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居然胆大了起来,嚷嚷道:“你们放肆,我可是衢州楚大人的下属,你们私自将我绑过来被发现了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莫存来了兴致,一脚踩在他肩上,打量他两眼:“楚大人?那可是我们的老相识啊,我怎么没见过你这号人?”

    小奴才一吓,什么玩意儿?跟楚大人是老相识?他不知道啊又硬着头皮道:“什么老相识,我没见过你们……”

    “难道还非要你见过不成?”莫存骤然冷脸,一副要杀了他的模样,“我警告你,别耍花样,楚大人秘密叫我们来是不想被人发现的,你若是敢坏了楚大人的好事,叫你死无葬生之地!你可还知道,楚大人进京是来干什么的?”

    那小子嘴都抖起来了:“来,来……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不知道大人小姐是来帮助楚大人的,小人是被杜大人威胁来的,小人是杜大人手底下的,实在不知情啊!”

    “杜大人威胁你?”

    “是,是,他威胁我要绑了这位小姐去他房里,小人只能听啊!”

    那奴才看了看君月姝,越发觉得此女子不普通,听了要掳走她的话也没有露出任何羞愤和生气,反而冷冷地看着他,活像是看一个死人……

    死人!

    那人打着寒颤,他也杀过人去过战场,虽然在后援,但也看见过杀人的眼神是什么样的,有愤怒有疯狂,为了活命可以不要脸面,而她就是一声令下便有千万前锋为她取命的人。

    现在看来,那冷笑着的男子和一旁端庄站着却在注意到他眼神看过来便挡住他视线的女子不过像是她手里最衷心的刃,只要她发话,就会手起刀落不留活口。

    “小姐,小姐,饶命啊,小人知错,小人不给杜飞远那混蛋当走狗了,小人帮小姐报仇也行,小人愿意!”

    “你叫什么名字?”轻扬的声音钻进他耳朵,冷淡地让他莫名平静了一点。

    “小人屠福。”

    君月姝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他一眼,悠悠道:“你记住,我是楚大人的人,来帮楚大人解决他最棘手的问题的,这桩事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偏偏杜飞远那个蠢货让你过来撞破了,本来我无需向楚大人禀报可以直接将你就地诛杀,但是我倒认为,你比杜飞远更适合做楚大人的下部,杜飞远这人好色成性,你当楚大人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吗?”

    屠福听得血液都凉了,他一直帮着杜飞远干事,那不是……

    “楚大人这次叫我们来,不仅仅是因为那件事,也是为了扳倒杜飞宇,到时候,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代替杜飞宇的位置了。”

    屠福听得眼睛亮起来,心里激动不已,他一直被杜飞宇压着,强抢民女拐卖妓子的脏事全是他来替他干,楚央下达的命令也是他来办,结果得好处的全都是杜飞宇,他只能喝到一点汤,如今他也有这样的机会了……

    “小人愿意为小姐做牛做马!”屠福急忙抬头,看向君月姝的那刻差点闪了脖子。

    君月姝唇角勾起一丝笑,转瞬即逝。

    “屠福,你记住,我可以帮你在楚大人面前说好话,全看此事能不能办成,办成了,你自然是升官加薪,办不成你可就是辜负了楚大人对你的信任。”君月姝声音轻柔起来。

    “小人明白,小人一定办好。”

    “首先这第一件,就是把杜飞宇拉下马。”君月姝抬起眼眉,露出笑容。

    屠福眼里划过精光。

    楚棠玑背着手,眯眼笑道:“昀哥哥,我没地方住,住你王府可以吗?不然我一个人住外面,我爹会担心的。”

    祁昀摇头:“不行,你住在王府不仅对自己声誉有影响,而且还会引来朝政风波,你若是担心不安全,我会派人在暗中保护你,但王府你绝对不能住。”更何况苏筝还在,过不了几天君月姝也要来了,若是被楚棠玑发现就糟了。

    楚棠玑撇嘴,踢了踢地面:“噢,我知道了,那我就住在齐云客栈,也不远,明天我再来。”

