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二）
她见他眼皮耷拉了几下，焦急拍了两拍他的脸，道：
“喂，你可不能睡啊，睡了可就真死啦！死了我可就不管啦！”
毋澍是说真的，两个死人她如何拖得回去？
“……”
祁韫支撑着点了点头，扯了扯嘴角，似乎很是庆幸的模样；
这脸可真冰啊，比她的手还要凉上许多。
她提起灯四处去拾了些小柴禾，堆在那二人面前，试了数次好不容易燃着了起来，又将几根大柴的一头烤干陆续添了上去。
火光亮起许久后，毋澍上前将祁成扶起靠坐在树身，检查起他的伤口来。
“未伤及心脉，但失血太多了，眼下还在不断淌血。”
她将自己衣摆撕下一大截，又将祁成的外裳、中衣都解开，尽量将他推到火堆近处，擦拭干净剑伤周围，又掏出怀中的药粉，替他上起了药；
祁韫微微抬起眼皮余光将一幕幕尽收眼底；心道：这人还真是非一般寻常。
毋澍内心庆幸这金创药她带了一大堆，可这纱布却是刚刚给江易用光了的；
她只得看向祁韫，这人连外袍都穿了两层，他又不怕冷，不用白不用；
直接一把扯过了祁韫的袍角，撕下了几大块布条来，几下便帮祁成包扎好。
“这伤只是暂时止住了血，还得去城中及时找大夫医治。”
其他都是皮肉伤，替祁成穿好衣裳她才去查看祁韫。
她只扶了扶对方的身后，濡湿一片，一开始还以为是雪融化所致；
两指一却发现极其的黏腻，她抽出手一看，内心惊道：全是血！
她几乎是喊了出来：“你竟伤成这样！”
祁韫也只是勉强地又笑了笑。
毋澍立即脱掉了他的上衣，右肩被剑穿透，又似是活生生从剑刃中抽出了来，这伤口又深又明显；方才她在左侧，他这侧肩膀恰好隐入黑暗之中；
这人背后是箭伤，两处，但是箭身已被斩断了去，还有几处是剑刃所伤。
她先将他左肩的伤口止了血，如法炮制将他的两层衣摆全撕成了碎布条。
伤口倒是好处理，就是这箭伤，伤口还隐隐发黑，有毒；
她面色不由沉下去；
又拿出几颗不同的药丸，掰开半死不活的祁韫双唇，倒了进去。
她见祁韫含着那药丸嘴角有些抽搐，恐吓道：
“不想死就先全部咽下去，这箭上可有剧毒。”
祁韫闻言，缓慢将药丸都吞了下去，似是十分痛苦的模样。
毋澍腹诽：伤成这样，估计呼吸都痛，这人也是能忍，还命大。
“死到临头了怎么还是一副虚伪的模样？”
见祁韫嘴角僵住，她白了他一眼，又不是真的要他回答；
继续道：“可带有匕首？”
祁韫左手动了动，却提不起力气，看向了自己怀中之处。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摸去，先是触到了一个什么物什，形状不像匕首；
祁韫缓缓摇摇头，她又向旁处摸去，触到了一个冰凉之物，这就是了。
她将他转动着缓慢背过了身去，提起匕首用火焰将两面烤过，待冷却后，将左边这处箭伤沿着箭头周围，将皮肉慢慢剖开来，祁韫隐隐发出了些闷哼。
“痛你就……就咬住这木棍吧！”
她停手拾了一根刚刚她烤过的棍子，对方没接；她没耐心等，只能继续，待完全看清了箭头的形状；
“忍住！”她提醒道；
她用了内力，瞬间将那断箭拔了出来，血飞溅了许多出来；她顺势用手肘拭了拭面上的温热；
又将匕首烤得通红，按在了伤口处，饶是她这个阎罗殿走过一圈的人，这下都有些不忍心看了；
皮肉翻起处惨不忍睹，红透了的匕首在其上发出了“滋滋”的声响，直冒烟气。
匕首冷却后，她才松了手，将伤药撒在了伤口上方。
随即又如法炮制，拔出了第二只箭；
祁韫始终默默坐着，偶尔哼出两声来；
包扎时她还发现这人身上的伤痕何止是一道两道，很多伤都早已陈旧，伤疤却十分的深刻，哪里像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比起行走江湖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待把他扶着坐靠在了树边，她这才发现了对方面上层层的汗珠，毋澍掏出帕子帮他擦了一擦；
