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三刻，窗帘半拉，天将亮未亮。
天光泛出墨水般的深蓝，与街边的路灯遥遥相应。
远处隐隐一点太阳轮廓，不清晰也不通明，提醒叶淮让，现下虽还没到晨光破晓、霞光四起的时候，但也已经——足够晚了。
他刚被室友陆大同叫醒，坐在床上定了许久，才慢慢从梦境的深海中上浮。
去看手机，确信闹钟是被自己拍掉。
鬼使神差，又要去点姜灿星的微信聊天框。
“六点五十。”陆大同用重音强调时间，在床下打量他，眼神稀奇。“老叶，惊世骇俗了啊，开学以来唯一一次晚于六点起床。昨天你到底借我车干什么去了？”
叶淮让回神，收起手机，深吸一口气，从床上下来，道了声：“早。”声音沙哑，如与碎石砂砾相磋磨。“做运输工去了。”
他脖颈和脊背湿透，汗水蜿蜒似藤蔓，将他当做树木攀附缠绕。
陆大同见他一身淋漓，目光越发古怪：“运输工，夜里行动的那种？血汗劳动啊。”
叶淮让笑了下：“天道酬勤，没有付出怎么会有收获。”
“有点道理，学神说的一般都对。”其实还是要看期末绩点才能盖棺定神，但叶淮让基本就是冲第一的水准。毕竟是天天雷打不动凌晨五点半起床的狠人，提前叫声神也没什么不行。
陆大同点头赞同自己，扔下一袋面包：“行吧。吃了吧您内，谢谢你昨天和前天都给我带午饭。”背着书包扬长而去。
叶淮让接住面包，放桌子上，穿上毛衣去洗漱。
回来又去看手机。
还是昨夜那些字，清清楚楚一行行，却又像树根在无人知晓的地底蔓延生长，盘根错节。
他昨夜没回。现在也不。
【叶淮让，你还记得你去给许岚做代驾那天吗？就是他和一个女人在夜店接吻的那天。】
【你进TACC找许岚拿钥匙，但是他们不理你，你就把他们强行分开，扔到卡座的沙发上去了。那个女人骂你，说要找人搞你，你也不在乎。】
【但从来温文尔雅的你却打了许岚一拳头，问他，你有没有想过姜灿星？】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晓得我和许岚的关系，我猜想是他告诉过你。但是你这句话对于当时孤立无援的我来说很重要。
其实不止是许岚，在我人生中出现的人们，多数人不会去想这个问题，他们做决定的时候，不太会想起姜灿星。】
【那时我觉得你真好。但更多时候，我又觉得你不好。】
【后来你终于拿到了钥匙，要走出去开车。却被一个女生拉到一条走廊上摁住，无法离开。】
【那个女生就是我。那条走廊的灯坏了，特别黑。你看不见我，但我知道你是谁。】
【我在黑暗中亲了你。】
【我刚刚说想和你接吻，但其实我们不是第一次。我一直想找一个和你很相似的人再亲一次，但我最后还是找到了你。】
【你从小聪明到大，很多人都把学霸的话奉为圭臬，但我和你有许多观念上的分歧。比如你跟我爸爸妈妈一样觉得做记者不好，但你的话却阻止不了我继续想做记者，因为我知道你只是不了解这个职业，对它产生了偏见。再比如我们又一次遇见，你觉得不代表任何，但我就觉得很有意义。可我也知道你并不是故意这样说，你只是有太多太多事要做，没有精力再去在乎其他。】
【从那份合约生效到结束的那段时间，再到现在，我逐渐发现从前形象完美的你其实不是万能的。而我呢，我这个人又很奇怪，我只有在你褪去光环的时候仔细看你，才能承认你有时候会有一点点吸引我。】
【不过不过，我还是想强调一下，我真的只是单纯的想和你接吻，没有想和你谈恋爱。】
【咦，一下子说了好多……好像该停下了。】
【那就，晚安吧叶淮让。希望你能睡个好觉，不要再那么压抑自己。】
【祝你梦见美丽的理想世界。】
窗帘半开，天光透入，像一道光明灿烂的瀑布，将一切昏暗扑息。
叶淮让并不去看太阳。他坐下，将手机熄屏放置桌上，顺手戴上助听器，闭眼回想梦中情景。
黑暗中，冥冥只有一点光源，似乎是在她身后，也可能本就来自于她。
平时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抬头的少女，此刻正踮着脚攀附在他身上，亲的又急又烈。没得到他的回应，她便脱去鞋子踩上他的脚，和他贴得更近，一个人好似也尽兴。
