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破碎的石像墩子下,泾河龙角开光照路,左手沾染星点诡秽的雪剑拨开碎石。

    一道口通向暗处,两人小跑着,进入暗口石壁左侧,负责夜禁的诡秽卫兵手持红叶法宝。

    前面的泾河刹步,急转摇头,再进入一个角落,绕过百寸长柳的水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吱呀吱呀的敲菩提声。

    聚集在水阶左侧的诡异卫兵纷纷走开,空下两个入侵者的沉默。

    暗角处,泾河抬手刚刚灭掉龙角灯,眼皮同心跳了三下,他登时就垮下脸来。

    语气不善道:“你进来做甚。”

    “莫慌,莫怕。”袁守诚望向水柳阶,“嚯,来了!”

    泾河的余光一闪。

    似烟如雾初散,长水纷纷下浮动,远观照淤衣拂过,玉面女子左持净瓶。

    三莲一移,也不说话,就轻笑着摇晃翠杨柳枝,挥下漫天欲滴,点的如莺雪。

    可见一带清流,纱雾争辉散去,一条白龙出!

    近看女人似观音娘娘。

    她手出无叶柳枝,它迅速延伸,飞出时尖锐一端倒刺白龙,仅仅三下眨眼,一个白龙头就落地了?

    当场断龙头如同即将面临的悲催命格。

    泾河身为一方水龙王,已然大骇。

    他退步由此恐生怒措,一时站立也无言。

    旁侧欲言又止的袁守诚摇头晃脑。

    他理理发冠,很自然地摸一把光洁下颚,随后提着泾河兄的衣领,遂步而踏。

    徘徊一阵子,还是上前,似早认识前头的观音菩萨,他含笑招呼道。

    “哟嚯,久之不见,小辈甚思观音菩萨,您近来可好。”

    “滑嘴。”观音收柳,看毕。

    在泾、袁两人之中,要算泾河法力出于袁守诚之上。然论利弊,泾河亦难与袁守诚争衡,只得勉强随众,混个糊口而已。

    泾河全然不知自个让观音小瞧了,不过该有的分寸还是有的。

    他按捺易怒的脾气,大跨步上前,揖了一礼,皱眉梢头,不问不说。

    观音点头,并命两人移步开来。

    她开瓶落柳,滴洒的春柳水将白龙留下的斑驳血迹遮掩而去。

    见此良机,袁守诚洞开心臆。

    “泾兄台,你可知这是谁人!”

    泾河皱眉,“不知。我从未见过。”

    袁守诚摇头晃脑,“你不是欲想逃离天庭,你瞧看瞧猜,此是一个不错的契机?”

    泾河低头大费神思,左右就是个阴谋!

    不多时,那袁守诚不摇了。

    他合手,悲念好一阵子。

    “玉龙,三太子,一路走好,一路走好……”

    听言,不作好想法的泾河一阵恍惚。

    那个斩落的白龙头竟是唐僧西天取经的小白龙马,也就是玉龙三太子!西海龙王敖闰的第三个儿子?

    此事可令西游天庭大骇,泾河只脾气差,可不是一白痴。

    他将头低了一低,足下三尺石壁潮湿,不曾透光,无暗门不能出。

    见此情形,不由得心弦一紧,鼻息微乱,用愤目掩饰住迷津。

    是他自个眼拙看错人,眼下寸步难行,取生不了,就不留后手,来个鱼死网破!

    袁守诚见状,不太对劲。

    于是他拔脚凑过去,做贱兮样儿。

    “不成是泾兄怕了?哈,你怕了,你怕了哟——”

    “你住口!”无依无靠的泾河心间提着一口怒涛。

    听到滋啦的一声剑滑,袁守诚这才错身,徐徐闭口,还装他个唏嘘不已?

    泾河不语,可一旁的观音浅笑一声。

    她摇晃发光的柳枝,照耀了废墟的半边天地,接着那边分离白龙头的半截龙身由柳条灵气拖着,飞旋一二,来至身前。

    她徒手破开乳牙皮物。

    看到这里的袁守诚闭眼,未敢正视。

    倒是那泾河没有闭目躲开,他就站在原地,目露惊骇。

    此幕的观音何其恐怖,一双玉指迅速并拢,夹取出一根黑白相间的龙脉骨。

    泾河凝神一看,伴随龙骨取出,龙体内部的纯白灵气扩散开来。

    他这下没有半分犹豫,出剑半尺,勃然大怒道:“它不是诡物,你们这是在杀人!”

