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要入关了。”入了关，就进了南疆内地，主城也就不远了。
君月姝骑着马立于巡逻队百米外，这里便是南疆边界瞿罗城，再过汉城，这是距离上京最近的路。
“走吧，进城。”进关的手令和私人令牌早在四年前祁昀就给了君月姝，就怕君月姝需要后盾却无法进入南疆内地寻他。
“陛下，既然昌郡王不同意老臣的想法，看来也是老臣跟不上年轻人的步伐了。老臣历三朝，先帝未出生之时臣随太上先皇征战四方，如今年岁已老只能辞官回乡了，还请陛下恕罪。”三朝元老顾洪杰乃是浩瀚铁骑王，已经八十多岁，早朝之时收到边关情报，恶匪袭击，粮食短缺，周围小国摩擦不断似乎有意干些欺凌弱小又没有痕迹的勾当，他提出消灭小国合并在一起最为稳妥，也能扩充自己。
而昌郡王立刻反对，若是派了军队攻打这些小国难免会让各大帝国关系紧张，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比起大国的怀疑和戒备，小国的摩擦根本算不了什么。顾洪杰一听，立刻跟昌郡王争执起来，顾洪杰一看说不过他，气的他直接向容肃提出辞官。
“顾大人，您乃是三朝元老，岂能说辞官便辞官呢，朕还需要您助朕稳固朝堂，安定江山社稷啊。”容肃有些皱眉，虽说顾洪杰一直是他登基以来最为忌惮的人之一，但是他一走，朝堂上下不少武官都是他的学生，恐怕会引起不小的愤慨。
如今他渐渐羽翼丰满，但要扳倒与他不相为谋的老臣还有些困难，毕竟这些世家根基太深，有些自开国皇帝起始命运就盘根错节，轻易不断。
“陛下，辞官一事并非臣一时不忿才有的，臣已经太老了，无法再为朝堂贡献什么力量了，臣思虑再三，决定让后辈们再来创造佳史，臣虽不同意昌郡王的意见，但并非固执，臣来请命的路上也思考良久，臣过往一战到底的思想终究是要做出改变了，不能一味劳民伤财。
“再者，”顾洪杰看出容肃有些动摇，眼神讳莫如深，“臣有一孙，名思年，幼年骄横，臣为了磨砺他挫他的锐气就要他进了军营从普通士卒做起，如今小有成就，跟着臣大大小小战役也去过不少立了不少功劳，如今已是初长成了。”
“朕记得，两年前朕第一次见他，是重海流寇下村烧杀抢掠，他一人斩了三个首领和几十贼人，朕当时见他英气十足便觉得与顾老您十分相像，竟是您的亲孙，难怪难怪。后来不少战事都是顾大人和这位小将军一起办的，朕早前便想好好奖赏他了。”
顾洪杰再拜：“臣之子不如臣的这个孙子，老臣今日斗胆为他讨个去处，不算辱没了他的本事。”
“那，依顾老之言，是做朕亲卫无量卫的总指挥史还是封他为浩瀚铁骑将军，乘您衣钵呢？”
昌郡王此时还在庭院里懒懒散散地喝着茶，却听见密密脚步声靠近了。
“见过父亲，”哪怕是有些急切，昌家两兄妹也并未失了礼数。
“嗯。”昌郡王轻轻应了一声，嘴角莫名带出一丝笑意。
“父亲，玉儿听说，您今日与顾老将军意见不合，顾老将军被诏见了。”昌玉斟酌了一下用词。
“嗯，吵了一架，闹的有点大，怎么了？”昌郡王甚至翘起了二郎腿。
昌玉刚想再说什么，昌洁却忍不住了：“父亲，”又怕声音大了，便靠前两步，低声急切，“是夭儿……”这“儿”化音还未转过来又改了口，“是长风的意思吗？”
昌郡王闭上了眼，他一个闲散郡王，除了早朝出点力，其余他一概不问，早上和顾老头子吵架有些废脑子，现在多少晒太阳补补。
