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悦购物中心有些年头了，勉强算是大学城这带能逛街吃饭的地儿。
今天一楼大堂不知闹腾什么，老有些钢琴声传来。
万静纯点了份快餐，坐下听了会儿，很快辨认出是莫扎特的土耳其进行曲。
但那人水平普普通通，她便没了兴趣，老实等饭来。
“鸡翅拼叉烧饭请慢用。”
服务员小哥蔫儿吧唧地放下东西正要走，不知怎的，突然来了精神：“哎？你会弹钢琴？”
“会一点吧。”万静纯点点头，不知道他怎么发现的。
顺着对方视线一看，原来是她包没拉好，今早用的教材露出一个角。
万静纯笑了笑，简单解释：“哦，大学生兼职。”
“那你可以去参加那个钢琴比赛啊！”
小哥一听，霎时间打满鸡血：“就在一楼，吵嚷嚷那块儿。参加就送五十块超市代金券，第一名再送三百，第二名两百，第三名好像是一百。”
“三百？”
万静纯搁下筷子，两眼放光。
对家里有点穷的大学生来说，这可不是小数目。
小哥见她目标远大，笑容狡黠：“你会弹还不赶紧去！我就随便摁了几下，照样给了我五十。”
“行，吃完就去。”万静纯教了一上午课，现在又饿又累，抓紧时间吃肉，“要是我拿了一等奖，分你五十。”
小哥急了：“不行！这活动下午两点就结束了！”
“啊？”
万静纯翻出手机，屏幕上硕大的“13:55”很是刺眼。
“别收我的菜！！！”
余音还在回荡，她已然没影了。
一女子旋风状冲散人群，宛如从天而降，搞得工作人员哭笑不得：“不用急，前面还有七八个人呢。”
此人置若罔闻，叼着块叉烧，迅速写上自己的姓名和号码，领到了36号。
六六大顺，挺吉利。
万静纯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叉烧落肚，顺便观摩这个号称肖邦，呃，肖帮帮钢琴大赛（西五环分店赛区）的活动。
参赛选手都挺业余。绝大多数是薅资本家羊毛的，草草弹首小星星，欢天喜地下台领券。
也有一两个小琴童，露一手老师最新布置的练习曲，还算像模像样。
如此听来，刚才的土耳其进行曲，水准算高的了。
万静纯胃里正空落落地嫌饿，服务员小哥又了蹦出来，手里还端着她那碟饭：“姐，到你了没啊？”
“快了快了。你们这服务这么好？”万静纯悠哉悠哉开玩笑，拣了一块鸡翅啃，“谢谢啦。”
“那是，对标海底捞。”小哥殷勤一笑，没好意思说生意冷清，趁老板不在偷溜出来的。
“有请今天最后一位36号选手万静纯。”主持人开始报幕。
“哎姐到你了到你了！”小哥指指台上，推着她往前走。
万静纯嘴里嗷呜乱叫：来张纸巾！
小哥跟海底捞还是有点差距，百密一疏，没带。
“36号选手万静纯在吗？”主持人又催了一遍，“不在的话，我们的比赛到此……”
“在！！！”
小哥气吞山河高喊一声，把她往台上推，“姐你就这么弹！”
万静纯：啊这……
心怀对金钱的渴求，万静纯只好叼紧了鸡翅，在裙角用力擦擦手，开始了演奏。
还是那首土耳其进行曲。
只要弹得比刚才听起来最专业的人更专业，就能赢下这场业余到不能更业余的肖邦，呃，肖帮帮钢琴比赛。
就这么简单。
万静纯嘴上虽然不得空，心里很轻松，唯一怕的就是一个没叼紧，鸡翅砸琴上，让她赔清洁费。
轻快美妙的乐曲有魔力般，把稀稀拉拉的人群重新聚齐，连周围店铺的店员也探出头围观。
这破比赛折磨了他们耳朵一上午，这会儿总算来了个听起来像那么回事儿的。
也说不上来哪儿好，就感觉那歌从钢琴流淌出来似的，轻轻落在耳里，和谐，舒适。
到底何方神圣？
光看脸，只是个长相甜美的小姑娘，鹅蛋脸、柳叶眉、大眼睛，长发披肩，穿着简单的白色毛衣外套和牛仔裤。估计是附近哪家大学生。
不过那十指飞舞得游刃有余，起落的弧度精确优美，又给她平添几分难以接近的专业和距离感。
可她嘴里又……叼着个鸡翅？
琴音袅袅，盘桓不绝，高低起伏都悦耳动听，刚才还暗自发笑的围观群众，听着听着，就品出了些高手在民间的意思。
