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将军蹙眉凝视小白澜，脸上的褶子堆在一起，气势足以吓退猛虎。白澜则一脸无辜地看着刘大将军。
刘大将军看这丫头细胳膊细腿，双眼无邪，面相纯良，而且还很可爱。确实不像是能打得了自己家这逆子的。
“爹就是她！”刘秋山躲在大将军身后指认凶手。
“你这逆子！”刘大将军一只手把刘秋山拎到身侧：“敢跟你老子撒谎！我还以为是什么膀大腰圆的街头混子！你怎么不早说是个小女娃！”
“爹！她装的！今天打我的时候可有劲了。一定是昨天被几个同窗欺负，蓄意报复。我没欺负她，人也挨打了！”刘秋山愤愤不平。
“小女孩被欺负你还敢在边上看！还说她打了全学堂三十号人！敢骗你老子？看我不打你。”刘大将军越说越来气，左手捏着的马鞭就要招呼上去了。
白天佑趁机站起来讲和：“别别，刘大将军别动气。孩子嘛。”
“伯伯，都是我的错。”白澜真诚道歉，自己确实不该打他这么狠的，重点揍几个对自己恶意大的杀鸡儆猴就好了嘛。都收拾一遍怪累的……
刘大将军见白澜懂事、稳重，越看越喜欢，还是生女儿好啊：“看来是误会。你们白家的女儿这么懂事，比我这逆子强多了。”
“哪里，哪里。小女自小省心聪慧。”老狐狸商人看出了刘大将军中意自家女儿，破天荒地夸了一次白澜。
“不知道贵女定亲了没？”刘大将军追问。
“还没呢。我家小女生的好看，愿意结亲的也不少，还挑着呢。”白天佑喜笑颜开，赶紧抬高女儿身价，要做一笔好买卖。
“你看我这儿子怎么样？”刘大将军不懂商人那套，马上上钩了。
“依我看贵公子与小女有缘分。若是小女有福气嫁过来那可是天大的福气”白天佑暗喜，这桩买卖真不错，超出了他的预期。
“不……我不……”刘秋山听出了两人的意思号啕大哭，他才不娶这个女人。要是娶了她，还不天天挨揍啊。
“哇哇哇……”
两方家长短暂的见面在刘秋山哭声中结束了，娃娃亲也没定下来。
学堂的事情算是结了。
白澜迫不及待把自己打赢了的好消息告诉鬼武人。她又从库房的缺口钻了出去，奔向城外的乱坟岗。她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城外小路跑动，穿过繁茂树林，气喘吁吁地到达乱坟岗。
今夜的乱坟岗尤为安静，孤魂野鬼都不见踪影。因为那里站着两位大名鼎鼎的鬼差——黑白无常。被锁链绑着的鬼武人跪在两差之间。
“他要走了吗？”白澜问黑白无常。她见过几次黑白无常，上一次是他们带走鹊英的时候。
“又是你小家伙。”黑无常看见白澜也算是脸熟，就打了个招呼。他冰冷惨白的脸上硬是挤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两位鬼差大人好。”小白澜恭敬地鞠了一躬。
白无常是个自来熟，弯腰上手去捏白澜的小脸蛋：“小妹妹，外面这么危险你来这里干什么啊？”他喜欢活人的体温，看见不怕人的小孩子老想上去揉搓一把。
“不危险。昨天这位武人教了我一套剑术，今日我就把欺负过我的人都揍了一遍！他们再也不会欺负我了。”白澜为鬼武人辩解。
鬼武人看着白澜，满眼欣赏，对着她点点头。白澜回以微笑，一种成就感从胸口蔓延全身。总算有人认可了自己。
“这么厉害？”黑无常看了一圈的枯树林，这里确实有打斗练武的痕迹。几处树干凹陷的样子不像是一个小女孩能做到的。
“你果然有武学的天赋，甚至有修道成仙的潜力。”武人说。
“别听他的啊。他生前可不是什么好人，剑下鬼魂无数，能让我们哥俩亲自来抓的可不多。”黑无常怕鬼武人教坏小孩子，出声制止。
白澜发现他话中漏洞：“可是上次你们亲自带走鹊英，是因为你们把她忘在人间了……”
“咳咳咳！公务繁多难免出错，我们暂且不提。”被小孩子戳穿黑无常有点挂不住脸。