结果那人见了她轻柔的动作，嘴角又牵了起来。
她懒得计较，只道：
“这毒我尚且不知为何，待回了城中再说吧。”
祁韫面色比先前的惨白好了些，但也不多。
她忙完这些，面上也出了不少细汗，靠在那处歇息不过片刻；想了想又走过去，拨开祁成的眼皮看了看；
祁韫恢复了些气力，却只默默地盯着毋澍的一举一动看。
她单手捧过一捧雪，另一手打开了祁成下颏，在手中化了之后，喂到了祁成口中，水顺着多少进去了一些；
又捧了一捧递给了祁韫眼神示意他喝下，她还以为他会拒绝，谁知只望了她一眼便埋头喝了下去，又挑眉示意还要再喝；
她忍住白眼的冲动，和善地又捧起一大捧，只是在抓雪的时候往深处多探了探；
此时风雪不断，距离天亮大概还要不少时辰，见祁韫也闭目休息了；
她索性继续添了些大柴禾，不管地上的冰与湿，蜷在巨树的侧面闭眼歇着，等天明。
习武之人倒是不会感觉到多冷，只是她有些不喜这感觉，仿佛又回到了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去；
不知过了多久，在不知不觉中熟睡过去。
待听见一阵绵软均匀的呼吸声传来，祁韫却忽地睁开了双眼，他其实根本入睡不过去，只是太累了，混着全身难以能言说的痛楚。
他就那样静静地透过枯枝望向夜空，又侧头看着那人；
分明，只是有些利用价值的平凡人而已；可竟也时常让他平静的心微微漾起些波浪。
总是让他想起那人，那个就像是从未曾存在过的人一般，他又抬手拿起那玉箫。
这箫是证明她是曾经存在过的，唯一；
此生，他决不会放弃寻到那人的机会；或许，没有那人、那执念，世间便早已没了什么祁韫；
莫失莫忘，勿失勿忘，这是他的承诺，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天色蒙蒙亮，枯枝密林处静谧一片，不时传来细细的响动，夹着些懒散的不知名鸟儿的叫声；这些叫声很快便被人的说话声惊得四散而去。
“公子，是属下失职！”祁成刚刚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请罪。
祁韫只着了中衣，对于平常的他来说这不算什么，可此时祁成见他面色白得吓人，双唇颜色也显得有些深。
“那箭有毒！”
祁成一边解下外裳给祁韫披上，一边观察了其后背，祁韫抬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有人的说话声将毋澍从沉睡中唤醒，许是太累了，毋澍这一睡竟是快天亮了，她长睫轻颤了几下；
祁韫余光瞧见了所以示意祁成噤声。
祁成面色紧绷，顺着祁韫的眼光看去，枯树左边还有一人？
他小心歪头看去，顿时惊诧万分：“是毋姑娘？”
他与祁韫多年来险境求生无数次，头一次有外人闯进了他们这时刻如同身处悬崖峭壁的世界中来；
这里，他们只能不断拼杀，但凡萌生半丝退缩之意就会死无葬身之所。
毋澍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昨夜那奄奄一息的二人，如今活生生地在那处；
她松了口气，笑了：
“还好都没死啊！”
抬一抬手发现，身上盖着东西，是祁韫的那两件外裳，虽然撕掉了很多，但还剩下披风那么宽的量；
只中间有几个血窟窿，却没闻见血腥味儿，但是那清冽的气息也是淡得几不可察了。
她虽说不是特别冷，但还是忽然发现这人其实算不得铁石心肠；
再看祁韫，只着了雪白的中衣，连锁骨处都感觉透出了寒彻骨的白；
