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龚昂刚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去隔壁串门要吃的，看见叶淮让正拎着一件浅色毛衣往身上套。
他表情夸张的走过去，从叶淮让桌上摸来一只湿漉漉洗好的苹果，坐在他位置上啃一口，问道：“我是见鬼了还是饿出幻觉？学习之神变性了，突然想到要正确用脸？”这毛衣要说和他以前穿的那些千篇一律的深色衣服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有那么点微妙的设计感，这人穿了有点帅的不知分寸。
叶淮让对没意义的问题一概不回答，把剩下几只苹果都扔给倏忽窜进来的江辞，忽然想起来什么，转头问龚昂道：“做校外志愿者要穿统一服装？”
“不然呢，要不人家怎么知道你是志愿者？”江辞也开始啃苹果。志愿者关乎综合评分，叶淮让要参加也不意外，这人向来都是在打GPA江山这一块全方面发展的。卷死所有人后踢开所有尸体独自前行，甚至他自己都不会去细看脚下踩着哪些认识不认识的脸，叶淮让就是这种人。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叶淮让本学期综合评分和志愿者挂钩的部分早就已经完成了，这一次纯属多余。
所以知道这一点的龚昂看他的眼神越发不对劲起来。
“好，谢谢，我知道了。”叶淮让礼貌回答江辞。然后对龚昂耐人寻味的目光视若无睹，脱下身上崭新的毛衣，在去上早课之前又完成一波清洗。他用的是往常惯用的洗衣粉。
冰凉的薄荷味随着水汽弥散，氤氲在空气里，让人容易在冬季联想到夏夜的风，又或者树叶上滚落的雨。雨后的森林水木明瑟，空气洁净，有一个淋了一夜雨的赶路人倏忽停下，在此驻足。
他注意到，脚下有一朵盛开的花在风中摇曳，她有纯真而生机勃勃的一张脸，她说她喜欢好看的人。
森林的景色是绝美的，而赶路人却无心欣赏风景。
他只是想，有些他忘记的优势，确实要及锋而试。人生一世，如不想疾行善步两不能全，便要对症下药，因人制宜。对人对事都是如此。
*
又到一年孟春时。
姜灿星报名模联会太晚，元旦前考完商务英语，她既要完成模联会的发来的学术测试和口语测试以便主席团分配席位，又要准备接下来的期末考试，时间渐显紧张。
她看见往年模联会都在夏季召开，今次却定在一月，撞了部分期末考试周，心态受影响，有些焦虑。
Benny发张撸猫照片安慰她：“反正你是以个人名义参加，没通过学校，你就当又去了次酒吧，大家素不相识，只是来找点志同道合的人交个朋友。看，这是我的猫Lucas，它也在为你加油。”
姜灿星盛赞Lucas毛发丰盛，是只油光水滑的好猫。然后便认真听取建议，抱着结交三朋四友的心态来了。
她这次没让顾含芝陪着，是一个人来的P大，在此之前先去附近的酒店报道入住。她来得早，没人带着转便自己转悠，看风景，吃食堂可供外校人员的窗口，在最紧迫的时候慢下来，倒也把握到了些松弛感。
下午三点，英文委员会集合入场，姜灿星在P大礼堂看完开幕式，亮灯时才发现四周除了中国人以外也有不少外国留学生，心想这倒还真是个练习英语口语的好机会。可惜这次没有小语种专场，阿语口语怎么练，对她来说依然是个难题。
大多数人是通过学校报名组团而来，有些人虽只是互不相识的校友，但也通过今次机会闲聊熟稔起来。姜灿星是单打独斗的，没找到自己学校的校友，却找到一个刚刚在台上被介绍过，现下又从第一排往后走的熟人。
“Benny，你是英文分会场主席，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来参加会议的学生代表。如果这对席位分配结果有影响，我会有点想退出。”姜灿星说着，手往包里去伸，又缩回来。她忽然想起要给他的回礼已经放进酒店房间，现下无从给起。
Benny穿了正装，精神奕奕的模样，说话有一点港岛口音，但口齿清晰：“你是生气，还是仅仅只是想退缩？如果是前者，其实你不必，你要相信我的公正，我不会为你开后门走捷径，席位分配都是看学术测试和口语测试的结果。如果是后者，那就更不必，或者你应该考虑下你当时报名只是因为一时冲动，还是别的什么。”