“修道者大多一事无成，偶尔有几个不错的，就算上了天也只能当个天兵，打打杂。你家是大富之家，好好享福，受那罪干什么。”
白无常接着黑无常的话：“现世的仙观也不如从前了，也搞上世俗那套门阀糟粕了。你既没有修道背景，也没有道人指点，想出头太难了。”
“啊？”白澜一句都没听懂。怎么就到以后了？她从未想过将来的事情。
黑无常抬头看了一眼满天星辰说：“好了，到时辰了，我们走吧。”
“你回家小心点，白澜小妹妹。”白无常好心提醒白澜，修长的手指恋恋不舍离开温热软嫩的小脸。
黑白无常两个鬼差拉着绑着鬼武人的两条锁链，摇了摇锁链上的铃铛催促他快走。
“请等一下。”白澜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小荷包递给两位鬼差：“路上还请两位多照顾他了。”
“你这小丫头想收买鬼差吗？”黑白无常都因白澜突然的举动吃了一惊。
白澜不知“收买”两字的意思，她是看家父这么做过：“不行吗？”
“嘿嘿，小小年纪挺上道啊。算你运气好，我们兄弟俩正愁没有酒钱，就收下了。”黑无常接过荷包，给白无常使了个眼色。两人收起束缚鬼武人的锁链。
鬼武人垂首背对白澜，他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一言不发，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不远处飘过来一团浓雾，雾中一扇暗红色铁门若隐若现，是通往冥界的门。
一鬼两鬼差踏进大门前，白澜叫住了鬼武人：“师傅！你一路走好！”随后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鬼武人依旧没转身，抬手挥了挥，大步走近冥界之门，只留下一句话：“人间险恶，你一个人多加小心。”
“是！”白澜应到。她的话晚了一步，大门早就关闭，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感觉自己的鼻子酸酸的，心中溢满伤感但不知伤感从何而来，送别鬼魂她早已习以为常。
*
八月十二日，是个大热天。白澜一醒已是晌午，上学是来不及了。她走出房门到下人平日摸鱼之所查看。
伙房里，下人们说说笑笑，白澜一把推开房门，众人立刻假装忙活。
“紫兰。”白澜叫住看似刷着碗的小紫兰。
“小姐……有什么吩咐吗？”小紫兰刚回完话突然发现不对：“今天不是江小少爷生辰吗？小姐怎么没跟着老爷夫人去江府呢？”江小少爷就是白澜二姨娘的孩子，二姨父是入赘的，孩子也随江姓。
“哦。”白澜明白了，是爹娘忙着去参加表弟生辰宴，又把自己忘在家里了。贴身丫鬟以为自己跟着去了，也没叫醒自己。
“过了上学的时辰了，你怎么不叫醒我？”白澜皱眉，有些生气了。
她喜欢上学堂。自从上次的事件后，同窗大多避着自己走，不过很是听话，只要白澜吩咐一句便会乖乖执行，从不出错。
白澜看同窗们结伴回家，也学着样子每天挑一个送自己回家，他们从没有怨言。没从学堂学会几首诗，倒收了不少小弟，若是与其他学堂起了冲突，白澜一出面统统摆平。
“嗯？这事应由小姐的贴身丫鬟做吧。”小紫兰解释，她也不明白白澜小姐为什么一有事就找自己。
“你不就是贴身丫鬟吗？”白澜说。
“啊？我……”小紫兰环顾一周，她的同事们偷听两人的对话，一个个幸灾乐祸等着看小紫兰出丑。
白天佑与江彩从没有给白澜安排贴身丫鬟，他们把这事忘到天上去了。小紫兰照顾白澜最多，算是半个贴身丫鬟了。
“说得也是呢……”小紫兰咬咬牙，接受了命运：“我带小姐去找老爷夫人吧，”
*
江府大门敞开，宴桌摆满了院子。主人与客人在屋里吃，家仆在外面摆桌子吃。一片喜气，盘中珍馐香气扑鼻，酒肉俱全。
戏曲仙音从屋中传来。院中满是鞭炮燃后剩下的红壳子，火药味还没散尽。