面色稍微好些了但还是没有气血，毋澍想着他身上还中了毒，四肢绵软无力，便想着快些返回才好。
祁成连忙拱手行大礼：
“毋姑娘大恩大德，祁成无以为报，只日后有何需要，祁成万死不辞！”
“都是因果罢了！不必言谢，就当还你们的了”
当日要不是他们暗中救她，哪会有今日她的多管闲事。
祁成心中感激之前难以传达，方又想说什么。
她将衣服递还给祁韫，道：
“多谢你了！”
祁韫不动，毋澍还以为他双手还是无力，毕竟他的位置还是那处，半分没有移动，便想要上前为他披上；
祁成见状立马抢先上前接住那衣服恭敬地道：
“不敢劳烦姑娘，还是我来吧。”
“那好。”她交给了祁成，起身整理了下褴褛的裙摆。
“……-”
祁成为祁韫披上衣裳的时候，自家公子向他投来了一记眼神，祁成觉得周围空气都冷了不少，边替他穿，抽出手摸了摸鼻子，他做错什么了吗？
除了做戏的时候，他一向是不喜女子近身的，自来都是他替公子化解的啊？
祁韫定定望着她，她察觉目光探望过去，祁韫只静静敛了眸，没有多余动作；
她觉莫名，猜测是她此时的衣裳太过于滑稽了？
“诺，朝这边直走下去便是坡脚，我们快些回去吧，你家公子身上毒还未解呢。”
祁成一把将祁韫背到了身后，毋澍在前领路，不一会儿就下到了坡脚，大雪早就停了，但冰雪并未有丝毫要消融的意思；
小密林中雪并未比昨夜堆积多厚，这宽阔无遮挡之处，雪则是积得比昨日毋澍上坡来时又深了一倍，又异常蓬松，只能用轻功过去方才省力；
可祁成重伤未愈，毋澍看向祁成，伤口因负重又开始渗出了血来。
她不知自己能否负得动祁韫，正思索之际，祁成示意直接走便是了；
祁韫此时似乎又回到了昨夜的虚弱状态，唇色不再是中毒的深色；
毋澍又踮起脚检查了他的双瞳，血丝早已遍布，所触之处极其烫手。
她面色凝重地道：“他烧得有些重！”
“嗯！”
祁成早已感受到了，他歇了一夜，提口气飞跃过去是完全可以做到的，最多不过是伤口再出点血罢了。
她在前带路，二人开始在雪地上掠起朝前去，幸好昨夜做的记号还留存下了些，大致在白茫茫一片中可以确认方向，赶了没多久就看见了远处的城门楼。
一路上哪里还能看见昨夜的尸体、马车这些，早已被深深埋在了冰雪之下；
此时天色还有些许朦胧，许是昨夜暴风雪太急了，此刻遍地除了他们三人再无人影，城门未开，城门底下也被雪白掩去了不低的高度。
毋澍后退几步奋力一跃而起飞身上了楼去，又轻身往下跃，不多会儿大门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
门开了，祁成背着祁韫入了去，门后也是厚雪一片，那一摊雪是她方才快速刨开的；
她带着二人凭昨夜记忆的大致路线去，不大会儿就看见了小葵家的那处小院。
已经有了炊烟缓缓升起，毋澍不敢扣门，只攀上墙头看了看，恰好流云正在院里焦急踱着步；
她扔了一个小枝丫条子到了流云跟前，流云立即注意到了，轻手轻脚去开了门。
村里的积雪比城外要浅上许多。
“澍儿，我们快急死了！”
“师父已经醒了，无甚大碍！”
“麻烦师姐还请帮我把师傅请来。”
流云颔首，几人昨夜就猜到了她做什么去了，但是流云身手不如毋澍，又要照看师父和师弟便也不敢再跟过去。
流云又见了毋澍身后的人，迟疑之下还是未说什么，让他们进了院子；
毋澍带着二人去了一间空置的矮房。
小葵昨日是铺上了被褥的，但只有一床薄薄的，祁成小心放下了背上之人；
祁韫早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面色仍旧是无比苍白，此时却因高热，双颊泛着些诡异的潮红；
毋澍伸手触了触他的额头，还是很烫。
祁成此时也没了主意，老太医又远在天边，况且这种伤势送到城中难免引起恐慌；
他焦急得不行；