姜灿星想说自己当然只是为了锻炼，还能为别的什么，然而Benny已经走了。他是主席，这四天日程和工作都很紧，暂时没功夫闲聊。
直到晚上的破冰会议前，姜灿星才重新捕捉到正在和旁人聊天的Benny，此时地点已换至校外酒店会议中心。其后几天的所有会议都会在这家酒店召开。
晚上六点半，酒店会议中心前人头攒动，有志愿者穿着统一的白色衣服在一旁维护秩序，叶淮让的任务是管理门口签到。因为会场里面有人叫他，他又进去帮忙搬动重物，再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如果我的回礼是这个，你会觉得足够有趣吗？”姜灿星这回做好准备了，待Benny结束谈话便上前去接上话头，从包里拿出一本包装精美的笔记本，上书几个大字，《飞鸟集》，泰戈尔著。
她背对着叶淮让，低马尾柔顺的垂落，在接近肩胛骨的位置微微晃动，他能看出她在笑。
Benny看着她递来这么一本册子，原也没太注意是什么，直到三两下翻过，他的眼神不可谓不惊讶：“你手抄《飞鸟集》，孟加拉文版，英文版和中文版？”
《飞鸟集》原本不厚，被她三个版本一抄，还讲究排版，还在旁边画上应景花草星河，再不厚也有些厚度了。
姜灿星笑，有些脸红：“没有没有，这其实是我高中时抄的了，那时候就是很喜欢这些诗集嘛，尤其是讲山川河海小花小草的我就更喜欢，很期望有一天我也能用自己的脚去体验这些事物。嗯，最好是远一些的，其他国家的吧，中国的可以等我回来了，我再用余生好好的，细细的看。”
她说这些的时候实在很开心，双手不自觉的在胸前相握，这动作让她的肩胛骨好似蝴蝶振翅，有种不同寻常的生机意味。
叶淮让的目光一瞬从她身上移开，从始至终全无表情变化，依然温和有礼地指引参会人员签字，好似他和她并不相识，只是毫不相干的人恰好在附近说话。
门口人影络绎不绝，来签字的人们不免对他心生好感。毕竟笑容好看并且能持续在笑的人，他的人缘一定不会太差。
“所以，《云使》你已经读完了？有什么感受？”Benny家境优越，生平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微诧之余油然生出一股惊喜感——这是一个很会体会美的姑娘，也许她对《云使》会有不一样的理解。他示意她一起往会场门口走。
姜灿星转身与他并肩而行，说道：“嗯，我的感受其实挺简单的，这样的诗歌虽然很美，但小夜叉和他的妻子实在太可怜了，还是让那些因为离别而迸发的美丽永远藏在书本里吧。我还是更喜欢近在眼前的温暖多一些，而不是靠一片云带去的美好思念过活。所以，我很希望小夜叉和他的妻子永远只是虚幻人物，在这个世上并没有两个真实的人在承受思念……”
她娓娓不怠，慢声细语，却在视线中忽然映入叶淮让的身影时戛然而止。
她有些惊讶，不是因为在这里看见他，而是因为有人不小心撞掉了他的助听器。
“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同学，你没事吧？”那男生比叶淮让矮一些，正在怀疑自己到底是怎么撞上他的，因为他突然弯腰捡掉下来的笔，然后他又正好突然抬手喝矿泉水？不过还好，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也就是赔他个耳机钱。
叶淮让去捡助听器，很好脾气的重新戴上，对着那个男生笑道：“没事，还能听见。”其实有点听不清了，因为旁边正好有人路过踩了一下。但这样很好，恰逢他意。
那男生见东西没坏，又道歉一声就走了。姜灿星上前去签到，抬头问叶淮让：“你的助听器有没有坏？都有人踩过了。”
“听你声音只有一半。”他说。然后伸出两根手指，神色如常的将签到纸挪到Benny面前，笑了下：“主席也要签字。”
Benny看他一眼，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明明在笑，眼神却很冷淡。他签完字抬头，却发现这个男生正低头盯着他手中的《飞鸟集》，一张清俊到堪称漂亮的脸表情匮乏，神色不显。