    “嗯,不对。嗯……嗯?不……不对!”

    一旁的袁守诚无意识地点头。

    直到揣着的双手分开,袁守诚才睁开眼,有些疑惑,后见观音并未言语什么。

    瞥一眼那黑白相间的龙骨。袁守诚转身转头,遂与那痴兄解释一通。

    “见此龙骨?你仔细瞧看,又白又黑的,此非良物,泾兄一惊一乍的,对观音甚是无礼啊。”

    “我……”泾河眉梢蹙紧,“从未听闻,也从未见过。”

    话及此处,不远处的观音刚好碎开了龙骨。

    见袁守诚静坐一旁,愤慨的泾河有所动作,撩开衣袍,正要下坐。

    原提的剑怦然坠地,哐当哐当提醒了袁守诚,他凑过去注之,面态一是不佳,二是挤眉弄眼的?

    泾河就是不懂,他蹙眉不悦。

    猛地推开这人,刚要发火。

    近处不男不女的造作一声低呜断去他的思绪。

    泾河不动,耳朵微扇。

    细听乃侧室袁守诚这小儿发出的……

    很快,泾河会个大意。

    原是叫他不要弄出丁点声响,好好瞧看观音便是。

    据书中记载,西游观音乃神仙真人,能力强悍,促成大事因果,起因便是此刻。

    那女观音手掐法诀,将碎裂成七片的龙骨消融混合,形块状灰石。

    此石绽灰晕,观音挥手便吸去其间的秽气,石便显了白,是那种透亮的月牙色。

    吸收了秽气的观音气色不好。

    她缓缓敛去柳瓶,随着脚莲消失,影渐昏瞀,如昙花一现,消失了。

    远处的月牙石头并未就此消失。

    穿过观音留下来的云雾,徐行入泾河的糙手,立迸裂出普照浮光,见天地一转,海光照血,同雪得一地花茫。

    此外还有一处格外晃眼的巨浪漩涡。

    一条诡气缭绕的小白龙撺出来,见其森森白骨,虚弱至极。

    泾河、袁守诚站立暴海雪色中。

    上空回荡着小白龙恐怖的嘶叫。

    “吾死不瞑目!死不瞑目!死不瞑目!”

    “你知……这是何故。”泾河觉得一头雾水。

    “嚯,你问我!我怎能知晓。”

    袁守诚侧过头,仰着下巴,无语地扯个嘴。

    见滚滚血色海浪,他好奇伸出手,触碰无冰凉质感,无潮湿透感。

    由此推断一点可能,他似思疑说道:“不成此地是假的,虚梦幻境而已?”

    泾河听言,抬起左手,试图甩掉手掌心的月牙石头,几趟下来,真是怪事咄咄,连抠都抠不掉的!

    “我……”二人皆有想法,便同声辞道。

    “你……先讲。”泾河定神,不费口舌。

    “好,我先讲!石头是真,不是假也。”

    袁守诚沉默好阵子,右手摩挲无胡的下巴彼若有思,摇头改口,一脸神气道。

    “料那观音菩萨欲要留给你,使你了解白龙马,更是要你成为西天取经的那条白龙马?”

    “我成为白龙马?这是何意!”泾河攥紧月牙石头。

    “凶甚,真是的。”

    袁守诚偏要挑刺说话。

    “你小子得了得了,你不信得哉啊!虽推及此,可在这个诡秽的西游世界中,苟延残息之人演绎书之角色,当顺则活,当不幸则是死。”

    “这位兄台,你就安然接受。此事多好,多一份安稳,你尚不接受?嚯,要不,你就将石头赠与我?”

    袁守诚说着就要抢石头。

    “哼。滚!”泾河拿不定主意。

    他侧过身,双手背靠后,月牙石头早已消失不见,再凝神之间,决定静观其变。

    悬地小小海花翻涌不止。嘶吼的白龙困于海面,经数次抵抗,已然血肉模糊。

    不过这白龙欲想抵抗的什么?