“公子受过再重的伤都还未曾烧成这样过。”
“喂，你可不能睡啊，睡了可就真死啦！死了我可就不管啦！”
毋澍是说真的，两个死人她如何拖得回去？
“……”
祁韫支撑着点了点头，扯了扯嘴角，似乎很是庆幸的模样；
这脸可真冰啊，比她的手还要凉上许多。
她提起灯四处去拾了些小柴禾，堆在那二人面前，试了数次好不容易燃着了起来，又将几根大柴的一头烤干陆续添了上去。
火光亮起许久后，毋澍上前将祁成扶起靠坐在树身，检查起他的伤口来。
“未伤及心脉，但失血太多了，眼下还在不断淌血。”
她将自己衣摆撕下一大截，又将祁成的外裳、中衣都解开，尽量将他推到火堆近处，擦拭干净剑伤周围，又掏出怀中的药粉，替他上起了药；
祁韫微微抬起眼皮余光将一幕幕尽收眼底；心道：这人还真是非一般寻常。
毋澍内心庆幸这金创药她带了一大堆，可这纱布却是刚刚给江易用光了的；
她只得看向祁韫，这人连外袍都穿了两层，他又不怕冷，不用白不用；
直接一把扯过了祁韫的袍角，撕下了几大块布条来，几下便帮祁成包扎好。
“这伤只是暂时止住了血，还得去城中及时找大夫医治。”
其他都是皮肉伤，替祁成穿好衣裳她才去查看祁韫。
她只扶了扶对方的身后，濡湿一片，一开始还以为是雪融化所致；
两指一却发现极其的黏腻，她抽出手一看，内心惊道：全是血！
她几乎是喊了出来：“你竟伤成这样！”
祁韫也只是勉强地又笑了笑。
毋澍立即脱掉了他的上衣，右肩被剑穿透，又似是活生生从剑刃中抽出了来，这伤口又深又明显；方才她在左侧，他这侧肩膀恰好隐入黑暗之中；
这人背后是箭伤，两处，但是箭身已被斩断了去，还有几处是剑刃所伤。
她先将他左肩的伤口止了血，如法炮制将他的两层衣摆全撕成了碎布条。
伤口倒是好处理，就是这箭伤，伤口还隐隐发黑，有毒；
她面色不由沉下去；
又拿出几颗不同的药丸，掰开半死不活的祁韫双唇，倒了进去。
她见祁韫含着那药丸嘴角有些抽搐，恐吓道：
“不想死就先全部咽下去，这箭上可有剧毒。”
祁韫闻言，缓慢将药丸都吞了下去，似是十分痛苦的模样。
毋澍腹诽：伤成这样，估计呼吸都痛，这人也是能忍，还命大。
“死到临头了怎么还是一副虚伪的模样？”
见祁韫嘴角僵住，她白了他一眼，又不是真的要他回答；
继续道：“可带有匕首？”
祁韫左手动了动，却提不起力气，看向了自己怀中之处。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摸去，先是触到了一个什么物什，形状不像匕首；
祁韫缓缓摇摇头，她又向旁处摸去，触到了一个冰凉之物，这就是了。
她将他转动着缓慢背过了身去，提起匕首用火焰将两面烤过，待冷却后，将左边这处箭伤沿着箭头周围，将皮肉慢慢剖开来，祁韫隐隐发出了些闷哼。
“痛你就……就咬住这木棍吧！”
她停手拾了一根刚刚她烤过的棍子，对方没接；她没耐心等，只能继续，待完全看清了箭头的形状；
“忍住！”她提醒道；
她用了内力，瞬间将那断箭拔了出来，血飞溅了许多出来；她顺势用手肘拭了拭面上的温热；
又将匕首烤得通红，按在了伤口处，饶是她这个阎罗殿走过一圈的人，这下都有些不忍心看了；
皮肉翻起处惨不忍睹，红透了的匕首在其上发出了“滋滋”的声响，直冒烟气。
匕首冷却后，她才松了手，将伤药撒在了伤口上方。
随即又如法炮制，拔出了第二只箭；
祁韫始终默默坐着，偶尔哼出两声来；
包扎时她还发现这人身上的伤痕何止是一道两道，很多伤都早已陈旧，伤疤却十分的深刻，哪里像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比起行走江湖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待把他扶着坐靠在了树边，她这才发现了对方面上层层的汗珠，毋澍掏出帕子帮他擦了一擦；