“同学，看上去你也喜欢泰戈尔？”
“没有，只是觉得手抄版很特别。”叶淮让和他对视，稀松平常地笑道：“我从来不读诗。”
他是要有些笑意。封面上那几个字，如果不是刚刚听见姜灿星亲口说是她抄的，他还以为那其实是他写的。
人说字如其人，他向来喜欢写行楷，但不标准，他写字看似端正遒劲，实则兼有纵肆，狂妄的很收敛。
这字是从他骨子里刻出来的，和姜灿星从里到外不匹配，但她却写的和他有九成像。
应该是下了一番磨砥刻厉的苦功夫，练出来了。
*
破冰会议结束，开始第一场会议。姜灿星在安理会，本次议题是关于联合国该如何监管人工智能的探讨，采用罗伯特议事规则，参会语言为英语。
姜灿星先前抽到的是某欧洲小国，多年来风平浪静无战事，但是科技发展很缓慢，话语权基本等于无。于是立场陈述她说得磕磕绊绊，主要表达她所代表的国家认为人工智能对当地带来较大挑战，因为只有科技发达的国家才能培养更多AI和自动化相关的从业人员，而对于他们的国家，人工智能的出现则会带来更多失业问题，同时隐私问题也不容忽视。
平平无奇的发言，并无出彩之处。现场诸多大国代表英语口语甚至已到了母语水准，其他小国代表也不输，真可谓人才济济，直接让姜灿星眼冒金星，腿都有些打软了。
直到第一场会议结束，她晕头晕脑的跟着一群人往酒店客房走，心脏跳的还是飞快。心脏跳的一快，腿脚便有些缓慢，她走在人群最后面，打算经过2105去到2106，却看到2105的房门突然开了。
前面有刚刚和她认亲的校友，回头看到她停下，跟她打招呼：“姜灿星，你住2106是不是？那我们一会来找你，聊一聊怎么合作哈。”
姜灿星支支吾吾回答：“对，2106。那个，我会等你们，就是可能要晚点……”她越说声音越低，然后走进了2105的门。
叶淮让没替她关门，是她自己关的门。他垂眼看着她，低低笑了一下。
她又在低头了，那毛茸茸的头顶被酒店温黄色的灯照出一层粼粼光晕，乌黑的发丝点缀在白衬衫中间，有一种黑白分明的纯净感。
可她嘴里说的却是：“我忘记把你衣服带来了。”
他表情夸张的走过去，从叶淮让桌上摸来一只湿漉漉洗好的苹果，坐在他位置上啃一口，问道：“我是见鬼了还是饿出幻觉？学习之神变性了，突然想到要正确用脸？”这毛衣要说和他以前穿的那些千篇一律的深色衣服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有那么点微妙的设计感，这人穿了有点帅的不知分寸。
叶淮让对没意义的问题一概不回答，把剩下几只苹果都扔给倏忽窜进来的江辞，忽然想起来什么，转头问龚昂道：“做校外志愿者要穿统一服装？”
“不然呢，要不人家怎么知道你是志愿者？”江辞也开始啃苹果。志愿者关乎综合评分，叶淮让要参加也不意外，这人向来都是在打GPA江山这一块全方面发展的。卷死所有人后踢开所有尸体独自前行，甚至他自己都不会去细看脚下踩着哪些认识不认识的脸，叶淮让就是这种人。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叶淮让本学期综合评分和志愿者挂钩的部分早就已经完成了，这一次纯属多余。
所以知道这一点的龚昂看他的眼神越发不对劲起来。
“好，谢谢，我知道了。”叶淮让礼貌回答江辞。然后对龚昂耐人寻味的目光视若无睹，脱下身上崭新的毛衣，在去上早课之前又完成一波清洗。他用的是往常惯用的洗衣粉。
冰凉的薄荷味随着水汽弥散，氤氲在空气里，让人容易在冬季联想到夏夜的风，又或者树叶上滚落的雨。雨后的森林水木明瑟，空气洁净，有一个淋了一夜雨的赶路人倏忽停下，在此驻足。
他注意到，脚下有一朵盛开的花在风中摇曳，她有纯真而生机勃勃的一张脸，她说她喜欢好看的人。
森林的景色是绝美的，而赶路人却无心欣赏风景。
他只是想，有些他忘记的优势，确实要及锋而试。人生一世，如不想疾行善步两不能全，便要对症下药，因人制宜。对人对事都是如此。
*
又到一年孟春时。
