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茹婧愣了半晌。
她没想到这场戏最终的赢家竟然是温简。
不光是孙茹婧，就连府中的下人也没想到，毕竟三小姐才是老爷的亲生女儿，只要老爷有心偏袒，哪怕是三小姐故意推表小姐入水又如何？
今日一过，恐怕府中下人再也不敢轻视这个‘孤身一人’的表小姐了。
孙茹婧好似看明白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懂，她起身准备离开。
林月娇已经做好被奚落羞辱的准备，她连反击的话语都想好了，谁知孙茹婧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出了屋子，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是那怜悯的眼神让她如鲠在喉。
她什么意思？
她凭什么那样看她？
被孙茹婧可怜简直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
一屋子人退去，徒留几个丫鬟和一室沉寂，李芳薇的哭泣声还若有若无地传来。
温简慢悠悠走到林月娇身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对她道：“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如今看来，没了舅舅的偏宠，你也不过如此。”
林月娇在府中作威作福惯了，不过是因为有李正围的宠爱，这句话实打实戳到了她的心窝子。
“让你女儿好好学学规矩，她下次若再敢出言不逊，可就不只呛几口水这么简单了。”
林月娇看着温简，明明面前的少女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眼里的冷意却叫她忍不住打了个寒碜。
温简走出映雪园，面上没什么波澜。
午后她从池边回静轩阁后没多久便开始发热，为了今晚，她特意拦住想去请郎中的青黛，眼下还未服药，步伐有些虚浮。
白薇在身边搀扶着，回忆起李正围的举动，不解地问：“小姐，李尚书为何宁可惩罚自己的女儿，也要留您在府中啊？”
“这算什么惩罚，他不过是想要我以李家女的身份入宫替贺贵妃固宠，所想出的避重就轻的法子罢了。”
温简料定李正围不会将她怎么样，可他真能活到送她入宫的那一天吗？
“什么？”白薇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了，赶忙捂住嘴巴，着急道：“那小姐您怎么办？”
“不用担心，他一时半会还无法实现这件事。”温简无所谓道：“更何况入宫也没什么不好。”
“你说，”她轻声问：“当年皇上为何那么着急要定父亲的罪呢？他真的相信父亲会谋反吗？”
“小姐是有什么线索吗？”
温简摇摇头，“不过是些猜想罢了。”
但愿不会是她想的那般。
晚上侍候完温简服药，白薇和青黛退出房间，准备去休息。
“白薇？白薇？”青黛一掌拍到白薇肩膀上，吓得她一激灵。
“青黛，你吓我一跳。”
青黛疑惑道：“你怎么了，我都喊你两声了，你也没反应。”
“无事。”白薇强笑道：“就是担心小姐的病。”
青黛也蔫了下来，“小姐自经历幼时那件事后，就一直体弱，也不知以后如何。”
白薇：“你啊，打起精神，以后咱们多照看着点儿，看小姐这个架势，该是有了自己的考量，咱们尽管跟着小姐便是。”
青黛点了点头。
二人走到一半时，白薇抬手捂住肚子，道：“你先回去吧，我有些肚子饿，去厨房找些吃食。”
“我陪你一起？”
“不用了。”白薇拒绝，“小姐还生着病，身边离不开人，你仔细照看着，我去去就回。”
“知道了。”看着白薇的背影，青黛挠挠头，嘟嘟囔囔道：“什么时候饭量竟比我的还要大了。”
***
白日的喧闹散去，各个院子灯烛挥落，贺府一片漆黑，只有守夜的护卫立在各处。
此时后门处，一道身影偷偷摸摸从贺府走出，大门不受控制地‘吱呀’一声，吓得那道人影在原地顿了半晌才再次合门。
贺思菀背上背着行囊，在门边左右张望，神色焦急。
