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宦们忙着去准备，乔庆云已经领着杨妍秀来到了后花园。
花园里小桥流水，水中红艳的锦鲤在荷花下游来游去，四周绿植花卉将整个园子装点的郁郁葱葱如画中仙境。园子当中有座假山，山上一方四角凉亭，是整个园子的最高处。
乔庆云头前引着路来到白石桥头停步，“姑娘觉得这园子景致如何？”
杨妍秀环顾四周，不知名的鸟雀隐在枝头歌唱，池塘里的锦鲤偶然跃出水面吐个泡泡，她浅浅呼吸这芳香四溢的空气，的确令人心旷神怡。
“没想到喧闹的京城还有如此清幽的地方，爷这府邸选得僻静，这园子里每处景致都令人心旷神怡。爷当初布置的时候该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她望着园子里许久见不到的美景出神，乔庆云却揣着双手，目光一刻不离的全在她身上。她如瀑的青丝，飞舞的裙带，还有面纱下朦胧的脸庞才是他心里最向往的风景。
“这是我曾经专门为一个人准备的。我那时就希望，能像现在这样，与她一起站在这里看园子里的风景。”他望着她，目光脉脉仿若自语。
杨妍秀眼帘垂了垂，莞尔一笑，“爷说的该不会是，那个与我容貌相似的人吧？”
乔庆云浅浅弯了唇，“究竟是相似还是一模一样，姑娘心里应该最清楚。”
闻言，杨妍秀不禁抬了眼睛窥视，正与乔庆云的眼神相触，她下意识的避开，却担心如此更暴露自己的心虚，这才隔着面纱轻掩了唇，笑着抬头与他对视。
“燕儿不是爷心里那个人，也不配是。不过，爷如此深情，燕儿倒希望是了。看多了那些薄情寡义的事，真不明白爷这么好的人，竟有人不知珍惜。”
乔庆云淡淡的道：“是啊，我也不明白，所以想找她问个清楚。”
“依燕儿看，爷心里的执念太深了，苦苦追寻又何必呢，不如放弃。这样，对爷对她或许都是好事。”
“离开我对她是好事？莫不是她始终嫌弃我是个太监？”
“怎么会呢？世间万物唯痴情最是难得，相比之下身份算得了什么？”
“那姑娘觉得她为何离开我？”
乔庆云若有所思，眉宇间一丝哀伤，令杨妍秀不敢与他对视，她稍稍避开，唯恐此刻的心虚出卖了自己。
“爷，燕儿不是她，并不知她为何离开您。只不过，燕儿知道每个人做事都有他的理由，或是追名逐利，或是另有苦衷……”
“那是什么苦衷？”
杨妍秀苦笑，“燕儿只是燕儿，怎知别人的苦衷？”
“那燕儿姑娘的苦衷又是什么？为何会屈居醉梦仙居？”乔庆云追问。
“为了讨生活罢了，楼里姐妹多是如此，也谈不上什么委屈。”
“我打听过，姑娘是一年多前才进入醉梦仙居的，那么在此之前，姑娘又在何处，发生了何事，致使你远赴京城呢？”
杨妍秀先是一怔，旋即故作轻松道：“爷与其这般套燕儿的话，倒不如把心思用在钻研棋艺上，若有一日能赢了燕儿，摘下面纱之时，爷不就了一目了然了吗？”
终究还是没套出话来，乔庆云点了点头，“说得也是。”
被追问了一番，杨妍秀显得有些拘束，她四下环顾道:“爷不是吩咐人在这园中准备棋子棋盘吗？怎的这么久了，仍不见有人来回事呢？”
乔庆云仰望高处的凉亭讪讪道：“想必是下人自作主张，留给我与姑娘叙谈的空闲吧。”
“爷的下人倒是体恤爷的心意呢。”
乔庆云失笑，“走吧，我们先上去。不然这棋，他们是准备不完了。”
二人下了石桥，顺着崎岖的小径穿过一丛丛灌木花草来到假山下。这假山不是很高，但只要上了山顶，便可俯瞰整个花园的景致。
“这石阶有些陡，姑娘小心。”
二人顺着石阶往上走，沿路上到处可见花草，偶尔还有叫不上名儿的鸟雀落在其中啄食地上散落的果子。
快到山顶时，杨妍秀不慎踩到一块青苔，脚下一滑身子便向一侧倾斜下去。乔庆云见状伸手在她腰间一揽，她身子软绵绵地撞进了他怀里，正像她当年自己贴进他怀里时的感觉一样，连那如轻纱般的呼吸都一样。
乔庆云在这一刻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她。
“秀儿……”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甚至连杯里的杨妍秀都没听见。