这是一场旷日长久的亲吻，她终究累了。她离开他的唇，靠在他胸膛休养生息，嘴里却还要喘着气说——
“叶淮让，我只是单纯的想和你接吻，没有想和你谈恋爱。”
他不说话，握住她的手腕，手背青筋凸起，反身将她狠狠按在墙上。
梦境收束。
再睁眼时，他唇角勾起一点散漫笑意，瞳孔却漆黑。
*
风和日丽但寒冷的周日，姜灿星还是早八了。
中街咖啡是八点准时开门，七点三刻她就已经等在了门口，是第一个进去的顾客。
姜灿星要了杯多奶拿铁和一块芝士蛋糕，柜台里的店员开始手脚麻利地做咖啡。那店员看姜灿星特眼熟，早上又清闲，就跟她聊起来：“姑娘，你好像每周末都会来咱们店，我经常看到你。”
“嗯，是啊，不过下学期可能就少了，我要参加记者大赛，得多出去采访，准备很多素材。”姜灿星知道自己专业知识比不了新闻科班出身的人，只能用努力来弥补。
但功夫不负苦心人，她辛苦打磨好投出去的稿件，已经逐渐收集了不少纸媒的过稿，是一个能增强信心的好开端。
姜灿星扫码付了钱，道声谢，接过做好的咖啡喝了一口。
“学新闻的？那你和我弟一样。不过他学的是编辑，马上就要去F卫视下面的网站实习了。这么巧都是新闻人，我再做杯果汁送你吧？”话音刚落，店员马上就去拿水果要榨汁。
姜灿星连声婉拒：“不是不是，不一样，我属于半路出家，写稿只是兴趣爱好，您别送，我喝不下。”送果汁虽是小事，万一被他们老板发现就不好了，容易影响人家饭碗。
那店员是爽快人，没说自己其实就是老板，也不勉强她，弯腰去橱窗里拿芝士蛋糕。递给她时，又挤挤眼睛笑道：“这回穿的是男朋友的衣服吧？这么大。”
姜灿星道声谢，脱了外套去旁边坐下，笑着回：“姐姐，我暂时没男朋友。”
Benny就是在这时推开玻璃门的。他爽朗的和姜灿星打了个招呼：“嗨，Sailema，又见面了。你想好要回我什么礼了吗？”然后看看她挂在背后的衣服，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姜灿星摇头，坐在位子上拿出电脑，看着他走去点咖啡：“想好了，但是忘记带了。想过会在这再遇见你，但是没想到今天就遇见。”
“那就下次再给吧。”Benny笑着，用手往后捋了下头发，一头清爽的少白头好似发丝根根分明，在他手下弯出漂亮的弧度。
他不看书的时候，气质就像小时候港剧里看到的那种青年，潇洒，斯文，蓬勃，你可以相信他是港岛中常见的，拥有狮子山下精神的那类人。
姜灿星开始写稿。Benny则坐在她对面写论文。
咖啡店里人逐渐多起来，但大家说话都很小声。两个人都在认真做自己的事，寂静无言。
一小时后，姜灿星突然抬头问道：“Benny，你上次说你小时候也很内向，后来你是怎么做到面对任何场景都从容不迫的？我看你在社交平台发的，你还去联合国实习过。我觉得我胆子太小，太害怕面对人多的场面，突破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
Benny从电脑后探出头来，看一眼她还放在键盘上的手，不答反问：“你现在在写什么？”
“我在写一篇特稿形式的新闻稿，选题是《战后心理综合症》。”
“采访对象呢？我记得你学的是阿语。”
“一些来华做小本生意的战后国家平民吧，来源是学校附近的西亚餐厅工作人员和外教的朋友们。但我没法用阿语采访他们，我的口语暂时有点拿不出手。”
Benny笑了：“其实我也没法给你什么很好的意见，只是我的经验来说，如果只是手头输出，你可以有一遍又一遍打磨的机会，但很多临场的东西你就没法调动自己。你可以多给自己一些准备的空间，但也要给自己一些无法准备的空间，比如上台演讲，比如参加辩论赛，这些活动会给你很多逻辑思辨、紧迫思考和锻炼口才的机会。”
“还有就是。”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肩颈：“你英语口语怎么样？”
姜灿星答：“勉强还可以，能交流，怎么了？”
