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谷主大婚,小鬼媒婆全都回到了葬谷,按照数百年葬谷娶亲大俗,换上新衣,作为门面,喜迎百名新娘。

    听说……新娘一旦选了鬼媒婆,鬼媒婆便会做错误的指引,将新娘送入棺材中。

    昭时弈不由得替各位新娘们揪住了心。

    这时,送亲的队伍见了各式各样的媒婆面具,同样慌神失色,更有甚者,扔了手中乐器,大喊一声“鬼啊……”便仓皇逃之。

    新娘偏有又怂又勇者,听了丫鬟或小厮的慌声,还特地掀了帘子去看,一看便被吓得惶惶然大哭,凄凄然跌出轿外。

    一时间灵轿夫满地奔波,拖拽着那些出了花轿的新娘们去棺材里面。

    青烟还未散尽,百位新娘便只剩下了半数。

    其他没敢掀帘子的新娘也害怕得瑟瑟发抖,但因被劝诫住,没去做掀红盖头的事,所以侥幸保住了性命。

    谁能想到还未开局,百名新娘便死了一半。

    昭时弈见此场景,心死如灰。

    ***

    正式开局,媒婆轻笑弯腰,叩问轿中新娘。

    其他新娘在婚嫁之前,多多少少都被家里人指点过,开局要选到真媒人,后面的路才会好走。

    所以此时大家都是提着心,小心应付着各位媒婆,只有……新娘江雪秦仍在哭。

    呼……真媒人不会选一位爱哭的新娘的!!

    昭时弈红着眼睛,走近几步,瞟了眼花轿中的新娘,气息虽弱但字字清楚道:“姑娘若是实在害怕,吃点东西分散一下吧。”

    昭时弈将一张香葱饼塞入帷幕中,轿中新娘子停下哭泣,拿着饼来细细咀嚼,吞咽间小声地问了句:“你能帮我吗?”

    昭时弈心想我既选中了你,不帮你帮谁呢?但话不能说得这么满,万一她帮不了了……于是昭时弈只道:“选媒婆时晚点选,我尽量帮你选到真媒婆。”

    轿外已是灰尘漫天,媒婆已经来到了轿子前。

    右边的媒婆带着半副铜钱面具,上面半张脸上可见其长眉弯弯,肤如凝脂。

    左边的媒婆则戴着全副花鸟面具,一半是扭曲的花朵,其凋零的叶子上还有斑斑血迹;一半是诡异且眼球被挖除的鸟,被剜去眼球的皮肤周围可见其腐烂的裂肉。

    无论是铜钱媒婆还是花鸟媒婆,都极难辨认出这是鬼媒婆还是喜媒婆。

    ……昭时弈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为轿中的新娘捏了一把汗。

    铜钱媒婆已步置花轿柱间横木,与新娘絮语某事,昭时弈压低琵琶,凑着耳朵去听,听得铜钱媒婆问:“娘子南方人还是北方人?”

    新娘子答道:“北方人。”

    “噢,北方人!”铜钱媒婆虽压着声音,但昭时弈听出来媒婆有喜悦之意,仿佛是迫不及待地道,“是京城以北之地吗?”

    “是。”

    “娘子爬山涉水,来到万里之外的葬谷,令尊可曾担心过?令尊对于娘子嫁入葬谷有何看法?”

    新娘子开口道“担心”时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实话就是担心地不得了,但这种情况下还是赶紧撒了慌道:“不担心,家父很喜欢葬谷……我也很喜欢……”

    “葬谷经营的一大产业冥婚,让所有人避之不及,你居然喜欢?”铜钱媒婆冷笑了一声,新娘子双肩发抖,紧咬嘴唇。

    铜钱媒婆又问:“那娘子了解过多少葬礼的南北差异呢?”

    这位新娘子显然久居深闺,压根不懂这些的,许久吱不出声,媒婆又冷笑了一声:“既然要嫁给葬谷谷主,日后便是要掌管葬礼之财,对于冥婚葬习定是要精通,你什么都不懂,可怎么办呢?”

    新娘吓得直接哭了出来,拉住铜钱媒婆的袖子,“媒婆,我可以学,可以学。”

    媒婆许久终于松了口,笑了笑:“那娘子若是诚心想学,老婆子怎么会拒绝呢?但只能私下教娘子学葬谷第一产业,娘子不要哭了噢。”

    新娘一听差点就要给媒婆跪下了,在媒婆的搀扶下她快快地擦了眼泪,乖乖地坐回轿子中。

    马上有两位灵轿夫走到花轿前方来,抬着新娘的花轿便往远处走去。

    昭时弈正诧异着铜钱媒婆是不是已经为谷主选好了新娘,却突然听见那位姑娘发出疯狂的笑声。

    那真的是笑声吗……?

    不,那明明是哭声啊!