    “不行,今日跟你在外转了一圈,应该有很多人知道你来了,你父亲也在不久后到达,所以各方势力都在看着你的动向,之后你便待在齐云客栈,莫要走动,以免被人盯上。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祁昀皱眉,今日有些招摇了,但好在楚棠玑还算听他话。

    “啊—”楚棠玑很不乐意,但是她也聪明,跟楚央学了这么多年自然能懂朝堂上的局势,所以她也只能听祁昀的,“好吧,那等父亲来了,到时我让父亲递帖拜访可好?”

    “也可,”祁昀看了看天,“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这几日少接触人。”

    “嗯,我走了!”楚棠玑笑魇如花,火红的裙摆扫过尘埃,扬着飞舞的广绣转身带着护卫离开。

    回了王府,祁昀坐在茶桌旁,有些失神。

    “王爷,苏姑娘请见。”管家轻脚进来。

    “嗯。”

    苏筝穿着月白色广绣银丝昙花襦裙走进来,乌黑的头发挽着,活像只月亮上飘下来的玉兔,乖巧静美。

    哪里像三四年前那样,警惕防备,如今养着越来越好了,祁昀心想。刚来王府那会儿,她还依旧昏迷者,祁昀好不容易找了个巫师解了她身上的毒,没想到她一醒过来看见祁昀就抄起旁边的花瓶砸过来,像个凶兽一样以为他是坏人:“别过来!要不然我杀了你!夭儿呢?夭儿在哪?你把她怎么了!”

    祁昀差点被砸在头上,还好只是刮破了点皮,忍着怒火跟她解释,并把君月姝给的信物给她看,她才安静下来,可一安静,那眼泪滚滚涌出来,祁昀除了见过自己母妃哭的那么伤心过,还真没看过其余的女子哭的像这样要昏死过去。而君月姝似乎从不曾哭过,她永远都是沉静冷淡的。

    哪怕国破家亡,她眼眶通红,也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砸在他这个外人眼里。

    “殿下?殿下?”苏筝看他发起呆,奇怪地喊了两声。

    “嗯,”祁昀回过神,“想了些事,坐吧。”

    苏筝却没有坐下,静静地看着他,上前为他泡了一杯茶:“殿下,多谢。”

    祁昀愣了一瞬,看向她:“不必言谢,我答应她的,我都会做到,何况这三年多你也帮过我不少。”

    苏筝跟着君月姝学了不少东西,也算为了报答他,暗中做他的谋士。

    可她不甘于只做谋士,奈何内心有渴望,却清晰地知道身份有别。她是逃亡的女子,一个来历不明的县主,如今更是见不得光,

    “恕我多嘴,殿下思慕夭儿,对吗?”苏筝今日见过楚棠玑,脑子里怎么都散不去,这时看他神色平静坚定,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祁昀笑起来,那像狐狸一般的眼神确直直看过来,他生的阴美,看人时总让人觉得掉进了一汪情水,而忘记了水之寒。

    “瑶琴,你问这个做什么?”

    瑶琴是苏筝的小字,这名字是君月姝的母后姑苏沁,那个清美傲人的月华皇后取的,应了她乖巧温柔的美。

    “没什么,只是今日见了楚小姐,想起夭儿也爱穿一身红衣裳,你也常穿红色,好奇多问了一嘴。是我冒犯了。”

    “也没什么冒犯的,这于你不是秘密,红裳,确实不能再穿了……”祁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喊了一声“管家”,“把我那些红衣全都收起来,换些别的颜色的。”

    “是。”管家看了一眼祁昀,又看了一眼苏筝,心里叹了一口气,退下去。

    “为何不穿了?”苏筝也觉得奇怪。

    “我又不是太子,我哪能穿那正红色上街招摇,我只是闲散的二王子,以前怎么穿,如今还是那样穿,有何不对?”祁昀散漫地站起来,“这些天,衢州兵部司长楚央要来述职,也就是楚棠玑的爹,你莫要再出门。”

