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声嗡鸣,烈日烘烤。

    密林中金影卫、衙役已就位,借着树荫遮蔽倒是还有些凉意。

    村口入口处的阿徕和爷爷就没那么好受了,祖孙二人头顶烈日驱着驴车,甫一靠近便被人拦下。

    “停下!干什么的快滚……嗯,是你们啊,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问你话呢,听到没有!”

    阿徕爷爷似是被守门的骇了一跳,急忙拍了拍赶车的孙子后背,驴车这才止住:“诶——大老爷,对不住了。你们知道的,我孙子又聋又哑……劳烦大老爷放行,我们是来送货的。奥,大老爷稍等,今日还有些瓜果。”说着阿徕爷爷跳下车走到板车后面,颤颤巍巍摸着筐子,把其中一筐西瓜递给这两个守门的山匪。

    “这筐孝敬大老爷们,里面大老爷要的货都在呢,这是多送的。”

    那人收了瓜,态度缓和些,但仍然不放行:“不是傍晚来吗,今日怎会这般早?”

    “诶哟——原来是来早了,哎老头子我不顶用,看不见日头。我说那么热呢,我还当我这孙子将风寒染给我了……回大老爷,老头子我是个没用的瞎子,孙子又聋又哑好在还能看见,平日他带路,只是昨日起了高烧怕是烧糊涂了,我们来都来了,你看要不我把货卸在这里,劳烦您送进去?”

    “我忙的很,罢了,你们抓紧去抓紧回,只是——你这孙子什么病?”那人嫌弃的后退了下。

    “是风寒,这孩子体弱,这会正高烧呢。我也怕这孩子传染了里面的老爷们,要不这孩子下车在这等着罢,我速速就回?”

    守门的想了想,怕这孩子把病气带进去,要是散开影响了工期,上头怕是要怪罪下来。思前想后一番便点了点头准备放行,却意识到那老头看不见,只得不耐烦:“让他走远些,上那林子里去,你也动作快些。他不跟着,你要自己搬,到时候别说搬不动——”

    阿徕爷爷连声应好,朝着阿徕比划了几下,脸颊烧的微微发红浮着薄汗的阿徕摇摇晃晃下了车,目送爷爷的驴车走远。

    “这老头看不见怎么驾车,认得路吗……诶,你也走远些。”见阿徕不回答,守门的其中一人扬起手中的鞭子挥了挥驱赶他,阿徕伸手作出告饶的模样,跌跌撞撞往林子里去。

    “嗨呀晒死了——去吃了这瓜吧,走走走。我给他们送几个去。”同伴唤他,两人进了哨亭。

    哨亭中不一会便安静下来,金影卫也立刻出动,顾鸣凤用过的消音散再次发挥用途,让看守的犬只纷纷噤声。

    衙役和金影卫趁机涌入村中,又迅速四散开来。

    何在竹和羽不凡、木鸪三人带着三分之一的人手一路包抄往祭祀广场去了,剩下的则由阿徕给他们指路,由黎佩佩和徐宝荣带着奔矿山那边山匪老巢去了。

    奥,小阿徕自然没生病,咱们黎女士的新研究的药丸罢了。

    这边按照计划顺利进行中,那边阿徕爷爷也一路坐着驴车,往矿山上去了。

    驴车车底,本想露头出来透气的马景然,刚一动作便被阿徕爷爷一脚蹬了回去。

    看门的守卫会用长柄剑检查货物,筐子中不好藏人,马景然与莫千户紧紧贴在车底这才混了进来,这车底的板子虽被他们改动过,但终究没那么舒服。尤其是山路颠簸,马景然哪是能安分受罪的主,一路小动作不断,看得莫千户这个平日沉默寡言的都好几次忍不住想开口,奈何怕暴露强忍住了。

    好在莫千户忍无可忍之际,终于是到了矿山。

    “停下!干嘛的!”

    “这不是那送货的老瞎子吗,怎么这会子来了,我听说县衙那帮人要搞小动作。大哥,咱们还是小心些为妙。麻仁你去问问,不过也看着吴老二一点,别让他乱来,这段时间还得指着这爷孙拉货呢。咦,他孙子怎么没来?”

