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圣旨来了,追封亡者,抚慰遗属,是中规中矩的那一套。但字里行间也可以看出皇帝对东南王姜慎之意外去世的痛心。

    同时,这道圣旨也让姜曜之从东南王世子变成了东南王。

    “有皇家这样的态度也就够了,我爹虽然没有得到善终,但也没有背上污名。”姜曜之从三皇子凌俨手中接过圣旨,然后站了起来,又扶起了跪在自己身侧的娘。

    “东南王、老王妃,节哀顺变!”凌俨见姜曜之满脸疲倦,十分心疼。但这种场合并不适合他将人拉过来搂入怀中宽慰一番。

    凌俨今天不仅是来传旨的,还是代表朝廷来吊孝的,是他主动要求来的。一向对朝廷之事不热心的他,这一次能主动请缨,也实在是让他那位皇帝爹吃惊了一下。

    儿子成了王爷,李茹茹的头衔前面就需加个“老”字了,变成了老王妃。老王妃这几日悲伤过度,眼睛里少了些往日的神采。

    李茹茹:“殿下,老身老态龙钟,无力陪驾,要先退下了。曜儿现在是一家之主,就让他陪您去拙夫的灵前上香吧。”

    凌俨:“老王妃,您请便。人死不能复生,还是保重身体要紧,切莫太过悲伤。”

    “多谢殿下您的关心,老身告退。”李茹茹在下人的搀扶下,回房去了。

    姜曜之看着母亲大人离去的背影,心中哀叹不已。人间的真情就是这样,你活着,可以打,可以闹;你死了,我世界的烟火便也凉透了。

    “等等,我现在成了东南王了?呃,怎么感觉瞬间老了好几岁。我不过是十六岁的少年,不,是少女。这偌大的家业由我来当家做主?还涉及到军队?”姜曜之后知后觉,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责任重大。他一时间心情复杂,叹息自己又失去了躺平的机会。

    凌俨见姜曜之眉头紧锁……该死,自己竟然在这种时候想要亲一亲,抱一抱他。

    姜曜之当然不知道凌俨的心里活动,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不能让这位齐王殿下就这么杵着:“殿下,微臣……”

    凌俨不等姜曜之带路,自己迈步往里走去。到了灵前,他上了炷香,并朝棺木躬身拜了拜。他虽然和姜慎之没什么往来,也素来敬佩这位安邦定国的功臣。

    姜曜之走到孝子的位置,跪地磕头回了礼。

    今日是停灵的第六天,停满七天,后天便会下葬。之后,姜曜之要守孝三年,他去国子监读书那事大概就这样结束了。

    “您即将归尘入土,再也看不见这世间的天阔虹影、雨覆云翻。我将代您走山河,看云川,挥剑守卫这一方安宁。”姜曜之的心中再次跟父亲大人告别。他跪坐着,眼皮垂着……

    过了片刻,姜曜之抬起头,发现凌俨还没走,心想他不会怪我礼数没到位吧?

    姜曜之再次趴伏在地:“微臣恭送齐王殿下!李遥祝,替我送送殿下。”

    凌俨面无表情:“姜王爷,本王并没有说要走,你就这么急着要送走本王?”

    姜曜之抬起头:“殿下,您的心意已经到了,微臣感激不尽。微臣家中遭此不幸,实在是无心力来招待殿下您。”

    姜曜之的意思是,你圣旨也送到了,也祭拜过了,你就回京吧。

    凌俨:“本王这里还有一道圣旨,圣旨让本王追查这件谋害国之栋梁的谋杀案,直至有眉目为止。即日起,本王将住在贵府,还望姜王爷让人安排一下本王的住处。”

    “微臣遵命!”姜曜之吩咐李遥祝去安排此事去了。凌俨奉旨来查案,他也不能撵人家走啊。有他帮忙,或许能将案子早点查清楚,也是好事。

    凌俨:“姜王爷,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行此大礼。你和本王同是王爷,你可以不必以微臣自居。”

    姜曜之:“微臣只是外姓藩王,怎么比得了您?您可是皇家亲王。”

    凌俨:“过去你还是世子的时候,也没见你给本王磕头行礼过。”

    姜曜之心想:“他是来抬杠的吗?可我怎么记得我好像给他行过跪拜大礼啊?算了,今日不跟他起争执。正好,反正今后我也不想动不动就给你行跪拜大礼。”

    其实,若论实力,凌俨这位亲王还没有姜曜之这位藩王的实力雄厚。因为凌俨没有离京到地方上去,他这个齐王只是个头衔,暂无实质性封地。而东南王则获封殷地,殷地有三郡十二县,人口百万。

    这时,管家张英连慌慌张张跑来:“王爷,咱们府门前来了一伙人,自称是城中秋源钱庄的,他们是来要债的。说先王生前在他们那里借了十万两银子周转开支。”

    见下人们改口还挺快,姜曜之心想自己应该尽快适应这身份的转变:“秋源钱庄?本王怎么不记得这城中有这么一家钱庄?”

