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村子里的人统统有毛病!”马景然抄起桌上的茶壶直接略过杯子倒进嘴里,一饮而尽。喝完撩起袍子抹了把湿乎乎的脸,才又接着道:“小爷我就在那水边看得一清二楚,谁也没没锁着他们啊,男女老少都有,就那大热天的跪了乌泱泱一片。听台上那神棍在呜叽呱拉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阿秋!”

    马景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把徐宝荣嫌弃的不行:“你要不赶紧上去换身衣服吧,省的冻着了拖累我们干正事。”

    “诶你,小爷我才不是冻的。我们马家人冬日里也在河里泡着好吗……我这鼻子还不得怪他们那破水,他们村里神神叨叨,谁知道河里干不干净,小爷我牺牲大了好吗。黎佩佩呢,快,让她来给我瞅瞅。”

    “竹子没事吧。”木鸪拒绝了马景然的挠背申请,看向何在竹。

    “她能有什么事,顾鸣凤和老妈子是的,恨不得时刻跟她后……唔。我不饿!”马景然冲天的怨气被徐宝荣一个包子堵在了喉咙里,象征性的挣扎一番,转头吧唧吧唧吃的那叫一个香。就这模样,何在竹想跟他计较都觉得自己丢脸。

    “没事的,木瓜——”何在竹回应的笑容僵在脸上,突然一脸严肃眉头紧锁。

    木鸪以为她不舒服赶紧戳了戳徐宝荣,宝荣见状便开始摇人大法。

    围观的顾鸣凤这才上前:“怎么了,无碍吧,难道是消音散?”

    不应该啊,常人吸入也不会影响身体,何况他当时将何在竹推开了……

    “你们过分了啊,凭什么她就——黎佩佩就来了,我就——”周围人的双标直接刺激了马景然,话都不会说了。

    “不是给我看。”何在竹按住黎佩佩的手,严肃的望向马景然:“快,给马景然看看,佩佩姐,快!”

    “听到没!给我看!等一下……给……我看?我舌……头呜呜。”马景然前一秒还一副“小人得志”模样,但转念一想何在竹不会无缘无故让黎佩佩给自己瞧病,心中咯噔一下,再一张口发现并不是刚才过于激动才语无伦次,他的舌头好像确实不顶用了。

    黎佩佩不愧是苗疆圣女的嫡传弟子,反应迅速,抬手间就先往马景然头上来了几针。而后搭脉一瞧——

    “可是有中毒之象?”何在竹皱眉道。

    黎佩佩目光微沉,点头。

    “你可还记得小初说,村里的女性每日要去山上采药交给大巫,大巫和老术士正在炼制很厉害的药,而他们每天祭祀祈福时老术士也会赐药。另外,那些去采矿的人,衙役回报说其中有的人并没有上锁链,这和小初说的也对上了,她说有些人是自己去的——”何在竹看向顾鸣凤,有个想法渐渐在她脑海里成型,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你在……说……唔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马景然这厮,比生命力更顽强的显然是他的求知欲。

    “你是猜,有人给村里的人下毒?”顾鸣凤立刻明白了何在竹的想法。

    “对。采矿工艺我朝已经很成熟了,何况埠塔村采矿冶铁数十年,若是与矿山有关不至于现在才事发,只能是有人下毒。”

    “酸辙草。”黎佩佩号完脉,接过话,“此草詹南很多,但气味酸涩,割了喂牛,牛也不吃。至于这草本身没什么毒性,但是捣烂后像肥料一样沤过入水后,可以让食用者浑身无力麻木,寐时常惊心乱如麻。”

    “奥奥!小爷……我我闻到水里的味道怪怪的……还有些像烂菜叶子一样的……在飘……那老神棍还一直往水里丢草球……”

    “还好埠塔村是柳河下游了,但是柳河的水汇入陵扬湖,我们是否通知陵扬县?”一直沉默的莫千户,点出了关键。

    “柳河水在埠塔村转弯后还有段距离才汇入陵扬湖,期间还经过一些沙石地,也有些净化作用。现在应是还不打紧,长了也不好说,劳烦莫千户托一位金影卫兄弟跑一趟,可让陵阳县的百姓用陵扬茶加一些末儿粉捣碎泡水即可。”黎佩佩边说边招呼了客栈伙计要了些陵扬茶叶,捣碎了,取了点药铺常见的末儿粉一起兑水,推到马景然面前。

    “让村民自己采药,再用他们采的药扰乱他们的精神,控制他们。再接着祈福赐药,更好地控制他们……佩佩姐,若是不解毒,会怎样?”