“洁儿，长风破浪虽比不得电闪雷鸣来的声浪大，但日复一日累计来的力量可排山倒海啊。一弦断琴便废了，何况日日侵蚀呢。”昌郡王感觉都快睡着了，已经有了明显的困意，早朝起得早也就算了，还要斗嘴皮子已经是把早上的理智花光了，净剩下些本能反应。“行了行了，我困了，你们俩没事就多出去溜达溜达，别一天天黏在我这里等我讲故事。”
两兄妹得到确切答复欢欢喜喜离开了，昌郡王从鼻息中探出一口气，这俩兄妹从小就唯当年的夭华公主马首是瞻，昌郡王府又是夭华公主的姑祖母明阳长公主兼铁血耀阳将军贺兰容一手提拔起来的，亲近皇室，也亲近贺兰容的夫家及血脉傅氏，也挂怀贺兰容的养子后代容郡王府。
只可惜，到了容肃太祖父这一代，容家越发败落，能用的将才少之又少，容肃还算是难得的后辈，结果没想到宫变，正统唯一的子嗣消失，傅氏秉承贺兰容意志终身为臣子，承袭丞相之位，他却因与皇室沾亲被簇拥代理朝政，可理着理着就被拥为了皇帝。
思及此，君月姝眼神发狠，踏着她的帝王路登顶，也不怕坐不稳这偷来的位子。
“南疆竟如此繁华！”琳琅低声惊呼，她从未踏足过南疆，只知道南疆古老的药毒传说太过骇人，便以为南疆人不好相与，如今看见百姓和乐友善，商人来往繁盛之景异常惊讶。“胡老与我讲过南疆，却故意用那些吓人故事恐吓我，害我没来过就不敢踏入。”琳琅心里暗骂胡老一句老顽童误导人。
温阳艳艳，草木茂盛，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老百姓脸上皆是笑容，来往客人络绎不绝，分明一派祥和热闹之景。在临近城门口前，他们三人便丢了马，易容成普通人长相，步行进城。
“向东不远，有一齐云客栈，我们在那歇脚。”君月姝打量了一圈，对二人道。
“好。”两人点头，一左一右暗暗护着君月姝。
君月姝边逛边留意周围人，大点商铺里的掌柜虽面带微笑，眉间却似有若无地皱着，感觉有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困扰。君月姝不动声色慢慢走着，耳边传来由远及近的鞭马声。
“快让让！让让！”灰尘扬起不少，呛得人咳嗽喷嚏不已，还没看清马上坐的人长什么样子，身旁的百姓就小声谈论起来了。
“这混世魔王来了！”
“是樊家的二公子吧？”
“还能有第二个？”
“我先守好我的，每次他一来就得薅走一些。”
君月姝挑眉，樊家的二公子，混世魔王，噢～，原来是樊毓麟这个兔崽子。
樊毓麟飞身下马，停在日月轩门口，缰绳抛给小厮，笑着扬声道：“掌柜的，好酒好菜都端上来！再给我把这马喂饱喽！”
齐云客栈便在日月轩旁边，莫存带着二人进了客栈要了三间上房，琳琅仔细检查完三间屋子，三人也来了日月轩选了个靠窗的厢房。
“想当初这小子被小姐打击到麻木自闭，本我还担心他会不会一蹶不振，如今一看倒是我多虑了，竟成了地方一霸。”琳琅咂舌。
“好歹是瞿罗樊氏，有底气纵横。不过，这路上人心惶恐，不只是因为樊氏的原因罢，或许与那些人贩有关。”莫存思量了一会儿，看着窗下行人脚步匆匆，虽看不出什么问题，但仍有些别扭。
瞿罗城最大的饭馆“日月轩”日进斗金，多的是富豪大户来包厢用膳，平民也将大堂挤得座无虚席，如今只见锦袍不见布衣，就连包厢也空出来几个，实属奇异。
君月姝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白汽升腾，抿一口唇齿留香，是也好茶。
“此地不宜久留，歇一歇便走吧，不多时了。”