    两人伫立下边,视角残缺,愣是看不见,也听不着。

    “熬不住长夜漫漫,你我尽个人事,也就听个天命……”袁守诚嘴闲的唠个嗑,还意味深长。

    “天命天命,它就是屁!”

    泾河忽怒,他也不深究,把剑直冲过去,怼在这人的胯骨侧下。

    “不谈初相见。说罢你同那观音如何谋,有何种目的!”

    “诶嚯,这位兄台,小玉柱子保不住了,玉柱子不保了!”

    袁守诚大叫,也不敢动,只哭丧着这翁脸。

    “说不说。”

    泾河嗔目似销,手往上移,锋锐的剑尖竟是无法划破布裆?

    “我说,要说,我要说啊!”

    袁守诚没注意下边的状况,他仰深愁面,咽下一气,三指立,誓对天。

    “接下来的话语皆为真。穿梭前,我的本名亦是袁守诚,是以待在天庭十四天,什么都不晓得。定是那天庭欲要掌控大伙,咱想活下来的则是任人掌控,亦不知晓天庭莫若狗盗,所为什么?不过,我乃是一个大善人,真乃良善,你定要信我。”

    “好!你再说,此言为真!”

    泾河没有收剑,反倒跨步逼近,剑弧流转,朝向袁守诚的胸口处刺去。

    片刻之后,雪剑刺入鸣水中,剑击体不见其故?

    “真!千真万确。”

    颤抖不止的袁守诚闭着眼,苦兮兮地叫喊起一炷香前,诡物袁天罡杀死他的深刻恐惧,一时半会的,他也是不争气地落下水泪。

    “明明大老爷一个,还与女娘无二,怂货。”泾河呵斥一二,将其打量后,重重举手,振拍打此人颤抖的肩膀。

    “且信你一回,方就是试探,如此观来,我们的躯亦是虚无?”

    泾河手腕翻转,剑柄转圈,猛刺向自个的胸膛。

    “什么虚无……”袁守诚这才睁眼。

    那把雪剑穿透泾河的胸口,剑上没有血,只有一种空间的虚幻折叠。

    他徐徐张目。

    更为不可思议的事发生在了上空!

    一根赤火江笛敲碎梦境的界壁,振碎一尘,恍如隔世,更甚者两界,有虚,有实。

    虚地刚破,两人方踏入实地。

    仰头可瞧那半空,一道东光照,以及一个眼熟紫女泽灵隐旋下。

    她刚刚解决掉神性袁天罡,有些不耐烦,歪头尽显阴鸷。

    泽灵隐移步朝二人而去。

    瞻地拖出的斑驳的血迹。袁守诚躲在后边咬牙切齿,然心惊还是占了一大半。

    今有不测风雨,倒霉没完没了。

    奈何又一个疯子,又一个大能!

    您们这些大傩神仙就好好打架,哪个小啰啰赌得起这紫女是好人,还是坏人?

    与之相反的是热血上涌、喜好比武的泾河不作任何想法,直上跨步,丝毫不掩饰自个高昂的战意,“来、干!”

    “等下,等一下,还有余地啊!”

    袁守诚苦恼地叹气,这位泾河兄怎地一想打架就丢光了脑水。

    方才那么的装逼,这下确是淦傻了 。

    想到这儿,袁守诚跨步前去,一抬手拦住泾河,后对紫女作揖,一笑而过时狼狈不堪。

    “小辈出为灵台方寸山,法术浅薄,乃袁守诚是也。守诚亦不知前辈所称也。”

    泾河嗔怒,忍不住刚要问些什么。

    那泽灵隐就开口打断。

    “来自灵台方寸山又如何。”

    袁守诚没料及此事。

    更是不晓得泽灵隐本习恶气,出手狠辣。

    下一瞬,一根沾满血污的赤色笛子飞出,似诫般紧抵袁守诚额骨的死穴处,冷汗直冒。

    “上太古怨笛,尚能折磨灵魂。”

    “你二人有两选。一从我去。二亦不从,立地而死,死无葬身之地!”

    言落,对面人顿口。

    还迟迟来不及作出反应。

    好一尊煞神,一登大风雨,一死字摞下,是如此惊骇!

