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典当日，太苍山顶在清晨的薄雾中泛着灵光，建成的学府屋舍夹在青松飞瀑之间，引得各路修士前来观瞻。
秦昭昭没有跟随山庄一行乘坐飞行法器，而是御剑从山脚出发，盘旋而上向山顶前进。
山脚下是为求仙之人所设的法阵，会筛选出适合修道者传送至真正的登山入口，而那些丝毫没有灵根的人只能颓唐的徘徊在阵法附近。
而幸运获得机会登上仙山的人们，也依然要用双脚爬上一万八千级石阶，方能来到山顶，得到仙家垂怜。
“道友何必浪费时间观望这些凡人？这些个人里，大半都无法通过筛选，就算最终能坚持爬上来，也只能蹲在山门口听个热闹。”
见秦昭昭徘徊，从她旁边经过的修士提醒道，“咱们不如加紧脚程快些上山顶，还能占到个视野好的位置。”
秦昭昭没有答话，只是微微点头随即跟上，直到远得看不清人群的动作，才收回了视线，只听身侧那位还在继续唠叨着。
“这鸿蒙太学府刚刚建成，还不知道何时开始招生办学，听说半年前已经举办了一场灵导的选拔比试，连很多名门大派的长老都落选了，通过者寥寥无几，看来在这灵山上当个教书夫子也不是件容易事。”
“像咱们这种已经有师父领进门的修士，也就是来凑个热闹！做灵导也不够格，做学生？嘿，难道真要和一群灵识初开的小崽子们坐在一起？饶了我吧！况且学府既是三山四门主导的，里面的弯弯绕绕肯定不少，等着瞧好了。”
见秦昭昭不搭话，那人也撇了撇嘴不再做声。转眼间御剑飞到山门前，已经有不少散修聚集于此，秦昭昭收了剑，抬脚往大殿方向去。
殿门口尽是各大门派与修仙世家的各式珍奇坐骑，看得方令侠眼花缭乱。
他不禁想到，如果不是遇到了师父和曲公子，自己会不会也想山脚下那群求仙者一样呢。
平凡而普通的，会从脖颈间留下汗水，衣衫破败，从胸前掏出难以下咽的干粮充饥，只能凭借双脚努力行走，一心向往仙山的老百姓。
站在山顶的修仙者们，长袍一尘不染，饮仙露食仙草，动动念头便能捏出法决呼风唤雨，寿数动辄百余。
他们优雅而高傲地蔑视着山脚下的人们，嘲讽凡人的妄想，即便他们己身最初也是一尊肉体凡胎。
方令侠有些迷茫，有些退缩。如果转身进了这座学府，自己今后也会变得如这殿外的众人一般么？
犹豫间，他远远看见秦昭昭的身影，想到师父也是修道之人，却不与其他人一般高高在上，曲公子和曲姐姐也和蔼可亲，想必仙山上应该也不全是傲慢之徒，自己究竟在无故担忧些什么呢。
他踮起脚挥了挥手，让师父看到自己的方位，心里才明亮起来。
秦昭昭一早说要自己御剑飞上来，曲青溪便依着她去了，如今见她赶上，便打趣问：“秦道长路上可是见识到什么有趣的事儿？”
“没什么，随意转转，”秦昭昭顿了顿，“山底那些人，要花多久时间呢？”
曲连翘抢着回了：“年轻力壮的，花个三五天，走得慢的，要十天半个月。也有早早动身的，现下在山门外支个棚子等着，只为一窥仙缘。”
“不过，今日只是落成大典，等到正式开蒙入学还要一些时日，这些人在山上等待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没等秦昭昭再问，殿门口上来一个小童子，行礼催促道：“典仪即将开始，几位贵客还请移步内场，请问是哪家的仙师，小人来引导入座。”
听闻是万明山庄之人，小童子又作一礼，转身引曲青溪从侧门入，一路穿过席间，来到两座相邻的无人席位。
“这里便是。”
曲连翘急忙拉住童子：“小道长，我们山庄请柬上的席位明明是四席，为何这里只有两席？”
小童吞吞吐吐道：“这......兴许是其他仙门来的人太多，实在没有多余的地方了，您这边两人一席，也坐得下的。”
“这怎么是坐不坐得下的问题。”曲连翘有些着急，声音都提高了一些，却被曲青溪按下。
“罢了，今日仙师云集，想必太学府各司掌事都很忙，偶有遗漏就不要计较了。”
小童得了解脱，急忙行过一礼便匆匆退下，曲青溪拉过妹妹，“你来和我坐。”
“哥哥！太学府如此行事，是欺我们山庄无人吗！”
“不然呢？”曲青溪面对这样的情况，最初确实怔住了一瞬，但事已至此，就算找来人分说，怕是也得不到什么结果，“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曲连翘坚持不肯坐下，双手叉腰瞪着哥哥。
