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万左梨花想叫住这木灵，然而他全然不听，连飘过的衣角都散发着怒火。
万左梨花心道“完了”，她一时心力憔悴，不知该如何同众人解释她家有个游灵。却见众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自己。
阿爹一脸疑惑，官人们也皱了起眉头。
万左梨花看向身前的木灵，又看了看他们，她眨了下眼睛，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没什么，是我太紧张了。”
他们看不到他……
只有我能看到？
年长的官人不满地瞟了她一眼：“小女娃净多事。”
说完便吩咐万父：“还不快些掀开？”
“哎……”
万父木讷地点了点头，伸出手掀开了白布。
“我的根！！！”
木灵声嘶力竭，一头乌发全飘了起来，幸好万左梨花有心理准备，早早便捂上了耳朵。
外界的声音变得混沌朦胧，一阵嘈杂中她隐约听到有人怒斥。
“官人！这……这……”
她听到阿爹无措的声音，心下一慌，她被木灵的身影和头发牢牢挡住了视线，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万左梨花茫然地向前迈了一步，缓缓穿过了木灵的身体，灵魂仿佛被成千上万片绿叶拂刷过，最终得见他所见之物。
一人高的木材上，能看见一层层的结构，那中间隐隐腾飞之物，应当是只瑞兽，可如今却布满了蠕动的白色蚁虫，钻满孔隙，令人作呕。
万左梨花睁大了双眼，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直跳。
她身边的年轻官人道出了她的心声：“怎会如此……”
年长官人眼神一凝，沉声说道：“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可是戏弄我等？将他带走！”
大难当头，万左梨花反倒十分冷静，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转身跪在了二位官人面前，扯住了对方的衣摆：“官人！”
她灵光一现，咬牙道：“是小女搬错了木件，该献上的那件如今还搁在山间的作坊里，本是为了使它多吸收些日月灵气，取吉祥之意！”
“听闻官人将至，阿爹遣我去拿，小女贪玩大意，将废料误搬了回来。官人许我些时间……”
被她扯住的官人已十分不耐了，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木雕是被人败坏了，哪里还会听她辩白？抓了问责之人才是要事！
“让开！”
万左梨花哪里依？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对方踹倒在地，肩头一阵顿痛。
“阿妞！”
万父欲上前阻止，却被年轻官人勉力拦住了。
“明日！”
万左梨花抬起头，眼眶发红，柔和的声音仿佛要生出荆刺来。
“明日必将木件献上！”
对方审视着她，似乎是在掂掇……
万左梨花坚定地看向他，眼睫轻颤，放低了声音：“如此一来，官人们也省事……”
那官人沉吟片刻，最终做出了一个手势。
“将人带走......”
闻言，年轻官人叹了口气，将万父牵扯了出去。
“阿妞！你自己……”
万左梨花见阿爹挣扎着看向自己，那眼里与其说是惧怕，不如说是担忧，他满脸通红，半张着嘴，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好似想言语的太多，如洪水一般堵住了嗓子眼。
万左梨花睁大了眼睛，悲愤地喊道：“等等！”
那官人低头，只随意俯视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等等！”
万左梨花向前爬去，抱住了他的靴子。
“不要一天！明早！明早我便将木件送去！若是不成，官人再处置不迟！”
官人不耐道：“啧！明早便要带上入选之人回城，哪里还有顾你的功夫。”
说完便使劲挣了两下，她死死地抱着，不愿放手，被对方的步伐带远了几步，最后磕在了门槛上。
万左梨花吃痛地闷哼了一声，连忙爬了起来，对方却早已脱身走远了。
她站在原处，只冷静了几息，便转身回头跑向那木灵。
“你应该有办法的吧？”
木灵依旧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像是失了七魂六魄，只能瞧见脸上还残留着悲愤的痕迹，倒是与自己如出一辙。
“你......”
