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韫望着那道背影快速消失在门口,无奈叹息了口气,自己总算是也知晓了何为无可奈何……

    “佟文榕”送毋澍到了大帐门口:“女官请慢走。”

    “且慢,佟公子,请随我来,我与你说些关于那位伤势的……注意事项。”

    “佟文榕”先是意外,又道:“好,女官这边请。”

    二人来到了一僻静处;“佟文榕”作洗耳恭听状。

    “佟公子,我们先前是否见过?”

    “佟文榕”面上划过一丝惊讶,旋即便恢复如常,道:

    “姑娘,佟某未记错的话,今日是你我二人初见。”

    毋澍理了理衣袖道:

    “不,不止这次;容我想一想,五年前的玄武镇,去岁中元节的画舫之上……”

    “或许,五年前不是在玄武镇,是在太虚观。”

    “佟文榕”此时的面色已然不仅仅是惊讶,简直是充满了难以置信。

    “早在去岁之时,我便觉着你有什么地方感觉很是熟悉,但一时又说不上来;但或许你忘了,一个人的声音可以改变,脸皮可以改变,甚至肤色、气味都可以改变一时,但是你下意识的动作却无法时刻注意。”

    “佟文榕”一时语塞,只静待对方说下去;

    “譬如你现在,正用右手中指与无名指摩挲着拇指下的大鱼际处。”

    “这动作……我只在一人处得见过。”

    “佟文榕”道:“天下有相似习性之人何其多,女官怕是多虑……”

    她抬眼,双眸在白雪的映照下亮得晶莹,

    “你可以否认。”

    “赵师兄。”说完,她的神情从认真变成了轻松;因为她已经看见了对方失笑的模样;

    “佟文榕”的神色恢复了从容,用原本的声音轻声道:

    “果然瞒不住你,小师妹。”

    她恢复了笑容:“师兄不必过多在意我,我只是想验证猜想;”

    “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从一开始便是他那一头的,还是……”

    赵引笑意不变,更低声道:“一开始便是。”他知道小师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她似有所思,点了点头;

    难怪赵引自从回了京便神出鬼没的,按照以往看来,不知他还有多少个身份等待着去扮演,心中啧啧道:祁韫的船可不好上。

    赵引回了帐去,长叹口气掀起袍角坐到了祁韫对面,低声无奈道:

    “她都知晓了。”

    对方却悠然自得地翻看着什么,只道:

    “意料之中。”

    赵引几乎是咬着牙:“啧……你们二人,可真是……天作之合。”

    想他自学了这改头换面之术法,世间人无一不是对他深信不疑,从未失手过,偏偏被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一一拆穿。

    想着想着他还是不甘心,问道:

    “可你说,其他的就算了,她怎能远远一看便知当年台上的说书先生是我?”

    “她只是怀疑,是你自己承认的吧?”

    赵引恍然大悟,几乎要捶胸顿足,

    祁韫乜了他一眼:“怪你技艺不精,还反而质问起我来了?”

    忽是想起了什么,他又道:“对了,你之前道,今日我们再入猎场后又突发了何事?”

    赵引平复了几番,开始细细向他道来。

    ……

    桾宁帐中;

    “什么?”

    毋澍听了桾宁的话,几乎是喊出了声;

    “澍儿姐姐,为何这般反应?”

    桾宁四处张望几下,眼神示意霜华与冰凝去门口守着;

    二人会意急忙退了出去守着;

    “你说今日依旧有马儿向你狂奔而来?到底是如何一回事?”

    此事怎还是发生了,按道理她将松鹤主仆二人都打伤了,返回时她也看了,扶桑的人不在,恐早就告退治伤去了。

    依照她之前的猜想,桾宁应当不会再被设计陷入险境才对;可如今……

    她有些不安,下意识抿了口水;

    流云心中疑惑:依旧?

    桾宁一脸茫然道:

    “便是方才说的那般,我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就见那马儿发狂般冲了过来,我躲避不急,险些被马蹄子踢中,幸而好……”

    毋澍流云忙示意她继续讲;

    桾宁继续道:“幸好佟家……那位大公子,救了我。”

    此话一出,毋澍险些又将水喷出口来;赵引?

    还有桾宁那副别扭的神情是如何一回事?

    “公主,你……”

    桾宁双手支着下颌道:“二位姐姐,你们说,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心口这里,时不时就变得怪怪的?”

    流云凑近道:“怎么个怪法?说来听听?”