秦昭昭满不在乎地坐过来，“跟小孩子计较什么。我来与你同席，让年轻人去一旁自己玩。”说罢使了个眼色，方令侠便赶紧拉着曲连翘去另一席坐下。
“让秦道长见笑了。”曲青溪没有明说，到底是因为席位被占，还是曲连翘叫着要说法的天真模样，或许二者都有。
“我本以为万明山庄是条大船，搭上来顺风顺水，没想到曲公子把帆扯得大，底下早就漏了洞，自顾不暇了。”秦昭昭拄着脑袋，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秦道长怎么不想想，我如果不把阵仗拉大，有多少人会如豺狗般迫不及待的扑上来，将我们兄妹撕的粉碎呢。况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明山庄再不济，也不缺资源，只是暂时没有好苗子，还不到秦道长口中的那样狼狈。”
“既如此，曲公子是想扯我做帆呢，还是借我修船？”
曲青溪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境下，秦昭昭还能坦然相问，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那就要看秦道长有多少能耐，若是二者皆有，也未尝不可，万明山庄上下，皆可为你助力。”
“曲青溪，”秦昭昭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你很贪心，不过我并不讨厌贪心的人。”
随着耳边话音落下，时辰已到，殿外钟声悠悠荡荡地传进来，代表着鸿蒙太学府首席的灵源仙尊站在大殿前，昭示着典仪的正式开始。
整个流程繁琐而冗杂，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才算完成，紧接着又挨个展示了各个仙门为表庆贺所赠送的奇珍异宝，以及捐赠资源的名录。
方令侠看的无聊，几乎快要睡着，又被一旁的曲连翘拍醒。
“不许睡！丢人！”
他侧过头去，“可是......师父也睡着了。”
“岂有此理，哥哥！”
“你哥还给她披了衣服......”
“什么？”
......
秦昭昭睡得不太舒服，两人坐在一席还是略显拥挤，被曲连翘吵得睁开眼时，殿内的流程也已近尾声，下午将在山顶的演武擂台进行斗法切磋，各仙门都将安排新秀上台比试。
对斗法不感兴趣的嘉宾也可以在其他各处游览，学府内已建成的区域都可自由参观。
曲连翘还未消气，没有和曲青溪打声招呼，便拉着方令侠往外去了。
太学府内基本已建造完毕，主殿是平日里典礼以及召开会议的场所，两侧还有专门教授炼丹，阵法，炼器等课业的地方，再往后是弟子们可以接取委托来换取灵石的玲珑阁，以及收纳了大量秘籍典仪的藏书阁。
只是这些景色都被二人匆匆略过了，曲连翘快步在前方走着，憋着气不肯讲话。
“曲姐姐今后便要在这里学习修炼吗？”方令侠见状，努力找了个话题，却像踩在了对方的尾巴上。
“谁要来这里学习啊！一群见势忘义的，我今晚就回山庄，有穆叔叔教我，不会比这劳什子学府差的！”
方令侠被呛了一顿，不敢再说话。他心里想着，见势忘义这类事，原来就算在修士之中也不能避免。
不知不觉间，二人走到后山的灵药圃，灵草特有的清香蔓延在鼻尖，令曲连翘的心情稍稍平复，她放慢了脚步转过头来。
“抱歉，刚才不是想朝你发火的。”
“啊......没、没关系。”
曲连翘又不讲话了，只是专注盯着药圃里的灵草摇摇摆摆，方令侠便蹲下来陪着一起看，药圃边缘种植着开了淡紫色花朵的草药，从篱笆里侧伸出来，凑到了方令侠的鼻尖。
很好闻，他想。
“这是紫月草，”曲连翘的声音从头上传来，“我母亲，每日用它们煎药。”
“万明山庄鼎盛的时期，我未曾见过。母亲带着尚在襁褓的我嫁入山庄，没过几年，便是诛魔之战，我现在这位名义上的父亲，受了魔尊全力一击，从此卧床不起。”
“所以从我记事起，山庄就渐入颓势，哥哥那时候年纪也很小，却早早背负起这些......”