白澜站在门口不肯进去，望着小紫兰：“送我去学堂吧。”
“小姐，等等！找夫人老爷先去吃顿饭吧……”小紫兰提议。
白澜一直朝前面走，不停留。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欢生辰宴。自己生辰宴更像是问罪宴，不被指责一通是没资格入席的。
学堂内，毕先生登高望远大展文采：“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一手举着酒，一手拿着诗书，快意得很。
“先生！”白澜叫他一声。
“白……白学子？”毕先生才发现白澜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手上的酒壶藏在身后，捋捋胡子端正站好。
“先生，今天不上课吗？”白澜看着空空如也的教室说。
“嗯？今日学子皆去采风了，同窗未告知你吗？”毕先生也奇怪，白澜不该出现在学堂中。
“哦。我先回去了。”白澜低着头走出学堂正门。来送她的小紫兰早不见了踪影，应是回去了。
她认识回家的路此刻却往反方向走。
“小姐。”照顾过白澜的婆子在一片树荫处等她。她慈眉善目，满头白发，弯着的腰仿佛从未直挺过。
“离家出走，你爹娘该着急了。”
“他们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我的。”白澜反驳：“我并不是赌气离家出走，我只是想看看外面有没有我能去的地方，有没有愿意跟我说话的人。”
“哎……想当初夫人生小姐的时候费了老大劲了，因为穷啊，就找了我给牛接生的，人和牛哪里一样？老爷当时又不在身边，夫人吃了大苦的。”
“生下你之后，你奶奶老夫人本想送你去弃婴塔，夫人日夜不敢合眼守着你，生怕你被带走啊。”
“那时候，夫人体弱，老夫人也不准给夫人饭吃，除非扔了你。这些老身都看在眼里，你万万不可辜负夫人啊。”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白澜没停下脚步，碍于婆子走得慢，她的步子也慢下来。
“不过你弄错了，我并非不爱我的爹娘。我想走与爱恨无关，只是我觉得自己不该留，这个地方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婆子摇摇头：“我老了，说不过你们年轻人。”
“我想去没有人的地方待一会，你先回去吧。”白澜不想多说什么。
“呵呵，老身前日已经入土了。是此处游荡的时候碰上的小姐，不必回去了。”她笑得和善。
“我知道。我可以分清人与鬼的区别。我是小孩子，所以可以说谎，可以假装不知道。因为活着的人不会这样跟我说话。”白澜站住，抹了一把眼泪。
身高十二尺的阴差从白澜身边掠过，那婆子跟着阴差走了。这条路上又只剩下了白澜。
她不知不觉从城南溜达到了城北，与富裕的南边不同，北边是普通百姓居住的区域，也有迁居此地难民的居处。
一声孩子的叫喊声吸引了白澜的注意，她向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
五个身着暗色布衣中年男人捂着一名男童的嘴，用粗绳将他五花大绑，扔进木笼车上。
“你们要出城吗？”白澜走到他们跟前问。
几名大汉先是一愣，也不回话。其中一个捏起白澜的脸：“这个能卖一个好价钱！”其他几人不由分说把白澜绑起来也扔到车上。
白澜被绳子绑得难受，在笼子中蛄蛹，后来觉得没有，就躺平了。笼中其他几个孩子哭红了眼睛，满眼恐惧。
“其他几个废了去要饭，最后那个穿绸缎的小孩长得俊，送到沉香楼里。”靖国废除妓院后，在暗处依然存在，沉香楼就是其中最有名的。
“她看起来像是个富裕人家的孩子，不如诓些钱。”
“你傻啊，小心他们报官抓你！做咱这行上头没人就小心点。”
