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漪不想让王妈妈勾想起过多往事,便转了话题道:“我方才在太太屋里,见到了段姨娘。”

    王妈妈问道:“这么晚了她过去做什么?”

    云漪压低了声音道:“我也觉得不对劲,便在屋外放慢脚步听了两句,似乎说到了大姑娘二姑娘还有秦先生。”

    王妈妈闻言笑骂道:“你个小滑头,无事听人墙角,也不怕挨罚。”

    云漪也知道此事做得不对,缩了缩脖子道:“我是一时好奇,但听后绝对放肚子里不会说出半个字,现下也是因为是跟王妈妈您,我才敢提起。”

    王妈妈无奈地瞪了她一眼,道:“下不为例。”

    云漪郑重地点了点头,老太太最忌讳下人们胡乱听话传话,她可不想被赶出府去。

    安神药熬好后,王妈妈便让云漪也赶紧回去歇息,她端着药进了屋。

    老太太躺在床上,却并未睡下,见王妈妈端着药进来,她便坐起身子。

    因药还烫着,王妈妈便一小汤匙的细细吹凉了喂。

    老太太略显疲态,对王妈妈道:“不曾想我这个难以安睡的老毛病又犯了,倒是又烦你劳累。”

    王妈妈道:“老太太这是说的哪里话,伺候您不就是我的本分吗。”

    待一碗药喝完,老太太这才觉得脑中一根紧绷的弦放松下来,身子也舒坦许多,她不由叹道:“好在还是老毛病,从前的药方也还管用。”

    王妈妈道:“依我看老太太您是因许久不曾好生活动活动了,长年累月或坐或躺,如何能不出毛病。”

    老太太笑道:“你说的倒也有理,自老爷走后我便懒怠动弹,又茹素多年,如今骤然开荤,或是身子不适应。”

    王妈妈道:“开荤倒并非坏事,往后我们四姑娘一日日大了,您陪着她学路玩耍,多多活动,想来身子便能好了。”

    想到一天天在跟前长大的若琂,老太太由衷笑了。

    王妈妈收拾好碗筷,正要扶老太太躺下时,却被拦住,老太太对她道:“我一时也睡不着,你再陪陪我,方才好像听到外头你同谁在说话,可是有什么事?”

    王妈妈便依旧坐在床边,笑着回道:“是云漪那丫头,刚从主屋回来,见我在厨房,便陪我说了一会儿话。”

    老太太问道:“瑜儿睡下了吧?”

    王妈妈道:“睡下了,且太太也回来了,她过去回了话,这才回来。”

    老太太不禁感慨道:“自来到京城,李氏倒比三哥儿还要忙碌。”

    王妈妈笑道:“可不是,妇人间的交际既繁琐却又必不可少,太太也是辛苦的。”

    老太太道:“李氏是个有能力的,否则我也没办法躲懒了,无论如何也得带着她才是。”

    王妈妈道:“能者多劳,如今太太这般能干,老太太只需留意着,不时提点一二句便足矣。”

    老太太笑道:“子孙争气,我也算是享到了老来福。”

    王妈妈道:“您的福气可长着呢,别忘了以后还有四姑娘孝顺您。”

    老太太闻言笑意更深,神色亦放松了许多。

    王妈妈想起方才云漪的话,便对老太太道:“云漪说在主屋见到了段姨娘,似乎与太太说起了大姑娘二姑娘和秦先生。”

    老太太闻言心中了然,无奈道:“我原以为她不会和李氏开这个口呢。”

    王妈妈道:“段姨娘应当也是为了二姑娘,眼见大姑娘学了一段时日,还颇有成效,她便着急了些。”

    老太太道:“她既开了这个口,倒也省了我的事情,我原还打算过段时间同李氏说说的。”

    王妈妈笑道:“如此一来日后府里的姑娘们到年纪了去进学便是顺理成章之事,段姨娘误打误撞倒帮了我们四姑娘一回。”

