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的毋澍,在离开蓬安之时,被来人拦住了去路;

    “不是让你好生养伤吗?”这人宽袍长袖下层层裹帘若隐若现,面色瞧上去实在是没有多好。

    “你又想自己先行离去?”

    她无奈道:“我还有要事。”

    “木棉的事早已安排妥当,你师父与师姐他们一切安然,还有那位公主,她也并未有何不妥。”他神情认真,最后又补充道:

    “可,我……呢?”

    她一时无言,抿了抿唇,半晌才道:

    “你身旁照料之人何止一二,况且……”想了半天,还是没况且出来。

    祁韫瞥了身旁的几人一眼,祁鸿登时领悟,拽着祁鹄边跑边道:

    “姑娘,这下我们不在了,可得帮我们好生照料一下伤弱的公子哦!”

    毋澍:……

    祁韫垂眸,不发一言;

    二人好几日都没敢出现,只敢远远守在自家公子身边。

    祁鸿自得道:“我肯定比阿成机灵。”

    见祁鹄抱手而立,不置可否。

    他又道:“就是不知,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祁鹄依旧不言,内心腹诽:这下公子可是遇见难题了,这位可不是幽闺弱质楚楚,是浪沙淘尽的无瑕白璧,快要洗尽铅华,珠玑不御。

    ……

    翌日,毋澍起个大早准备练剑,祁韫风风火火地便冲了出来;

    “走吧。”

    “去何处?”

    “路上再说。”他自顾拉着她坐上了马车。

    偌大的官道之上,腊月寒霜,只有些许人马在赶路。

    毋澍盘腿而坐,看着面前这位好整以暇之人,这手,哪像昨日厚厚包裹着的模样?

    愠怒极甚,继而却笑了,她都没想明白当时怎就没有毅然决然选择先行离去。

    “祁大公子不用解释一下?”这位这面皮的厚度可真是令人觉得耳目一新。

    这人始终保持着笑容,从容道:“去一趟元府。”

    她显然感到十分意外,“你该不会说的是……如今大兖最大的土司府。”

    “你不是想知道如今计划到哪一步了吗?这位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其余的天家已经在着手了。”祁韫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闲适地将两手交握在了一处;

    确实快了,不到半年,这场大兖获得碾压性胜利的战争即将开始……

    他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垂下的长眸眯了眯,复又抬起眸子,挑了挑眉道:

    “还有,我内伤未好,你是不是该护好我才是?”

    ……她这回真是无言了,索性撑住下巴转向了别处。

    他极速敛去了带有几分得逞的笑,才正色道:

    “我的人在元府附近,发现了淡念婆婆的踪迹。”

    毋澍几乎是下意识出声道:“果真?”但她转念一想,又道:

    “这未免也太过于巧合了……”

    祁韫摇头:“难说,所以一切等我们到了才能知晓。”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半月后,一行人已然来到了元府的地界;

    正值冬季,此处却如暮春初夏,冷暖十分宜人。

    毋澍掀起车帘大致瞧了一下,路过的人都穿着相差无几的短衫长裙或是长裤。

    祁韫道:“这里距离元琮的府邸还有些距离,我们的马车无法进入土司府的近处,一会儿会有他们的人来接我们。”

    “那……”她眼神示意跟随在后的祁鸿与祁鹄;

    “他们在城外等候消息。”

    言下之意只有他们二人前去;

    不多时,二人下了马车来,依旧是佟文榕与黄婉芝,一人长身玉立,一人温婉清丽绝俗,看上去一派琴瑟和鸣。

    这回二人只带了一名婢女,并且只是名半路雇的普通侍女;

    三人方才站定,一行人便径直朝他们近了来;

    为首之人拱手道:“佟公子路途劳累,还请快些随我到府上去歇息歇息。”这人生得十分端庄,发丝间有几丝花白,年纪应当已经不小了。

    二人回礼,祁韫笑道:“劳烦黎管事了。”

    对方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您是大人的贵客,自然是我等该做的。”说完侧身朝一旁招了招手,有几人立即会意抬着两顶轿辇上了前来;

    有人上前恭敬地掀起了轿帘,李管事又躬身道:

    “二位请。”

    祁韫送毋澍上轿,她未坐过这种矮轿,发髻上的朱钗被矮矮的轿顶一撞,微微踉跄了半步;

    他稳稳扶住了她的肩头将这份忐忑化解了,温柔地替怀中之人将朱钗扶正,将她安然地送了进去,将轿帘缓缓放下;

    婢女冰儿默默地跟在了轿边。

    毋澍看着这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庞,不由愣在那处,不受控制地眨了几眨眼,这人无意间的动作行为总是会让她陷入片刻的混乱,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在演戏。

    轿辇一摇一晃地动了起来,她也极迅速地调整好了心态;

    轿辇第五次平稳停下之时,她面前的轿帘被人缓缓掀起了来,依旧是那熟悉的指节分明的白皙长手;