白澜这才明白，他们是人贩子。
刘大将军看这丫头细胳膊细腿，双眼无邪，面相纯良，而且还很可爱。确实不像是能打得了自己家这逆子的。
“爹就是她！”刘秋山躲在大将军身后指认凶手。
“你这逆子！”刘大将军一只手把刘秋山拎到身侧：“敢跟你老子撒谎！我还以为是什么膀大腰圆的街头混子！你怎么不早说是个小女娃！”
“爹！她装的！今天打我的时候可有劲了。一定是昨天被几个同窗欺负，蓄意报复。我没欺负她，人也挨打了！”刘秋山愤愤不平。
“小女孩被欺负你还敢在边上看！还说她打了全学堂三十号人！敢骗你老子？看我不打你。”刘大将军越说越来气，左手捏着的马鞭就要招呼上去了。
白天佑趁机站起来讲和：“别别，刘大将军别动气。孩子嘛。”
“伯伯，都是我的错。”白澜真诚道歉，自己确实不该打他这么狠的，重点揍几个对自己恶意大的杀鸡儆猴就好了嘛。都收拾一遍怪累的……
刘大将军见白澜懂事、稳重，越看越喜欢，还是生女儿好啊：“看来是误会。你们白家的女儿这么懂事，比我这逆子强多了。”
“哪里，哪里。小女自小省心聪慧。”老狐狸商人看出了刘大将军中意自家女儿，破天荒地夸了一次白澜。
“不知道贵女定亲了没？”刘大将军追问。
“还没呢。我家小女生的好看，愿意结亲的也不少，还挑着呢。”白天佑喜笑颜开，赶紧抬高女儿身价，要做一笔好买卖。
“你看我这儿子怎么样？”刘大将军不懂商人那套，马上上钩了。
“依我看贵公子与小女有缘分。若是小女有福气嫁过来那可是天大的福气”白天佑暗喜，这桩买卖真不错，超出了他的预期。
“不……我不……”刘秋山听出了两人的意思号啕大哭，他才不娶这个女人。要是娶了她，还不天天挨揍啊。
“哇哇哇……”
两方家长短暂的见面在刘秋山哭声中结束了，娃娃亲也没定下来。
学堂的事情算是结了。
白澜迫不及待把自己打赢了的好消息告诉鬼武人。她又从库房的缺口钻了出去，奔向城外的乱坟岗。她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城外小路跑动，穿过繁茂树林，气喘吁吁地到达乱坟岗。
今夜的乱坟岗尤为安静，孤魂野鬼都不见踪影。因为那里站着两位大名鼎鼎的鬼差——黑白无常。被锁链绑着的鬼武人跪在两差之间。
“他要走了吗？”白澜问黑白无常。她见过几次黑白无常，上一次是他们带走鹊英的时候。
“又是你小家伙。”黑无常看见白澜也算是脸熟，就打了个招呼。他冰冷惨白的脸上硬是挤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两位鬼差大人好。”小白澜恭敬地鞠了一躬。
白无常是个自来熟，弯腰上手去捏白澜的小脸蛋：“小妹妹，外面这么危险你来这里干什么啊？”他喜欢活人的体温，看见不怕人的小孩子老想上去揉搓一把。
“不危险。昨天这位武人教了我一套剑术，今日我就把欺负过我的人都揍了一遍！他们再也不会欺负我了。”白澜为鬼武人辩解。
鬼武人看着白澜，满眼欣赏，对着她点点头。白澜回以微笑，一种成就感从胸口蔓延全身。总算有人认可了自己。
“这么厉害？”黑无常看了一圈的枯树林，这里确实有打斗练武的痕迹。几处树干凹陷的样子不像是一个小女孩能做到的。
“你果然有武学的天赋，甚至有修道成仙的潜力。”武人说。
“别听他的啊。他生前可不是什么好人，剑下鬼魂无数，能让我们哥俩亲自来抓的可不多。”黑无常怕鬼武人教坏小孩子，出声制止。
白澜发现他话中漏洞：“可是上次你们亲自带走鹊英，是因为你们把她忘在人间了……”
“咳咳咳！公务繁多难免出错，我们暂且不提。”被小孩子戳穿黑无常有点挂不住脸。
“修道者大多一事无成，偶尔有几个不错的，就算上了天也只能当个天兵，打打杂。你家是大富之家，好好享福，受那罪干什么。”