分明平静的茶面上振起水纹，楼下大量士卒护卫包围了人群，硬是让出一条大道来。
“都让让！诶！当心喽！”仪仗老远就传来不客气的吼叫声，一看马车上挂着黑金“楚”字样，到是能明白为何如此张扬。
“衢州楚家，我记得家主是叫个，楚央。”莫存想了想，盯着那马车仪仗浩浩荡荡靠近了日月轩。
门口那小厮恭恭敬敬地等着，见那马车停在日月轩门口便不动了，车前的护卫跳下来放下凳子，车帘子掀开，一个束发的中年男人低着头走出来，先是抬起头四处观望了观望，眼里古井无波，却向所有人一拱手：“诸位，不好意思挡了道，实在是护卫忧心在下，在下乃是衢州兵部司长楚央，今几日要回朝述职，有朝廷仪仗在，故而行事张扬了些，也是要快些回去复命，还望海涵，若有打扰，在下给百姓们赔个不是。”说完竟还真的拘了一礼。
那百姓见到当朝命官如此谦逊，也真的摆手称无妨，注视着楚央让小厮将仪仗送去客栈，又遣散了那些护卫，紧接着进了日月轩，那掌柜亲自出来迎接，将他一行人送进了君月姝隔壁的包厢。
“真这么谦逊才好呢！”琳琅眼睛毒辣，嘴更毒辣，打心眼里觉得此人不过是表面功夫。
“怎么看出来？”君月姝收回目光，拿过一块甜糕咬一口。
琳琅眨眨眼：“小姐我说是直觉你信吗？”
君月姝挑眉，觉得好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小姐逗弄我，”琳琅瘪嘴，瞅瞅君月姝又瞅瞅外面渐渐散去的人，“要是我装，肯定装的比他好，怎么我就不能当个一方霸主呢？”琳琅支着脑袋，摇摇晃晃。
“看来你现在是梦游呢。”莫存清清淡淡地回了一句。
琳琅顿了一下，气道：“你才白日梦，活该你一直都是暗处的，不像我一直光明正大在小姐身边，哼！”又咕哝了一句，“真不知道为啥带你不是白哥……”
莫存睨她一眼，嘴角始终挂着点点微笑，可惜他最冷淡，笑起来也让人心凉。
“你白哥正直，我阴暗，他适合当头子，我不适合，他在他该在的地方当差，谁都放心不是？”莫存嬉笑。
君月姝见他虽然笑着但是有些恼火，便打断他们的对话：“琳琅，说话三思。还有你，你逗她做什么。”
琳琅见君月姝冷脸不说话了，莫存始终带着笑，不忧心她生气：“我错了，不逗琳琅了，我罚一杯。”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君月姝默然坐着，细细加菜吃一时间屋子里十分安静。如此，外面的动静便大了起来。
“久闻樊二公子大名，哈哈，今日一见真是一表人才啊！”楚央大笑，竟然先与樊毓麟打招呼。
樊毓麟站在扶梯上往下看，丝毫不拿他当长辈看，见他略有恭维，挑眉一笑：“哦？难道不是混世魔王的名声？竟然变成了美名？”
楚央笑道：“樊二公子何必自贬？行事乖张却不代表性格狂傲，二公子行好事不留名无需解释，二公子性情中人，我虽说是长辈但也十分拜服。”
竟是如此低头？
君月姝勾唇一笑，眼里流光溢彩，哪怕是一张略微清秀的脸也变得动人起来。
“楚央这是什么路数？想拉拢樊毓麟？”琳琅皱眉，楚央的地位的确重要，也容易遭人嫉妒，手上把着大部分军权和金钱，如今难道要靠拉拢别人来维持地位吗？
“樊毓麟只是个代表，他想要樊家的助力，樊家没有楚家势大，但胜在家底深厚，文官频出，他想文武联合……自古以来文官武将难以抱团，除非……谋反。”
这并非是莫存疑心，只是这样的情况他身为君月姝的青衣卫见过太多有这样想法的人。
