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寸心又在村里待了三四日,每日清晨便踩着朝露上山拜访山神。

    “一些粗茶,还望三公主不要嫌弃。”明视说着,顺手将茶放在了敖寸心面前。

    敖寸心端起茶浅浅的啜了一口,笑道“山神阁下说笑了,各茶自有各茶的风味。”

    “新天条已经出世,天上众仙纷纷下到凡间寻求各自的姻缘,山神阁下就不想去人间游历吗?”

    “山里清净,我一个人待惯了,就不去人间凑这份热闹了。”

    “人间情爱多欢喜,阁下就不想找个贴心人共度余生?”

    明视煮茶的动作一顿,缓缓说道“终究是仙凡有别,凡人寿数百载,如何能同仙神长相厮守,一时的欢愉,不过是换来长久的苦痛罢了。”

    山间清风吹过,树叶哗啦啦响做一片,依稀间似乎还能听到山下传来的吆喝声。

    “若有一日阁下动情,必定是会为着所爱事事思虑周全。”

    “三公主过奖了,这不过是一个胆小怯弱之人的退却,哪里说得上什么动情之后如何如何呢?”

    温和的笑还挂在嘴边,敖寸心的话却是叫明视不软不硬的驳了回去。

    敖寸心连着几日上山找明视喝茶,原本也是想打探打探虚实,看看这山神到底同山下那顾家有何牵扯,偏偏明视看似温和,实则滴水不漏,敖寸心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能发现。

    山下的顾母又整日里呆在房里,敖寸心同她打交道的机会少的可怜,唯一能多探听点消息的人就是听安。

    可听安又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番话遮遮掩掩,顾左右而言他,也不可全然相信。

    拉扯了这几日半点有用的消息也没有,敖寸心难得的耐心也耗干净了,敖寸心索性也直接同他点明了。

    “前些时日,山脉之气异动,与山村相连,山神认为是何缘由?”

    “山脉随着山势变化而变化,山中生灵世代生活在山中,被山脉之气青睐也不足为奇。”

    明视也是半点不见慌乱,还主动为敖寸心添茶。

    “哦?难道不是因为阁下动了凡心?”

    敖寸心打断明视正欲辩解的话语,悠悠道“爱一个人的眼神,你是骗不过我的。”

    “旧天条早已废除,就算我动了凡心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罪过,莫非三公主还想要以此来问罪于我?”

    “当然不是。”敖寸心摇摇头,“我不过是途径此地,对这村中奇事感到好奇而已。”

    “三十年顾家定居于此,不久,村里就起了山神娶亲的流言,阁下当真和这事没有牵连?”

    “看来三公主心中早有推断,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一些猜测罢了,村里的阵法是为了给顾父续命,要说现在你是为了听安,三十年前呢?”

    “三十年前你又是为了什么放任顾家窃取山脉灵气?”

    “明日就是月圆之夜了,可否请三公主通融,待明日过后,我便随三公主去往天庭领罚。”

    “月圆之夜有何特别?”敖寸心问答。

    “月圆之夜,一切因由三公主都会知道的。”

    敖寸心深深地看着明视,半晌,说道“好,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今日明视这清冷的山神庙似乎格外热闹,刚送走了敖寸心,没过半日就又迎来了前来兴师问罪的顾母。

    “明视,你莫不是见新天条出世想要毁约了?”

    明视自斟自酌,完全没有把顾母的问罪当一回事:“何出此言呐?”

    见明视这番作态,连装都不愿意装,兰桑冷哼一声:“明知故问!”

    明视一声轻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莫非,是在担心村里那外来人?”

    接着明视又有几分劝解道:“不过是个有几分本事的凡人罢了,姑娘何必放在心上。”

    “想当初姑娘也是位列仙班的仙子,纵使如今伤了根基,也远不是一介凡人所能应付的了的,姑娘何至于苦苦揪着这点不放?”

    当年兰桑的丈夫为了救她,被人搜魂抽骨,是兰桑拼死吐出内丹,用了一身精血,这才堪堪吊住了丈夫的一口气。

    她也因此损伤了根基,这些年不得寸进。

    “你是说我小题大做?”兰桑听了明视的话,火气越发的上来了,呛声道。

    “当初要不是你偏要插手,我如何会苦苦蹉跎三十余年,迟迟无法医治好夫君。”

    “如今这般也只是吊了一口气,稍有差池这口气轻易就能断了,你现在却轻描淡写的与我说,我小题大做?”