杨妍秀撞入他怀中，很快便调整了脚下，站稳后便迅速抽离了他的怀抱，两腮泛了些红，“多谢。”
无数回忆充斥着乔庆云的身心，他缓了半晌才将自己从回忆中拉回，道：“姑娘慢点儿。”
二人默默上了山，走进凉亭。
这瓜果点心已经备齐，路名正不知该再怎么拖延，见二人已经上来了，连忙上前，“掌印，棋盘刚刚备好。”
乔庆云扫了眼棋盘旁边摆放的瓜果糕点，满意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路名领着两个小宦下了山。
杨妍秀扶着亭柱远眺，园子里的风景一目了然，空气也更加清新些。
“如此风景，爷可不必勉强与我对弈，抚琴歌舞也是好的。”
“姑娘今日不想下棋？”乔庆云问。
“那倒也不是，只是，恕燕儿直言，爷并不擅棋艺，何必勉强自己呢？”
乔庆云直言道 ：“可唯有这一条路，可令姑娘摘下面纱，不是吗？”
“呃……”杨妍秀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嗯。”
“那便请姑娘指教了。”乔庆云挥手让座。
杨妍秀此来就是为了感谢他，并试图让他放弃自己，可见他态度坚决，便也没再多说，坐下来与他下棋。她对乔庆云的棋艺仍停留在上次交手时的印象，完全没有当回事。可没想到，这次再交手她竟意外的发现，他的棋艺竟然突飞猛进。
她看着他落子之处，愕然道：“爷上次与燕儿下棋，莫不是故意让着燕儿的吧？”
乔庆云摇摇头，“若是旁的事，让与姑娘有何妨，只不过，为暏姑娘真颜，我是不可能让的。”
“若不是，那短短数日，爷的棋艺如何长进若此呢？这简直是天壤之别呀。”
乔庆云露出喜色，“有志者事竟成嘛。姑娘可不要小看我啊。”
杨妍秀浅笑，“燕儿哪敢小看爷啊？只不过入门容易，后面的路也未必好走。”
乔庆云弯着唇，“嗯，姑娘说的是。那便请姑娘落棋吧。”
杨妍秀遂从棋罐里取了棋子夹于二指之间，浅撑着下巴微垂双目注视棋局。
乔庆云被她专注的模样所吸引，心思也早就偏离了棋局。直待杨妍秀落子后提醒他，他才缓过神来，继续下棋。
不知过了多久，杨妍秀夹着棋子对乔庆云莞尔一笑，于棋盘上落下，“爷输了。”
乔庆云再看棋局，的确是已经输了。
他无奈叹口气，“唉，还是技不如人啊。”
杨妍秀道：“我说过了，这下棋入门容易，但想要成为战无不胜的高手，公公怕是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依着燕儿所见，爷有皇命在身，每日公务繁忙，何必给自己平添许多无谓的麻烦呢？不如趁早放弃的好。”
乔庆云苦笑，“你知道我不会放弃的。”
再说什么也没用，杨妍秀无奈摇头，站起身来略带说笑，“爷如此执迷不悟，小女子也就不劝了。”
她朝亭外望了眼，方才还碧蓝的天空不知何时竟积了厚厚的云，天看着阴沉沉的，又要下雨了。“快下雨了，燕儿就不打扰爷了。”
乔庆云随之起身，“人都来了，不如留下来吃了饭再走。”
“不必了，燕儿离开醉梦仙居这大半日，那些恩客怕是都等得急了。”
闻言，乔庆云掩饰不住的垂了眼，“姑娘倒是惯会气人。”
“呵，燕儿岂敢气爷，只是说实话罢了。身在青楼若连恩客都没有，还如何讨生活。爷您不也是其中之一吗？”
恩客之一……
乔庆云咬了咬后槽牙。
杨妍秀看出他不悦，却假装未看见，接着道：“日后，爷若是又想燕儿了，就去醉梦仙居吧，燕儿绝不推辞，毕竟爷向来出手阔绰，又知疼人，也是难得的恩客。若是爷愿意，燕儿也可假扮爷的那位故人，讨爷的欢心。”
她笑意盈盈，温声软语可这一字一句却像刀子一个劲儿往乔庆云心窝里戳。纵是他清楚的知道她是故意气他，让他知难而退，可这心里也疼得厉害。
乔庆云气得身体僵直，杨妍秀也不再多说，浅浅施一礼，便独自下山去了。
缓了半晌，乔庆云才转身望向山下，心中懊恼。想自己纵不是她的恩人，也从未对不住她，何必如此言语伤我？
他心里那一直埋藏的怨念开始隐隐萌发。
就算我真扯下那面纱，将你强留在府里，你又作何反抗？
这念头只在他心里一闪而过，他激灵打了个冷战，望着她已经消失的背景，又不觉陷入了自责。