    麻仁得了话,打了个酒嗝,朝那老头走去。

    他们午间喝了些酒这会还上头呢,本想休息一会,这烦人的老头。

    “老大问你话呢!”吴老二说着一脚踹上车板,车底的马景然默默记仇。

    “大老爷,这车不经踹啊,明儿还得送货呢,您消消气。老头我是来送货的,这不是来早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那边的动静打断,“臭小子,又想躲懒是不是,滚起来继续干!”,叫骂声混杂着鞭子的声音,无人注意阿徕爷爷的拳头在背后握紧。但面上仍旧笑着去回话,说辞自然还是之前那番。

    吴老二心中有些疑虑,但他这会也喝了酒头脑不甚清醒,上去踹了几脚茶叶筐子气顺了些便放行了。期间他还踹了几脚阿徕爷爷,麻仁头脑清醒些,怕这老头扛不住踹出个好歹,货断了他们都得完蛋,适时上前将吴老二拉住了,咒骂着让阿徕爷爷赶紧滚去老地方卸货。

    “谢谢大老爷手下留情,劳烦大老爷托个人领路,今儿阿徕没上来,这毛驴虽识得那大路,但是到了人多的地方也怕是会受影响。”,说着还拍了拍毛驴,那驴果然只原地打转。

    “真是麻烦……呸”麻仁吐了口浓痰一屁股坐上了驴车,赶着车往矿山去。

    几人沿着小路走了一会,车子一拐露出个小寨子,进了寨子最后在一屋前停下。

    那麻仁吹着口哨去寻他的金花,不忘回头催促阿徕爷爷快点搬。

    只是转回去却见他的金花满脸惊慌,手中线筐子也脱了手,没待他反应过来,就感觉脑后一阵酥麻感,接着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他的背后那佝偻老头此刻站的笔直,与车底翻身而出的莫千户配合默契,一人放倒了麻仁,一人放倒了金花。然后迅速将人拖进放货的屋子。出来时马景然已经将毛驴解了套,那驴便撒腿进了山。

    马景然见二人出来,将背上的莫须剑卸下递给顾鸣凤,满脸写着搞事情的兴奋感,还不忘“关心”一下顾鸣凤有没有被踹疼。得到的自然是一阵无视。

    那原本双眼浑浊的阿徕爷爷,此刻眼眸已恢复清澈,正警惕地打量四周。

    没错孙子是真孙子,爷爷却并非真爷爷。

    众人经过一阵商议布局,一是觉得老人家年龄大了卷入此事过于危险,二是此事涉及关键还是由顾鸣凤亲自上更为稳妥,便由黎佩佩用易容术将顾鸣凤扮作阿徕爷爷模样展开行动。

    顾鸣凤确认并未有人发现他们,又是瞥了马景然一眼,叮嘱他了句万事小心,便拿着莫须剑抢先一步跃上二楼。

    剩下二人面面相觑一番相顾无言,便也相继离开。

    就这样,打入敌人核心区域的三人,在寨子守卫发现前迅速消失在了寨子里。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中,周围静悄悄的环境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而祭祀广场那边却热闹极了。

    原本祭祀广场外围只有数十匪徒守卫,一出手,单凭羽不凡自己就放倒了五六个,更不必说他们还带了足够的人手。表面上看,应是很快就能解决这边与矿山那边汇合了。但是那老术士一番妖言惑众,念念有词的称打断了赐福,村里人都会被惩罚,便有村民阻挠何在竹他们靠近。

    何在竹见状不妙,直接掠过人群,飞身上了祭祀广场的高台。

    “吾等是朝廷派来剿匪的,金影令在此,村长何在!”何在竹单脚站在祭祀广场立起的旗杆上,高声喊话。此刻的她丝毫没有了那初入武院时的胆怯,风阵阵吹过衣角,少女身形却稳稳钉在那上面般,站的笔直。

    “家父和家兄都被他们囚禁,民女乃埠塔村村长的幼女。”沉默的广场上,终于有一灰衣女子高声答话。这女子身形消瘦声音却异常洪亮,隐约还带着激动,“这牌子确实是金影卫的,我祖父带我去过岑京,他们是朝廷派来救我们的,阿婶阿哥不要拦着他们!”

    广场上今日跟随婆婆一同前来的小初认出何在竹,立刻见机扯着隔壁伙伴的手大声议论:“那些是衙门的人,还有最厉害的金影卫!叔叔伯伯们不用做苦力了,可以回家了,我们也不用被关在这里了!”

    “衙门的人!”

    “之前有人去报官都被抓回来了,竟然真是衙门的人来救我们了。”

    人群掀起议论声,那些人墙也开始出现瓦解的态势。

    何在竹见有效果,趁热打铁道:“所谓赐福不过是山匪控制大家的手段之一。大家喝的水混入了处理过的酸辙草,那些症状都是中毒的迹象,赐福的符包不过是些寻常的陵扬茶和末儿粉混合的茶包。毒本身就是他们下的,用解药控制大家罢了,哪里来的赐福,大家莫要被这些山匪同伙哄骗!”