    袁守诚讪笑一会。

    此地废墟,一路小走东边的阙口,路有三道,左邻右尽,生机竟已堵死!

    要拔足逃出去,乍现一点机灵,几经波折,横竖也能逃得了,出去也还是烂摊子一堆罢了。

    袁守诚考虑着这些糟心事。

    连一旁冲动的泾河亦是一坨蹿火死狗。可从小的道德观,告诉他不要弃恩人。

    袁守诚无奈,双唇作紧,力扯一个笑,僵硬得很。直到抵在额头上的赤红笛棍缓缓立起来,他立马绷不住了!

    袁守诚吞口口水,随后硬着胆子,瞧看那骇人哉矣女子,一眼头皮发麻,纯粹的下意识后退半步,如鼠见猫。

    “袁守诚你与我去否?”

    泽灵隐见此一幕说着,微微勾起唇角,继而更为拂衅地勾起手指,看向一旁的龙角男子,示意自觉一点,滚过来。

    “一个可怜之人,你泾河自要屈服,随我去也!”

    “放你狗屁!”泾河板脸一怒。

    “道貌岸然!”泽灵隐恶劣一笑。

    她收笛转身,抬头望天,浅笑晏然。

    废墟上空,一切的星月血华都映在她的眸子上。

    怪哉间,风吹起,搅动云雾。

    沉默好一阵,袁守诚不敢乱动。

    对边上,泾河死死皱眉。

    他脑中似飘洋来一句熟悉且模糊的话。有谁在昏语述说:“卑鄙、无耻、可怜……”

    “卑鄙、无耻、可怜!卑鄙、无耻、可怜!卑鄙、无耻、可怜!卑鄙、无耻、可怜……”

    逐渐的,这话头清晰了。

    竟是那紫女说出来的,与同乍然冒出的细碎记忆相重合也?

    “……你……到……底……是……何……人……”

    泾河四肢僵然,其微微怵然,问话道。

    “我是……是,你们前世好老大啊——”

    泽灵隐公然震怒,说音如生锈的铁铃,重音叠叠,尖瑟得即将撕破耳膜。

    泾河瞪大龙眸,微颤龙耳。

    听如此藏不住怨念的声音,怕死的袁守诚更是蹑足屏息。说实在点的,谁敢深想,其势诡谲,不似形,也不可言说。

    两人背相向,默契对视一眼。果在一生中,未尝识得见此女也。

    极其扯蛋的一个想法在当下冒出,亦不成是这些个原配货生前的一些烂摊子,可哪有西游记是如此纂著的?

    泽灵隐朝他二人走去矣。

    无兆之笑愈来愈崩裂。

    一歇疯狂,一地狱鬼,不绝于身,会腐蚀寻常人心中的令数白纸。

    随轻然一声,千层昏黑的怨气自她其身而出。

    裹挟狂风一阵子,当空凌天振地,破开废墟,气来凶,如虎啸!

    周遭有飞沙迷目,蹩脚的他二人朝地上一扣一忍,不敢动视,不敢辄动。

    泽灵隐发泄好怨气,徐徐地沉寂下来。

    她一面摞下紫金发带缠绕指间,一面一步一步而至去,伴随怨气荡破地坑,碎成的纹路飞速蔓延至两人跟前。

    泾河跪地,死不屈服,他半腿伏扑地面,撑起身子骨,刚要喷话。

    旁侧边袁守诚出手迅急,掩其大火嘴。

    泾河沉沉地唔唔几声。

    匍匐地面袁守诚不敢侧过脸,只得眼皮抽搐,松开手,胆战心惊地往上一看,作惨流涕道:“这这这……这位前辈啊,我们之间是有何血海深仇!”

    泽灵隐眯会眼,立原地无言,只有淡淡的斜视。

    良久,袁守诚身体微颤,缓缓低下头。

    犹解她意:所谓门缝看人。蝼蚁苦争,命运无虚实。一见可笑,又不为可笑也。

    泽灵隐伸开手掌,慢悠悠的调动隐怨气,控制远处的两影不自觉飞跃,一掀二飞,伴随咚地几声响,他二人惊恐落地。

    泽灵隐仰头,兴奋至极。

    她左指扼住一人的颈骨,右指扼杀住另外一个人的头颅。

    死死的,如石头一般,两人没有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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