“可惜了，楚央错了，”君月姝一笑，她曾与小时的樊毓麟打过交道，他并非是那种一颗糖就可以骗走的呆子，只听到门外声音响起。
“楚大人过誉了，晚辈性情如此实在担不起大人赞美，今日晚辈还有家中交代的要事在身，就先离开了。”樊毓麟一拱手，丝毫不给楚央面子，连饭也不吃了转头下了扶梯领着随从出了大门，骑马扬长而去。
楚央眯了眯眼，嘴角只一刹露出一丝嘲讽，又瞬间化为体面的微笑，抬步进了厢房。
君月姝坐在窗边听见马蹄声扬起往外看了一眼，恰好看见日午金光落在下面骑马飞扬的少年头上，显得格外瞩目。
“樊毓麟可不是他所以为的雏鸟，不谙世事不懂人情，相反，他能当上混世魔王却无人真的怕他全都是因为他懂这些事故，不仅懂而且运用得很好。难怪楚央想要先靠近他。”君月姝冷笑，她虽然在南疆算是陌路人，但毕竟祁昀帮了她许多，除了不可以搅动南疆国事，若有她能做的自然也愿意帮他一把。
比如提醒他防范楚央，说不定他手中早已养了私兵。文臣议论朝事堪比武将上战场，有权威的文臣甚至能决定皇储的立废，君月姝思考良久，曾日积月累事事过脑不忘，见得多了便能猜出一二件。
“若楚央当真有谋反的心思，那他此时回朝述职是什么心？”琳琅听懂了，觉得奇怪，按理来说谋逆之人会百般推拒后派子孙代替回京，否则一旦被皇室知道有造反之心再回京便是入了龙潭虎穴，再也出不来。
“不知，”君月姝并不清楚，她只需要提醒祁昀便可，“用膳不言。”
一时间除了街道上的叫卖声和房门外小厮的吆喝声，竟然身心平静下来。
用完膳食，三人下了楼离开时却被有些人注意到了。
“大人，大人，您瞧！”那小奴才站在堂里，贼眉鼠眼地盯着君月姝三人，虽然两个女人面纱遮着脸但从身段来看，以他看过那么多美人的经验必定是人间尤物。“中间那个，身材瞧着最好！”
这小奴才伺候着一个衣着略显华丽的男人，那便是楚央的下属杜飞远。
杜飞远人长得还算不错，可惜最喜欢烟花柳巷，年纪轻轻身边儿就有了四个通房，三个姨娘，还雨露均沾，
“是个尤物啊！”杜飞远直盯着君月姝的长发和细腰看，脑子里想着这衣服下是怎么样的曼妙身姿若是与他承欢…….想着小腹便燥热起来，眼神也变得深沉火热。
“你去派个人跟着，看看他们住哪，我看这俩女人身边那个男的不像文弱书生，别打草惊蛇。”
“是。”那小奴才脸上一笑，高高兴兴地溜出去叫人。
君月姝三人来了齐云客栈住下，才歇了没多久，门外敲门声响了。
“进来。”
莫存提着一个人扔了进来，随后立刻关上门。
那人脸上无伤，但却看着像是痛极了，卑躬屈膝捂着身体，嘴里说不出话来。
莫存邪邪笑了，低下头附在那人耳边道：“我劝你如实招来，不然会死得很惨哦～”
那人抖了起来，狂摇头，又赶紧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作了个揖，差点就要磕头了。
君月姝示意莫存可以将他的哑穴解开，莫存照做。
“说，你是谁的人。”莫存站在君月姝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我说了就把我放了。”
莫存听到这话有些不可思议，竟然笑了：“你是在跟我讨价还价？你也配提要求？”
“你若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迫不得已开口，就看你的选择了。”
君月姝轻轻开口道：“好，你若说了，我放你走。”
那人一抬头，眼神转了转。
“既然妹妹如此说了，那我就听妹妹的，妹妹良善，我自愧不如。”莫存妥协了。