白无常接着黑无常的话：“现世的仙观也不如从前了，也搞上世俗那套门阀糟粕了。你既没有修道背景，也没有道人指点，想出头太难了。”
“啊？”白澜一句都没听懂。怎么就到以后了？她从未想过将来的事情。
黑无常抬头看了一眼满天星辰说：“好了，到时辰了，我们走吧。”
“你回家小心点，白澜小妹妹。”白无常好心提醒白澜，修长的手指恋恋不舍离开温热软嫩的小脸。
黑白无常两个鬼差拉着绑着鬼武人的两条锁链，摇了摇锁链上的铃铛催促他快走。
“请等一下。”白澜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小荷包递给两位鬼差：“路上还请两位多照顾他了。”
“你这小丫头想收买鬼差吗？”黑白无常都因白澜突然的举动吃了一惊。
白澜不知“收买”两字的意思，她是看家父这么做过：“不行吗？”
“嘿嘿，小小年纪挺上道啊。算你运气好，我们兄弟俩正愁没有酒钱，就收下了。”黑无常接过荷包，给白无常使了个眼色。两人收起束缚鬼武人的锁链。
鬼武人垂首背对白澜，他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一言不发，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不远处飘过来一团浓雾，雾中一扇暗红色铁门若隐若现，是通往冥界的门。
一鬼两鬼差踏进大门前，白澜叫住了鬼武人：“师傅！你一路走好！”随后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鬼武人依旧没转身，抬手挥了挥，大步走近冥界之门，只留下一句话：“人间险恶，你一个人多加小心。”
“是！”白澜应到。她的话晚了一步，大门早就关闭，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感觉自己的鼻子酸酸的，心中溢满伤感但不知伤感从何而来，送别鬼魂她早已习以为常。
*
八月十二日，是个大热天。白澜一醒已是晌午，上学是来不及了。她走出房门到下人平日摸鱼之所查看。
伙房里，下人们说说笑笑，白澜一把推开房门，众人立刻假装忙活。
“紫兰。”白澜叫住看似刷着碗的小紫兰。
“小姐……有什么吩咐吗？”小紫兰刚回完话突然发现不对：“今天不是江小少爷生辰吗？小姐怎么没跟着老爷夫人去江府呢？”江小少爷就是白澜二姨娘的孩子，二姨父是入赘的，孩子也随江姓。
“哦。”白澜明白了，是爹娘忙着去参加表弟生辰宴，又把自己忘在家里了。贴身丫鬟以为自己跟着去了，也没叫醒自己。
“过了上学的时辰了，你怎么不叫醒我？”白澜皱眉，有些生气了。
她喜欢上学堂。自从上次的事件后，同窗大多避着自己走，不过很是听话，只要白澜吩咐一句便会乖乖执行，从不出错。
白澜看同窗们结伴回家，也学着样子每天挑一个送自己回家，他们从没有怨言。没从学堂学会几首诗，倒收了不少小弟，若是与其他学堂起了冲突，白澜一出面统统摆平。
“嗯？这事应由小姐的贴身丫鬟做吧。”小紫兰解释，她也不明白白澜小姐为什么一有事就找自己。
“你不就是贴身丫鬟吗？”白澜说。
“啊？我……”小紫兰环顾一周，她的同事们偷听两人的对话，一个个幸灾乐祸等着看小紫兰出丑。
白天佑与江彩从没有给白澜安排贴身丫鬟，他们把这事忘到天上去了。小紫兰照顾白澜最多，算是半个贴身丫鬟了。
“说得也是呢……”小紫兰咬咬牙，接受了命运：“我带小姐去找老爷夫人吧，”
*
江府大门敞开，宴桌摆满了院子。主人与客人在屋里吃，家仆在外面摆桌子吃。一片喜气，盘中珍馐香气扑鼻，酒肉俱全。
戏曲仙音从屋中传来。院中满是鞭炮燃后剩下的红壳子，火药味还没散尽。
白澜站在门口不肯进去，望着小紫兰：“送我去学堂吧。”
“小姐，等等！找夫人老爷先去吃顿饭吧……”小紫兰提议。