    苏筝点头,祁昀见她不说话安静下来,不自觉的皱眉:“你若嫌闷……从小门出去,最好假扮成婢女,带几个暗卫,时刻警惕,我会再派些人围着王府。”

    “多谢,那我不打扰殿下了,告退。”苏筝虽讶异他的行为,但自动归结为他是为了君月姝的托付才对她这么照顾,所以平复了心情,轻声轻脚走了。

    祁昀靠在椅背上,发呆了许久,月华洋洋洒洒落在他身上,像入定了一般。

    翌日午时,苏筝被传唤到书房,祁昀拿着信,递给她,上面写着“阿姊亲启”。

    “差不多明日,她就到了。”

    看到“阿姊见字如晤,不知这四年可安好?”,苏筝一滴泪落在紧紧抓着的信上,又急忙擦干净,怕把字迹擦糊了,只敢轻轻用袖子点点。

    “好,好,”说着,眼眶通红,又问,“不是说要三日,怎么这么快明日就到了?”

    祁昀想了想,大约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就道:“她路上遇到了衢州兵部司长楚央一行人,仪仗盛大,太高调有些不寻常,就想赶紧到都城,避免有任何意外发生。”

    “楚小姐的父亲,”苏筝点点头,思虑了一会儿,“这封信,我可以带走吧?”

    “当然,”祁昀笑道,“这本就是她专门给你写的,我没有理由扣押在我这里。”

    苏筝开心地笑起来,两只手握着信角,眼泪滑落脸颊,让人心疼:“那我就先走了,我要准备准备……”

    待苏筝离开,脚步声彻底消失,祁昀走回到桌案前,拿出压在书下的另外一封信,上面标着“密函”,打开里面是大气磅礴的行书,不同于给苏筝写的小楷,这信里满是浩荡的计谋心术。

    楚央有谋反之心。祁昀也怀疑过这一点,但是楚央的表现实在没有破绽,对南疆王忠心耿耿,上刀山下火海,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他……是,没有人怀疑他,就连谨慎的南疆王都没有,所以他的权势越来越大,可进了都城却谨小慎微,仿佛皇家是他的天,一切站位他都不参与,不支持任何一个王子,只服从于皇帝。

    如今来述职,这路上的场景,君月姝看得一清二楚,她所学皆是帝王心术,而祁昀却并没有被南疆王过多重视过,就连教习的东西也都是与宗亲士族差不多的,成长到现在也全凭他扮出的闲散形象和谨慎的作风。

    但君月姝不同,她太过警惕,也许一丝不同寻常她都会抓住机会敲打一番,祁昀皱眉,从前的君月姝没有这么深陷怀疑之中,如今她到底怎么样,祁昀也不知道,只觉得她如今的言行让人麻痹到发指,好像被监视了一般。

    这一切还要归功于四年前,那场宫乱,那个男人,这些带来的伤痛在她眼里就成了不可抹去的烙印,所以她一步步算计一步步走回曾经的家,然后把他的一切毁掉。

    “来人,”祁昀放下信,管家从门外推门进来,惊异的是,此刻他脚下无声,影如鬼魅,“派人去衢州以及附近各郡各城逐步排查,楚央有没有养兵,若真有,信来,无需等我回信……”

    君月姝这厢已经在官道上飞驰,琳琅想到什么,问起:“小姐,那个屠福能办好事吗?”

    “那个屠福一看就不是个敞亮的人,背地里阴暗的手段肯定不少,得了楚大人的心腹一句话,野心自然就挡不住了,搞死一个杜飞远虽然有难度,但是就算不成功,他也活不了,总归这两人得死一个,都是好事。”莫存看明白了君月姝的算计和阴人手段,那杜飞远看上她了,就让屠福去恶搞他,就算弄不死,也能断他一个胳膊。

    琳琅看他一眼:“那如果屠福失败了,泄漏了我们都事怎么办?”