    说着扔用匕首划开一符包扬到空中,台下也有村民见状跟着扯开符包去看。

    小初童稚的声音再次适时响起:“啊,怪不得神水喝起来有股茶香。”

    其他人纷纷开始回忆符水的味道。

    之前大家不曾怀疑,不过是因为忌惮神明,不敢去想,自然更没人敢拆这符包。此刻怀疑的种子种下,众人才察觉不对味。

    这好像真的是茶叶混合了别的东西——

    “什么祈福,我看根本就是那些匪徒下的毒……”

    “他们是山匪怎么会保护我们,我家阿蒙就是被他们带走了!”

    “你们拦的是县衙的人,是金影卫的人,难道是想当山匪的同伙!”

    ……

    人群中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清醒过来。

    “朝廷剿匪,闲杂人等速速回家紧闭房门,吾等必定将匪徒系数擒获!”高处的少女声音坚定有力,轻盈起跃间,小小的人儿却是生生用内力一脚踹断了山匪碗口粗的旗杆,稳稳落地时已将那面旗帜狠狠踩在脚下。

    “哇哦宿主果然升级了。”

    “少废话,帮忙盯着点。”暴躁少女何在竹上线,抬手挥棍便将围在旗杆下的匪徒放倒一个。而那边随着人墙彻底退开,五个金影卫带着十几个衙役迅速也加入了战斗。

    那些穿着术士袍子的山匪以及混迹在人群中的山匪,此刻均露出真面目,从祭祀台的桌上抽出事先藏好的刀,疯狂砍向来人,甚至砍向人群……眼见那大刀即将落到一老妪肩上,羽不凡一剑将那人手斩下:“何姐姐放心。”

    木鸪也大喝一声:“先保护百姓撤离。”

    何在竹见局势尚且可控,专心向那老术士奔去。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此处的祸首想必就是他了。

    似是印证着她的猜想,那群匪徒此刻正式以老术士为中心形成外圈,何在竹虽有轻功助力得以迅速跃入中心圈,但周围还是迅速跟上几名大汉……好在,少女早就不同往日,她定了定心神,身姿未动迅速进入战斗状态,这些人比之叶子帆还是差远了。

    凝气转肘太腕,起跃聚力劈下,抬脚猛踹,面前那人闷哼一声连连后退血便从嘴角渗出,而何在竹已经借力跃到另一人身后,挥棍又再次劈下……何在竹出手果决,又狠又猛,倘若顾鸣凤在想必会为她叫好,想到这她勾嘴一笑,也不恋战,迅速破开口子继续冲老术士去。

    只是,果然人不能笑得太早。她的手刚按上老道士肩膀,就听羽不凡一声尖叫:“啊——水鬼!”

    再回神,老道士已经一个错身脱身,连带着一枚烟雾弹就地炸开。

    何在竹眼前迅速陷入一片白雾。

    她立刻往后退开,又迅速腾空而起跃起数丈,视线总算清晰。只不过,刚好看到老术士跃入水中——

    老术士入水后,很快不见了踪影,水面也重新恢复了平静。何在竹仔细搜寻一圈,也并未瞧见羽不凡口中的水鬼。

    她叹了一口气,果断收势落地,和其余的人一起迅速解决了剩下的山匪。

    “竹子,你将那解药备好,我速速将他捉回——”

    木鸪想入水擒那老术士,被何在竹按下,她摇摇头若有所思看向水面,又回头看了羽不凡一眼。

    羽不凡此刻似乎还惊魂未定:“小兄弟莫冲动,我真看到水鬼了!”

    “你若不喊那一声,那人此刻都抓住了。”一向好脾气的木鸪,这回却没那么好说话。

    羽不凡应该不似撒谎,这人行径虽有些时候令人难以理解,但是这个当下两人并无直接的利益冲突,她若是想拖住她其他有的是法子。而且,他们不是马景然,这水下深浅难辨情况莫测,不能贸贸然去涉险……还有,如果羽不凡没撒谎,那埠塔村之行则比他们想的更加危险。

    “留下五个衙役清理残局,其他人跟我走,去接应顾鸣凤他们……离岸边远一些,有事及时发信号。”何在竹果断开口,收了君月竹,抬手抓住一被打晕的山匪,将黎佩佩给她的药瓶放在此人鼻下晃了晃,待人呜咽着清醒过来,匕首抵在他脖间命他带路,带着人一路奔着山匪老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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