君月姝骑着马立于巡逻队百米外，这里便是南疆边界瞿罗城，再过汉城，这是距离上京最近的路。
“走吧，进城。”进关的手令和私人令牌早在四年前祁昀就给了君月姝，就怕君月姝需要后盾却无法进入南疆内地寻他。
“陛下，既然昌郡王不同意老臣的想法，看来也是老臣跟不上年轻人的步伐了。老臣历三朝，先帝未出生之时臣随太上先皇征战四方，如今年岁已老只能辞官回乡了，还请陛下恕罪。”三朝元老顾洪杰乃是浩瀚铁骑王，已经八十多岁，早朝之时收到边关情报，恶匪袭击，粮食短缺，周围小国摩擦不断似乎有意干些欺凌弱小又没有痕迹的勾当，他提出消灭小国合并在一起最为稳妥，也能扩充自己。
而昌郡王立刻反对，若是派了军队攻打这些小国难免会让各大帝国关系紧张，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比起大国的怀疑和戒备，小国的摩擦根本算不了什么。顾洪杰一听，立刻跟昌郡王争执起来，顾洪杰一看说不过他，气的他直接向容肃提出辞官。
“顾大人，您乃是三朝元老，岂能说辞官便辞官呢，朕还需要您助朕稳固朝堂，安定江山社稷啊。”容肃有些皱眉，虽说顾洪杰一直是他登基以来最为忌惮的人之一，但是他一走，朝堂上下不少武官都是他的学生，恐怕会引起不小的愤慨。
如今他渐渐羽翼丰满，但要扳倒与他不相为谋的老臣还有些困难，毕竟这些世家根基太深，有些自开国皇帝起始命运就盘根错节，轻易不断。
“陛下，辞官一事并非臣一时不忿才有的，臣已经太老了，无法再为朝堂贡献什么力量了，臣思虑再三，决定让后辈们再来创造佳史，臣虽不同意昌郡王的意见，但并非固执，臣来请命的路上也思考良久，臣过往一战到底的思想终究是要做出改变了，不能一味劳民伤财。
“再者，”顾洪杰看出容肃有些动摇，眼神讳莫如深，“臣有一孙，名思年，幼年骄横，臣为了磨砺他挫他的锐气就要他进了军营从普通士卒做起，如今小有成就，跟着臣大大小小战役也去过不少立了不少功劳，如今已是初长成了。”
“朕记得，两年前朕第一次见他，是重海流寇下村烧杀抢掠，他一人斩了三个首领和几十贼人，朕当时见他英气十足便觉得与顾老您十分相像，竟是您的亲孙，难怪难怪。后来不少战事都是顾大人和这位小将军一起办的，朕早前便想好好奖赏他了。”
顾洪杰再拜：“臣之子不如臣的这个孙子，老臣今日斗胆为他讨个去处，不算辱没了他的本事。”
“那，依顾老之言，是做朕亲卫无量卫的总指挥史还是封他为浩瀚铁骑将军，乘您衣钵呢？”
昌郡王此时还在庭院里懒懒散散地喝着茶，却听见密密脚步声靠近了。
“见过父亲，”哪怕是有些急切，昌家两兄妹也并未失了礼数。
“嗯。”昌郡王轻轻应了一声，嘴角莫名带出一丝笑意。
“父亲，玉儿听说，您今日与顾老将军意见不合，顾老将军被诏见了。”昌玉斟酌了一下用词。
“嗯，吵了一架，闹的有点大，怎么了？”昌郡王甚至翘起了二郎腿。
昌玉刚想再说什么，昌洁却忍不住了：“父亲，”又怕声音大了，便靠前两步，低声急切，“是夭儿……”这“儿”化音还未转过来又改了口，“是长风的意思吗？”
昌郡王闭上了眼，他一个闲散郡王，除了早朝出点力，其余他一概不问，早上和顾老头子吵架有些废脑子，现在多少晒太阳补补。
“洁儿，长风破浪虽比不得电闪雷鸣来的声浪大，但日复一日累计来的力量可排山倒海啊。一弦断琴便废了，何况日日侵蚀呢。”昌郡王感觉都快睡着了，已经有了明显的困意，早朝起得早也就算了，还要斗嘴皮子已经是把早上的理智花光了，净剩下些本能反应。“行了行了，我困了，你们俩没事就多出去溜达溜达，别一天天黏在我这里等我讲故事。”