    莫存眯眼笑道:“他又不知道我们叫什么,看到我们的容貌也都是假的,那还真能找到我们?就算楚央知道了,饶屠福一条狗命,带他来都城查我们,难道还能查到二王子府里去?那时说不定我们早就离开了!”

    琳琅哑口无言,她也看出来了,如今出了银尧,她家殿下就放开了,招数层出不穷,虽然有些不计后果,但……确实爽!

    那屠福确实阴暗,昨夜没能带回那名女子,不好向杜飞宇交差,又受了君月姝的忽悠,恶毒的心思一起,带着人悄悄进了红楼找来老鸨,面目阴森,又笑起来:“妈妈,我跟你讨个人……”

    没过一会儿,老鸨将一行人从小门送出来,只不过屠福身边多了个素衣女子,细腰扭扭,有些风情。再一抹额头,冷汗一片,就连身后也湿了,春深的风一吹,浑身透凉,老鸨嘴里嘀咕着:“可千万别再有什么事落在我头上,阿弥陀佛,祸事快快散开……”

    “杜大人,人带来了。”屠福挥手,两人将昏迷的女子送到杜飞宇床上,杜飞宇喝醉了,摸着娇美的小脸,柔软的柳腰,爱不释手,扯开上衣,端起一杯水泼在她脸上身上,女子一下子惊醒,一双勾人的魅眼直勾勾地盯着杜飞宇,水渍滑落在唇瓣上,锁骨上,惊叫一声:“公子你!”

    杜飞宇宁愿昏死在她怀里,面露荡漾:“小姐莫怕,你得了些许病症,今日见到你我便看出来了,怕小姐不同意,便用了这样的方法,小姐我这就给你解病症。”

    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一转头,发现屠福还没退出去,不耐烦:“出去!”

    屠福低头,诡异地笑了,安静地退出来。

    病症?你说得倒是准。

    这里苏筝看完信,坐着也不是,站着也不是,心里激动不已,想给君月姝准备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能准备什么,心里万分焦虑,旁边的侍女是君月姝留给她的,叫阿弥,阿弥难得见她这般像小孩子一样一会儿开心一会儿发愁的,站起来晃悠了不知多少圈,终于“扑哧”笑了。

    “你笑什么?”苏筝羞赧,甩了甩袖子,赌气坐下来。

    “小姐,可要上街瞧瞧要买什么回来给殿下?”阿弥觉得小姐变得可爱起来,没有以前那般沉静了,心里也高兴。

    苏筝犹豫了,虽然她也想过出去逛逛集市,但始终担心会有什么事,心里隐隐不安。

    “我也想过,但二王子说如今各郡城来述职的官员多起来了,连女眷也跟着来了,正是人多的时候,若出去万一遇到什么事他也不一定能护住我,还是不出门的为好。”

    阿弥思索了一会儿,眼睛一亮:“不是说可以扮成婢女吗?穿素些的衣服,带了面纱总归不会有什么事吧?”

    苏筝想了许久,终于点头答应,她想,就一次,不会有事的,行事低调些沉稳些,没人会注意她们。

    齐云客栈最好的房间里,楚棠玑趴在桌子上,无聊透顶。

    “小姐,我们出去玩吧!这样下去真的要被闷死了!”婢女跟她差不多大,也是喜欢玩乐的性格。

    “你以为你家小姐不想出去啊?”楚棠玑猛地坐起来,腿一翘,搭在椅子把手上,头仰着抵在另一边,眼里的没劲都快溢出来了。“昀哥哥说了,外面都是人,万一遇到哪个达官显贵,礼数不周被怪罪了,我还能指望你救我啊?”

    “奴婢也是会武功的好嘛!”

    磨了半天,齐云客栈溜出了个衣料华丽但素雅的女子,脸上遮着面纱,身后跟着个丫鬟髻的丫头,也遮了脸,快步朝着集市去了。

    盯着齐云客栈的暗卫见两人出去,立刻回禀了祁昀,祁昀摇头,他就知道楚棠玑待不住,肯定要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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