Benny眨了下眼，弯腰对她说：“有没有兴趣参加京市大学生模拟联合国会议？英文场。非常锻炼你的反应能力和口才。当然，最重要的是能磨炼你的心态。”
姜灿星楞然片刻，对着他笑：“什么时候？”
“元旦后。”
她嘴角向上，笑的更灿烂了：“那就好，太晚了也不行，我怕他冻死。”
Benny不知她意在何处，瞥一眼那件衣服，耸肩坐下，把模联会流程介绍和报名表通过微信发给她。
这是他进入研究生阶段前最后一次担任模联会主席，如果能因此对她产生帮助，这无疑是一件好事。
姜灿星认认真真看完模联会的相关信息，满脸黑线的打了下退堂鼓。
看上去就好难的样子，没表现好的话，一定会社死。
而且万一她抽到大国……不敢想不敢想。
但是，得去试试呀。不要错过每一个锻炼的机会。
姜灿星这样鼓励自己，最终还是把退堂鼓给收了回来，脑海里有两根棍子开始往战鼓上敲。
去吧去吧，是要去的。
特稿预计要写五千字以上，姜灿星今天只完成了两千字。
通读第一遍觉得还行，第二遍觉得差强人意，第三遍终于确认自己生产了一些文字垃圾。
她干脆先不去改，屁颠屁颠把模联会报名表给填了，风风火火发给了PDF中给出的邮箱。
对面自动回复三天内会给消息，姜灿星放心了，低头把最后一点阿语周末作业写完，掏出手机去看叶淮让是否有回信。
结果，沉默，沉默，还是无尽的沉默。
她心里不免郁闷了下。好冷漠啊他。
这么真情实感的一大段话，而且还有这么重要的他不知道的关键信息哎。半点反应都没有，该不是被人工智能给同化了吧……
这时候，模联会的邮箱却忽然发来回信，显示她已经报名成功了。
……呜呜太感动了怎么回复这么快啊，连模联会都比叶淮让有人味儿！
姜灿星恹恹捏着手机，下巴搁在桌子上。
她没和他发微信明说什么时候还衣服，就任由那聊天框里的独角戏仍由她一个人唱，开始编辑朋友圈。
【1月10日要去参加京市模联会，第一次，好紧张……听说是在P大开！有点激动，要去逛P大啦！】
然后设置，只对叶淮让可见。放下手机拍拍手，继续改特稿去了。
天光泛出墨水般的深蓝，与街边的路灯遥遥相应。
远处隐隐一点太阳轮廓，不清晰也不通明，提醒叶淮让，现下虽还没到晨光破晓、霞光四起的时候，但也已经——足够晚了。
他刚被室友陆大同叫醒，坐在床上定了许久，才慢慢从梦境的深海中上浮。
去看手机，确信闹钟是被自己拍掉。
鬼使神差，又要去点姜灿星的微信聊天框。
“六点五十。”陆大同用重音强调时间，在床下打量他，眼神稀奇。“老叶，惊世骇俗了啊，开学以来唯一一次晚于六点起床。昨天你到底借我车干什么去了？”
叶淮让回神，收起手机，深吸一口气，从床上下来，道了声：“早。”声音沙哑，如与碎石砂砾相磋磨。“做运输工去了。”
他脖颈和脊背湿透，汗水蜿蜒似藤蔓，将他当做树木攀附缠绕。
陆大同见他一身淋漓，目光越发古怪：“运输工，夜里行动的那种？血汗劳动啊。”
叶淮让笑了下：“天道酬勤，没有付出怎么会有收获。”
“有点道理，学神说的一般都对。”其实还是要看期末绩点才能盖棺定神，但叶淮让基本就是冲第一的水准。毕竟是天天雷打不动凌晨五点半起床的狠人，提前叫声神也没什么不行。
陆大同点头赞同自己，扔下一袋面包：“行吧。吃了吧您内，谢谢你昨天和前天都给我带午饭。”背着书包扬长而去。
叶淮让接住面包，放桌子上，穿上毛衣去洗漱。
回来又去看手机。
还是昨夜那些字，清清楚楚一行行，却又像树根在无人知晓的地底蔓延生长，盘根错节。
他昨夜没回。现在也不。
【叶淮让，你还记得你去给许岚做代驾那天吗？就是他和一个女人在夜店接吻的那天。】
【你进TACC找许岚拿钥匙，但是他们不理你，你就把他们强行分开，扔到卡座的沙发上去了。那个女人骂你，说要找人搞你，你也不在乎。】
【但从来温文尔雅的你却打了许岚一拳头，问他，你有没有想过姜灿星？】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晓得我和许岚的关系，我猜想是他告诉过你。但是你这句话对于当时孤立无援的我来说很重要。
