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云归的捡人事迹上又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谢贵妃也不是凡人,短短几天时间就跟整个女工坊人员混熟不说,还成功的从工坊客馆搬进了云家大宅。

    这般登堂入室的实迹自然少不了苏容湘的推波助澜。

    在谢贵妃的孜孜鼓励下,被婆母欺压十余年的苏小媳妇竟然都能学会了反抗。

    “我们做女人的,就应该坚强!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脱离了皇宫,谢贵妃可算来了能耐。

    云归对此,是满脸无奈。

    同为女子,虽说是打心底里赞赏谢贵妃的豪迈,可……能不能别叫梅家人将帐都算在她的头上。

    梅晚乔忙着修筑堤坝,只抽空见她一回,可一见面,梅晚乔便低低地笑了一声。

    直言云归是好样的,办女工坊办的漂亮,如今都能扇风到他家后院起火。

    “额……小妹……冤枉!”云归这是发自内心的喊冤,她也制止不住那些癫狂的中年妇女啊。

    “家宅不宁!家宅不宁啊!”梅晚乔一字一句的道:“我在前线拼死拼活的为民谋福,偏偏有人在后面扯着后腿!这日子……当真是,难……”

    他坐在这里说这些话,也不是真心想怪云归的,其实对于乌七八糟的后院之事,他早就不胜其扰,此番竟然觉得,改改也好。

    云归并不愚钝,心知梅晚乔是巴不得不回家,他那掌控欲极强的老母亲,行事的确令人窒息,可是,梅晚乔这“贪官”竟然要她旗下的砂石场和木材厂三折售与灾区建造原料,当真是趁火烧屁,专薅她一个人的羊毛。

    三折?这价格可谓血本无归。

    可谢贵妃的“守护”之恩,云归只能咬牙割肉为报。

    梅晚乔薅了一车羊毛,连梅府都没来得及回,带着“战利品”美滋滋的又回灾区坐镇去了。

    姑苏云宅。

    “少主!少主哎!”文叔又惊又愤地道:“那梅大人不是已经为灾区募了不少款,为何还要我们云氏提供砂石木材?”

    云归此刻心正在滴血:“梅大人应该是趁此机会,想将乡道一并修了,方便居民出行。”

    小荷在一旁给云归剥着晚柚,将剥好的柚肉堆在盘子里。

    略有些担忧地道:“少主这样做会不会太吃亏了?万一梅大人……”

    “小荷,你家主子啥时候肯吃亏过?”云归撇嘴,捏过来一块柚子塞进嘴里:“这梅狐狸,当真是狭小肚量!”

    小荷难免要提自家少主委屈,虽然闭嘴了,心里还是忍不住想,今年一年少主都在做赔本买卖,这样下去,云家真能相安无事吗?

    临近晚膳,云府却只有她们,平日那呼风唤雨的贵妇人竟然不在?连带着日日都来蹭饭的苏容湘以及各路乡绅夫人们也不见人?

    这便奇怪了,自从姑苏地界这些有头有脸的夫人们跟谢贵妃混到一块,那生活可谓是多姿多彩,强身健体的军拳打上,一个个再也不弱不禁风了,各个生龙活虎,吃嘛嘛香。

    这不,云氏的晚膳一改从前小桌,换上大席面来,日日三四十道菜色伺候着,那些贵妇们也都很给面,几乎人人都能吞下两碗饭。

    往来宾客,加之从遂州别院挪来的飞禽走兽,这云家可谓是整日热热闹闹的。

    “小荷,你可看见瑶姨了?”吃了几口柚子后,云归奇怪的问道。

    这谢贵妃为人真妙,似听不得云归整日夫人前辈的叫她,便主动开口让她唤其瑶姐姐。

    最后还是贴身婢女急了,重重捏了她的手臂,她才想起来差辈这事,于是将这姐字,改成了姨。

    她向来自诩年轻,时至今日仍觉得这个称呼将自己叫老了。

    小荷四处看了看,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谢夫人去哪了?估摸着还在工坊,少主找她有事?”

    云归笑着摇摇头:“没事,只是看不到瑶姨,还觉得清净到不习惯了。”

    旁边听到这话的人都暗笑,云归终于习惯热闹,这是把谢夫人当成亲戚走了。

    云归叹息一声,她今日事务繁忙,没空去女工坊,所以尚且不知那边发生了什么。

    原来,梅夫人在家装病数日,儿子儿媳只是遣名医来治,并未像往常那样床前桌下的伺候着,老夫人便不干了。

    尤其是得知梅晚乔过家门而不入的消息,她的小宇宙彻底炸了,这股火便就全想发在儿媳身上。

    正巧这日,苏容湘在整理疑难杂症的珍贵脉案,谢贵妃在一旁无聊到打着瞌睡。

    梅老夫人怒气冲冲进来撕碎脉案的速度,堪比飞羽,哪里能见半点病势。

    “不孝的东西!婆婆病的都快死了,你还在这躲懒,我倒要叫天下人人都瞧瞧,号称书香门第的苏家,养出的是怎样黑心肠的女儿!”