结果那人见了她轻柔的动作，嘴角又牵了起来。
她懒得计较，只道：
“这毒我尚且不知为何，待回了城中再说吧。”
祁韫面色比先前的惨白好了些，但也不多。
她忙完这些，面上也出了不少细汗，靠在那处歇息不过片刻；想了想又走过去，拨开祁成的眼皮看了看；
祁韫恢复了些气力，却只默默地盯着毋澍的一举一动看。
她单手捧过一捧雪，另一手打开了祁成下颏，在手中化了之后，喂到了祁成口中，水顺着多少进去了一些；
又捧了一捧递给了祁韫眼神示意他喝下，她还以为他会拒绝，谁知只望了她一眼便埋头喝了下去，又挑眉示意还要再喝；
她忍住白眼的冲动，和善地又捧起一大捧，只是在抓雪的时候往深处多探了探；
此时风雪不断，距离天亮大概还要不少时辰，见祁韫也闭目休息了；
她索性继续添了些大柴禾，不管地上的冰与湿，蜷在巨树的侧面闭眼歇着，等天明。
习武之人倒是不会感觉到多冷，只是她有些不喜这感觉，仿佛又回到了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去；
不知过了多久，在不知不觉中熟睡过去。
待听见一阵绵软均匀的呼吸声传来，祁韫却忽地睁开了双眼，他其实根本入睡不过去，只是太累了，混着全身难以能言说的痛楚。
他就那样静静地透过枯枝望向夜空，又侧头看着那人；
分明，只是有些利用价值的平凡人而已；可竟也时常让他平静的心微微漾起些波浪。
总是让他想起那人，那个就像是从未曾存在过的人一般，他又抬手拿起那玉箫。
这箫是证明她是曾经存在过的，唯一；
此生，他决不会放弃寻到那人的机会；或许，没有那人、那执念，世间便早已没了什么祁韫；
莫失莫忘，勿失勿忘，这是他的承诺，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天色蒙蒙亮，枯枝密林处静谧一片，不时传来细细的响动，夹着些懒散的不知名鸟儿的叫声；这些叫声很快便被人的说话声惊得四散而去。
“公子，是属下失职！”祁成刚刚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请罪。
祁韫只着了中衣，对于平常的他来说这不算什么，可此时祁成见他面色白得吓人，双唇颜色也显得有些深。
“那箭有毒！”
祁成一边解下外裳给祁韫披上，一边观察了其后背，祁韫抬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有人的说话声将毋澍从沉睡中唤醒，许是太累了，毋澍这一睡竟是快天亮了，她长睫轻颤了几下；
祁韫余光瞧见了所以示意祁成噤声。
祁成面色紧绷，顺着祁韫的眼光看去，枯树左边还有一人？
他小心歪头看去，顿时惊诧万分：“是毋姑娘？”
他与祁韫多年来险境求生无数次，头一次有外人闯进了他们这时刻如同身处悬崖峭壁的世界中来；
这里，他们只能不断拼杀，但凡萌生半丝退缩之意就会死无葬身之所。
毋澍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昨夜那奄奄一息的二人，如今活生生地在那处；
她松了口气，笑了：
“还好都没死啊！”
抬一抬手发现，身上盖着东西，是祁韫的那两件外裳，虽然撕掉了很多，但还剩下披风那么宽的量；
只中间有几个血窟窿，却没闻见血腥味儿，但是那清冽的气息也是淡得几不可察了。
她虽说不是特别冷，但还是忽然发现这人其实算不得铁石心肠；
再看祁韫，只着了雪白的中衣，连锁骨处都感觉透出了寒彻骨的白；
面色稍微好些了但还是没有气血，毋澍想着他身上还中了毒，四肢绵软无力，便想着快些返回才好。
祁成连忙拱手行大礼：