其实不止是许岚，在我人生中出现的人们，多数人不会去想这个问题，他们做决定的时候，不太会想起姜灿星。】
【那时我觉得你真好。但更多时候，我又觉得你不好。】
【后来你终于拿到了钥匙，要走出去开车。却被一个女生拉到一条走廊上摁住，无法离开。】
【那个女生就是我。那条走廊的灯坏了，特别黑。你看不见我，但我知道你是谁。】
【我在黑暗中亲了你。】
【我刚刚说想和你接吻，但其实我们不是第一次。我一直想找一个和你很相似的人再亲一次，但我最后还是找到了你。】
【你从小聪明到大，很多人都把学霸的话奉为圭臬，但我和你有许多观念上的分歧。比如你跟我爸爸妈妈一样觉得做记者不好，但你的话却阻止不了我继续想做记者，因为我知道你只是不了解这个职业，对它产生了偏见。再比如我们又一次遇见，你觉得不代表任何，但我就觉得很有意义。可我也知道你并不是故意这样说，你只是有太多太多事要做，没有精力再去在乎其他。】
【从那份合约生效到结束的那段时间，再到现在，我逐渐发现从前形象完美的你其实不是万能的。而我呢，我这个人又很奇怪，我只有在你褪去光环的时候仔细看你，才能承认你有时候会有一点点吸引我。】
【不过不过，我还是想强调一下，我真的只是单纯的想和你接吻，没有想和你谈恋爱。】
【咦，一下子说了好多……好像该停下了。】
【那就，晚安吧叶淮让。希望你能睡个好觉，不要再那么压抑自己。】
【祝你梦见美丽的理想世界。】
窗帘半开，天光透入，像一道光明灿烂的瀑布，将一切昏暗扑息。
叶淮让并不去看太阳。他坐下，将手机熄屏放置桌上，顺手戴上助听器，闭眼回想梦中情景。
黑暗中，冥冥只有一点光源，似乎是在她身后，也可能本就来自于她。
平时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抬头的少女，此刻正踮着脚攀附在他身上，亲的又急又烈。没得到他的回应，她便脱去鞋子踩上他的脚，和他贴得更近，一个人好似也尽兴。
这是一场旷日长久的亲吻，她终究累了。她离开他的唇，靠在他胸膛休养生息，嘴里却还要喘着气说——
“叶淮让，我只是单纯的想和你接吻，没有想和你谈恋爱。”
他不说话，握住她的手腕，手背青筋凸起，反身将她狠狠按在墙上。
梦境收束。
再睁眼时，他唇角勾起一点散漫笑意，瞳孔却漆黑。
*
风和日丽但寒冷的周日，姜灿星还是早八了。
中街咖啡是八点准时开门，七点三刻她就已经等在了门口，是第一个进去的顾客。
姜灿星要了杯多奶拿铁和一块芝士蛋糕，柜台里的店员开始手脚麻利地做咖啡。那店员看姜灿星特眼熟，早上又清闲，就跟她聊起来：“姑娘，你好像每周末都会来咱们店，我经常看到你。”
“嗯，是啊，不过下学期可能就少了，我要参加记者大赛，得多出去采访，准备很多素材。”姜灿星知道自己专业知识比不了新闻科班出身的人，只能用努力来弥补。
但功夫不负苦心人，她辛苦打磨好投出去的稿件，已经逐渐收集了不少纸媒的过稿，是一个能增强信心的好开端。
姜灿星扫码付了钱，道声谢，接过做好的咖啡喝了一口。
“学新闻的？那你和我弟一样。不过他学的是编辑，马上就要去F卫视下面的网站实习了。这么巧都是新闻人，我再做杯果汁送你吧？”话音刚落，店员马上就去拿水果要榨汁。
姜灿星连声婉拒：“不是不是，不一样，我属于半路出家，写稿只是兴趣爱好，您别送，我喝不下。”送果汁虽是小事，万一被他们老板发现就不好了，容易影响人家饭碗。
那店员是爽快人，没说自己其实就是老板，也不勉强她，弯腰去橱窗里拿芝士蛋糕。递给她时，又挤挤眼睛笑道：“这回穿的是男朋友的衣服吧？这么大。”
姜灿星道声谢，脱了外套去旁边坐下，笑着回：“姐姐，我暂时没男朋友。”
Benny就是在这时推开玻璃门的。他爽朗的和姜灿星打了个招呼：“嗨，Sailema，又见面了。你想好要回我什么礼了吗？”然后看看她挂在背后的衣服，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姜灿星摇头，坐在位子上拿出电脑，看着他走去点咖啡：“想好了，但是忘记带了。想过会在这再遇见你，但是没想到今天就遇见。”