    青烟缭绕间,昭时弈亲眼见得那新娘从高大奢侈的龙凤花轿中入了一樽很小很小的棺材中。

    这是那些棺材里最为潦草的一樽,甚至盖子上的黑漆都没有涂,白花也没有,棺材长度比新娘的身子还要短。

    新娘在进入棺材后还在发出笑声,一首迎新婚的曲子映应衬着她的笑声。

    新娘苦苦挣扎着,杵着两只白皙的胳膊,灵轿夫将她的手臂塞了几次都塞不进去,遂砍了她的两只胳膊。

    当下笑声惊天,传到这边让其余坐在花轿中不知情形的新娘听了,心慌谷主新娘已有人选,遂很快选择了自己的媒婆。

    见到这一幕的昭时弈浑身冒汗……

    哪有这样对待新娘的方式?她们貌美如花,青春盈溢,她们本该有很好的未来的!

    仿若新娘的鲜血溅到她脸上,昭时弈紧握双手,胸膛起伏不止,但她却什么也不能做。

    她清楚地知道———此时去救那位新娘就是死路一条,她要做的,是活着进入葬谷,查清妃嫔器官被盗真相!

    如若还有可能……她要进葬谷,灭了这该死的冥婚制!!

    迅速恢复神思,昭时弈禁闭双眼,回想这一局的破局之法。

    浑然间,她睁开眼,盯着那些铜钱媒人看,见到她们面具上的铜钱闪闪发光,极具诱惑性,她们言语轻软,与新娘们交谈时如同厮磨——

    “张娘子/李娘子/许娘子/方家娘子,你选我吧,选我吧,我撮合过不知多少良缘了嘞,每一桩婚事,两亲间甜甜蜜蜜,便是过了十年二十年也没有夫妻不睦的事传出来,而且夫家娶了你,保管不会再娶旁人。”

    “哎呀,娘子别哭了,谷主不喜欢娘子的哭声。”

    她们说话如蜜,且三两句就能哄好新娘们,骗得新娘同她走,毕竟来到这里的新娘,哪一个不是为了钱和谷主的心呢?

    半柱香间,昭时弈亲眼见到好几位新娘被这样的方式骗入棺材中。

    昭时弈觉得铜钱媒婆就是鬼媒婆跑不掉了,但花鸟媒婆是不是鬼媒婆呢?

    她将视线移向左边,去窃听左边新娘与花鸟媒人的谈话,花鸟面具媒婆问:“姑娘年芳几何?”

    “今岁十八。”

    “家住何处?”

    “住…楚河县上街镇湾河乡。”

    “好姑娘,掀起盖头来,让媒婆婆见见你的脸。”

    新娘刚掀开帘子,便被媒婆的花鸟面具吓了一跳,“啊———”地一声惊慌传出,然后又自知地捂住了嘴。

    烛光晃动间,花鸟媒婆将头探进花轿里,声音压得沉沉地:“胆子这么小,还敢进葬谷?”

    新娘直接吓哭了出来……昭时弈仔细地看到远处一位身穿紫衣的铜钱媒婆挥了挥手指,然后有灵轿夫来抬左边的花轿。

    这么看来,花鸟媒婆确实是来吓唬人的喜媒婆,没有实权。

    而铜钱媒婆便是鬼媒婆,远处的紫衣铜钱媒婆便是葬谷七大使者之一的鬼媒紫衣!!

    昭时弈心中已然有了数,在下一位花鸟面具的媒婆走到花轿之前,她轻声告知江雪秦:“就选接下来这位媒婆,这是位喜媒婆。”

    “记得不要怕,喜媒婆的花鸟面具可能有点恐怖……你把媒婆的面具想象成是我刚刚给的那张香葱饼吧。”

    江雪秦哽咽道:“好。”

    昭时弈把她觉得媒婆有可能会问的问题全同江雪秦讲了,然后突然想到很重要的一点,“对了,江姑娘,你是北方人的吗?”

    江雪秦摇摇头。

    昭时弈松了口气,但还是道:“若媒婆问你知不知道其他地方的葬礼习俗,你就这么答:南方土葬,北方一般是火葬。媒婆若问你葬谷的棺材在北方买不出去该怎么办?你就答:可以考虑把葬谷的棺材尺寸缩小,制成同样精美的骨灰盒。”

    花轿中的江雪秦迷茫慌乱道:“好难。”

    “你可以的。”昭时弈的声音似有某种安神的定力。

    轿中的新娘一时间咽下最后一口香葱饼,稳稳地点了头:“嗯。”

    花鸟媒婆如期走到江雪秦的花轿前,一开始便是媒人问什么她便答什么,虽声音窃窃,但基本无伤大雅,后来媒婆果真要瞧一眼新娘的脸,江雪秦也同样看到了那张恐怖的面具,但她没有哭。

    昭时弈听见花鸟媒婆称赞江雪秦“娘子长得真好看”时真真松了口气。

    后面几问也正好全被抽到,昭时弈侥幸自己全和江雪秦说了,要不然,在那种恐怖地环境下,新娘子哪能迅速作出应答!!

    江雪秦真的被花鸟面具的媒婆选中了,昭时弈差点激动得要流出泪来!!

    新娘江雪秦蚊子声般小地一句“谢谢”从轿中传出来,她听到时只觉从脚底生出了一股暖意,涌到心尖,涨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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