花园里小桥流水，水中红艳的锦鲤在荷花下游来游去，四周绿植花卉将整个园子装点的郁郁葱葱如画中仙境。园子当中有座假山，山上一方四角凉亭，是整个园子的最高处。
乔庆云头前引着路来到白石桥头停步，“姑娘觉得这园子景致如何？”
杨妍秀环顾四周，不知名的鸟雀隐在枝头歌唱，池塘里的锦鲤偶然跃出水面吐个泡泡，她浅浅呼吸这芳香四溢的空气，的确令人心旷神怡。
“没想到喧闹的京城还有如此清幽的地方，爷这府邸选得僻静，这园子里每处景致都令人心旷神怡。爷当初布置的时候该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她望着园子里许久见不到的美景出神，乔庆云却揣着双手，目光一刻不离的全在她身上。她如瀑的青丝，飞舞的裙带，还有面纱下朦胧的脸庞才是他心里最向往的风景。
“这是我曾经专门为一个人准备的。我那时就希望，能像现在这样，与她一起站在这里看园子里的风景。”他望着她，目光脉脉仿若自语。
杨妍秀眼帘垂了垂，莞尔一笑，“爷说的该不会是，那个与我容貌相似的人吧？”
乔庆云浅浅弯了唇，“究竟是相似还是一模一样，姑娘心里应该最清楚。”
闻言，杨妍秀不禁抬了眼睛窥视，正与乔庆云的眼神相触，她下意识的避开，却担心如此更暴露自己的心虚，这才隔着面纱轻掩了唇，笑着抬头与他对视。
“燕儿不是爷心里那个人，也不配是。不过，爷如此深情，燕儿倒希望是了。看多了那些薄情寡义的事，真不明白爷这么好的人，竟有人不知珍惜。”
乔庆云淡淡的道：“是啊，我也不明白，所以想找她问个清楚。”
“依燕儿看，爷心里的执念太深了，苦苦追寻又何必呢，不如放弃。这样，对爷对她或许都是好事。”
“离开我对她是好事？莫不是她始终嫌弃我是个太监？”
“怎么会呢？世间万物唯痴情最是难得，相比之下身份算得了什么？”
“那姑娘觉得她为何离开我？”
乔庆云若有所思，眉宇间一丝哀伤，令杨妍秀不敢与他对视，她稍稍避开，唯恐此刻的心虚出卖了自己。
“爷，燕儿不是她，并不知她为何离开您。只不过，燕儿知道每个人做事都有他的理由，或是追名逐利，或是另有苦衷……”
“那是什么苦衷？”
杨妍秀苦笑，“燕儿只是燕儿，怎知别人的苦衷？”
“那燕儿姑娘的苦衷又是什么？为何会屈居醉梦仙居？”乔庆云追问。
“为了讨生活罢了，楼里姐妹多是如此，也谈不上什么委屈。”
“我打听过，姑娘是一年多前才进入醉梦仙居的，那么在此之前，姑娘又在何处，发生了何事，致使你远赴京城呢？”
杨妍秀先是一怔，旋即故作轻松道：“爷与其这般套燕儿的话，倒不如把心思用在钻研棋艺上，若有一日能赢了燕儿，摘下面纱之时，爷不就了一目了然了吗？”
终究还是没套出话来，乔庆云点了点头，“说得也是。”
被追问了一番，杨妍秀显得有些拘束，她四下环顾道:“爷不是吩咐人在这园中准备棋子棋盘吗？怎的这么久了，仍不见有人来回事呢？”
乔庆云仰望高处的凉亭讪讪道：“想必是下人自作主张，留给我与姑娘叙谈的空闲吧。”
“爷的下人倒是体恤爷的心意呢。”
乔庆云失笑，“走吧，我们先上去。不然这棋，他们是准备不完了。”
二人下了石桥，顺着崎岖的小径穿过一丛丛灌木花草来到假山下。这假山不是很高，但只要上了山顶，便可俯瞰整个花园的景致。
“这石阶有些陡，姑娘小心。”
二人顺着石阶往上走，沿路上到处可见花草，偶尔还有叫不上名儿的鸟雀落在其中啄食地上散落的果子。
快到山顶时，杨妍秀不慎踩到一块青苔，脚下一滑身子便向一侧倾斜下去。乔庆云见状伸手在她腰间一揽，她身子软绵绵地撞进了他怀里，正像她当年自己贴进他怀里时的感觉一样，连那如轻纱般的呼吸都一样。
乔庆云在这一刻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她。
“秀儿……”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甚至连杯里的杨妍秀都没听见。
杨妍秀撞入他怀中，很快便调整了脚下，站稳后便迅速抽离了他的怀抱，两腮泛了些红，“多谢。”