白澜一直朝前面走，不停留。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欢生辰宴。自己生辰宴更像是问罪宴，不被指责一通是没资格入席的。
学堂内，毕先生登高望远大展文采：“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一手举着酒，一手拿着诗书，快意得很。
“先生！”白澜叫他一声。
“白……白学子？”毕先生才发现白澜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手上的酒壶藏在身后，捋捋胡子端正站好。
“先生，今天不上课吗？”白澜看着空空如也的教室说。
“嗯？今日学子皆去采风了，同窗未告知你吗？”毕先生也奇怪，白澜不该出现在学堂中。
“哦。我先回去了。”白澜低着头走出学堂正门。来送她的小紫兰早不见了踪影，应是回去了。
她认识回家的路此刻却往反方向走。
“小姐。”照顾过白澜的婆子在一片树荫处等她。她慈眉善目，满头白发，弯着的腰仿佛从未直挺过。
“离家出走，你爹娘该着急了。”
“他们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我的。”白澜反驳：“我并不是赌气离家出走，我只是想看看外面有没有我能去的地方，有没有愿意跟我说话的人。”
“哎……想当初夫人生小姐的时候费了老大劲了，因为穷啊，就找了我给牛接生的，人和牛哪里一样？老爷当时又不在身边，夫人吃了大苦的。”
“生下你之后，你奶奶老夫人本想送你去弃婴塔，夫人日夜不敢合眼守着你，生怕你被带走啊。”
“那时候，夫人体弱，老夫人也不准给夫人饭吃，除非扔了你。这些老身都看在眼里，你万万不可辜负夫人啊。”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白澜没停下脚步，碍于婆子走得慢，她的步子也慢下来。
“不过你弄错了，我并非不爱我的爹娘。我想走与爱恨无关，只是我觉得自己不该留，这个地方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婆子摇摇头：“我老了，说不过你们年轻人。”
“我想去没有人的地方待一会，你先回去吧。”白澜不想多说什么。
“呵呵，老身前日已经入土了。是此处游荡的时候碰上的小姐，不必回去了。”她笑得和善。
“我知道。我可以分清人与鬼的区别。我是小孩子，所以可以说谎，可以假装不知道。因为活着的人不会这样跟我说话。”白澜站住，抹了一把眼泪。
身高十二尺的阴差从白澜身边掠过，那婆子跟着阴差走了。这条路上又只剩下了白澜。
她不知不觉从城南溜达到了城北，与富裕的南边不同，北边是普通百姓居住的区域，也有迁居此地难民的居处。
一声孩子的叫喊声吸引了白澜的注意，她向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
五个身着暗色布衣中年男人捂着一名男童的嘴，用粗绳将他五花大绑，扔进木笼车上。
“你们要出城吗？”白澜走到他们跟前问。
几名大汉先是一愣，也不回话。其中一个捏起白澜的脸：“这个能卖一个好价钱！”其他几人不由分说把白澜绑起来也扔到车上。
白澜被绳子绑得难受，在笼子中蛄蛹，后来觉得没有，就躺平了。笼中其他几个孩子哭红了眼睛，满眼恐惧。
“其他几个废了去要饭，最后那个穿绸缎的小孩长得俊，送到沉香楼里。”靖国废除妓院后，在暗处依然存在，沉香楼就是其中最有名的。
“她看起来像是个富裕人家的孩子，不如诓些钱。”
“你傻啊，小心他们报官抓你！做咱这行上头没人就小心点。”
白澜这才明白，他们是人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