今日散席，父亲和她说了婚配之事，但她有喜欢之人，那人叫郑疏，是贺家的幕僚，她初次见他便觉倾心，只不过一直不敢表明心迹。
郑疏家境虽清贫，可为人聪明上进，只要父兄肯帮扶，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可父亲还是一心想要她成为荣王妃，于是她偷偷给郑疏传了信，他若对她有意，今夜便会来贺府后门赴约，带她离开。
贺思菀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也不见有人来。
此时，不远处不知有什么声音响动，贺思菀面上露出惊喜的神色，还未来得及细看，通明的灯火照亮她的面容，看到来人，她的笑容瞬刻僵在脸上。
“思菀，你这是要去哪？”
贺文成失望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
他一直以为贺思菀是家中最不需要他操心的，可如今她竟为了一个男人忤逆他的决定。
“你太让我失望了。”
贺思菀哀求道：“父亲，我不想嫁给荣王殿下，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您的，您就答应女儿这一回吧。”
“答应你什么？答应你放着荣华富贵不要，去和别的男人私奔？等着别人对贺家指指点点？那可是荣王妃之位，京中多少闺中女子求而不得，为父亲手送到你面前，你都不要，你可对得起贺家对你的一番良苦用心？”
“可皇上心中荣王妃的人选是吴大姑娘，便是不想贺家有人与皇室扯上关系，父亲又何必要惹得皇上生厌。”
贺文成：“你也知皇上如今对我贺家生了戒心，你不嫁入荣王府给你兄长铺路，未来我贺家又如何另寻出路？”
奚家叛国一事后，大楚军力受创，皇上忌惮武将叛国这种事再发生，朝堂逐渐重文轻武，如今武将只有戚国公手中兵力在握，余下的尽是些不受重视的小将领，秦国在暗处虎视眈眈，皇上近来对贺家开始防备，用荣王妃一位安抚家中男丁战死的吴家，无非是有重新启用武将的想法，他不得不多考虑。
贺思菀眼中全然是不可置信，“您要我牺牲自己的幸福嫁给荣王，只是为了给哥哥们铺路？”
“我从小到大倾尽最好的资源在你身上，琴棋书画找的都是名家，就是为了让你配得上那个位置，你既然享受了贺家给你带来的荣耀，便要同等地回报给贺家，这便是你身为女子的用途。”
贺文成有些不敢看女儿那双受伤的眼睛，他转过身继续道：“至于吴家，你无需担心，自有我来解决，你只要安安静静等待皇上的赐婚圣旨即可。”说罢，对着随从命令道：“把她带回去严加看管。”
贺思菀看着父亲的背影迟迟未动。
她不明白，明明从小到大无论学业或是名声她都不输于兄长，甚至略胜一筹，如今却还是要成为他们的垫脚石。
只因她是女子吗？
随从等了一会儿，为难地劝道：“小姐，您别让奴才难做。”
贺思菀回头看了眼方才出现声响的地方，刚刚还一片漆黑之处，此刻被沾染了几分灯火的光芒，那地空无一人。
她没有等到她的心上人，亦或是她的心上人从未喜欢过她。
***
“姨娘，我的脸面都丢尽了，不光被一个孤女欺负，就连父亲都不向着我，叫我以后还如何在那群姐妹面前立足？”李芳薇哭得要死要活。
林月娇本就因孙茹婧那一眼和温简的一句话弄得心烦不已，眼下更是觉得怒火中烧，她抬手扶额，大喝一声：“闭嘴，哭有什么用？”
“我平日里教你遇事要沉住气才有翻盘的可能，你都学到哪里去了？让你装病，你非要跑出来找罚。”
李芳薇被宠得娇惯，一时接受不了父亲姨娘都这么对待自己，她哭着问：“可如今怎么办？再这么下去，我这个李家千金倒是比不上一个表小姐了。父亲这么对我便罢了，他怎么能这么对待姨娘呢？还是当着那个老女人的面。”
一说起这个，林月娇就觉得怄得慌，“孙茹婧变聪明了，知道自己斗不过我，便拉拢着温简一起。”她冷笑道：“是我低估了温简的心计，本以为就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不足为惧，没想到竟在她这里翻了船，她简直和华欣一样令人生厌。”
孙茹婧与温简联手这件事让她想起李府后院早逝的华姨娘，这个女人是她前半生唯一能感受到危机之人。