小哥放下饭，拿出手机，冲在最前录像，一套运镜行云流水，还给万静纯的脸来了个特写。
土耳其进行曲不长，演奏来到尾声，万静纯小臂一抬，干净利索结束。
观众们也给面子，掌声欢呼渐次响起。
万静纯站起来，扶着钢琴鞠躬道谢。俯下身那一刻，还真有点被自己幽默到。
参加肖邦国际钢琴大赛是不够格了。但在肖帮帮西五环赛区出出风头倒还可以。
演奏完毕，小哥俨然自动成了她西五环后援会会长：“姐，太强了，我就知道你在谦虚。”
“小意思哈！”比这恐怖的比赛和曲目多了去了，至少万静纯目前最累的其实是腮帮子。
“我都给你录下来了，哎，能发到网上行不？”会长嘿嘿一笑，“你肯定能火！”
“可以。”万静纯捏捏脸，揉揉下巴，一咬鸡翅，“反正网上没人认识我。”
发礼券的大姐也加入闲聊：“妹妹，我听了一上午，就你弹得最好，肯定能拿一等奖。”
万静纯那叫一个飘飘然，不过还是忍住了，谦虚一番：“没有啦，我就随便弹弹。”
又啃了几块叉烧，台上来了个男主持：“大家久等了。现在我们公布获奖选手。三等奖，17号黄岚小朋友。黄岚，在吗？”
他叫了三四遍也没人出来认领。万静纯欲壑难填：“这一百块我悄悄领了呗？”
大姐很为难：“我们得签字的，有记录。”
万静纯狡黠一笑：“我就是问一下，问一下嘛。”
“接下来是二等奖——5号选手徐子轩小朋友！”
“那么接下来就是万众瞩目的一等奖——”
万静纯吞下叉烧擦擦手，却听到一句“3号选手王泽邦小朋友”！
这人……谁？
她四岁开始学琴，打不过三个小学鸡？
看得出，王泽邦小朋友是有备而来，小小年纪，西装三件套齐齐整整，领奖的时候昂头挺胸。
万静纯本不想和小朋友计较，而且这么个业余活动，奖项也没含金量，可是……
那是三百块！
谁咽得下这口气！
万静纯转身找评委去，一路打着腹稿。您好，我是36号选手万静纯，怎么连商场促销活动还搞黑幕……算了算了，和气生财，这个不说。诶不对，王泽邦？肖帮帮？这名字一听就有猫腻，不对，你们评委……
“你们评委耳朵聋了啊？”
后援会长已先声夺人。
小哥比她还急：“谁弹得最好听不出来啊？还当评委呢，回家种地去吧！”
这可比钢琴比赛有意思多了，瞬间来了好多根看热闹的脖子。
主持人靠麦克风音量降维打击：“请王泽邦小朋友到舞台中间合影留念！”
后援会会长岂容此等不公，卯足了劲搞事：“搞黑幕！搞黑幕！黑幕！黑幕！黑幕！黑幕……”
小哥带头一喊，唯恐天下不乱的，真心为36号惋惜的，被帮帮超市抢走客源的……都开始喊起来：“黑幕！黑幕！黑幕！”
……世间还是好人多啊。
万静纯驻足原地，进退两难，有点尴尬，有点感慨。
主持人也机灵，往评委席递了个麦。
女评委接过，开口挺威严：“请大家安静一下。”
骚动有所平息。
“王泽邦小朋友是早上来参赛的，所以可能很多人没有听到他的演奏。其实他演奏的肖邦降E大调夜曲，一首非常经典的钢琴曲啊，优美、隽永，充分展示了他的实力。他拿第一名是绝对实至名归的。”
这女评委还挺会挑重点唬人。人家早上就弹了，你们听都没听到，凭什么说黑幕？
再加上大家都是围观群众，谁知道什么肖邦夜曲、优美隽永的，一时无人再出头。
但万静纯的代金券事关小哥的五十块分成，他继续战斗：“那第二名呢，第三名呢？你都分析分析呀！36号选手哪儿弹得不好了，你也分析分析！”
人群又开始窃窃私语。
这次，男评委接过话筒：“36号选手的演奏，也是非常不错的，但是整体节奏太快了，不够稳，没有扎实的基本功，只是在炫技。”
煞有介事，众人安静了几分。
小哥也一时无言以对。
万静纯正要亲自出马，居然又被人抢了先：“没有扎实的基本功怎么炫技？哈哈哈哈哈哈！”
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信步走到台下，大笑起来，声如洪钟。
“36号选手的节奏是比这首曲子一般的演奏要求快了不少，但也将进行曲的气质，表现得恰如其分，明亮！热烈！装饰音、强弱细节处理，也相当可爱洒脱！”
来了个行家呀？
这场戏又精彩起来。
