必须拿出态度,让学生们心里有数。”

    陈老师:“深以为然,我带第一届学生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和他们打成一片,处得像朋友似的,结果管不住班上纪律,学生家长来找我。”

    老师们都颇有心得,围绕这个话题展开长篇大论,迟冉在一旁侧耳听着。

    他们的过去,不正是她的正在进行时?

    江鹏:“现在鼓励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可高考最主要的不还是看你的文化课成绩?学生们有时候拎不清这个理,他们没分寸,咱们老师不能跟着胡闹,就算打一下动一下,咱们也得赶着他们往前走。”

    江鹏:“孩子后面是一个家庭的希望,多数家长是真的信任学校,咱们必须和家长站在同一条战线。”

    他习惯性说教的语气。

    老师们点头认可。

    迟冉虽不完全赞同他的话,却觉得其中一部分是有道理的。

    -

    陈燕和迟国建对女儿这次的考试成绩表示满意。

    用陈燕的话说“大多数同学退步的情况下,就说明我们家冉冉不止进步一点点”,她特意做了大餐庆祝。

    两口子妥妥的鼓励式教育。

    班上同学对成绩退步的事有过短暂反省,不过这种状态仅维持在考完试的那个礼拜,过了个周末,班上再次回到活跃的气氛中,仿佛不曾经历过这场考试。

    男生们尤其兴奋,因为这周末就是永劫无间比赛的日子。

    雷轩:“我现在哪儿有心思上课啊,就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对着电脑。”

    宋森垣:“要不咱们和晓茹请三天假?”

    罗晓茹瞥了他一眼:三天,你真敢想。

    雷轩连忙摇头晃脑:“使不得,晓茹非但不会同意,肯定还会给我家里打电话,我家人不知道我天天去网吧的事。”

    谭琦:“要是咱们这次赢了比赛,干脆就和家里摊牌吧,学也不用上了,咱们直接组队出道。”

    给罗晓茹听笑了,以谭琦父母的暴脾气,估计能打断他的腿。

    离比赛还有几天,他们已经开始规划赢了比赛后的美好生活,越说越离谱。罗晓茹想,最好你们能赢。

    一直到上课,几个人都不舍得结束话题,数学课做题时间,谭琦想和同桌聊这件事,罗晓茹不理他,于是他抻着脖子和前面的男生聊。

    雷轩和宋森垣离得近,两人隔空用暗号和手势比划。

    “雷轩,宋森垣。”数学老师给别的学生讲完题,起身看见两人,点了名字,“题做完了?”

    宋森垣老老实实拿起笔写题。

    “老师,这题都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它们。”雷轩耍嘴皮。

    数学老师:“今天我值班,晚自习挨个给你讲。”

    雷轩认怂:“老师,不麻烦您了,我自己再抢救一下。”

    数学老师:“就你贫。”

    老实了没两分钟,雷轩趁着数学老师不注意,又悄悄和同桌开聊,他现在就是兴奋过头。

    语文课。

    迟冉进教室,雷轩故意开玩笑:“罗老师,我想和您请两天,我要干一件大事。”

    罗晓茹从数学课就在忍这几个人,尤其是雷轩,膨胀得教室都快放不下他。

    她烦躁地转笔,不知道迟冉又会和他们闲聊多久。

    “没问题。”迟冉痛快地应下,“让你家长给我打电话,我现在就给你批假条。”

    语气寡淡,没有笑意。

    罗晓茹停止转笔,看向迟冉,她完全不是开玩笑的态度。

    出奇得反常。

    雷轩也觉察到不对,敛去一半不正经:“老师,您认真的?”

    迟冉迎着他的目光,郑重道:“对,我现在就能给你开假条。”

    班上一下变得好安静,大家都感受到久违而熟悉的气息,雷轩坐直,求生欲极强:“罗老师,讲课吧,我渴望学习。”

    迟冉:“书翻到第十二课。”

    全班同学乖乖照做。

    罗晓茹疑惑,目光考究,她没有想到,这仅仅只是开始。

    课上到一半,正在讲课的迟冉突然停住,盯住某个方向,显露出不满的情绪。

    雷轩还沉浸在与同桌分享打游戏心得的快乐中,没有发觉异常,后面同学踢他凳子,他才如梦初醒,抬头对上“罗晓茹”虎视眈眈的目光。

    迟冉:“雷轩同学,你聊什么呢?”

    雷轩对今天的“罗晓茹”发怵,没底气地回答:“老师,没什么。”

    迟冉面无表情:“我讲到哪儿了?”

    旁边的同学刚要提醒,迟冉又说:“如果有哪位同学热心肠,不妨帮大家把这一周的教室卫生承包了。”

    于是那同学到嘴边的话变成“雷哥保重”。

    雷轩站起来,主动认错:“罗老师,我错了。”

    迟冉:“我问一个你能答上来的,咱们课上纪律是怎么要求的?”

    雷轩顿了几秒,随后回答:“上课期间禁止随意打断老师讲课,不能聊与课堂无关的闲话,不能交头接耳,不能玩手机,不能睡觉。”

    迟冉:“我希望你不仅仅是记住,而是做到,下不为例。”

    原本罗晓茹的形象深刻人心,余威犹在,所以迟冉短短几句话,已然像气场全开,把班上同学震住。

    罗晓茹也惊到:本人的“分茹”上线了?

    雷轩点头如捣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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