    “夜不能眠,心跳如雷成为常态,再会浑身奇痒难耐,精神恍惚,总想回头看,走路必须沿着车辙,否则会不能呼吸。”

    “这就是小初说的,惩罚?”何在竹与顾鸣凤对视一眼。

    “更荒唐的是解毒之物并非什么祈福所得,只是茶摊便有的陵扬茶,只不过捣碎加了末儿粉而已……这些人可真是将整个埠塔村玩弄于手掌。”

    “若是每日都服用陵扬茶和末儿粉。埠塔村即使没落也是大村,想控制这么多人,他们哪来的茶叶?”顾鸣凤看着桌子上黎佩佩给马景然准备的分量,若有所思。

    “顾少侠说对了。马景然他只是泡水太久,毒侵蚀了肌肤,以他闭气的能耐想必没喝到什么水。”黎佩佩答道。

    “那……是自然唔。”马景然还不忘骄傲。

    “但是他初次碰触酸辙草毒性不耐,我便给他也加了些分量。一般那些饮了有毒性水源的人,每日饮三分拳头大茶包便可。”

    耐心聆听的何在竹突然动作一滞,学着黎佩佩的模样自制了一杯“解药”匆忙灌了下去,喝完后想到什么又做了一杯,顾不上旁人的打量,直接怼到了顾鸣凤嘴边,眼见她要动手灌,顾鸣凤赶忙乖乖自己一饮而尽,喝完还特意倒扣了一下杯身以使何在竹放心。

    何在竹满意点头,转身坦然迎上众人疑惑的目光解释道:“我用村民家的水洗脸来着。”

    黎佩佩看她一眼,号了把脉,确认基本无事便放下心来。

    佩佩姐果然面冷心热大美女,何在竹狗腿贴贴,安抚道:“我应该无事,他帮我舀水那更没事啦。看我们俩都没有结巴,应是没有中毒很深。”何在竹很会自我肯定。

    前面都还好,听到结巴这一问题,黎佩佩面色有些复杂,她瞥了一眼马景然坦白道:“酸辙草不会导致结巴……他,应是吓的。”

    “你你你……胡说唔……小爷我就是中毒了!”马景然闻言更加激动,黎佩佩不得不又给他来了一针。

    “老实点。虽然酸辙草不会导致结巴,但是会麻痹脑髓,你若是过于激动就要变真结巴了——”黎佩佩说着又搭上脉,“行了毒解了,少装了。”

    黎女士不耐烦地准备将马景然打发走,门外却来了位真的不速之客——

    店里的伙计来传话,外面有位羽姑娘想见顾公子。顾鸣凤想也未想便令这伙计前去将人打发走,只是,那伙计一转身便与一人迎面对上,可不就正是那位不请自来的羽姑娘。

    “姑娘怎么进来了,这院子是屋里贵客们包圆的,外人不得随意进来,你这是让小的难做啊,不是说好了容我通报一下吗……”

    “顾公子,我有法子可进埠塔……咳!咳咳——”羽不凡还是那般没眼力见,为了防止她嚷嚷的满城皆知,黎佩佩用银针封了她的声。

    “你先下去吧。”

    “哎哎哎。”黎佩佩这“暗器”甩的出神入化,店伙计自是没看到银针的,只是他正愁怎么处理羽不凡这个麻烦人物,这下可好,不用他烦恼了,于是连连应声退了出去,临走还“彭噔”将门也带上了。

    “羽姑娘可是要恩将仇报?”黎佩佩慢条斯理擦拭着手背上刚才沾染的末儿粉。

    羽不凡正努力扯衣领,仿佛这样喉咙就能通畅些,听到黎佩佩这番话好似找到了救命稻草,急忙呜咽着摇头表明态度,面露痛苦神色。

    “既然不是,那就仔细着说话,别总嚷嚷——”黎佩佩走过去取下银针,“旁的不知情的还以为我这针法多粗糙,这点疼都忍不了,干嘛总跟着我们,我们要去的地方危险的很~。”

    “这位黎姑娘误会了。若是我有什么不当之处,我向大伙儿赔不是了。”羽不凡话虽是对着黎佩佩说的,眼睛却向顾鸣凤那边飘。

    “系统,她是不是有系统。她怎么总这样式儿说话行事。”何在竹暗戳戳问系统。

    “无……”系统也百思不得其解。

    “我来找大家,是有要事相告,知道顾少侠身份后,便知晓大家是参加武林大会试炼的,来柳县想必就是冲……那里去的。听说那里已经被匪徒控制了,要想进去不容易,我有法子带大家进去。”

    羽不凡刚说到“大家”二字时,本站在顾鸣凤前面的徐宝荣就立刻闪身躲开,好露出那个羽不凡口中的“大家”,以免被这不知哪里来的秋波误伤到自己。

    “姑娘倒是聪慧……呵呵——”就是没用到正地方。

    徐宝荣努力笑着附和,话锋一转。

    “既然羽姑娘知道我们要去哪干何事,还是请羽姑娘替我们保守秘密,事关机要莫要走漏了风声才好,毕竟武林大会也是圣上坐镇的——”她一面客气,一面敲打,“至于如何进村,我们是来除害的,不需要躲着,若有谁非要拦,便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可是……”