“你能不能帮帮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先前还吵吵闹闹的，如今又跟颗树似的一动不动了！
“你说话呀。”
万左梨花见木灵还是没有反应，心中焦急，转身跑去了角落。她拿起扫把和雄黄，又跑回了回来，将周围的物件清空，一边扫掉白蚁，一边泼洒雄黄。
木件上蚁多的那几处被清出了一些凹陷，万左梨花皱眉，连忙用手扒拉了几下，辨认出那是一道道的刀痕，想来就是有人在这里刮下了防虫的漆......
她深吸了一口气，撇掉了脑中纷杂的念头，不顾白蚁在指间爬来爬去，只是一下一下地清理着。
但蚁虫那么的多，那么灵活，在木雕层层叠叠的镂缝中钻来钻去，像是在嘲笑她的徒劳。
万左梨花手上不停地动作，眼框却忍不住红了。
这些精致的孔洞，都是阿爹一点点精雕细磨出来的，就是为了……
她闭了闭眼，忍下了思绪，回头看向木灵。
“......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如此悲伤了，你想要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求你能帮帮我。”
见对方还是不为所动，她一边思忖，一边自言自语：“你是灵……万物皆有灵，这世上有黑岩天子，白鸡本主，还有点苍山昭民皇帝......”
她抬起头：“你可想塑身？我为你塑身供奉如何？”
木灵依旧出着神，万左梨花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她站起身，凑近了一些，在木灵眼前挥了挥手。
“你还在么？”
……
依旧是一片沉默。
她抿抿唇，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木件，两年来日日夜夜的心血和希望，最终落个这般可怖的模样，面目全非……想到这，她竟与身边的灵有些感同身受了。
万左梨花忽地抓住了思绪，明闪闪地看向木灵：“这不是你的根么？它既然已经不是活着的了，你……你也得让它死得好看点吧？”
情急之下，词不达意，这话说出来，万左梨花自己也觉得难听。
听见她提到自己最爱的根，木灵果然有了反应，虽然只是眸光轻微地动了动，却被万左梨花捕捉到了。
“你说句话呀！”
木灵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出话来，那声音暗哑，好似被春泉泡烂的木头。
“……都是丑，还要比是被人雕过更丑，还是被虫啃过更丑吗？”
万左梨花：……
合着在他眼里，人和虫子是一样的。
拿自己和阿爹的手艺同虫子的牙口相比，万左梨花难免有些愤懑，但她也知道面前这位压根不是个人，没必要因这个同他置气。何况是自己并不占理，又说话难听在先。
她还心急被带走的阿爹，连忙找别的话来说服他，循循善诱道：“这怎能一样？一个是要被带到京城给翁朵博观赏的，一个可是要被扔进山沟沟里头的。”
那木灵满头问号，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聋子！
万左梨花在心里骂他。
“翁朵博呀！就是穿黄色衣服的老人家。”
她一时白语和汉话混作一团：“皇帝！给皇帝看的，要摆在皇宫里头，所有人都会很喜欢！”
木灵失声：“还要摆出来给人看？”
他的语气好像不是在说给人看，而是在说给猴子看。
万左梨花也明白这木灵的思维跟自己有千差万别了，想来跟他是说不通的，转头再瞧瞧天色，眼瞧着要到下午了，再耽误不得。
她左右寻摸了一番，从置物架下“唰”地抽出了一柄斧头。
看她动作，木灵好像也明白了什么，惊愕道：“你敢！”
万左梨花一脸肃然：“我为何不敢？留着它也是丢到山沟沟里去，砍了它，我还丢的轻松些。”
木灵恨道：“你竟敢如此！”
说着便要上前教训这人类的女娃娃，没想到刚飘了半步远，就被无形的力量给绊住了，若是他用走的，恐怕会落得一个踉跄。他火冒三丈，仔细一瞧，原是那女娃腰间还缠着那个雕像。
我的根！！！
被雕成了他根本就不认识的菩提！
也不知道这大求菩提是什么人，还要长出八条手来！
他气得险些倒仰。
万左梨花举着斧头问他：“你能不能帮帮我？”
她没敢问得太咄咄逼人，因为她觉得木灵如果能吐血，一定会吐在自己身上。
“我为何帮你。”
万左梨花被他怨恨的声音刺得浑身不舒服，但事已至此，若是不再争取一番，今后又有何颜面见阿爹阿妈？
她举起斧头，混进雄黄的昏沉空气被划得扭曲了一瞬。
木灵的眼角也跟着微微抽动了一下。
二人僵持片刻，直到微风拂过格子窗，给安静的房间带来了一丝花香，木灵才幽幽说道：“便是我帮你，它也无法恢复如初……”