或许是今日的不满情绪还需要宣泄，亦或是这片药圃勾起了某些回忆，她不由自主地将很多话倒了出来。
“今天，也许是我过分了，可我想不通。哥哥他为什么一直在放弃自己本该有的东西呢，放弃了修炼碧海九转决，放弃了谢姐姐......”
“我不是什么‘他放弃的东西’。”一道温和却语气坚定女声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少女的碎碎念，二人同时回过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起站在廊下的女子。
“谢......谢姐姐......”
谢婉一身烟紫内裙，白纱长衫，黑发用玉簪绾着，身子如初春的柳枝一般纤细。她走上前打量着面前的曲连翘，如今小团子长成了半大姑娘，只是两人的境遇已大不相同，谢婉也不再是天真的豆蔻少女。
“是我请父亲上门去退婚的，曲青溪，他才是被我放弃的东西。既无婚约，我们门派的内部功法自然不应再交给外人学习修炼，所以万象决也应交还我们，不是吗？”
谢婉的语气没有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实。
“可是你们当年明明......”
“不过是孩童间的玩闹罢了，没什么其他的感情。就如，”谢婉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二人，“就如你们如今这般。”
见曲连翘咬着嘴唇没有应声，她又补充道：
“今日来宾众多，还请妹妹不要在他人面前提及往事，令人误会。我下月便要大婚，夫家是三元门宋氏。”
此话一出，曲连翘后退几步，连连点头。
“好，好好。那我在这里恭喜姐姐觅得佳婿了。扔下曲家，终于找了个更高的枝儿，谢门主真是厉害！”
“扔下？”谢婉觉得好笑，“难道我们金刀门就要活该被你们拖死？曲老庄主在床上躺了有十年了吧？以曲青溪的经脉，不修炼碧海九转决也是难成大器。你们除了一位穆冲还算有些本事，又剩什么资本呢？”
“穆叔叔与父亲是真正的至交好友，不会为利所动，才会一直留在山庄！明明是你们趁人之危，煽动其他人转投谢家！”
“人都是往高处走的，脚长在自己身上，金刀门莫非还能将他们强行绑了来？”
即便遭了曲连翘的冷眼，谢婉依然语气温和，好像聊着再平常不过的家常话。
“你还没有长大呢，连翘。”
“等到万明山庄也到了真正独木难支的时候，你便会理解我的选择。即便你不是曲家真正的女儿，总有一天也会心甘情愿用自己为整个家族铺路。”
“连翘，你会和我一样......”
秦昭昭没有跟随山庄一行乘坐飞行法器，而是御剑从山脚出发，盘旋而上向山顶前进。
山脚下是为求仙之人所设的法阵，会筛选出适合修道者传送至真正的登山入口，而那些丝毫没有灵根的人只能颓唐的徘徊在阵法附近。
而幸运获得机会登上仙山的人们，也依然要用双脚爬上一万八千级石阶，方能来到山顶，得到仙家垂怜。
“道友何必浪费时间观望这些凡人？这些个人里，大半都无法通过筛选，就算最终能坚持爬上来，也只能蹲在山门口听个热闹。”
见秦昭昭徘徊，从她旁边经过的修士提醒道，“咱们不如加紧脚程快些上山顶，还能占到个视野好的位置。”
秦昭昭没有答话，只是微微点头随即跟上，直到远得看不清人群的动作，才收回了视线，只听身侧那位还在继续唠叨着。
“这鸿蒙太学府刚刚建成，还不知道何时开始招生办学，听说半年前已经举办了一场灵导的选拔比试，连很多名门大派的长老都落选了，通过者寥寥无几，看来在这灵山上当个教书夫子也不是件容易事。”
“像咱们这种已经有师父领进门的修士，也就是来凑个热闹！做灵导也不够格，做学生？嘿，难道真要和一群灵识初开的小崽子们坐在一起？饶了我吧！况且学府既是三山四门主导的，里面的弯弯绕绕肯定不少，等着瞧好了。”
见秦昭昭不搭话，那人也撇了撇嘴不再做声。转眼间御剑飞到山门前，已经有不少散修聚集于此，秦昭昭收了剑，抬脚往大殿方向去。
殿门口尽是各大门派与修仙世家的各式珍奇坐骑，看得方令侠眼花缭乱。
他不禁想到，如果不是遇到了师父和曲公子，自己会不会也想山脚下那群求仙者一样呢。
平凡而普通的，会从脖颈间留下汗水，衣衫破败，从胸前掏出难以下咽的干粮充饥，只能凭借双脚努力行走，一心向往仙山的老百姓。
站在山顶的修仙者们，长袍一尘不染，饮仙露食仙草，动动念头便能捏出法决呼风唤雨，寿数动辄百余。