    老太太笑着点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夜色渐浓,王妈妈见老太太困倦之态愈发明显,便扶着她躺下,仔细掖好被子,吹灭了灯,这才轻手轻脚退出屋外,自回屋歇息。

    第二日一早,若瑜又该要上学了,李氏也起了个大早陪她一起过去。

    为了请秦先生来府上,江府特地开辟出一个雅致的小院来,名为昭文馆,此处既是学堂,也是秦先生的私人住所。

    李氏和若瑜两人到昭文馆时,秦先生正坐在堂前看书,李氏上前问候道:“先生早。”

    秦先生忙起身招呼两人,回道:“太太早,大姑娘早。”

    若瑜也撅着嘴问好道:“秦先生早。”

    秦先生看着她笑问道:“前日我留的功课完成了吗?”

    若瑜乖巧回道:“都写完了,先生。”

    随即若瑜将做完的功课一样样放置在桌上,秦先生在一旁检查,全部看完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氏见状笑道:“还是先生教导有方,这丫头以前让她静下心来写个字都难。”

    秦先生道:“太太过谦了,大姑娘是极聪明的,无论学什么一点就透、一学就会。”

    李氏便顺势问道:“说到学习之事,我倒有一件事想问问先生的意思。”

    秦先生目光转了回来,看着李氏道:“太太请说。”

    李氏道:“原先请先生来做西席是为了教习瑜儿,可先生也知道,我们府上不止瑜儿一个姑娘,我想着先生若是方便的话,便让剩下的几个丫头到年纪了都来与先生学习,当然束修也会多给一些。”

    秦先生闻言笑道:“原来是为这事,我正准备与太太说的,贵府封的束修若是只教习一个我倒一直觉得受之有愧,如今既然还有别的姑娘一同来,自然再好不过,我也省得再与太太谈银钱之事。”

    李氏笑道:“那敢情好,先生愿意教,是我们府里丫头们的荣幸。”

    秦先生道:“太太客气,都是分内之事。”

    入学之事便这样敲定,只待府里姑娘们到了五岁,便可进秦先生的学堂,而秦先生自然也会因材施教,尽力让每个姑娘都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礼仪规矩及说话做事面面俱到,让人挑不出错。

    天气日渐寒冷,令早起求学一事变得格外艰难,尤其是江远,因是在外头书院上学,他又坚持每日雷打不动到仁善堂给老太太请过安后才出门,为了不迟到,时常天不亮便起身了。

    若瑜从前总是不服气自己哥哥,可自从自己开始上学后,便彻底知道哥哥究竟有怎样的决心与毅力,自此对江远心服口服。

    仁善堂内地龙烧得火热,老太太畏寒,冬日里的炭是消耗的最多的。

    江远自屋外进来,屋里屋外过大的温差令他额间渗出了几丝细汗,王妈妈见状忙拿帕子给他擦干。

    老太太还在炕榻上未起身,但人已经醒了,知道是江远过来请安,便隔着屏风嘱咐道:“一会儿让王妈妈给你两个汤婆子拿着路上暖手,昨夜下过雨路上滑,记得走慢些,若是觉得太过劳累便请几日假休息休息也是无妨的,莫要勉强自己。”

    江远道:“谢祖母关怀,孙儿不累。”

    老太太无奈道:“我次次都与你说不必每日来给我请安,你倒一日不落,比你父亲母亲还要来得勤快。”

    江远道:“父亲母亲事务繁多分不开身,孙儿也是在替他们向祖母尽孝。”

    老太太笑道:“我知道你有孝心,快去吧,莫误了时辰。”

    江远应声退了出去,王妈妈将一个汤婆子放到他手里,另一个用棉布和皮子包了交给跟在江远身后的长林,叮嘱他道:“这个放怀里捂着,等会儿汤婆子凉了记得及时给少爷换,还有看好少爷别摔了。”

    长林永林都连声应道:“王妈妈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少爷的。”

    王妈妈笑道:“快去吧。”

    几人这才往府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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