此话应当是真的，不然他自己就将这木材抱走了，如何还会在此处伤神？
但万左梨花注意到了他说的是“便是我帮你”，而不是什么“我要是能帮你”。
她心中还有希望，再次保证道：“只要你把虫蛀的地方和刀痕修复，其他的我有办法，待事成之后，我一定为你塑身立像，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木灵嗤笑了一声，转身便飘出了门外。
万左梨花一愣，连忙跟了上去。她想要叫住他，然而在正午的阳光的辉照下，那身影很快便消失无踪了。
她怅然若失，手扶着门沿，缓缓蹲坐了下去，不知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家中还有旁的精雕，应当抱去试试，还要去找阿大大们，无论如何，要将阿爹保回来……
“咔……”
身后传来一阵异响，窸窸窣窣，像是春芽的破土声。
她蓦然回头，只见灿耀的阳光下，木雕上的刀痕逐渐伸展，像是快速愈合的伤口。蚁虫被一点点地逼出虫洞，如退潮的白浪。
她站起身，呆呆地走到跟前，眼睁睁地见证两边的木纹严丝合缝的接在了一起。其他失去漆膜的地方，也顺着原本的纹理，生出了些细细的木茬儿。
直到再没有动静，万左梨花才放开了屏住的呼吸，深深地汲取了一口空气。
是淡淡的木质味道……
是她熟悉的，令人安心的云木香……
万左梨花想叫住这木灵，然而他全然不听，连飘过的衣角都散发着怒火。
万左梨花心道“完了”，她一时心力憔悴，不知该如何同众人解释她家有个游灵。却见众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自己。
阿爹一脸疑惑，官人们也皱了起眉头。
万左梨花看向身前的木灵，又看了看他们，她眨了下眼睛，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没什么，是我太紧张了。”
他们看不到他……
只有我能看到？
年长的官人不满地瞟了她一眼：“小女娃净多事。”
说完便吩咐万父：“还不快些掀开？”
“哎……”
万父木讷地点了点头，伸出手掀开了白布。
“我的根！！！”
木灵声嘶力竭，一头乌发全飘了起来，幸好万左梨花有心理准备，早早便捂上了耳朵。
外界的声音变得混沌朦胧，一阵嘈杂中她隐约听到有人怒斥。
“官人！这……这……”
她听到阿爹无措的声音，心下一慌，她被木灵的身影和头发牢牢挡住了视线，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万左梨花茫然地向前迈了一步，缓缓穿过了木灵的身体，灵魂仿佛被成千上万片绿叶拂刷过，最终得见他所见之物。
一人高的木材上，能看见一层层的结构，那中间隐隐腾飞之物，应当是只瑞兽，可如今却布满了蠕动的白色蚁虫，钻满孔隙，令人作呕。
万左梨花睁大了双眼，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直跳。
她身边的年轻官人道出了她的心声：“怎会如此……”
年长官人眼神一凝，沉声说道：“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可是戏弄我等？将他带走！”
大难当头，万左梨花反倒十分冷静，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转身跪在了二位官人面前，扯住了对方的衣摆：“官人！”
她灵光一现，咬牙道：“是小女搬错了木件，该献上的那件如今还搁在山间的作坊里，本是为了使它多吸收些日月灵气，取吉祥之意！”
“听闻官人将至，阿爹遣我去拿，小女贪玩大意，将废料误搬了回来。官人许我些时间……”
被她扯住的官人已十分不耐了，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木雕是被人败坏了，哪里还会听她辩白？抓了问责之人才是要事！
“让开！”
万左梨花哪里依？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对方踹倒在地，肩头一阵顿痛。
“阿妞！”
万父欲上前阻止，却被年轻官人勉力拦住了。
“明日！”
万左梨花抬起头，眼眶发红，柔和的声音仿佛要生出荆刺来。
“明日必将木件献上！”
对方审视着她，似乎是在掂掇……
万左梨花坚定地看向他，眼睫轻颤，放低了声音：“如此一来，官人们也省事……”
那官人沉吟片刻，最终做出了一个手势。
“将人带走......”