女评委皱皱眉：“我们的意思是，36号选手基本功不够扎实，节奏不稳，所以完成得不好。”
“基本功不扎实，那么大量的十六分音符不可能演奏得均匀清晰，跑动灵活。”那老人大手一挥，下了论断，“而且你们提供的琴，音色粗糙浑浊，能有这样的呈现，这位选手在技术和表现力上可谓十分出色。”
“他谁啊？”人群爆出小小的疑问。
男评委脸色臭了几分：“你是哪位？你了解钢琴吗？”
“这位是霖安音乐学院钢琴系的陆兆雪教授。” 几个学生样的年轻人冲出来，劝老人离开，朝四面八方抱歉笑笑，“不好意思啊大家。”
然而这个叫陆兆雪的倔老头，就是不跟那帮学生离开，一群人僵在原地，极限拉扯。
“陆兆雪啊？”有人突然喊了一句，“好像上过春晚的！”
这一嗓子宛如投下重磅炸弹。
“哇！”
“哎我想起来了！”
“对对就是他！”
“是哪年春晚，是有个弹钢琴的节目……”
万静纯知道来人的身份，下巴都要掉了。
毕竟，霖安音乐学院，那可是她曾经的梦想啊。
“你看吧，你看吧，教授都这么说了！”小哥趁热打铁，“你们就是搞黑幕！”
女评委黑着脸，回到最开始的糊弄战术：“但是他们演奏的曲目不同，风格不同，其实不能严格地……”
“简单。让36号也弹一遍同样的曲目，再比一次。”
有人提高了声量，盖过了众人的吵吵嚷嚷。
似乎挺公平。
在周围的窃窃私语中，万静纯却如遭遇当头一棒，僵在原地。
她不是怕再比一次，而是这声音太熟悉。低沉泠然，漫不经心，却搅得她天旋地转。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敢循声看去。
说话的是个高挑颀长的男生，见她看过来，神色如常，波澜不惊。
显然靠身高优势，用目光锁定她很久了。
那人眨了下眼，嘴角扬起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等着看好戏般，把手懒懒插进灰色连帽衫的口袋。
“36号选手，你应该会弹吧。”
他故意不叫她名字。
今天一楼大堂不知闹腾什么，老有些钢琴声传来。
万静纯点了份快餐，坐下听了会儿，很快辨认出是莫扎特的土耳其进行曲。
但那人水平普普通通，她便没了兴趣，老实等饭来。
“鸡翅拼叉烧饭请慢用。”
服务员小哥蔫儿吧唧地放下东西正要走，不知怎的，突然来了精神：“哎？你会弹钢琴？”
“会一点吧。”万静纯点点头，不知道他怎么发现的。
顺着对方视线一看，原来是她包没拉好，今早用的教材露出一个角。
万静纯笑了笑，简单解释：“哦，大学生兼职。”
“那你可以去参加那个钢琴比赛啊！”
小哥一听，霎时间打满鸡血：“就在一楼，吵嚷嚷那块儿。参加就送五十块超市代金券，第一名再送三百，第二名两百，第三名好像是一百。”
“三百？”
万静纯搁下筷子，两眼放光。
对家里有点穷的大学生来说，这可不是小数目。
小哥见她目标远大，笑容狡黠：“你会弹还不赶紧去！我就随便摁了几下，照样给了我五十。”
“行，吃完就去。”万静纯教了一上午课，现在又饿又累，抓紧时间吃肉，“要是我拿了一等奖，分你五十。”
小哥急了：“不行！这活动下午两点就结束了！”
“啊？”
万静纯翻出手机，屏幕上硕大的“13:55”很是刺眼。
“别收我的菜！！！”
余音还在回荡，她已然没影了。
一女子旋风状冲散人群，宛如从天而降，搞得工作人员哭笑不得：“不用急，前面还有七八个人呢。”
此人置若罔闻，叼着块叉烧，迅速写上自己的姓名和号码，领到了36号。
六六大顺，挺吉利。
万静纯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叉烧落肚，顺便观摩这个号称肖邦，呃，肖帮帮钢琴大赛（西五环分店赛区）的活动。
参赛选手都挺业余。绝大多数是薅资本家羊毛的，草草弹首小星星，欢天喜地下台领券。
也有一两个小琴童，露一手老师最新布置的练习曲，还算像模像样。
如此听来，刚才的土耳其进行曲，水准算高的了。