姜灿星报名模联会太晚，元旦前考完商务英语，她既要完成模联会的发来的学术测试和口语测试以便主席团分配席位，又要准备接下来的期末考试，时间渐显紧张。
她看见往年模联会都在夏季召开，今次却定在一月，撞了部分期末考试周，心态受影响，有些焦虑。
Benny发张撸猫照片安慰她：“反正你是以个人名义参加，没通过学校，你就当又去了次酒吧，大家素不相识，只是来找点志同道合的人交个朋友。看，这是我的猫Lucas，它也在为你加油。”
姜灿星盛赞Lucas毛发丰盛，是只油光水滑的好猫。然后便认真听取建议，抱着结交三朋四友的心态来了。
她这次没让顾含芝陪着，是一个人来的P大，在此之前先去附近的酒店报道入住。她来得早，没人带着转便自己转悠，看风景，吃食堂可供外校人员的窗口，在最紧迫的时候慢下来，倒也把握到了些松弛感。
下午三点，英文委员会集合入场，姜灿星在P大礼堂看完开幕式，亮灯时才发现四周除了中国人以外也有不少外国留学生，心想这倒还真是个练习英语口语的好机会。可惜这次没有小语种专场，阿语口语怎么练，对她来说依然是个难题。
大多数人是通过学校报名组团而来，有些人虽只是互不相识的校友，但也通过今次机会闲聊熟稔起来。姜灿星是单打独斗的，没找到自己学校的校友，却找到一个刚刚在台上被介绍过，现下又从第一排往后走的熟人。
“Benny，你是英文分会场主席，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来参加会议的学生代表。如果这对席位分配结果有影响，我会有点想退出。”姜灿星说着，手往包里去伸，又缩回来。她忽然想起要给他的回礼已经放进酒店房间，现下无从给起。
Benny穿了正装，精神奕奕的模样，说话有一点港岛口音，但口齿清晰：“你是生气，还是仅仅只是想退缩？如果是前者，其实你不必，你要相信我的公正，我不会为你开后门走捷径，席位分配都是看学术测试和口语测试的结果。如果是后者，那就更不必，或者你应该考虑下你当时报名只是因为一时冲动，还是别的什么。”
姜灿星想说自己当然只是为了锻炼，还能为别的什么，然而Benny已经走了。他是主席，这四天日程和工作都很紧，暂时没功夫闲聊。
直到晚上的破冰会议前，姜灿星才重新捕捉到正在和旁人聊天的Benny，此时地点已换至校外酒店会议中心。其后几天的所有会议都会在这家酒店召开。
晚上六点半，酒店会议中心前人头攒动，有志愿者穿着统一的白色衣服在一旁维护秩序，叶淮让的任务是管理门口签到。因为会场里面有人叫他，他又进去帮忙搬动重物，再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如果我的回礼是这个，你会觉得足够有趣吗？”姜灿星这回做好准备了，待Benny结束谈话便上前去接上话头，从包里拿出一本包装精美的笔记本，上书几个大字，《飞鸟集》，泰戈尔著。
她背对着叶淮让，低马尾柔顺的垂落，在接近肩胛骨的位置微微晃动，他能看出她在笑。
Benny看着她递来这么一本册子，原也没太注意是什么，直到三两下翻过，他的眼神不可谓不惊讶：“你手抄《飞鸟集》，孟加拉文版，英文版和中文版？”
《飞鸟集》原本不厚，被她三个版本一抄，还讲究排版，还在旁边画上应景花草星河，再不厚也有些厚度了。
姜灿星笑，有些脸红：“没有没有，这其实是我高中时抄的了，那时候就是很喜欢这些诗集嘛，尤其是讲山川河海小花小草的我就更喜欢，很期望有一天我也能用自己的脚去体验这些事物。嗯，最好是远一些的，其他国家的吧，中国的可以等我回来了，我再用余生好好的，细细的看。”
她说这些的时候实在很开心，双手不自觉的在胸前相握，这动作让她的肩胛骨好似蝴蝶振翅，有种不同寻常的生机意味。
叶淮让的目光一瞬从她身上移开，从始至终全无表情变化，依然温和有礼地指引参会人员签字，好似他和她并不相识，只是毫不相干的人恰好在附近说话。
门口人影络绎不绝，来签字的人们不免对他心生好感。毕竟笑容好看并且能持续在笑的人，他的人缘一定不会太差。