她没想到这场戏最终的赢家竟然是温简。
不光是孙茹婧，就连府中的下人也没想到，毕竟三小姐才是老爷的亲生女儿，只要老爷有心偏袒，哪怕是三小姐故意推表小姐入水又如何？
今日一过，恐怕府中下人再也不敢轻视这个‘孤身一人’的表小姐了。
孙茹婧好似看明白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懂，她起身准备离开。
林月娇已经做好被奚落羞辱的准备，她连反击的话语都想好了，谁知孙茹婧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出了屋子，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是那怜悯的眼神让她如鲠在喉。
她什么意思？
她凭什么那样看她？
被孙茹婧可怜简直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
一屋子人退去，徒留几个丫鬟和一室沉寂，李芳薇的哭泣声还若有若无地传来。
温简慢悠悠走到林月娇身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对她道：“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如今看来，没了舅舅的偏宠，你也不过如此。”
林月娇在府中作威作福惯了，不过是因为有李正围的宠爱，这句话实打实戳到了她的心窝子。
“让你女儿好好学学规矩，她下次若再敢出言不逊，可就不只呛几口水这么简单了。”
林月娇看着温简，明明面前的少女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眼里的冷意却叫她忍不住打了个寒碜。
温简走出映雪园，面上没什么波澜。
午后她从池边回静轩阁后没多久便开始发热，为了今晚，她特意拦住想去请郎中的青黛，眼下还未服药，步伐有些虚浮。
白薇在身边搀扶着，回忆起李正围的举动，不解地问：“小姐，李尚书为何宁可惩罚自己的女儿，也要留您在府中啊？”
“这算什么惩罚，他不过是想要我以李家女的身份入宫替贺贵妃固宠，所想出的避重就轻的法子罢了。”
温简料定李正围不会将她怎么样，可他真能活到送她入宫的那一天吗？
“什么？”白薇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了，赶忙捂住嘴巴，着急道：“那小姐您怎么办？”
“不用担心，他一时半会还无法实现这件事。”温简无所谓道：“更何况入宫也没什么不好。”
“你说，”她轻声问：“当年皇上为何那么着急要定父亲的罪呢？他真的相信父亲会谋反吗？”
“小姐是有什么线索吗？”
温简摇摇头，“不过是些猜想罢了。”
但愿不会是她想的那般。
晚上侍候完温简服药，白薇和青黛退出房间，准备去休息。
“白薇？白薇？”青黛一掌拍到白薇肩膀上，吓得她一激灵。
“青黛，你吓我一跳。”
青黛疑惑道：“你怎么了，我都喊你两声了，你也没反应。”
“无事。”白薇强笑道：“就是担心小姐的病。”
青黛也蔫了下来，“小姐自经历幼时那件事后，就一直体弱，也不知以后如何。”
白薇：“你啊，打起精神，以后咱们多照看着点儿，看小姐这个架势，该是有了自己的考量，咱们尽管跟着小姐便是。”
青黛点了点头。
二人走到一半时，白薇抬手捂住肚子，道：“你先回去吧，我有些肚子饿，去厨房找些吃食。”
“我陪你一起？”
“不用了。”白薇拒绝，“小姐还生着病，身边离不开人，你仔细照看着，我去去就回。”
“知道了。”看着白薇的背影，青黛挠挠头，嘟嘟囔囔道：“什么时候饭量竟比我的还要大了。”
***
白日的喧闹散去，各个院子灯烛挥落，贺府一片漆黑，只有守夜的护卫立在各处。
此时后门处，一道身影偷偷摸摸从贺府走出，大门不受控制地‘吱呀’一声，吓得那道人影在原地顿了半晌才再次合门。
贺思菀背上背着行囊，在门边左右张望，神色焦急。
今日散席，父亲和她说了婚配之事，但她有喜欢之人，那人叫郑疏，是贺家的幕僚，她初次见他便觉倾心，只不过一直不敢表明心迹。