    冰儿默默站远了一步,她原本要上前扶住夫人出轿,却被大爷的眼神制止。

    毋澍见又是那张容易令人心绪万千的完美笑颜,她没来由地暗自瞪了对方一眼;

    祁韫却是完整接收到了她的眼神,觉得莫名,神情戏谑道:

    “夫人,哪里有不适?”声音里饱含的却是极致的关心。

    她阖眼,咬牙切齿,出口的话却是极尽温柔:

    “无,事。”

    他伸出长手,她配合地将手也放了上去,二人站直之时才收敛起了各自的情绪;

    任谁见了都不得不称赞一句:郎才女貌,夫唱妇随。

    面前的宅子十分恢宏大气,应是仿建邺城中的高官府邸而造,却更显磅礴,看来这元府的势力也是实在不容小觑。

    黎管事下了马, “二位,这边请!”

    几人入内去,穿过了大大小小的好几座楼阁,构造都是极其精致的,风水堪称完美;

    其间穿插着不少设计精巧的抄手游廊,正体整洁大气的同时不乏庄严与古朴。

    毋澍暗道:这元府外表像王公贵族就算了,这里头暗藏的玄机也是与皇家不谋而合,也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误打误撞,这元府不就是边境最大的土皇帝了?

    她惊奇地发现,元府内居然供奉得有三清,原来这些土司也尊崇的道门。

    穿行了许久,才看见了与那些处理公务的大殿区别开来的元氏家院。

    这是一个三进的大院,格局自然也是十分讲究的,荷池绿意,流水潺潺,有股江南别院的韵味。

    李管事将两人带到了明厅中,早已有人侯在了其间;

    见二人来了,那人缓缓起身近了来,笑道:

    “恭候多时了,文榕。”

    这人约莫三十多岁,声音浑厚沉稳,面容清秀俊逸,着的是大兖的官服。

    看来这元琮不仅不似祁韫口中那般只是合作关系,还与他颇为熟稔。

    可他好似半分都未质疑祁韫的身份;

    毋澍腹诽:若祁韫先前是亲自前来的,那他之前不是不会说话吗?

    若先前是赵引或是其他人扮作的祁韫这副模样的佟文榕,岂不是真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让元大人久等了,实在是这元府甚是恢宏,我等目不暇接,步伐也就自然慢下了许多。”祁韫拱手得体笑着道。

    元琮谦逊道:“哈哈,莫要抬举我了,我这处何能以与建邺相比。”

    “啊,这位……是?”他说这话时目光转移到了毋澍的面上,毋澍垂眸恭敬行了一礼;

    祁韫颔首道:“是内人。”

    元琮显然有些意外,也并未再多说些什么,只道:

    “哈哈,来得巧,你们二位便一同多住些时日,好欣赏欣赏我代郦的好风光。”

    二人有事要谈,毋澍与冰儿被元府的婢女带着先行告退了,晚膳之时方才在饭桌上又见到了祁韫。

    二人用完晚膳告退,几名婢女将二人带到了一处偏院,这屋中的一应摆设都与江南无异,如此看来,元琮也是颇费了些心思的。

    两人洗漱完,毋澍照旧要上床榻,祁韫却突然走近,朝她躬身附耳轻声道:

    “你我二人需同榻。”

    她瞪大双眼,忙要退远些,却被对方一把搂住了腰;

    “有人盯着。”他靠得愈发近,示意她噤声;

    她的震惊与无措转瞬即逝,无声地配合着;

    两人的身影被烛光投射在了墙壁之上,外人看来,犹如耳鬓厮磨,一切尽在不言中。

    屋外有黑影见状依旧不肯离去,他索性一把紧紧抱住了她,十分轻盈地将她放倒在了床榻之上,

    她眼神警告对方:不要乱来!

    祁韫也顺势上了榻去,单手放下了华丽的帷幔,竖耳细细注意着外头的动静,眼神却是直勾勾地盯着身下的人。

    毋澍虽面上不显,但还是下意识死死抱住了被褥的一角;

    她有些疑惑,外头有人又不一定是监视他们,再说了,监视又为何要在这种事上大做文章?

    祁韫单手撑着脑袋,眼神戏谑,嘴唇带了几分不正常的红晕,好整以暇地望着面前如临大敌的人。

    望着望着便少了几分方才的游刃有余,方才外头有人监视,他注意力不全在此处,此时外头动静无了,他却是有些无所适从了;

    体内的异样愈发明显,他须尽全力按捺住,面上却还是强装镇定;

    她沉思片刻,动了动嘴,嘴型再说:你怎么了?

    祁韫鬼使神差地缓缓靠近了去,鼻尖相接触的瞬间,二人一时间都忘了动作,呆滞了几瞬,

    反应过来后,毋澍眸中惊讶再也难掩,下意识往后仰去;

    他却是在最后一瞬错开了,朝她耳边去,吐着热气:

    “元琮下了药,兴许是……用来……试探。”说罢不禁咬唇,试图唤醒几丝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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