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世子殿下。”

    厢房内的人反应过来,纷纷起身行礼。

    只有贺云鸣坐在原位死瞪着突然出现的青年,青年似笑非笑地回视,让贺云鸣瞬间想起曾经的屈辱,额角青筋骤起。

    还在行礼的众人迟迟得不到回应,有胆子大的匆匆抬头扫上一眼,心里就已经开始叫苦不跌,李垚为了巴结贺二公子,邀他们前来劝解出主意,实际上他们就是个陪酒的,如今竟惹来了这么个活阎王。

    玉京世家子弟多了去了,可也不是所有人都如眼前这位爷,让他们如此恭敬畏惧。

    不说别的,就一年前贺二公子醉了酒,当街纠缠沈青梧,刚好被这位爷撞见,他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前将贺二公子踹倒在地,害得贺二公子尾骨断裂,在床上养了数月。

    有看不惯的臣子在朝堂上特意将此事上报给皇上,皇上听了也只是一笑而过,并未怪罪,由此可见这位世子爷还颇得圣宠。

    更何况戚世子十五岁就跟着戚国公上战场杀敌,生擒了敌方派来的卧底,自此一战成名,若说能与之一比的,除了方才提到的那位已故的奚家小将军,还真没有其他人。

    想到此处,众人的腰又弯了几分,一群成日里仗着家中势力目中无人的贵族子弟,行礼的动作却比下人还要标准几分,若有外人见了,不免要发笑。

    李垚也同样如此,他们家虽是站在贺家这面,却也不想和戚家作对,可如今竟让这二人撞到了一起,再次抬头,他的表情已经由愁苦转为了谄媚,“戚世子今儿个怎么有空来醉江楼?”

    戚明烛睥睨着眼前之人,回答道:“醉江楼是你家开的?我来不得?”

    这话让李垚一噎,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憋得脸都红了。

    贺云鸣只觉得面子被踩在地上,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忿道:“戚明烛,你别太过分,奚家是大楚的罪人,你如今站在这里,莫不是想要为他们鸣不平?”

    戚明烛听闻这话轻笑一声,没有回答,反而往前走了两步。

    贺云鸣下意识拿起手边的杯子向青年砸去,众人都暗戳戳注视着二人的一举一动,反观另一位主人公不慌不忙拾起桌上的筷子反手扔了出去。

    顷刻间,杯子碎裂开来,那根筷子从碎片中穿过,在众人眼中如一道残影向贺云鸣冲了过去。

    “啊——”

    只听一声惨叫,众人定睛一看,就见贺云鸣惨白着脸,闭紧双眼,一股尿骚味充斥鼻尖,紧接着视线向下移动,一滩水渍洇于贺云鸣身下。

    “这……这,”李垚艰难吞咽了下口水,“戚世子您……”

    戚明烛理了理衣袖,理所当然道:“贺二公子动手再先,我不过出手阻止,未伤到他分毫,怎么?你们这是要碰瓷不成?”

    李垚:“不……不敢。”

    “奚裕再如何,也比你这个酒囊饭袋强,与其在这里嘲讽别人,不如低头映着那摊脏污照照自己,你觉得呢?”他说到最后,还要明知故问地反问道。

    “戚世子说的是。”李垚后背已经大汗淋漓,他暗骂醉江楼的东家,若不是今日隔绝密闭的阁楼不对外接待,他们又怎会惹到这个杀神。

    况且自八年前事发后,皇上便不喜旁人提起奚家,有人猜测皇上一直惦念着奚家的从龙之功,哪怕处置了奚家人,也是为了给靖北军的家人们一个交代,其实心底早已原谅了奚家,不过这都不是他能揣摩得起的。

    屋中身份最高的二人,一个狼狈倒地,另一个依旧矜贵无双,高下立见。

    李垚忙拽着旁人扶起贺云鸣撤出厢房,打道回府。

    戚明烛连个眼神都未给。

    临了,贺云鸣嘴里还叫嚷着,“戚明烛,你给我等着,我定不会放过你。”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跑,步伐飞快,生怕对方再次对他出手。

    温简和白薇在屋中听完了全程,她背靠在门上,白薇小声道:“这位爷好生厉害。”

    温简抿着唇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她们听到——

    “出来。”

    温简和白薇对视一眼,等了半晌,都没听到旁的声音。

    敲门声响起,另一道陌生声音道:“不知阁下何许人,偷听可不太好,我家世子请您出来一叙。”

    温简眉心微敛,转身调整好面上表情,而后伸手打开门,一个侍卫服饰的男人站在门前。

    在他身后,一道高挑的身影落入温简眼帘,青年一身锦衣似雪,冷白的皮肤如皎玉般,五官立体,眉眼精致,明明侍卫的表情与之相比更加冷峻,可青年微微垂下的眼睫竟让人生出一种更深的距离感。

    不好接近。

    这是温简对戚明烛的第一印象。

    紧接着她的视线定在青年的锦衣之上,月白色布料上是用蓝银丝线绣成的玉兰纹,绣工精致,神姿天然。

    蓝银丝线……玉兰纹……

    温简眉眼微动。

    大概是少女的目光过于专注,青年不由得抬眼望去,只见一脸色苍白,玉软花柔的姑娘盯着自己出神,他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探寻之意。

    侍卫出言询问:“姑娘为何要偷听?”