两兄妹得到确切答复欢欢喜喜离开了，昌郡王从鼻息中探出一口气，这俩兄妹从小就唯当年的夭华公主马首是瞻，昌郡王府又是夭华公主的姑祖母明阳长公主兼铁血耀阳将军贺兰容一手提拔起来的，亲近皇室，也亲近贺兰容的夫家及血脉傅氏，也挂怀贺兰容的养子后代容郡王府。
只可惜，到了容肃太祖父这一代，容家越发败落，能用的将才少之又少，容肃还算是难得的后辈，结果没想到宫变，正统唯一的子嗣消失，傅氏秉承贺兰容意志终身为臣子，承袭丞相之位，他却因与皇室沾亲被簇拥代理朝政，可理着理着就被拥为了皇帝。
思及此，君月姝眼神发狠，踏着她的帝王路登顶，也不怕坐不稳这偷来的位子。
“南疆竟如此繁华！”琳琅低声惊呼，她从未踏足过南疆，只知道南疆古老的药毒传说太过骇人，便以为南疆人不好相与，如今看见百姓和乐友善，商人来往繁盛之景异常惊讶。“胡老与我讲过南疆，却故意用那些吓人故事恐吓我，害我没来过就不敢踏入。”琳琅心里暗骂胡老一句老顽童误导人。
温阳艳艳，草木茂盛，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老百姓脸上皆是笑容，来往客人络绎不绝，分明一派祥和热闹之景。在临近城门口前，他们三人便丢了马，易容成普通人长相，步行进城。
“向东不远，有一齐云客栈，我们在那歇脚。”君月姝打量了一圈，对二人道。
“好。”两人点头，一左一右暗暗护着君月姝。
君月姝边逛边留意周围人，大点商铺里的掌柜虽面带微笑，眉间却似有若无地皱着，感觉有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困扰。君月姝不动声色慢慢走着，耳边传来由远及近的鞭马声。
“快让让！让让！”灰尘扬起不少，呛得人咳嗽喷嚏不已，还没看清马上坐的人长什么样子，身旁的百姓就小声谈论起来了。
“这混世魔王来了！”
“是樊家的二公子吧？”
“还能有第二个？”
“我先守好我的，每次他一来就得薅走一些。”
君月姝挑眉，樊家的二公子，混世魔王，噢～，原来是樊毓麟这个兔崽子。
樊毓麟飞身下马，停在日月轩门口，缰绳抛给小厮，笑着扬声道：“掌柜的，好酒好菜都端上来！再给我把这马喂饱喽！”
齐云客栈便在日月轩旁边，莫存带着二人进了客栈要了三间上房，琳琅仔细检查完三间屋子，三人也来了日月轩选了个靠窗的厢房。
“想当初这小子被小姐打击到麻木自闭，本我还担心他会不会一蹶不振，如今一看倒是我多虑了，竟成了地方一霸。”琳琅咂舌。
“好歹是瞿罗樊氏，有底气纵横。不过，这路上人心惶恐，不只是因为樊氏的原因罢，或许与那些人贩有关。”莫存思量了一会儿，看着窗下行人脚步匆匆，虽看不出什么问题，但仍有些别扭。
瞿罗城最大的饭馆“日月轩”日进斗金，多的是富豪大户来包厢用膳，平民也将大堂挤得座无虚席，如今只见锦袍不见布衣，就连包厢也空出来几个，实属奇异。
君月姝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白汽升腾，抿一口唇齿留香，是也好茶。
“此地不宜久留，歇一歇便走吧，不多时了。”
分明平静的茶面上振起水纹，楼下大量士卒护卫包围了人群，硬是让出一条大道来。