闻言，年轻官人叹了口气，将万父牵扯了出去。
“阿妞！你自己……”
万左梨花见阿爹挣扎着看向自己，那眼里与其说是惧怕，不如说是担忧，他满脸通红，半张着嘴，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好似想言语的太多，如洪水一般堵住了嗓子眼。
万左梨花睁大了眼睛，悲愤地喊道：“等等！”
那官人低头，只随意俯视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等等！”
万左梨花向前爬去，抱住了他的靴子。
“不要一天！明早！明早我便将木件送去！若是不成，官人再处置不迟！”
官人不耐道：“啧！明早便要带上入选之人回城，哪里还有顾你的功夫。”
说完便使劲挣了两下，她死死地抱着，不愿放手，被对方的步伐带远了几步，最后磕在了门槛上。
万左梨花吃痛地闷哼了一声，连忙爬了起来，对方却早已脱身走远了。
她站在原处，只冷静了几息，便转身回头跑向那木灵。
“你应该有办法的吧？”
木灵依旧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像是失了七魂六魄，只能瞧见脸上还残留着悲愤的痕迹，倒是与自己如出一辙。
“你......”
“你能不能帮帮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先前还吵吵闹闹的，如今又跟颗树似的一动不动了！
“你说话呀。”
万左梨花见木灵还是没有反应，心中焦急，转身跑去了角落。她拿起扫把和雄黄，又跑回了回来，将周围的物件清空，一边扫掉白蚁，一边泼洒雄黄。
木件上蚁多的那几处被清出了一些凹陷，万左梨花皱眉，连忙用手扒拉了几下，辨认出那是一道道的刀痕，想来就是有人在这里刮下了防虫的漆......
她深吸了一口气，撇掉了脑中纷杂的念头，不顾白蚁在指间爬来爬去，只是一下一下地清理着。
但蚁虫那么的多，那么灵活，在木雕层层叠叠的镂缝中钻来钻去，像是在嘲笑她的徒劳。
万左梨花手上不停地动作，眼框却忍不住红了。
这些精致的孔洞，都是阿爹一点点精雕细磨出来的，就是为了……
她闭了闭眼，忍下了思绪，回头看向木灵。
“......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如此悲伤了，你想要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求你能帮帮我。”
见对方还是不为所动，她一边思忖，一边自言自语：“你是灵……万物皆有灵，这世上有黑岩天子，白鸡本主，还有点苍山昭民皇帝......”