“那就下次再给吧。”Benny笑着，用手往后捋了下头发，一头清爽的少白头好似发丝根根分明，在他手下弯出漂亮的弧度。
他不看书的时候，气质就像小时候港剧里看到的那种青年，潇洒，斯文，蓬勃，你可以相信他是港岛中常见的，拥有狮子山下精神的那类人。
姜灿星开始写稿。Benny则坐在她对面写论文。
咖啡店里人逐渐多起来，但大家说话都很小声。两个人都在认真做自己的事，寂静无言。
一小时后，姜灿星突然抬头问道：“Benny，你上次说你小时候也很内向，后来你是怎么做到面对任何场景都从容不迫的？我看你在社交平台发的，你还去联合国实习过。我觉得我胆子太小，太害怕面对人多的场面，突破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
Benny从电脑后探出头来，看一眼她还放在键盘上的手，不答反问：“你现在在写什么？”
“我在写一篇特稿形式的新闻稿，选题是《战后心理综合症》。”
“采访对象呢？我记得你学的是阿语。”
“一些来华做小本生意的战后国家平民吧，来源是学校附近的西亚餐厅工作人员和外教的朋友们。但我没法用阿语采访他们，我的口语暂时有点拿不出手。”
Benny笑了：“其实我也没法给你什么很好的意见，只是我的经验来说，如果只是手头输出，你可以有一遍又一遍打磨的机会，但很多临场的东西你就没法调动自己。你可以多给自己一些准备的空间，但也要给自己一些无法准备的空间，比如上台演讲，比如参加辩论赛，这些活动会给你很多逻辑思辨、紧迫思考和锻炼口才的机会。”
“还有就是。”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肩颈：“你英语口语怎么样？”
姜灿星答：“勉强还可以，能交流，怎么了？”
Benny眨了下眼，弯腰对她说：“有没有兴趣参加京市大学生模拟联合国会议？英文场。非常锻炼你的反应能力和口才。当然，最重要的是能磨炼你的心态。”
姜灿星楞然片刻，对着他笑：“什么时候？”
“元旦后。”
她嘴角向上，笑的更灿烂了：“那就好，太晚了也不行，我怕他冻死。”
Benny不知她意在何处，瞥一眼那件衣服，耸肩坐下，把模联会流程介绍和报名表通过微信发给她。
这是他进入研究生阶段前最后一次担任模联会主席，如果能因此对她产生帮助，这无疑是一件好事。
姜灿星认认真真看完模联会的相关信息，满脸黑线的打了下退堂鼓。
看上去就好难的样子，没表现好的话，一定会社死。
而且万一她抽到大国……不敢想不敢想。
但是，得去试试呀。不要错过每一个锻炼的机会。
姜灿星这样鼓励自己，最终还是把退堂鼓给收了回来，脑海里有两根棍子开始往战鼓上敲。
去吧去吧，是要去的。
特稿预计要写五千字以上，姜灿星今天只完成了两千字。
通读第一遍觉得还行，第二遍觉得差强人意，第三遍终于确认自己生产了一些文字垃圾。
她干脆先不去改，屁颠屁颠把模联会报名表给填了，风风火火发给了PDF中给出的邮箱。
对面自动回复三天内会给消息，姜灿星放心了，低头把最后一点阿语周末作业写完，掏出手机去看叶淮让是否有回信。
结果，沉默，沉默，还是无尽的沉默。
她心里不免郁闷了下。好冷漠啊他。
这么真情实感的一大段话，而且还有这么重要的他不知道的关键信息哎。半点反应都没有，该不是被人工智能给同化了吧……
这时候，模联会的邮箱却忽然发来回信，显示她已经报名成功了。
……呜呜太感动了怎么回复这么快啊，连模联会都比叶淮让有人味儿！
姜灿星恹恹捏着手机，下巴搁在桌子上。
她没和他发微信明说什么时候还衣服，就任由那聊天框里的独角戏仍由她一个人唱，开始编辑朋友圈。
【1月10日要去参加京市模联会，第一次，好紧张……听说是在P大开！有点激动，要去逛P大啦！】
然后设置，只对叶淮让可见。放下手机拍拍手，继续改特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