“都让让！诶！当心喽！”仪仗老远就传来不客气的吼叫声，一看马车上挂着黑金“楚”字样，到是能明白为何如此张扬。
“衢州楚家，我记得家主是叫个，楚央。”莫存想了想，盯着那马车仪仗浩浩荡荡靠近了日月轩。
门口那小厮恭恭敬敬地等着，见那马车停在日月轩门口便不动了，车前的护卫跳下来放下凳子，车帘子掀开，一个束发的中年男人低着头走出来，先是抬起头四处观望了观望，眼里古井无波，却向所有人一拱手：“诸位，不好意思挡了道，实在是护卫忧心在下，在下乃是衢州兵部司长楚央，今几日要回朝述职，有朝廷仪仗在，故而行事张扬了些，也是要快些回去复命，还望海涵，若有打扰，在下给百姓们赔个不是。”说完竟还真的拘了一礼。
那百姓见到当朝命官如此谦逊，也真的摆手称无妨，注视着楚央让小厮将仪仗送去客栈，又遣散了那些护卫，紧接着进了日月轩，那掌柜亲自出来迎接，将他一行人送进了君月姝隔壁的包厢。
“真这么谦逊才好呢！”琳琅眼睛毒辣，嘴更毒辣，打心眼里觉得此人不过是表面功夫。
“怎么看出来？”君月姝收回目光，拿过一块甜糕咬一口。
琳琅眨眨眼：“小姐我说是直觉你信吗？”
君月姝挑眉，觉得好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小姐逗弄我，”琳琅瘪嘴，瞅瞅君月姝又瞅瞅外面渐渐散去的人，“要是我装，肯定装的比他好，怎么我就不能当个一方霸主呢？”琳琅支着脑袋，摇摇晃晃。
“看来你现在是梦游呢。”莫存清清淡淡地回了一句。
琳琅顿了一下，气道：“你才白日梦，活该你一直都是暗处的，不像我一直光明正大在小姐身边，哼！”又咕哝了一句，“真不知道为啥带你不是白哥……”
莫存睨她一眼，嘴角始终挂着点点微笑，可惜他最冷淡，笑起来也让人心凉。
“你白哥正直，我阴暗，他适合当头子，我不适合，他在他该在的地方当差，谁都放心不是？”莫存嬉笑。
君月姝见他虽然笑着但是有些恼火，便打断他们的对话：“琳琅，说话三思。还有你，你逗她做什么。”
琳琅见君月姝冷脸不说话了，莫存始终带着笑，不忧心她生气：“我错了，不逗琳琅了，我罚一杯。”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君月姝默然坐着，细细加菜吃一时间屋子里十分安静。如此，外面的动静便大了起来。
“久闻樊二公子大名，哈哈，今日一见真是一表人才啊！”楚央大笑，竟然先与樊毓麟打招呼。
樊毓麟站在扶梯上往下看，丝毫不拿他当长辈看，见他略有恭维，挑眉一笑：“哦？难道不是混世魔王的名声？竟然变成了美名？”
楚央笑道：“樊二公子何必自贬？行事乖张却不代表性格狂傲，二公子行好事不留名无需解释，二公子性情中人，我虽说是长辈但也十分拜服。”
竟是如此低头？
君月姝勾唇一笑，眼里流光溢彩，哪怕是一张略微清秀的脸也变得动人起来。
“楚央这是什么路数？想拉拢樊毓麟？”琳琅皱眉，楚央的地位的确重要，也容易遭人嫉妒，手上把着大部分军权和金钱，如今难道要靠拉拢别人来维持地位吗？
“樊毓麟只是个代表，他想要樊家的助力，樊家没有楚家势大，但胜在家底深厚，文官频出，他想文武联合……自古以来文官武将难以抱团，除非……谋反。”
这并非是莫存疑心，只是这样的情况他身为君月姝的青衣卫见过太多有这样想法的人。
“可惜了，楚央错了，”君月姝一笑，她曾与小时的樊毓麟打过交道，他并非是那种一颗糖就可以骗走的呆子，只听到门外声音响起。