    “已经开了好多年了。”张英连没好意思说,您忘了您失忆了?您以前可没少去秋源钱庄用银票兑换银子去湖边玩打水漂游戏。

    姜曜之冷笑:“呵!敢在这个档口来要债,胆子不小啊。我看欠债是假,闹事是真。一个小小的钱庄,谁给他们的胆气?”

    张英连:“王爷,那小人该怎么打发他们?”

    “本王亲自去看看。”姜曜之起身往外走去,身后跟着许多人。

    凌俨也跟了出来。他今天身边只带了两个下人,侍卫甲和侍卫乙。

    凌俨心想:“我倒要看看姜曜之会如何处理这件事。嗯,小脸板着,自称本王,不见纨绔昔日身影,倒有几分盛气凌人的气势了。”

    门外站着十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位中年黑脸男子。此人长相普通,却有一股不卑不亢之气。

    姜曜之站在门口台阶上,居高临下:“秋源钱庄,有这么挑日子要账的吗?”

    黑脸男子说:“江湖规矩是人死债可消,但那是针对穷人说的。东南王府家大业大,这债可不能消。小人做的是小本生意,手下还有一百多人要养,所以迫不得已才前来要债,还望王爷您体谅。”

    姜曜之:“你可以改日再来啊。既然是江湖人,难道这点规矩也不懂吗?”

    黑脸男子:“老王爷一向与民为善,小人对他十分敬仰敬重。可王爷您在当世子时,那名声……小人担心时间长了,您会不认这笔账,所以才趁着老王爷尚未入土为安时,前来要账。还望您能体谅贱民的辛苦,今日便将所欠的十万银子归还。”

    姜曜之:“凭据呢?”

    黑脸男子拿出一张借据,张英连上前将借据拿过来转交到王爷手上,嘴上说:“哼!有这么要账的吗?也不看看是什么日子?你们秋源钱庄也忒不会做人了。”

    姜曜之:“本王先将借据拿回,验验真伪。若是真的,十日后,十万银两必如数归还。你们先回去吧。”

    黑脸男子:“若王爷将借据拿回去撕毁,回头说借据是假的,小人该到何处去说理去?”

    姜曜之走下台阶,将借据还给了黑脸男子:“既然你不信本王,那借据先还给你,那债的事以后再说。你们今天堵门要账,影响了我东南王府的声誉了,也惊扰了家父的在天之灵。”

    黑脸男子:“小人方才说了,小人这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姜曜之转身往回走,走到台阶上,回过脸:“你有苦衷,本王可以体谅你。所以,本王本想下令将你们乱棍打死,尸体挂到城楼上以儆效尤。现在,改为乱棍打残,丢进大牢,待本王有空时再好好审审你们。是指使你们这么做的?去牢里慢慢该怎么回答。”

    “若是正经开钱庄的人,会这么不通情理?”姜曜之心想。他已经给了对方可以体面离开的机会了,可对方依然纠缠不休,这说明那张借据十有八九是假的。

    这十几名要账的人虽然都会功夫,但是从王府里冲出来的侍卫更多。一阵打斗,哀嚎惨叫之后,十几名要账人全部被拿下。

    “将他们交给城尉府,投入大牢。”姜曜之吩咐完,转身回府。见凌俨在旁边站着,便请他先行。

    凌俨:“这些人大概没想到你这个昔日嘻嘻哈哈的纨绔,如今成了东南王,出手会这么狠。这下好了,他们账没要到,却不仅被打了一顿,还成了阶下囚。”

    姜曜之:“借据若是真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不会赖账的。但他们有意在这个日子上门讨债,就属于闹事。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世人还以为本王软弱可欺,以后什么人都敢到我府门前来闹事了。”

    凌俨:“是啊,这回世人不会觉得你软弱可欺了,会觉得你仗势欺人、残暴不仁、蛮不讲理。”

    “王爷,您如今已不再是世子了。您的一言一行皆会被投射到朝堂上。若是御史借此事大做文章,说东南王欠债不还,还打人,昏庸无道,治下百姓苦不堪言……那就不好了,您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应该先忍忍再说。”李遥祝走了过来。

    姜曜之:“我乃纨绔,又不是受虐的人设,为何要忍?而且我认为那帮人有问题,等我得闲了好好查查秋源钱庄。至于御史,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呗。我治下的百姓是否苦不堪言,朝廷派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而且,我这刚继承王爵,治下百姓就苦不堪言了?李遥祝,你呀太罗嗦了。”

    李遥祝:“好吧!我说不过你。回禀姜王爷,给齐王殿下居住的房子已经收拾好了。”

    姜曜之看向凌俨:“殿下,您这一路赶来,想必也累了。要不您带着您的人先回房歇着?”

    凌俨:“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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