万静纯胃里正空落落地嫌饿，服务员小哥又了蹦出来，手里还端着她那碟饭：“姐，到你了没啊？”
“快了快了。你们这服务这么好？”万静纯悠哉悠哉开玩笑，拣了一块鸡翅啃，“谢谢啦。”
“那是，对标海底捞。”小哥殷勤一笑，没好意思说生意冷清，趁老板不在偷溜出来的。
“有请今天最后一位36号选手万静纯。”主持人开始报幕。
“哎姐到你了到你了！”小哥指指台上，推着她往前走。
万静纯嘴里嗷呜乱叫：来张纸巾！
小哥跟海底捞还是有点差距，百密一疏，没带。
“36号选手万静纯在吗？”主持人又催了一遍，“不在的话，我们的比赛到此……”
“在！！！”
小哥气吞山河高喊一声，把她往台上推，“姐你就这么弹！”
万静纯：啊这……
心怀对金钱的渴求，万静纯只好叼紧了鸡翅，在裙角用力擦擦手，开始了演奏。
还是那首土耳其进行曲。
只要弹得比刚才听起来最专业的人更专业，就能赢下这场业余到不能更业余的肖邦，呃，肖帮帮钢琴比赛。
就这么简单。
万静纯嘴上虽然不得空，心里很轻松，唯一怕的就是一个没叼紧，鸡翅砸琴上，让她赔清洁费。
轻快美妙的乐曲有魔力般，把稀稀拉拉的人群重新聚齐，连周围店铺的店员也探出头围观。
这破比赛折磨了他们耳朵一上午，这会儿总算来了个听起来像那么回事儿的。
也说不上来哪儿好，就感觉那歌从钢琴流淌出来似的，轻轻落在耳里，和谐，舒适。
到底何方神圣？
光看脸，只是个长相甜美的小姑娘，鹅蛋脸、柳叶眉、大眼睛，长发披肩，穿着简单的白色毛衣外套和牛仔裤。估计是附近哪家大学生。
不过那十指飞舞得游刃有余，起落的弧度精确优美，又给她平添几分难以接近的专业和距离感。
可她嘴里又……叼着个鸡翅？
琴音袅袅，盘桓不绝，高低起伏都悦耳动听，刚才还暗自发笑的围观群众，听着听着，就品出了些高手在民间的意思。
小哥放下饭，拿出手机，冲在最前录像，一套运镜行云流水，还给万静纯的脸来了个特写。
土耳其进行曲不长，演奏来到尾声，万静纯小臂一抬，干净利索结束。
观众们也给面子，掌声欢呼渐次响起。
万静纯站起来，扶着钢琴鞠躬道谢。俯下身那一刻，还真有点被自己幽默到。
参加肖邦国际钢琴大赛是不够格了。但在肖帮帮西五环赛区出出风头倒还可以。
演奏完毕，小哥俨然自动成了她西五环后援会会长：“姐，太强了，我就知道你在谦虚。”
“小意思哈！”比这恐怖的比赛和曲目多了去了，至少万静纯目前最累的其实是腮帮子。
“我都给你录下来了，哎，能发到网上行不？”会长嘿嘿一笑，“你肯定能火！”
“可以。”万静纯捏捏脸，揉揉下巴，一咬鸡翅，“反正网上没人认识我。”
发礼券的大姐也加入闲聊：“妹妹，我听了一上午，就你弹得最好，肯定能拿一等奖。”
万静纯那叫一个飘飘然，不过还是忍住了，谦虚一番：“没有啦，我就随便弹弹。”
又啃了几块叉烧，台上来了个男主持：“大家久等了。现在我们公布获奖选手。三等奖，17号黄岚小朋友。黄岚，在吗？”
他叫了三四遍也没人出来认领。万静纯欲壑难填：“这一百块我悄悄领了呗？”
大姐很为难：“我们得签字的，有记录。”
万静纯狡黠一笑：“我就是问一下，问一下嘛。”
“接下来是二等奖——5号选手徐子轩小朋友！”
“那么接下来就是万众瞩目的一等奖——”
万静纯吞下叉烧擦擦手，却听到一句“3号选手王泽邦小朋友”！
这人……谁？
她四岁开始学琴，打不过三个小学鸡？
看得出，王泽邦小朋友是有备而来，小小年纪，西装三件套齐齐整整，领奖的时候昂头挺胸。
万静纯本不想和小朋友计较，而且这么个业余活动，奖项也没含金量，可是……
那是三百块！
谁咽得下这口气！
万静纯转身找评委去，一路打着腹稿。您好，我是36号选手万静纯，怎么连商场促销活动还搞黑幕……算了算了，和气生财，这个不说。诶不对，王泽邦？肖帮帮？这名字一听就有猫腻，不对，你们评委……
“你们评委耳朵聋了啊？”
后援会长已先声夺人。
小哥比她还急：“谁弹得最好听不出来啊？还当评委呢，回家种地去吧！”
这可比钢琴比赛有意思多了，瞬间来了好多根看热闹的脖子。