他们优雅而高傲地蔑视着山脚下的人们，嘲讽凡人的妄想，即便他们己身最初也是一尊肉体凡胎。
方令侠有些迷茫，有些退缩。如果转身进了这座学府，自己今后也会变得如这殿外的众人一般么？
犹豫间，他远远看见秦昭昭的身影，想到师父也是修道之人，却不与其他人一般高高在上，曲公子和曲姐姐也和蔼可亲，想必仙山上应该也不全是傲慢之徒，自己究竟在无故担忧些什么呢。
他踮起脚挥了挥手，让师父看到自己的方位，心里才明亮起来。
秦昭昭一早说要自己御剑飞上来，曲青溪便依着她去了，如今见她赶上，便打趣问：“秦道长路上可是见识到什么有趣的事儿？”
“没什么，随意转转，”秦昭昭顿了顿，“山底那些人，要花多久时间呢？”
曲连翘抢着回了：“年轻力壮的，花个三五天，走得慢的，要十天半个月。也有早早动身的，现下在山门外支个棚子等着，只为一窥仙缘。”
“不过，今日只是落成大典，等到正式开蒙入学还要一些时日，这些人在山上等待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没等秦昭昭再问，殿门口上来一个小童子，行礼催促道：“典仪即将开始，几位贵客还请移步内场，请问是哪家的仙师，小人来引导入座。”
听闻是万明山庄之人，小童子又作一礼，转身引曲青溪从侧门入，一路穿过席间，来到两座相邻的无人席位。
“这里便是。”
曲连翘急忙拉住童子：“小道长，我们山庄请柬上的席位明明是四席，为何这里只有两席？”
小童吞吞吐吐道：“这......兴许是其他仙门来的人太多，实在没有多余的地方了，您这边两人一席，也坐得下的。”
“这怎么是坐不坐得下的问题。”曲连翘有些着急，声音都提高了一些，却被曲青溪按下。
“罢了，今日仙师云集，想必太学府各司掌事都很忙，偶有遗漏就不要计较了。”
小童得了解脱，急忙行过一礼便匆匆退下，曲青溪拉过妹妹，“你来和我坐。”
“哥哥！太学府如此行事，是欺我们山庄无人吗！”
“不然呢？”曲青溪面对这样的情况，最初确实怔住了一瞬，但事已至此，就算找来人分说，怕是也得不到什么结果，“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曲连翘坚持不肯坐下，双手叉腰瞪着哥哥。
秦昭昭满不在乎地坐过来，“跟小孩子计较什么。我来与你同席，让年轻人去一旁自己玩。”说罢使了个眼色，方令侠便赶紧拉着曲连翘去另一席坐下。
“让秦道长见笑了。”曲青溪没有明说，到底是因为席位被占，还是曲连翘叫着要说法的天真模样，或许二者都有。
“我本以为万明山庄是条大船，搭上来顺风顺水，没想到曲公子把帆扯得大，底下早就漏了洞，自顾不暇了。”秦昭昭拄着脑袋，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秦道长怎么不想想，我如果不把阵仗拉大，有多少人会如豺狗般迫不及待的扑上来，将我们兄妹撕的粉碎呢。况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明山庄再不济，也不缺资源，只是暂时没有好苗子，还不到秦道长口中的那样狼狈。”
“既如此，曲公子是想扯我做帆呢，还是借我修船？”
曲青溪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境下，秦昭昭还能坦然相问，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那就要看秦道长有多少能耐，若是二者皆有，也未尝不可，万明山庄上下，皆可为你助力。”
“曲青溪，”秦昭昭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你很贪心，不过我并不讨厌贪心的人。”
随着耳边话音落下，时辰已到，殿外钟声悠悠荡荡地传进来，代表着鸿蒙太学府首席的灵源仙尊站在大殿前，昭示着典仪的正式开始。
整个流程繁琐而冗杂，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才算完成，紧接着又挨个展示了各个仙门为表庆贺所赠送的奇珍异宝，以及捐赠资源的名录。
方令侠看的无聊，几乎快要睡着，又被一旁的曲连翘拍醒。
“不许睡！丢人！”
他侧过头去，“可是......师父也睡着了。”
“岂有此理，哥哥！”
“你哥还给她披了衣服......”
“什么？”
......
