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咬牙切齿:“若非事关我云氏香云纱的招牌,谁能拉下脸求助,可这个王八蛋,死活不肯给句准话,千里迢迢的把人诓来,鸿门宴是吧?找男妓是吧?还制造谣言!去他娘的,真是见鬼了,信了他的邪。”

    席禹道:“男妓?”后又恍然大悟,“哦,你说那几个人啊?你以为是为给你寻乐找来的?”

    眼见随着席禹乐不可支,云归差点没忍住上去锤他,胖管事赶忙从中阻挡。

    “云少主弄错了,昨日那几个兔…那几个男妓,不是我家少主安排的,是管公子带来的,管氏钱庄的管公子!”他还怕云归不信,“管公子好男风在蓉城不是秘密,您只需一探便知。”

    云归略一点头,心想那就好,席禹还没荒唐到公然把男妓甩他脸上。

    到底还有求于人,云归翻脸跟翻书似的,立马换上眉开眼笑,谄媚问道:“那什么,席少爷,刚挨的那一脚还痛吗?云九也真是的,大早上没睡醒,眼神都不好使了,哪有贼人能长成席少爷这样的,回头我教育教育他,长成您这样的肯定不是贼人是登徒子吧,下回再遇到类似事件,别踹身上,直接踹脸。”

    她这番话,可叫元莨大开眼界,也从侧面佐证,云席两家,交情不浅。

    其实他此刻心思是有点杂陈的,闲散如他这般皇子都知道,皇帝近年有意整商治市,巡盐之举,便是朝堂试水的第一步。

    然,今他亲眼见识了如此体量的两家巨富交情这般深厚,诸如此类…恐怕,皇帝这个治商,不好推行。

    席禹这次并未回嘴,而是转眸看向沉默者元莨,突然就不怀好意起来,问道:“尽染,你似乎还没有跟我介绍,这位公子…”

    “尽染”这是元莨第一次听这个名字。

    “难不成……你们……”席禹贱贱的。

    “收起你那狗屎想法!”云归怎能不懂他的暗指,解释道:“这是元莨,普通朋友。”

    “哦……普通朋友!”

    此前还是宣阳王特使,今日便成云家少主的朋友。

    可真够普通的。

    说话间,马车更颠簸,云归嘴炮的正起劲,无防备下屁股没坐稳,一不小心就以脸着地的姿势往前扑去,势度之快,席禹一把都没捞着人,倒是元莨仗着位置之优,手臂半环她腰,将人连拖带拽弄回来。

    “呼……”

    云归感觉正被元莨拉着半靠身体坐,稍微有些窘迫,但她更愤的是刚组织好回怼席禹的妙语被颠簸打断。

    于是她一推元莨手臂,去锤打前面的车门,大喊:“云九,怎么驾车哒,颠来颠去,席少爷的骨头都要散架啦!”

    其实驾车者是席家手下,他对本地山水地形以及马匹掌控比云九周全,便是在这崎岖的山路上已是尽量保持平稳。

    云九一直坐在旁边,行的是警惕之责。

    云九声音传来:“少主坐稳,山路难走,这路上的沟深,前面路更不好走……”

    车内的姑娘正想伸头往外看去,车身再度颠簸,云归一屁股向后,差点摔元莨怀里。

    席禹见状突然异样。

    而元莨则是将姑娘气鼓鼓的神态看在眼里,忍不住发笑,只觉她怪可爱的。

    连摔两次,云归这次学乖了,手脚并用爬回自己厚实软糯的垫子上,努力正坐。

    席禹推开车窗,呼啸风声一下子窜进来,山涧泉水叮咚以及随从协作的吆喝更加清晰。

    云归顺窗看去,只见前方开路的席家随从,一人一把开山斧,将横在路间的树枝清理干净。

    “就说这山上风大,但也不至于吹断这么多树杈。”

    云归忽然出声,后来又突然想通了什么,禁言。

    云归本就生的一张稚嫩娇俏的脸庞,收起爪子时柔美可爱的不像话,可惜此刻她正拧着双眉,眼中尽是不甘和警惕。

    她就知道,求席禹帮忙,自己是要付出代价的。

    越走,她的眉头就拧的越紧,又一阵巨幌,体重最轻的她头险些撞向车壁,还好席禹早有准备,这次没落人后,拉住她,还将人悄悄往更靠近自己这边挪挪。

    “公子!前路,恐怕得需步行。”

    席禹最先伸展了下胳膊腿,然后爽朗道:“请吧,领略一下我蜀地风光。”

    云归跟着大伙下车,到哪都是被簇拥在中间。

    说实话,在她人生几次蜀地之游里,所见景色都是壮美秀丽的,然此刻,望着悬崖峭壁上开辟的天路,却实感何为蜀道之难。

    约莫半个时辰,云归连爬数道天梯后,竟然见到了那活在传说中的栗仙人。

    传闻中他已年过百岁,但见真人,却发现他还是满头黑发,加之那红润精神的面庞,外表年纪顶多四十,与众人口中那老态龙钟的描述大相径庭。

    据席禹介绍,这栗仙人当年和云席两家的祖父是正儿八经同窗挚友。

    只可惜后来,席祖父入朝为官,云外公下海经商,而栗仙人寻处世外桃源避世修道来了。

    栗仙人见云归一见他就惊讶的张大嘴巴,一改面瘫本色,言辞很诙谐的朝这姑娘道:“想不到这精明能干的云崖竟有个傻外孙女。”