    温简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忙垂下头,答道:“小女不是有意偷听,小女和好友在此处用膳,正好听闻隔壁有争执声响起,一时好奇又不敢出门查看,这才……”

    温简能感受到青年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心中升起警惕。

    “温姑娘。”赵心瑜教训完弟弟,忙赶着回来陪温简,一上楼看到的就是眼前这番情形。

    看见戚明烛,她忙行礼道:“世子殿下安。”

    戚明烛颔首示意,“她就是你的好友?”

    温简点点头。

    赵心瑜忐忑不安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无事,不过是与这位,”他顿了一下,回想起赵心瑜方才叫的称呼,继续道“温姑娘,产生了点误会。”

    “误会啊,误会就好。”赵心瑜将温简护在身后。

    戚明烛好似没看见般,轻笑一声,“不过你这位好友好似受了伤。”

    “啊?”赵心瑜呆愣地顺着青年的视线望去,那只纤细白皙的手指已染上斑斑血迹,此刻血迹已经干涸,她拉住温简的手,着急道:“温姑娘,你的手受伤了。”

    温简这才注意到手指的伤口,是她听到李垚的话太过愤怒,手中一时失了轻重导致的,细密的疼痛感袭来,温简却面不改色道:“方才关窗时被上面的倒刺划到的,不碍事。”

    没成想戚明烛反问道:“姑娘的伤口这般严重,仅仅只是倒刺所致?”

    温简垂下的眼睫颤动,很快,她抬头直视着青年的双眼,回答:“世子爷是男子,当然不了解女子的皮肤有多么娇嫩。”

    侍卫应时忍不住轻瞥自家公子的反应。

    女子的双眸如一泓清澈泉水,仿佛它的主人也如这双眼一般纯净。

    良久,青年收回目光,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既如此,姑娘早些上药才是,我便不打扰二位姑娘用膳了。”说罢,带着侍卫离去。

    温简看着那道背影若有所思。

    直到二人离开,赵心瑜才又拉着温简回到厢房,她命小厮买来金疮药,一边为温简包扎,一边听着白薇讲述方才所发生的事。

    “岂有此理。”赵心瑜义愤填膺道:“李垚和贺云鸣简直是欺人太甚,奚大哥岂是他们能侮辱的,真是好生不要脸。”

    “还好世子殿下出手教训了他们,否则,岂不是便宜了他们?”想到此,她揶揄道:“怎么样,今儿见的那位爷是不是很好看?”

    “什么?”赵心瑜的话语太过跳脱,温简一时没有跟上思绪。

    “你都看他看得痴了,不过把你们两个的脸放在一起,倒很是养眼。”

    “说的哪门子傻话?人家是高高在上的世子殿下,我不过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哪配得上与那般身份高贵的人扯上关系?”

    赵心瑜闻言,包扎的动作放缓,注视着温简的眼神严肃且认真,“世子殿下又如何?在我心里,自是不及温姑娘你的千分之一好,旁人我不在意,可你不能瞧不起自己。”

    温简愣住,而后轻笑一声,眸光柔和下来,“好好好,我们赵姑娘说得对,我才是最好的。”

    赵心瑜这才作罢,她满意地看着自己包扎后的成果,幼时奚明月学武总是受伤,这门手艺还是特意为她学会的。

    二人重新坐到桌前,温简不着痕迹地打听道:“我看大家好像都害怕那位世子殿下,不知他有何本事?”

    “他本事可大着呢。”提起这个,赵心瑜放下碗筷,滔滔不绝道:“戚世子年少成名,出自武将世家,外祖母还是身份高贵的大长公主,如今不过二十便已是伏鹰卫都虞侯,更遑论皇上对他赞赏有加,甚至超过了宫里的皇子。”

    “你也见到他那副让人神魂颠倒的皮囊,简直就是红颜……不,蓝颜祸水。”赵心瑜说得口干舌燥,话音落下后忙端起一杯茶下肚。

    原来是伏鹰司的人,伏鹰卫乃当今皇上的暗卫军,只听从皇上的命令行事,武功高强,专门替皇帝处理一些抄家灭族和隐秘之事,叫朝中臣子闻风丧胆。

    当年戚家和奚家一样兵权在握,只不过在众皇子夺位之际,戚家选择明哲保身,并未站队,再加上大长公主的关系,皇上对戚家倒还算信任。

    可时间一长,这份信任还存在多少就不为人知了,换句话讲,皇上真的放心将兵权留在戚国公手中吗?将这位战功赫赫的世子殿下留在眼皮子底下,究竟是赏识,还是忌惮戚国公率领的远在边境的启跃军?

    温简如今的每一步都如同走在悬崖边的钢丝上,稍不留神就会摔下万丈深渊,她必须细细谋划,包括如何要让李垚为今日的口出狂言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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