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的雀鸟遇见了翱翔天际的雄鹰,它也就不会甘愿待在窄小的笼子里。

    盛南依短暂又漫长的十九年人生里,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在答应一个深夜出现在窗前,白日里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的赏月邀请。

    清亮的月色下,形貌昳丽的少年人笑意盈盈,如月下仙人,勾人心魄,摄人心魂。

    外面的世界诱惑着她,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搭在男子温暖的手心。

    苦渡寺地势极佳,能俯瞰整个城镇,它的夜景堪称一绝,盛南依久闻其名,却因体弱从未得见。

    美人好景,古往今来有几人能够抵抗?

    苦渡寺后山上的苦陀亭视野开阔,是最适合赏景的地方,他们偷偷避开巡夜的护院和僧人,踩着一路的蛙鸣,穿过树影重重。

    可夜深了,他们来的太晚,山下烛火已灭,人间星河落幕,无法得见,只能借着银白的月光与林中偶有起伏的萤火虫,想象灯火辉煌的模样。

    后来,他去了盛府应聘府医,时常借着月色如今夜般隔窗相会,悄悄带她看还未曾见过的景色。

    不久后,窗台上盛南依亲手照料多年只长叶子不开花,险些被盛母扔掉的杂草终于在一个凉爽的清晨长出了花苞,然后开出花,花瓣层叠,颜色鲜艳,花朵饱满的坠在枝头,躺进嫩绿的枝叶里,仿佛美人醉卧林间。

    每日清晨梳妆,馥郁的花香扑面,顷刻拂去惺忪睡意。

    镜中朱颜未改,怒放的花朵却在失去主人的照料后在风雨的摧残下化为齑粉。

    铜镜中浮现出一张虚幻的脸,她同镜子的主人有着一样的面容,眉宇间的气韵却截然不同。

    盛南依平淡温和,如幽谷清兰,遗世独立,锋芒内敛,而镜中那张脸,她暴戾阴鸷,双目猩红,不像人,更像是山野深林中择人而噬的凶兽,透着森冷和戾气。

    她伏在盛南依背上,交颈摩挲,像毒蛇绞死猎物,一点一点收紧躯干。

    她是盛南依打娘胎里出来就丢失的另一半魂魄。

    自打她出现,从前如云山雾绕,不通其理的术法修习起来变得得心应手,进度一日千里,不同以往。

    神魂更是有种玄之又玄的圆满之感,这种灵魂完整的满足感让盛南依轻而易举的相信了对方曾是她灵魂的一部分。

    但对于对方嘴里的话,盛南依则是一个字都不信,她出现后,便一门心思的想要盛南依去找敖荣。

    明里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实则把她当傻子,想从敖荣身上谋利。

    虽然她还不清楚对方想从敖荣身上得到什么,但她绝不会让她对敖荣不利。

    “为什么不答应敖荣?你回来不就是为了和他在一起吗?”

    猩红的双眼微眯,漂亮的脸蛋上满是不悦。

    “重锦,我为什么回来你心里清楚,装傻就没什么意思了。”

    盛南依随手挥散了镜中的幻象,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温和。

    她们两个虽为一体却心思各异,都打着彻底吞掉对方的心思,盛南依灵魂强度比不过后来的重锦,若不是靠着敖荣的一半龙珠,勉强和重锦斗个旗鼓相当,她早就被吃干抹净。

    她这次回来也是为了彻底解决重锦这个隐患,搞清楚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盛南依已经能感觉到自己对□□的感知下降了不少,灵与肉像是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不在像以往那般融洽。

    若这次不能抓住机会解决掉重锦的话,或许往后她将不再是她,重锦会彻底占据她的肉身。

    这是她所绝不能接受的。

    “二哥,都快两个时辰了,池塘里的鱼快撑死了,你还是放弃吧。”

    绣了半天荷包的敖寸心正眺望远方缓解双眼的酸涩,不经意间瞥见敖荣拧着眉紧盯湖面的样子,不禁开口打趣。

    “再没有鱼上钩,小阿留怕是都没有肚子吃鱼喽!”

    正拿着棋谱研究棋局的盛南依也跟着接话,秋水含波的眸子温温柔柔的落在小仓鼠一样双手捏着荷花酥的阿留身上。

    憨态可掬的小老虎荷包平展的放在他的双腿上,可见敖寸心先前给他放在荷包里的糕点已经在等鱼的过程中被他一点点吃完了。

    敖荣摸了摸阿留圆乎乎的小肚子,软软的,轻轻按下去立马就被绵软的肚皮顶了回来:“哎~没事,没事,我们阿留还留着肚子等伯伯的大鱼的呢!”