“楚大人过誉了，晚辈性情如此实在担不起大人赞美，今日晚辈还有家中交代的要事在身，就先离开了。”樊毓麟一拱手，丝毫不给楚央面子，连饭也不吃了转头下了扶梯领着随从出了大门，骑马扬长而去。
楚央眯了眯眼，嘴角只一刹露出一丝嘲讽，又瞬间化为体面的微笑，抬步进了厢房。
君月姝坐在窗边听见马蹄声扬起往外看了一眼，恰好看见日午金光落在下面骑马飞扬的少年头上，显得格外瞩目。
“樊毓麟可不是他所以为的雏鸟，不谙世事不懂人情，相反，他能当上混世魔王却无人真的怕他全都是因为他懂这些事故，不仅懂而且运用得很好。难怪楚央想要先靠近他。”君月姝冷笑，她虽然在南疆算是陌路人，但毕竟祁昀帮了她许多，除了不可以搅动南疆国事，若有她能做的自然也愿意帮他一把。
比如提醒他防范楚央，说不定他手中早已养了私兵。文臣议论朝事堪比武将上战场，有权威的文臣甚至能决定皇储的立废，君月姝思考良久，曾日积月累事事过脑不忘，见得多了便能猜出一二件。
“若楚央当真有谋反的心思，那他此时回朝述职是什么心？”琳琅听懂了，觉得奇怪，按理来说谋逆之人会百般推拒后派子孙代替回京，否则一旦被皇室知道有造反之心再回京便是入了龙潭虎穴，再也出不来。
“不知，”君月姝并不清楚，她只需要提醒祁昀便可，“用膳不言。”
一时间除了街道上的叫卖声和房门外小厮的吆喝声，竟然身心平静下来。
用完膳食，三人下了楼离开时却被有些人注意到了。
“大人，大人，您瞧！”那小奴才站在堂里，贼眉鼠眼地盯着君月姝三人，虽然两个女人面纱遮着脸但从身段来看，以他看过那么多美人的经验必定是人间尤物。“中间那个，身材瞧着最好！”
这小奴才伺候着一个衣着略显华丽的男人，那便是楚央的下属杜飞远。
杜飞远人长得还算不错，可惜最喜欢烟花柳巷，年纪轻轻身边儿就有了四个通房，三个姨娘，还雨露均沾，
“是个尤物啊！”杜飞远直盯着君月姝的长发和细腰看，脑子里想着这衣服下是怎么样的曼妙身姿若是与他承欢…….想着小腹便燥热起来，眼神也变得深沉火热。
“你去派个人跟着，看看他们住哪，我看这俩女人身边那个男的不像文弱书生，别打草惊蛇。”
“是。”那小奴才脸上一笑，高高兴兴地溜出去叫人。
君月姝三人来了齐云客栈住下，才歇了没多久，门外敲门声响了。
“进来。”
莫存提着一个人扔了进来，随后立刻关上门。
那人脸上无伤，但却看着像是痛极了，卑躬屈膝捂着身体，嘴里说不出话来。
莫存邪邪笑了，低下头附在那人耳边道：“我劝你如实招来，不然会死得很惨哦～”
那人抖了起来，狂摇头，又赶紧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作了个揖，差点就要磕头了。
君月姝示意莫存可以将他的哑穴解开，莫存照做。
“说，你是谁的人。”莫存站在君月姝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我说了就把我放了。”
莫存听到这话有些不可思议，竟然笑了：“你是在跟我讨价还价？你也配提要求？”
“你若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迫不得已开口，就看你的选择了。”
君月姝轻轻开口道：“好，你若说了，我放你走。”
那人一抬头，眼神转了转。
“既然妹妹如此说了，那我就听妹妹的，妹妹良善，我自愧不如。”莫存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