    三十年前,兰桑带着她重伤垂死的夫君流落到此地,瞧见了这与世隔绝的村庄就动了歪心思,妄图以众多凡人的魂魄填补她夫君的残魂,强行聚合魂体。

    若听安对阵法颇有研究,还没等兰桑催动,就露了端倪,只怕整个山村,山中生灵包括这座山本身都被兰桑祭了天,给她那半死不活的丈夫补身体。

    也不知兰桑是从何处习得的如此歹毒的阵法,损众生而肥一人。

    听到兰桑的话,明视放下了手中的茶壶,淡淡道:“这山下三百余口人,你设下阵法,想要抽了他们的三魂七魄去填补你那夫君破烂不堪的魂体。

    要不是被我提前发现,我早成了阵中亡魂了,

    就算我能侥幸逃的一死,一旦地府问我要寿元已尽之人的魂魄,我从哪找来这么多魂魄交差?若不是我插了一手,只怕早就稀里糊涂成了你的替罪羔羊了吧。”

    “呵,”顾母嘲讽道“说得你有多慈悲似的,你后来不是也容许我在他们死后抽走他们的一魂一魄吗?

    人有三魂七魄,失了这一魂一魄,转世之后也只能痴傻一生,我是狠毒,但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今日是专程来与我拌嘴来了?”明视已经有了几分不耐,他看着水开之后缭绕的水汽,缓声说道。

    “我只是来提醒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管好你的人,不要妄想做手脚。”

    说罢,兰桑就打算离开了,转身之际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说道:“若明天傍晚,她还不离村,就休怪我动手抽了她的三魂七魄。”

    “她并不是我治下生民,你要如何,我不会多加干涉。”

    “最好如你所言。”

    顾母离开后,明视也失了烹茶的性质,任由茶盖被烧开的水汽顶得砰砰作响,溅出的热水也打湿了桌面。

    三十面前,他们虽说阻了兰桑的阵法,但是也被她拿住了明视思凡的把柄,闹出了村里人尽皆知的异象和山神娶亲。

    在双方互相握有对方弱点的情况下,兰桑又更有一种光脚不怕穿鞋的光棍心态。

    那就是我的夫君活不了,你也别想好过,大不了一起给我夫君陪葬。

    这也导致明视不顾听安的反对,选择同兰桑妥协,同意了她圈养着这山村里的人,拿他们的一魂一魄去吊着她夫君的命。

    但明视从来都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他早就私下里安排好了,不管明日成与不成,他都不会再留着兰桑了。

    当年兰桑以需要山脉灵气温养她夫君的魂体为由,让他将一部分山脉之气与阵法勾连。

    兰桑当他不知道此举是她为了谋夺山脉之气的控制权,好用大阵献祭整座大山的生灵,殊不知,明视也在利用山脉与阵法的勾连窃取这座大阵的所有权。

    昨日,他已经成功取得了这座阵法的所有权,到时想要反制兰桑易如反掌。

    “你们这一个接一个的,倒是默契。”

    面前的石凳上又换了人,明视看着不禁摇头失笑。

    石桌上的茶具已经消失,换上了糕点和水果,明视递给听安一块桂花糕:“吃点?”

    听安接过糕点:“要杀了她吗?”

    “不用。”

    “明日过后,她一定会和我们不死不休,你不杀她?”

    断了阵法兰桑的丈夫就活不了了,他会成为兰桑不共戴天的仇人。

    虽然听安很清楚,以明视的为人他不会杀兰桑,但她还问出了出来,试探明视。

    明视站在听安身后为她梳理有些散乱的头发,动作轻柔,语调不急不缓:“明日过后,一切尘埃落定,用不着我们出手,自有旁人收拾残局。”

    “你不怕天庭连你一块儿清扫?”

    “不是正如你所意?”

    听安咽下嘴里的食物:“为什么?”

    最后一缕头发绾好,明视退后一步,打量头发的整体效果。

    他面上仍是带着笑意,笑容温柔,宛如林间清风,沁人心脾。

    “罪有应得!”

    身为山神,却因私欲,与罪神谋夺凡人魂魄,有负治下生民,本就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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