    他一把抄起阿留的双腿把人抱到自己腿上坐好:“来,我们一起钓。

    伯伯今天不止给你钓条烤鱼,还给你钓桌全鱼宴,看看以后谁还敢瞧不起我们的钓鱼技巧!”

    说着,敖荣还斜睨了她们一眼,神情是说不出的自得,明媚夺目的脸上神采飞扬。

    “嗯嗯。”

    阿留用力的的点着头:“伯伯加油,阿留的肚子还能吃好多好多鱼呢!”

    盛南依见着他们哥俩好的亲亲热热,想着从阿留出现开始敖荣就待他过于亲近,颇有种一见如故之感。

    她心里清楚,敖荣这个人见谁都是三分笑,心里亲疏却划分的极为清楚,阿留能得他青睐,必是他们二人之间有些渊源。

    但她不打算问出口,问明白了,若被重锦利用反倒不美。

    金乌西落,昏黄的阳光洒落满湖,尽是粼粼金光,敖荣一雪前耻的打算还是落了空,他收起鱼竿,哀叹着自己时运不济,抱起睡着的阿留看了一眼放在脚边的木桶,两条巴掌大小的鲤鱼在水里静静停驻。

    虽然小了点,做个烤鱼还是绰绰有余,勉强保住了颜面,没在小阿留面前丢脸。

    不然答应小孩的事没做到,他不用想都知道日后龙吉那个家伙会怎么变着法儿的嘲笑他。

    等他把阿留送回房间,亲自做好烤鱼,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众人早已围着饭桌入座,阿留刚刚睡醒,还没完全清醒,睁着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靠在敖寸心怀里,呆愣愣的很是可爱。

    直到敖荣端着烤鱼从门外进来,霸道的香味充盈满室,让人口齿生津,阿留才清醒过来,圆溜溜的眼珠紧紧盯着烤鱼转都不转一下。

    敖荣的手艺很好,烤鱼外焦里嫩,味道极鲜,烤鱼是专门为阿留做的,因此,两条小鱼都给了他。

    敖寸心特意帮阿留剔除了鱼刺,以免他被鱼刺卡到喉咙,阿留吃的很开心,手舞足蹈的,吃一口就要笑得和花儿一样的夸上一句:“伯伯好厉害,做的鱼天下第一好吃!”

    硬是撒娇卖萌把敖荣夸的心花怒放,大手一挥,放下话来:“明天伯伯继续给你做!”

    第二天,天不亮敖荣就到阿留的院子里,准备把阿留从床上挖出来,陪他去钓鱼。

    一到阿留的小院,敖荣就发现他的房间有人,气息熟悉又浑浊,他心下生了警惕,敛了气息靠近房间。

    透过窗上轻薄的绸缎,他在朦胧中看到里面人熟悉的轮廓,以及她面上如血石般妖异的眼睛。

    他听见她问,你与敖荣从前可曾相识?

    阿留背对着他,好一会儿才听见他磕磕绊绊的回答:“不,不认识。”

    声音含糊好似还未睡醒。

    得到了阿留的回答,她并不满意,蹙着眉又问: “你从何处来?”

    这次还不待阿留回答,凛冽的寒芒疾风细雨一样向她突袭而来,她反应极快,一手以袖掩面,一手去抓呆在原地的阿留。

    敖荣甩出水针同时也挥出了一道细长的水鞭,比她更快几分的先卷住了阿留的腰,用力一把把小孩拉到了自己怀里。

    敖荣粗略的扫视了一番阿留,又很快戒备的看向房间里女人。

    阿留露在外面的皮肤并无明显伤痕,只是双眼无神,精神颓靡,敖荣猜测他可能是中了迷人心智的邪术。

    “你不是南依,你是谁?”

    女子惊惧地后退数步,长袖后的赤目恢复如初,没想到会这么巧被敖荣碰上,心中一时有些慌乱,又想到她现在与盛南依双魂一体,旁人难辨真假,便又镇定下来,她调整好脸上的神态,抬眸间双眼就已泪水盈盈:“你在胡说什么?

    分明是我发现阿留中了邪术,我正在为他查看,你突然出手伤人,怎的还要倒打一耙?”

    敖荣双目一凜,眼中寒芒乍现:“我与她共享龙元,生死相牵,绝不会错认!

    你是何方妖孽竟敢窃据活人肉身,还以邪术迷人心魂?”

    见敖荣不为所动,重锦心知她已经暴露了,心念一转间她冷哼道:“我为恶魂,她为善魂,我即是她,她即是我,何来什么窃据人身!”

    “你,要杀我么?”

    她摊开双臂,神态轻松恣意,似乎全无防备,含笑看着面前俊美无双的男人,语调柔婉,媚意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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