无数回忆充斥着乔庆云的身心，他缓了半晌才将自己从回忆中拉回，道：“姑娘慢点儿。”
二人默默上了山，走进凉亭。
这瓜果点心已经备齐，路名正不知该再怎么拖延，见二人已经上来了，连忙上前，“掌印，棋盘刚刚备好。”
乔庆云扫了眼棋盘旁边摆放的瓜果糕点，满意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路名领着两个小宦下了山。
杨妍秀扶着亭柱远眺，园子里的风景一目了然，空气也更加清新些。
“如此风景，爷可不必勉强与我对弈，抚琴歌舞也是好的。”
“姑娘今日不想下棋？”乔庆云问。
“那倒也不是，只是，恕燕儿直言，爷并不擅棋艺，何必勉强自己呢？”
乔庆云直言道 ：“可唯有这一条路，可令姑娘摘下面纱，不是吗？”
“呃……”杨妍秀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嗯。”
“那便请姑娘指教了。”乔庆云挥手让座。
杨妍秀此来就是为了感谢他，并试图让他放弃自己，可见他态度坚决，便也没再多说，坐下来与他下棋。她对乔庆云的棋艺仍停留在上次交手时的印象，完全没有当回事。可没想到，这次再交手她竟意外的发现，他的棋艺竟然突飞猛进。
她看着他落子之处，愕然道：“爷上次与燕儿下棋，莫不是故意让着燕儿的吧？”
乔庆云摇摇头，“若是旁的事，让与姑娘有何妨，只不过，为暏姑娘真颜，我是不可能让的。”
“若不是，那短短数日，爷的棋艺如何长进若此呢？这简直是天壤之别呀。”
乔庆云露出喜色，“有志者事竟成嘛。姑娘可不要小看我啊。”
杨妍秀浅笑，“燕儿哪敢小看爷啊？只不过入门容易，后面的路也未必好走。”
乔庆云弯着唇，“嗯，姑娘说的是。那便请姑娘落棋吧。”
杨妍秀遂从棋罐里取了棋子夹于二指之间，浅撑着下巴微垂双目注视棋局。
乔庆云被她专注的模样所吸引，心思也早就偏离了棋局。直待杨妍秀落子后提醒他，他才缓过神来，继续下棋。
不知过了多久，杨妍秀夹着棋子对乔庆云莞尔一笑，于棋盘上落下，“爷输了。”
乔庆云再看棋局，的确是已经输了。
他无奈叹口气，“唉，还是技不如人啊。”
杨妍秀道：“我说过了，这下棋入门容易，但想要成为战无不胜的高手，公公怕是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依着燕儿所见，爷有皇命在身，每日公务繁忙，何必给自己平添许多无谓的麻烦呢？不如趁早放弃的好。”
乔庆云苦笑，“你知道我不会放弃的。”
再说什么也没用，杨妍秀无奈摇头，站起身来略带说笑，“爷如此执迷不悟，小女子也就不劝了。”
她朝亭外望了眼，方才还碧蓝的天空不知何时竟积了厚厚的云，天看着阴沉沉的，又要下雨了。“快下雨了，燕儿就不打扰爷了。”
乔庆云随之起身，“人都来了，不如留下来吃了饭再走。”
“不必了，燕儿离开醉梦仙居这大半日，那些恩客怕是都等得急了。”
闻言，乔庆云掩饰不住的垂了眼，“姑娘倒是惯会气人。”
“呵，燕儿岂敢气爷，只是说实话罢了。身在青楼若连恩客都没有，还如何讨生活。爷您不也是其中之一吗？”
恩客之一……
乔庆云咬了咬后槽牙。
杨妍秀看出他不悦，却假装未看见，接着道：“日后，爷若是又想燕儿了，就去醉梦仙居吧，燕儿绝不推辞，毕竟爷向来出手阔绰，又知疼人，也是难得的恩客。若是爷愿意，燕儿也可假扮爷的那位故人，讨爷的欢心。”
她笑意盈盈，温声软语可这一字一句却像刀子一个劲儿往乔庆云心窝里戳。纵是他清楚的知道她是故意气他，让他知难而退，可这心里也疼得厉害。
乔庆云气得身体僵直，杨妍秀也不再多说，浅浅施一礼，便独自下山去了。
缓了半晌，乔庆云才转身望向山下，心中懊恼。想自己纵不是她的恩人，也从未对不住她，何必如此言语伤我？
他心里那一直埋藏的怨念开始隐隐萌发。
就算我真扯下那面纱，将你强留在府里，你又作何反抗？
这念头只在他心里一闪而过，他激灵打了个冷战，望着她已经消失的背景，又不觉陷入了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