秦昭昭睡得不太舒服，两人坐在一席还是略显拥挤，被曲连翘吵得睁开眼时，殿内的流程也已近尾声，下午将在山顶的演武擂台进行斗法切磋，各仙门都将安排新秀上台比试。
对斗法不感兴趣的嘉宾也可以在其他各处游览，学府内已建成的区域都可自由参观。
曲连翘还未消气，没有和曲青溪打声招呼，便拉着方令侠往外去了。
太学府内基本已建造完毕，主殿是平日里典礼以及召开会议的场所，两侧还有专门教授炼丹，阵法，炼器等课业的地方，再往后是弟子们可以接取委托来换取灵石的玲珑阁，以及收纳了大量秘籍典仪的藏书阁。
只是这些景色都被二人匆匆略过了，曲连翘快步在前方走着，憋着气不肯讲话。
“曲姐姐今后便要在这里学习修炼吗？”方令侠见状，努力找了个话题，却像踩在了对方的尾巴上。
“谁要来这里学习啊！一群见势忘义的，我今晚就回山庄，有穆叔叔教我，不会比这劳什子学府差的！”
方令侠被呛了一顿，不敢再说话。他心里想着，见势忘义这类事，原来就算在修士之中也不能避免。
不知不觉间，二人走到后山的灵药圃，灵草特有的清香蔓延在鼻尖，令曲连翘的心情稍稍平复，她放慢了脚步转过头来。
“抱歉，刚才不是想朝你发火的。”
“啊......没、没关系。”
曲连翘又不讲话了，只是专注盯着药圃里的灵草摇摇摆摆，方令侠便蹲下来陪着一起看，药圃边缘种植着开了淡紫色花朵的草药，从篱笆里侧伸出来，凑到了方令侠的鼻尖。
很好闻，他想。
“这是紫月草，”曲连翘的声音从头上传来，“我母亲，每日用它们煎药。”
“万明山庄鼎盛的时期，我未曾见过。母亲带着尚在襁褓的我嫁入山庄，没过几年，便是诛魔之战，我现在这位名义上的父亲，受了魔尊全力一击，从此卧床不起。”
“所以从我记事起，山庄就渐入颓势，哥哥那时候年纪也很小，却早早背负起这些......”
或许是今日的不满情绪还需要宣泄，亦或是这片药圃勾起了某些回忆，她不由自主地将很多话倒了出来。
“今天，也许是我过分了，可我想不通。哥哥他为什么一直在放弃自己本该有的东西呢，放弃了修炼碧海九转决，放弃了谢姐姐......”
“我不是什么‘他放弃的东西’。”一道温和却语气坚定女声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少女的碎碎念，二人同时回过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起站在廊下的女子。
“谢......谢姐姐......”
谢婉一身烟紫内裙，白纱长衫，黑发用玉簪绾着，身子如初春的柳枝一般纤细。她走上前打量着面前的曲连翘，如今小团子长成了半大姑娘，只是两人的境遇已大不相同，谢婉也不再是天真的豆蔻少女。
“是我请父亲上门去退婚的，曲青溪，他才是被我放弃的东西。既无婚约，我们门派的内部功法自然不应再交给外人学习修炼，所以万象决也应交还我们，不是吗？”
谢婉的语气没有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实。
“可是你们当年明明......”
“不过是孩童间的玩闹罢了，没什么其他的感情。就如，”谢婉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二人，“就如你们如今这般。”
见曲连翘咬着嘴唇没有应声，她又补充道：
“今日来宾众多，还请妹妹不要在他人面前提及往事，令人误会。我下月便要大婚，夫家是三元门宋氏。”
此话一出，曲连翘后退几步，连连点头。
“好，好好。那我在这里恭喜姐姐觅得佳婿了。扔下曲家，终于找了个更高的枝儿，谢门主真是厉害！”
“扔下？”谢婉觉得好笑，“难道我们金刀门就要活该被你们拖死？曲老庄主在床上躺了有十年了吧？以曲青溪的经脉，不修炼碧海九转决也是难成大器。你们除了一位穆冲还算有些本事，又剩什么资本呢？”
“穆叔叔与父亲是真正的至交好友，不会为利所动，才会一直留在山庄！明明是你们趁人之危，煽动其他人转投谢家！”
“人都是往高处走的，脚长在自己身上，金刀门莫非还能将他们强行绑了来？”
即便遭了曲连翘的冷眼，谢婉依然语气温和，好像聊着再平常不过的家常话。
“你还没有长大呢，连翘。”
“等到万明山庄也到了真正独木难支的时候，你便会理解我的选择。即便你不是曲家真正的女儿，总有一天也会心甘情愿用自己为整个家族铺路。”
“连翘，你会和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