    梅老夫人泼辣尽显。

    苏容湘看着这一地的脉案碎片,也火了,这可是她辛辛苦苦誊抄好的。

    “婆母!”平日柔柔弱弱的她,语调竟也能提起来,“婆母的声若洪钟,哪里像半点病的样子?这里是女工坊,别人学艺的地方,有事我们回家说。”

    梅老夫人怒目圆瞪,一手掐腰,一指指向儿媳,嘴上不饶人道:“呸!什么女工坊?什么学艺的地方?我看是教些歪门邪道,教小媳妇不贤不孝的破地方!”

    说完,她还想掀翻书案,可实木桌沉,在她的魔掌下纹丝不动。

    “婆母休要抹黑工坊名誉,有什么事,不如叫夫君回来一块说道。”

    “叫晚乔回来?”梅老夫人更生气了,“还有脸说叫他回来?你都教唆他过家门而不入了,还装什么好人?不就是不想供养我了么,嫌我老了?嫌我碍事?哎呦喂……”

    梅老夫人越说越入戏,“老头子啊!早知道我活着这么招人嫌,不如一道随你去了,还管这个逆子做什么……有了媳妇忘了娘的孽障!当初不如生下来就掐死算了……”

    谢贵妃本来就有起床气,美梦被吵,正不乐意,她双眼迷离地看着面前撒泼的人,突然咯咯笑了:“想死还不简单?”

    梅老夫人哭嚎声一顿,转变开炮方向,“你说什么?”

    谢贵妃朝对面的人低笑一声:“我说,寻死还不简单,一杯毒酒,三尺白绫,一把利刃。”

    今日阴天,书案上的灯早被梅老夫人打翻,室内显得有些昏暗。

    谢贵妃就这样看着梅老夫人,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毒发,上吊,还是抹脖子,你选一样吧,今日我便成全你!”

    “什么?你想杀人?你竟然想杀了我吗?”梅老夫人一震,见谢贵妃气势汹汹,转头挑软柿子捏,“你……你好歹叫了我这么多年母亲,竟然敢于外人合谋杀我!”

    苏容湘还没从震惊里醒过闷来,只喃喃叫道:“母亲……不是……”

    谢贵妃笑得嘲讽,“来人!”

    她今日是打定主意治治这不讲理的老妖婆的。

    没多久,外面就有人托着东西来,打眼一看,好家伙~托盘之上乃是一杯鸩酒,一把匕首,和替代白绫的锦缎。

    谢贵妃紧迫逼人,“时间短,来不及找白绫,用这锦缎也一样,都能吊死人的。”

    这话,把大家都说愣了,连带着外围围观的贵妇,一片寂静。

    “你儿媳心软,是一贯心疼婆母的,不然,这了却你追随夫君而去愿望的人便由我做了,哪种追随法,你自己选吧。”谢贵妃道。

    二十几年的皇家浸润,让她也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来。

    “你……你……”梅老夫怂了,“我儿是苏州刺史,你怎敢对刺史之母动用私刑?”

    “私刑?哪里来的私刑?我不过是帮刺史母亲了却心愿。”谢贵妃说的鄙夷。

    “我朝……我朝以法治天下,你敢害我命,法定不容你。”

    谢贵妃笑的更轻蔑了:“呵……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哪里违法了?”

    说完,她一个眼神,属下就将托盘抵在梅老夫人面前。

    “请!”谢贵妃随护陆英这话说的,语调稀松平常。

    尤为瘆人。

    “你们……”

    被凶器抵身的感觉可不怎么好,梅老夫人气焰全无,见这满院子人竟无一人来劝,转头对儿媳道:“容湘……”

    难得见婆母如此示弱,苏容湘又心软了,她赶忙上前将婆母拉离托盘,语带恳求的冲谢贵妃道:“谢夫人,算了吧,婆母她,知错了。”

    谢贵妃一扫地下的脉案碎片,心疼不已。

    “梅老夫人,你可知你刚撕碎的是多么珍贵的东西?”谢贵妃也不咄咄相逼。

    “这些皆是过往治愈成功疑难杂症的脉案,全神医将它们搜罗出来,让容湘整理誊抄,为的是惠及百姓。”

    “你的儿媳,人品如何,大家心知肚明,她白日要学习医术誊抄脉案,晚上回家还要侍奉装病婆母的汤药,一日都睡不足两个时辰,你看看她,眼下乌青,身量都瘦了一大圈,都是一家人,你就不心疼吗?”

    这算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谢贵妃这人,刚正热情善良,在宫中的大染缸里谋生,却从不屑弯弯绕绕。

    “还有,也是最重要的,女工坊的成立是为了给那些无依无靠的女性们一条出路,并非你口中那种,歪门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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