郑疏家境虽清贫，可为人聪明上进，只要父兄肯帮扶，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可父亲还是一心想要她成为荣王妃，于是她偷偷给郑疏传了信，他若对她有意，今夜便会来贺府后门赴约，带她离开。
贺思菀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也不见有人来。
此时，不远处不知有什么声音响动，贺思菀面上露出惊喜的神色，还未来得及细看，通明的灯火照亮她的面容，看到来人，她的笑容瞬刻僵在脸上。
“思菀，你这是要去哪？”
贺文成失望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
他一直以为贺思菀是家中最不需要他操心的，可如今她竟为了一个男人忤逆他的决定。
“你太让我失望了。”
贺思菀哀求道：“父亲，我不想嫁给荣王殿下，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您的，您就答应女儿这一回吧。”
“答应你什么？答应你放着荣华富贵不要，去和别的男人私奔？等着别人对贺家指指点点？那可是荣王妃之位，京中多少闺中女子求而不得，为父亲手送到你面前，你都不要，你可对得起贺家对你的一番良苦用心？”
“可皇上心中荣王妃的人选是吴大姑娘，便是不想贺家有人与皇室扯上关系，父亲又何必要惹得皇上生厌。”
贺文成：“你也知皇上如今对我贺家生了戒心，你不嫁入荣王府给你兄长铺路，未来我贺家又如何另寻出路？”
奚家叛国一事后，大楚军力受创，皇上忌惮武将叛国这种事再发生，朝堂逐渐重文轻武，如今武将只有戚国公手中兵力在握，余下的尽是些不受重视的小将领，秦国在暗处虎视眈眈，皇上近来对贺家开始防备，用荣王妃一位安抚家中男丁战死的吴家，无非是有重新启用武将的想法，他不得不多考虑。
贺思菀眼中全然是不可置信，“您要我牺牲自己的幸福嫁给荣王，只是为了给哥哥们铺路？”
“我从小到大倾尽最好的资源在你身上，琴棋书画找的都是名家，就是为了让你配得上那个位置，你既然享受了贺家给你带来的荣耀，便要同等地回报给贺家，这便是你身为女子的用途。”
贺文成有些不敢看女儿那双受伤的眼睛，他转过身继续道：“至于吴家，你无需担心，自有我来解决，你只要安安静静等待皇上的赐婚圣旨即可。”说罢，对着随从命令道：“把她带回去严加看管。”
贺思菀看着父亲的背影迟迟未动。
她不明白，明明从小到大无论学业或是名声她都不输于兄长，甚至略胜一筹，如今却还是要成为他们的垫脚石。
只因她是女子吗？
随从等了一会儿，为难地劝道：“小姐，您别让奴才难做。”
贺思菀回头看了眼方才出现声响的地方，刚刚还一片漆黑之处，此刻被沾染了几分灯火的光芒，那地空无一人。
她没有等到她的心上人，亦或是她的心上人从未喜欢过她。
***
“姨娘，我的脸面都丢尽了，不光被一个孤女欺负，就连父亲都不向着我，叫我以后还如何在那群姐妹面前立足？”李芳薇哭得要死要活。
林月娇本就因孙茹婧那一眼和温简的一句话弄得心烦不已，眼下更是觉得怒火中烧，她抬手扶额，大喝一声：“闭嘴，哭有什么用？”
“我平日里教你遇事要沉住气才有翻盘的可能，你都学到哪里去了？让你装病，你非要跑出来找罚。”
李芳薇被宠得娇惯，一时接受不了父亲姨娘都这么对待自己，她哭着问：“可如今怎么办？再这么下去，我这个李家千金倒是比不上一个表小姐了。父亲这么对我便罢了，他怎么能这么对待姨娘呢？还是当着那个老女人的面。”
一说起这个，林月娇就觉得怄得慌，“孙茹婧变聪明了，知道自己斗不过我，便拉拢着温简一起。”她冷笑道：“是我低估了温简的心计，本以为就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不足为惧，没想到竟在她这里翻了船，她简直和华欣一样令人生厌。”
孙茹婧与温简联手这件事让她想起李府后院早逝的华姨娘，这个女人是她前半生唯一能感受到危机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