    云归回神,见身边人都在笑,才反应过来仙人是打趣自己,硬生生将即将出口的赞美对方又俊美又年轻等话收回去,想了下上山时摔的那些跟头,抱怨道:“这地方可真不像是人住的。”

    栗仙人被逗笑了:“在这修行,吾就是看中了山路崎岖,峰峦叠嶂,如此野袤的风水难道还不能告诫世人,没路,别来。”

    云归吃瘪,人家说的没错,路再难走,也是他们几个眼巴巴非要来的。

    元莨却没跟着众人同笑,他眼中的审视如同阴雨中逐渐铺陈的乌云,浓到层叠难化。

    若他所记不错,皇帝曾数次恳请这栗仙人入朝为官,遭到的却是对方诸般推脱,最后干脆消失不见,只留下个自去修道之言。

    连皇帝都请不动的人,竟然这般轻易就被席云二家后人寻着了。

    栗仙人原本乐于同活泼的小姑娘说说笑笑,转头便看见了元莨。

    似一眼洞穿他的心思。

    鹰目在元莨面庞上仔细审视,后又在元莨和云归二人身上来回穿梭,末了只留一笑,便挥袖离去。

    “仙人!前辈!我们几个大老远的上山,您倒是好歹管顿饭,再不然管盏茶也好,这么将人撇下,就是你们仙门待客之道嘛!”姑娘不顾形象的大喊。

    云归不忿,凭他再有什么仙风道骨,不管饭,一概视作不讲礼貌的糟老头。

    然而,对方身形闪的竟比她言语还快,一句话未讲完,影都没有了。

    气结她了!

    席禹暗掐了云归一把,没真用力。

    云归怒意转移,扭身瞪他一眼,“别告诉我,你席家公子出行,连点干粮都不兴带的。”

    “有!有有有!”他还算识趣,“不过还得劳烦云小姐,再走一段,去哪个山头。”

    这可惹恼了云归,一拍旁边的大树,雷霆万钧的喝道:“你最好有充足的理由,否则要你好看!”

    “消消气。”元莨适时插话,怕这二人再掐起来。

    天色越来越暗,看来今日,大家得在这荒山中露宿了。

    云归嘴撅的能挂上个葫芦,瞧着乐呵呵的席禹就不痛快。

    入夜,

    大家歇在一处山洞,好在席家早有准备,铺盖厚衣粮食准备周全。

    元莨浅眯一觉后再也睡不着了,起身坐在火堆旁瞎扒拉,云归也是,披衣起来坐他旁边。

    “这样风餐露宿的,你不习惯吧?”云归低声问道。

    元莨转头,对上她被火光照亮的星星眼,“这话该我问你吧。”

    云归随手添上一把柴,“其实,我和席禹从前都是跟过商队走南闯北的。”

    言外之意,就是她和席禹吃过苦的。

    其实,众人也早看出来了,这群人里数元莨最为不惯,晚间进餐时,大家有意将最好的兔腿留给他吃。

    可元莨还是食不下咽,勉强吃了点。

    “席禹那兔崽子!”云归说着还将朝浅寐的人瞪去一眼,“还吹牛自己手艺多好多多好,瞧瞧他将那野兔烤的,真是差劲!”

    元莨:“……”

    这二人睁开眼睛就掐,就连背后还在不断说对方闲话。

    “你们俩……”元莨打听。

    “哦,我们关系一般般,不熟!”云归回答依旧,问就是不熟。

    “我们已经出蓉城地界了吧?”元莨问道,实际在没话找话,他并不觉得云归清楚。

    “对!这山头……应该隶属遂州。”

    云归一见这山石风景便察觉出异样。

    “遂州?”元莨不敢相信一日之内竟走了这样远。

    云归也看出他的惊讶了,耐心解释道:“席家对蜀地各路了若指掌,白日我们坐在马车里只觉不断上山下山,其实走的都是近道小路,因为越行越野,所以你没发现都没见过路人。”

    在外记路是行商者的基本。

    说罢,云归前倾身体更挨近火堆,张手去取暖,嘟囔道:“其实,若不是这次有烦事压心,这山南风光还挺值得欣赏的。”

    “这遂州从前贫困,而今不然,虽说境内七成是山地,屯田垦荒不及旁州,但就是这山石沙土,可大有价值。”审时度势,云归本领不差,言语铺陈,她亦在行。

    “蜀中山多,矿产也多,这遂州开矿?”元莨基本认知还是有的。

    云归道:“往来地域富庶者无非有二,农林牧渔和矿藏,这遂州不宜耕种又不靠海,自然是富于矿藏喽。”

    “坊间谣传,近几年间,在遂州城内,随便抓上一人来问,都是家中有矿的富户,当真是令人羡慕不已。”

    这话可惊到了元莨,“可我朝规定,采矿官营,普通平民有资质开采?”

    “这里距京城万里之遥,难不成天子能亲自来看着矿山?”云归反问。

    元莨一下子哑火了,他还是见识少了,喃喃道:“这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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