她抬起头：“你可想塑身？我为你塑身供奉如何？”
木灵依旧出着神，万左梨花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她站起身，凑近了一些，在木灵眼前挥了挥手。
“你还在么？”
……
依旧是一片沉默。
她抿抿唇，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木件，两年来日日夜夜的心血和希望，最终落个这般可怖的模样，面目全非……想到这，她竟与身边的灵有些感同身受了。
万左梨花忽地抓住了思绪，明闪闪地看向木灵：“这不是你的根么？它既然已经不是活着的了，你……你也得让它死得好看点吧？”
情急之下，词不达意，这话说出来，万左梨花自己也觉得难听。
听见她提到自己最爱的根，木灵果然有了反应，虽然只是眸光轻微地动了动，却被万左梨花捕捉到了。
“你说句话呀！”
木灵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出话来，那声音暗哑，好似被春泉泡烂的木头。
“……都是丑，还要比是被人雕过更丑，还是被虫啃过更丑吗？”
万左梨花：……
合着在他眼里，人和虫子是一样的。
拿自己和阿爹的手艺同虫子的牙口相比，万左梨花难免有些愤懑，但她也知道面前这位压根不是个人，没必要因这个同他置气。何况是自己并不占理，又说话难听在先。
她还心急被带走的阿爹，连忙找别的话来说服他，循循善诱道：“这怎能一样？一个是要被带到京城给翁朵博观赏的，一个可是要被扔进山沟沟里头的。”
那木灵满头问号，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聋子！
万左梨花在心里骂他。
“翁朵博呀！就是穿黄色衣服的老人家。”
她一时白语和汉话混作一团：“皇帝！给皇帝看的，要摆在皇宫里头，所有人都会很喜欢！”
木灵失声：“还要摆出来给人看？”
他的语气好像不是在说给人看，而是在说给猴子看。
万左梨花也明白这木灵的思维跟自己有千差万别了，想来跟他是说不通的，转头再瞧瞧天色，眼瞧着要到下午了，再耽误不得。
她左右寻摸了一番，从置物架下“唰”地抽出了一柄斧头。
看她动作，木灵好像也明白了什么，惊愕道：“你敢！”
万左梨花一脸肃然：“我为何不敢？留着它也是丢到山沟沟里去，砍了它，我还丢的轻松些。”
木灵恨道：“你竟敢如此！”
说着便要上前教训这人类的女娃娃，没想到刚飘了半步远，就被无形的力量给绊住了，若是他用走的，恐怕会落得一个踉跄。他火冒三丈，仔细一瞧，原是那女娃腰间还缠着那个雕像。
我的根！！！
被雕成了他根本就不认识的菩提！
也不知道这大求菩提是什么人，还要长出八条手来！
他气得险些倒仰。
万左梨花举着斧头问他：“你能不能帮帮我？”
她没敢问得太咄咄逼人，因为她觉得木灵如果能吐血，一定会吐在自己身上。
“我为何帮你。”
万左梨花被他怨恨的声音刺得浑身不舒服，但事已至此，若是不再争取一番，今后又有何颜面见阿爹阿妈？
她举起斧头，混进雄黄的昏沉空气被划得扭曲了一瞬。
木灵的眼角也跟着微微抽动了一下。
二人僵持片刻，直到微风拂过格子窗，给安静的房间带来了一丝花香，木灵才幽幽说道：“便是我帮你，它也无法恢复如初……”
此话应当是真的，不然他自己就将这木材抱走了，如何还会在此处伤神？
但万左梨花注意到了他说的是“便是我帮你”，而不是什么“我要是能帮你”。
她心中还有希望，再次保证道：“只要你把虫蛀的地方和刀痕修复，其他的我有办法，待事成之后，我一定为你塑身立像，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木灵嗤笑了一声，转身便飘出了门外。
万左梨花一愣，连忙跟了上去。她想要叫住他，然而在正午的阳光的辉照下，那身影很快便消失无踪了。
她怅然若失，手扶着门沿，缓缓蹲坐了下去，不知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家中还有旁的精雕，应当抱去试试，还要去找阿大大们，无论如何，要将阿爹保回来……
“咔……”
身后传来一阵异响，窸窸窣窣，像是春芽的破土声。
她蓦然回头，只见灿耀的阳光下，木雕上的刀痕逐渐伸展，像是快速愈合的伤口。蚁虫被一点点地逼出虫洞，如退潮的白浪。
她站起身，呆呆地走到跟前，眼睁睁地见证两边的木纹严丝合缝的接在了一起。其他失去漆膜的地方，也顺着原本的纹理，生出了些细细的木茬儿。
直到再没有动静，万左梨花才放开了屏住的呼吸，深深地汲取了一口空气。
是淡淡的木质味道……
是她熟悉的，令人安心的云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