“所以，《云使》你已经读完了？有什么感受？”Benny家境优越，生平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微诧之余油然生出一股惊喜感——这是一个很会体会美的姑娘，也许她对《云使》会有不一样的理解。他示意她一起往会场门口走。
姜灿星转身与他并肩而行，说道：“嗯，我的感受其实挺简单的，这样的诗歌虽然很美，但小夜叉和他的妻子实在太可怜了，还是让那些因为离别而迸发的美丽永远藏在书本里吧。我还是更喜欢近在眼前的温暖多一些，而不是靠一片云带去的美好思念过活。所以，我很希望小夜叉和他的妻子永远只是虚幻人物，在这个世上并没有两个真实的人在承受思念……”
她娓娓不怠，慢声细语，却在视线中忽然映入叶淮让的身影时戛然而止。
她有些惊讶，不是因为在这里看见他，而是因为有人不小心撞掉了他的助听器。
“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同学，你没事吧？”那男生比叶淮让矮一些，正在怀疑自己到底是怎么撞上他的，因为他突然弯腰捡掉下来的笔，然后他又正好突然抬手喝矿泉水？不过还好，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也就是赔他个耳机钱。
叶淮让去捡助听器，很好脾气的重新戴上，对着那个男生笑道：“没事，还能听见。”其实有点听不清了，因为旁边正好有人路过踩了一下。但这样很好，恰逢他意。
那男生见东西没坏，又道歉一声就走了。姜灿星上前去签到，抬头问叶淮让：“你的助听器有没有坏？都有人踩过了。”
“听你声音只有一半。”他说。然后伸出两根手指，神色如常的将签到纸挪到Benny面前，笑了下：“主席也要签字。”
Benny看他一眼，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明明在笑，眼神却很冷淡。他签完字抬头，却发现这个男生正低头盯着他手中的《飞鸟集》，一张清俊到堪称漂亮的脸表情匮乏，神色不显。
“同学，看上去你也喜欢泰戈尔？”
“没有，只是觉得手抄版很特别。”叶淮让和他对视，稀松平常地笑道：“我从来不读诗。”
他是要有些笑意。封面上那几个字，如果不是刚刚听见姜灿星亲口说是她抄的，他还以为那其实是他写的。
人说字如其人，他向来喜欢写行楷，但不标准，他写字看似端正遒劲，实则兼有纵肆，狂妄的很收敛。
这字是从他骨子里刻出来的，和姜灿星从里到外不匹配，但她却写的和他有九成像。
应该是下了一番磨砥刻厉的苦功夫，练出来了。
*
破冰会议结束，开始第一场会议。姜灿星在安理会，本次议题是关于联合国该如何监管人工智能的探讨，采用罗伯特议事规则，参会语言为英语。
姜灿星先前抽到的是某欧洲小国，多年来风平浪静无战事，但是科技发展很缓慢，话语权基本等于无。于是立场陈述她说得磕磕绊绊，主要表达她所代表的国家认为人工智能对当地带来较大挑战，因为只有科技发达的国家才能培养更多AI和自动化相关的从业人员，而对于他们的国家，人工智能的出现则会带来更多失业问题，同时隐私问题也不容忽视。
平平无奇的发言，并无出彩之处。现场诸多大国代表英语口语甚至已到了母语水准，其他小国代表也不输，真可谓人才济济，直接让姜灿星眼冒金星，腿都有些打软了。
直到第一场会议结束，她晕头晕脑的跟着一群人往酒店客房走，心脏跳的还是飞快。心脏跳的一快，腿脚便有些缓慢，她走在人群最后面，打算经过2105去到2106，却看到2105的房门突然开了。
前面有刚刚和她认亲的校友，回头看到她停下，跟她打招呼：“姜灿星，你住2106是不是？那我们一会来找你，聊一聊怎么合作哈。”
姜灿星支支吾吾回答：“对，2106。那个，我会等你们，就是可能要晚点……”她越说声音越低，然后走进了2105的门。
叶淮让没替她关门，是她自己关的门。他垂眼看着她，低低笑了一下。
她又在低头了，那毛茸茸的头顶被酒店温黄色的灯照出一层粼粼光晕，乌黑的发丝点缀在白衬衫中间，有一种黑白分明的纯净感。
可她嘴里说的却是：“我忘记把你衣服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