    桾宁摇头:“说不清,就感觉跳得比平常快上许多,就好像,好像放风筝,风筝飞得极高之时,又像策马狂奔之时……”

    毋澍眼神有些奇怪,:“你心跳得极快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桾宁放下了双手,一手捂住心口,依旧一脸茫然:

    “想的……想的是……”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暗道:遭了。

    “究竟想的是什么?”这回换成流云急了。

    桾宁一下趴在了桌上,委屈道:“为何总是想起那双眼睛?和佟公子一模一样。”

    一旁的两人几乎是同时叹了口气:确实遭了;

    流云觉着遭的是,桾宁不但情窦初开了,还恋上了已有家室的大龄男子;

    毋澍觉着遭的是:阴差阳错,偏偏阴差阳错;也不知她这一插手,又会对将来产生何影响……

    流云道:“公主,你听我说,佟文榕他是有家室之人……”

    毋澍眼神示意流云暂停,她道:“公主,你且说说,你对他的印象如何?”

    桾宁苦着张脸道:“我不知,但他那双眼睛,总是时不时浮现在我眼前,你们听你们听,一想起来,我的心口便突突突地跳得愈发快起来!”

    “不急不急,公主,你听我们说,此事从长计议,兴许过几日便正常了,是吧?师姐!”

    她边说,暗中以手肘轻推了流云几下;

    流云忙点头应,道:

    “没错没错,公主你如今还年纪尚小,偶尔这般,很正常很正常。”

    桾宁一脸怅然,缓缓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毋澍心中倒是又重新计较了起来,若是桾宁果真对赵引有意,也是一个契机;

    怕就怕在扶桑的鹤松若是抢先一步请求和亲,桾宁受那人表面蛊惑,若是天长日久上了心,只怕依旧难以避免前世之果。

    他们既然要利用桾宁的出众与受宠的地位,继而拉拢大兖五为其发起兵变造势,定然不会轻易放手;

    这样看来,鹤松在里头下手引出黑熊,有人则在营帐这头里应外合按时对马儿动手脚,为的便是鹤松能及时出来救桾宁;

    既然对方多手准备而来,不知这下一步棋他们又该如何走?

    不过这一世他们明显失去了先手;

    桾宁阴差阳错之下先对赵引有了好感,依照她对桾宁的了解,鹤松的机会已经是微乎其微了;

    就算他们能让晋安帝与戚皇后心甘情愿颔首同意和亲,桾宁这关也轻易过不了;

    更何况上一世,本就是他用计先让桾宁深陷其中,其后桾宁想方设法说服的晋安帝与戚皇后。

    思及此,她安心了心;桾宁暂时是保住了。

    ……

    扶桑使者的帐篷中;

    扶桑二王子权也与鹤松正用扶桑话小声在谈论着些什么;

    权也面色十分难看,似乎是在指责鹤松;

    鹤松双臂都用竹板固定住垂吊在脖颈之上,面上一副十分不甘心的愤怒模样。

    他不甘心,自己的计划竟就这般落空;国主命他们兄弟二人前来找到合适机会与大兖结亲;

    可他此次前来本就无心什么联姻,去了围猎场寻凶悍之物,打算用药物致使其发狂,届时免不了让大兖皇室遭受重创;

    竟真让他寻到了那冬眠的野熊,不料的是折了一名属下,最终不仅大兖人毫发无伤,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竟然还无意间让那些人捡了个大便宜;鹤松如何也容不下这口气;

    他面前浮现出那张嚣张严肃的面庞来:很好,公主身边的女官是吧。

    权也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道,

    “照计划启程回国,莫要再惹事了。”公主的亲信知晓了这个蠢货弟弟引出黑熊的计划,却秘而不宣,定是在暗中计划借机想要做些什么;

    不能再任由鹤松任性下去,还是早已回去告知父王为好;

    鹤松沉默不答;

    权也又道:“你也见识过了,那人极其不简单,要报仇日后有的是机会。”但很显然,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鹤松眸中闪过一丝寒光,许久,缓缓颔首。

    ……

    暹罗王宫一处密院

    施尼娜拿着秘信的手不断颤抖着,面上尽是难以置信;嘴中一直细声嗫嚅着;

    “不可能,绝不可能……”不一会而已然变成了失魂落魄;

    一旁跪伏着的密卫战战兢兢,冷汗直冒,生怕下一刻公主又要朝他发难;

    可施尼娜却只是挥挥手示意他退下,那人如蒙大赦,几瞬便消失在了原地;

    施尼娜现在无心发火,她只想着要如何与那人交代,她一直在期待建邺那头的结果,结果却是事败的消息传至;

    一股无力的恐慌涌上心头,直觉告诉她,她为恨迷失,走错了好几步,最怕的便是自己那位王兄早已失去耐性。

    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重新证明自己还有用,对,她告诉自己要镇定;

    王兄手下的产业都是自己在帮忙打理,一时半会儿应当还不会被当成弃子;

    她思来想去,决定在王兄知晓她事败的消息前,走一步险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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