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到开门声,她先是一怔,接着便不敢置信似的朝门口跑去,看到是林一鸣进门,激动的神情瞬间消失。

    她眼眶一红,忽然大声质问:“你这个时间回来干吗?不用学习啊!”没有问候,更不会有关心。

    林一鸣恍若未闻,脚步不停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我问你呢,你聋了!”她声音尖利起来,与刚刚的安静美人判若两人。

    林一鸣停下脚步,但并没有看她,只听他说:“换件衣服,一会儿就走。”

    林一鸣并不想告诉她缘由,不然会纠缠不休,不依不饶。

    宁泽俊正扶着桌边站在那里听袁音讲习题,在床上趴时间长了也非常累。

    宁泽俊突然问:“袁音,我们为什么非得上大学?”

    袁音被他问得愣了一愣,等了一会才听她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得上大学,我是必须上大学的,而且要上最好的大学。”

    她顿了一下又说:“我妈说考上大学,我就可以脱离农村,到城里坐在机关单位里,穿着漂亮衣服体体面面地工作生活。”

    “你妈这是很不喜欢农村啊。”

    袁音点点头说:“嗯,大约非常讨厌吧。”

    “我爸说上了大学就能更有价值,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

    “你爸可真“国标。”宁泽俊撇嘴。

    袁音深以为然,一本正经地说:“我爸是村小的校长。”

    “哈哈哈哈……”宁泽俊捂着屁股笑得有点痛苦。

    袁音翻白眼,少年笑点真低。

    “别扯了,你快说,你怎么想的?”宁泽俊催促。

    “我就觉得吧……高中考第一比初中难,可能大学考第一更难,好大学更更难,我就想去试试到底有多难。”说完,眼睛闪闪发光。

    宁泽俊吃惊地看着袁音,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外面正倒水的宁泽升,暖瓶一歪差点倒手上。

    袁音,你是一个天生的斗士,一般人理解不了。

    袁音洋洋得意。

    “你呢,你为什么要非上大学?”袁音问。

    “我?我是我哥想让我上大学,我上不上无所谓。”宁泽俊摸摸屁股,一脸无奈。

    “我觉得我不上大学也会生活得很好。我哥高中没毕业,不也过得挺好?”

    宁泽升听到弟弟的话,面若冰霜。

    袁音看了一眼桌边的水果和点心,她决定引导一下这个叛逆少年。至于他上不上道,另当别论,她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袁音合上课本,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年,没事长这么高干什么,真费脖颈。

    “我给你讲一个真人真事,你听听好不好?”

    只要不学习,宁泽俊非常乐意。

    “我有一个堂哥,没考上大学,在家人的安排下去做了煤矿工人。在农村,去煤矿当工人已是万分难求的好工作。

    他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下工作了两年多后,开始考虑改变工作环境,但他也明白自己学历不高又没有一技之长,若想改变只能付出比常人多几倍的艰辛。

    自此后,矿井下最危险最苦累的工作,别人推却,他抢着干。有一次矿井塌方,他差点没出来。

    下班后,他自学煤矿技术,若是夜班,白天补觉时,他只敢睡4个小时。有一次因为太困,他骑着车掉进了深沟里,摔得头破血流而不知。他在沟里足足睡了十多个小时,才被找来的家人摇醒。

    工作5年后,他从一名普通工人升成了机电班长,但仍工作在暗无天日的矿井下。

    又7年后,因为以一己之力排除了故障,挽救了数十名矿井工人的生命,堂哥因此终于从矿井下调回地面,当上了机电科长。同时,伴随他的还有风湿以及少了四根手指的左手。因为学历的限制,他的升迁之路也到顶了。

    当年与他同时下矿井的几名大学生,早在十年前便已调回办公室,有的已做到了一矿之长,三十四五岁,前途无量。

    所以,我想,你的家人希望你上大学无非是想让你少走弯路,少受罪,能够平安顺遂。”

    袁音没夸张,没煽情,只是平静地陈述了一件真人真事。

    宁泽俊这个话痨,破天荒地没有打断袁音。

    少女清脆动听的声音历历在耳,宁泽俊陷入了沉思。

    外面,宁泽升心弦颤动,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无声地回了房间。

    袁音用手戳了戳宁泽俊放在桌边的手,少年怔怔地看向她,眼里还有未散尽的震惊。

    少年声音低哑:“袁音,我哥为了妈妈和我,高二就辍学去了工厂做临时工。你说,他年纪轻轻当上车间主任,是不是付出的更多?我真够蠢的,竟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哥哥那年明明和我现在一样大,而且成绩一向很好……”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袁音睁大了眼睛,自己只是想提示一下他,怎么还引发少年悲伤了。

    “哎呀,只是个例,我堂哥的经历并不代表你哥也如此,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袁音有些慌张,不知道该怎么往下安慰。

    恰好林一鸣进了门,她马上起身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

    林一鸣看了一眼偷抹眼睛的宁泽俊,又看了看明显慌乱的袁音,不由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好奇,发生了什么?宁泽俊这个只会让别人哭的坏小子让袁音欺负哭了?

    宁泽俊冲外面喊:“哥,帮我送袁音回学校。”

    宁妈妈听到声音急忙从房间走出来,牵住袁音的手说:“同学,辛苦了,这么冷的天还得让你们来回跑,阿姨真对不住了。”

    袁音连忙说:“阿姨,您太客气了,我们都是同学,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宁妈妈无限感激地拍拍袁音的手,冲着院子喊:“升升,一定要把袁音同学安全送到宿舍楼下。”

    从敞开的门看向院子,院子里暗暗的,只影影绰绰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院门口。

    宁妈妈说:“那是我大儿子,今天让他送你回去。”

    袁音同宁妈妈说过再见,便朝人影走去。

    走近后,她礼貌地说:“宁大哥,麻烦你了。”宁泽升转过头看向袁音,借着门口的灯光,她仰着的小脸清清楚楚入了他的眼。果然如妈妈所说,小姑娘漂亮得不可思议,一双眼睛更是黑白分明,干净澄澈。

    宁泽升对外人向来冷硬的面部线条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忙回道:“应该的,你们帮俊俊补习,我们才真应该感谢你们。”

    袁音眨眨眼睛,感觉耳朵享受了一场盛宴,宁大哥的声音很好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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