主持人靠麦克风音量降维打击：“请王泽邦小朋友到舞台中间合影留念！”
后援会会长岂容此等不公，卯足了劲搞事：“搞黑幕！搞黑幕！黑幕！黑幕！黑幕！黑幕……”
小哥带头一喊，唯恐天下不乱的，真心为36号惋惜的，被帮帮超市抢走客源的……都开始喊起来：“黑幕！黑幕！黑幕！”
……世间还是好人多啊。
万静纯驻足原地，进退两难，有点尴尬，有点感慨。
主持人也机灵，往评委席递了个麦。
女评委接过，开口挺威严：“请大家安静一下。”
骚动有所平息。
“王泽邦小朋友是早上来参赛的，所以可能很多人没有听到他的演奏。其实他演奏的肖邦降E大调夜曲，一首非常经典的钢琴曲啊，优美、隽永，充分展示了他的实力。他拿第一名是绝对实至名归的。”
这女评委还挺会挑重点唬人。人家早上就弹了，你们听都没听到，凭什么说黑幕？
再加上大家都是围观群众，谁知道什么肖邦夜曲、优美隽永的，一时无人再出头。
但万静纯的代金券事关小哥的五十块分成，他继续战斗：“那第二名呢，第三名呢？你都分析分析呀！36号选手哪儿弹得不好了，你也分析分析！”
人群又开始窃窃私语。
这次，男评委接过话筒：“36号选手的演奏，也是非常不错的，但是整体节奏太快了，不够稳，没有扎实的基本功，只是在炫技。”
煞有介事，众人安静了几分。
小哥也一时无言以对。
万静纯正要亲自出马，居然又被人抢了先：“没有扎实的基本功怎么炫技？哈哈哈哈哈哈！”
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信步走到台下，大笑起来，声如洪钟。
“36号选手的节奏是比这首曲子一般的演奏要求快了不少，但也将进行曲的气质，表现得恰如其分，明亮！热烈！装饰音、强弱细节处理，也相当可爱洒脱！”
来了个行家呀？
这场戏又精彩起来。
女评委皱皱眉：“我们的意思是，36号选手基本功不够扎实，节奏不稳，所以完成得不好。”
“基本功不扎实，那么大量的十六分音符不可能演奏得均匀清晰，跑动灵活。”那老人大手一挥，下了论断，“而且你们提供的琴，音色粗糙浑浊，能有这样的呈现，这位选手在技术和表现力上可谓十分出色。”
“他谁啊？”人群爆出小小的疑问。
男评委脸色臭了几分：“你是哪位？你了解钢琴吗？”
“这位是霖安音乐学院钢琴系的陆兆雪教授。” 几个学生样的年轻人冲出来，劝老人离开，朝四面八方抱歉笑笑，“不好意思啊大家。”
然而这个叫陆兆雪的倔老头，就是不跟那帮学生离开，一群人僵在原地，极限拉扯。
“陆兆雪啊？”有人突然喊了一句，“好像上过春晚的！”
这一嗓子宛如投下重磅炸弹。
“哇！”
“哎我想起来了！”
“对对就是他！”
“是哪年春晚，是有个弹钢琴的节目……”
万静纯知道来人的身份，下巴都要掉了。
毕竟，霖安音乐学院，那可是她曾经的梦想啊。
“你看吧，你看吧，教授都这么说了！”小哥趁热打铁，“你们就是搞黑幕！”
女评委黑着脸，回到最开始的糊弄战术：“但是他们演奏的曲目不同，风格不同，其实不能严格地……”
“简单。让36号也弹一遍同样的曲目，再比一次。”
有人提高了声量，盖过了众人的吵吵嚷嚷。
似乎挺公平。
在周围的窃窃私语中，万静纯却如遭遇当头一棒，僵在原地。
她不是怕再比一次，而是这声音太熟悉。低沉泠然，漫不经心，却搅得她天旋地转。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敢循声看去。
说话的是个高挑颀长的男生，见她看过来，神色如常，波澜不惊。
显然靠身高优势，用目光锁定她很久了。
那人眨了下眼，嘴角扬起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等着看好戏般，把手懒懒插进灰色连帽衫的口袋。
“36号选手，你应该会弹吧。”
他故意不叫她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