    “你还带了人?”羽不凡又要说些什么,何在竹却突然出声打断,话落她已一跃而起,不一会,从墙外抓进来一干瘦的少年,那少年剧烈挣扎,依稀瞧着年纪不大,平地上时何在竹也快速打量了一下,嗯约莫比她还矮半个头。

    “这就是羽姑娘的诚意?”顾鸣凤冷厉道。

    “顾少侠误会了,他就是能带大家进去的人,他听不见的!也不会说话,不信可以让黎姑娘帮忙检查一下。”

    黎佩佩查探一番冲众人点点头:“确实天生聋哑,但——应会看口型。”

    说着眉目一冷,手中已捏了三枚银针。

    反倒是那少年,闻言竟真的点头。

    羽不凡面色一白,身后黎佩佩手中的东西已经抵上了她的脖子,她不得不焦急地解释道:“他是我家茶园的人,绝对可靠,从现在开始就可一直跟着各位,不会走漏风声的……”

    “好哇,你是想在我们这安插眼线?”马景然这会已恢复大半,也加入讨伐大军。

    马景然挥手制止了他,直接问道:“你们向村里提供陵扬茶?”

    “是的,顾少侠怎么知晓……”似是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提问,又接着回话道:“之前一直是运到铁矿附近,起初是运到村口的,但是他们见阿徕不会讲话也听不到,阿徕的爷爷又是个瞎子,便放松了警惕,寻懒让他们直接赶着驴车送到铁矿那边上……我没有歹心的!我知道我的行为可能有些令人生疑,但我发誓我只是——只是心悦——心悦顾少侠!”

    羽不凡越说越快,末了已有些颤音,倒也不似作假。毕竟这姑娘形迹可疑的时候多半牵扯到顾鸣凤,这样想着,黎佩佩又抬眼看了一眼顾鸣凤阴沉带着俊秀的脸庞,一阵无语,果断收了针。

    那边吃瓜路人何在竹和徐宝荣对视一眼默默比了个“6”,宝荣疑惑问她什么意思,何在竹动了动手指,极小声回道:“没什么,这是牛角,说你表哥牛呢。”

    “奥奥,何姐姐也很——”宝荣现学现用回了个“6”的手势。

    这下何在竹彻底老实,尬笑着又转过去看热闹,索性那边动静大,没人注意到她们俩个。

    “我知道顾少侠对我无意!但我也是习武之人,武学强者应担当,为世人担当、为弱小担当,这是你们追寻的,亦是我的。我无缘参加武林大会,但也想有机会和诸位一起为我的家乡做点事。阿徕很可怜,你们若是信不过我也不要为难他。”

    此时阿徕早已经被木鸪用细布蒙上了眼,捧着一枚木鸪给的糕点在小口吃着,木鸪担心他害怕还时不时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不得不说,阿徕确实看着是个纯良的孩子,而羽不凡的不纯良又都十分显而易见,两人对他们的威胁并不大,现在抛出个“匡扶正义”的旗号,顾鸣凤倒是不知如何回绝了,毕竟这套观点是小顾公子从小便跟哥哥学习的,习武不单是强身健体更要保护弱小,他总不能去阻止别人做好事。

    “我知道各位武力高强,但那些人绝非等闲之辈,村内百姓又多,若是仅从外围一路厮杀进去,恐伤及百姓,领头的人恐怕也可能会从后山一路逃亡陵扬。阿徕的驴车至少可以帮大家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到最核心的铁矿处。”

    “他那驴车能带几人。”马景然不满反驳。

    “两人便够了。”何在竹适时开口,她心知顾鸣凤恐怕也是如此盘算的,果然,微微侧身便察觉到顾天才那灼热的目光,她脚一滑转了回来,接着道:“羽姑娘说的有道理,既然姑娘有如此抱负,我们倒也不好拒绝了。正好我有一个计划,还发愁实施起来有些麻烦,阿徕小弟倒是可以帮我的忙。至于羽姑娘,明日跟着我一同走,这样可还好?”

    “我们没有意见,不知羽姑娘……”黎佩佩也正有此意。

    “自是愿意的。阿徕也是!”说完羽不凡又颇自豪地强调自己有恩与阿徕一家,阿徕对她如何言听计从……

    顾鸣凤及时打断了她:“照阿竹说的办吧,来的路上她与我说了一些想法……只不过此事关系重大,今晚可能劳烦羽姑娘和阿徕小弟一直呆在这了,最西边有空房,莫千户可否安排人帮忙照料一下。待我们商量好明日行动安排,自会知会姑娘。请——”

    顾鸣凤这次赶人并不费劲,莫千户刚召唤了两名金影卫上前,羽不凡就乖乖领着阿徕跟人走了。

    剩下的众人才正式开始布局明天的大战。

    这一商量就商量到了深夜,期间还又联系了衙门那边的都头,派人给阿徕爷爷递了话,并且盯着茶园那边的动向,忙碌异常……少年们对这场真正的战斗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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