“毋姑娘大恩大德，祁成无以为报，只日后有何需要，祁成万死不辞！”
“都是因果罢了！不必言谢，就当还你们的了”
当日要不是他们暗中救她，哪会有今日她的多管闲事。
祁成心中感激之前难以传达，方又想说什么。
她将衣服递还给祁韫，道：
“多谢你了！”
祁韫不动，毋澍还以为他双手还是无力，毕竟他的位置还是那处，半分没有移动，便想要上前为他披上；
祁成见状立马抢先上前接住那衣服恭敬地道：
“不敢劳烦姑娘，还是我来吧。”
“那好。”她交给了祁成，起身整理了下褴褛的裙摆。
“……-”
祁成为祁韫披上衣裳的时候，自家公子向他投来了一记眼神，祁成觉得周围空气都冷了不少，边替他穿，抽出手摸了摸鼻子，他做错什么了吗？
除了做戏的时候，他一向是不喜女子近身的，自来都是他替公子化解的啊？
祁韫定定望着她，她察觉目光探望过去，祁韫只静静敛了眸，没有多余动作；
她觉莫名，猜测是她此时的衣裳太过于滑稽了？
“诺，朝这边直走下去便是坡脚，我们快些回去吧，你家公子身上毒还未解呢。”
祁成一把将祁韫背到了身后，毋澍在前领路，不一会儿就下到了坡脚，大雪早就停了，但冰雪并未有丝毫要消融的意思；
小密林中雪并未比昨夜堆积多厚，这宽阔无遮挡之处，雪则是积得比昨日毋澍上坡来时又深了一倍，又异常蓬松，只能用轻功过去方才省力；
可祁成重伤未愈，毋澍看向祁成，伤口因负重又开始渗出了血来。
她不知自己能否负得动祁韫，正思索之际，祁成示意直接走便是了；
祁韫此时似乎又回到了昨夜的虚弱状态，唇色不再是中毒的深色；
毋澍又踮起脚检查了他的双瞳，血丝早已遍布，所触之处极其烫手。
她面色凝重地道：“他烧得有些重！”
“嗯！”
祁成早已感受到了，他歇了一夜，提口气飞跃过去是完全可以做到的，最多不过是伤口再出点血罢了。
她在前带路，二人开始在雪地上掠起朝前去，幸好昨夜做的记号还留存下了些，大致在白茫茫一片中可以确认方向，赶了没多久就看见了远处的城门楼。
一路上哪里还能看见昨夜的尸体、马车这些，早已被深深埋在了冰雪之下；
此时天色还有些许朦胧，许是昨夜暴风雪太急了，此刻遍地除了他们三人再无人影，城门未开，城门底下也被雪白掩去了不低的高度。
毋澍后退几步奋力一跃而起飞身上了楼去，又轻身往下跃，不多会儿大门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
门开了，祁成背着祁韫入了去，门后也是厚雪一片，那一摊雪是她方才快速刨开的；
她带着二人凭昨夜记忆的大致路线去，不大会儿就看见了小葵家的那处小院。
已经有了炊烟缓缓升起，毋澍不敢扣门，只攀上墙头看了看，恰好流云正在院里焦急踱着步；
她扔了一个小枝丫条子到了流云跟前，流云立即注意到了，轻手轻脚去开了门。
村里的积雪比城外要浅上许多。
“澍儿，我们快急死了！”
“师父已经醒了，无甚大碍！”
“麻烦师姐还请帮我把师傅请来。”
流云颔首，几人昨夜就猜到了她做什么去了，但是流云身手不如毋澍，又要照看师父和师弟便也不敢再跟过去。
流云又见了毋澍身后的人，迟疑之下还是未说什么，让他们进了院子；
毋澍带着二人去了一间空置的矮房。
小葵昨日是铺上了被褥的，但只有一床薄薄的，祁成小心放下了背上之人；
祁韫早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面色仍旧是无比苍白，此时却因高热，双颊泛着些诡异的潮红；
毋澍伸手触了触他的额头，还是很烫。
祁成此时也没了主意，老太医又远在天边，况且这种伤势送到城中难免引起恐慌；
他焦急得不行；
“公子受过再重的伤都还未曾烧成这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