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下打量袁音,竟忽然呵呵笑出了声,那声音就像是从沙粒中硬钻出来的,磨得人耳膜难受。

    袁音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但细弱苍白的双手却麻利地脱下了厚外套。

    “记住,你饿我儿子更饿,你冷我儿子更冷,我儿子躺在冰冷的荒野,你凭什么感受温暖!你得陪我儿子受着!受不住,你就去死!本来该死的就是你!”肖容的恨意像焠了毒的尖刀。

    袁音站在她旁边默不作声,肖容恨恨地哼了一声,站起身出去了。

    袁音抱紧双膝坐在只铺了床单的木板床上,静静地望着桌上照片,似是真的在等待什么。

    等什么呢?等他悄悄入梦……

    公寓里,一贯沉稳的陈晨心神不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姣好的脸上充满担忧,又是一个周二,该死的周二,该死的周四!

    7年了,袁音的命也快折腾没了,那个女人就是要让袁音不死不休啊!

    陈晨和袁音是高中同学,高二分科后,陈晨和袁音是他们理科班仅有的两个农村考出来的女生。

    那时他们班还有市区的宁泽俊和林一鸣。

    好巧不巧,陈晨和袁音是同桌,林一鸣和落后分子宁泽俊坐在他们后面。

    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敏感,叛逆最严重的时期。

    陈晨本就不是外向的性格,在几个城市女生有意无意的排挤嫌弃后,向来自尊心极强的她变得敏感自卑,本就摇摇坠坠的学习成绩直接在班里垫了底。

    袁音陪着她从中午哭到下午。老师让人来寻,她们也没有回教室上课。结果两人被全校通报并在教室后面罚站一周。

    第一天课后,袁音立刻拉着陈晨跑回座位坐下,一边揉着胀痛的腿,一边惨兮兮地问陈晨:“值不?因为别人的故意贬低,你就尽力朝着人家贬低的方向跑?”

    陈晨低着头抹眼泪。

    宁泽俊半趴在桌子上,用圆珠笔轻戳袁音的胳膊:“惨不忍睹,智商堪忧,一对大傻瓜!”

    袁音板着脸拿圆溜溜的眼睛瞪了宁泽俊一眼,却忽又眉眼弯弯,笑语晏晏看向一旁:“林一鸣,晚自习时你能把课堂笔记借我抄抄吗?”

    袁音极快的态度变化,让宁泽俊非常不满,他嚷嚷道:“袁音,你是学过变脸吧?”

    袁音冲他嘿嘿一乐,询问的视线又落在林一鸣身上。

    林一鸣盯着桌上的课本,眼皮都没抬,只轻轻“嗯”了一声。

    袁音眉开眼笑,连忙道谢,接着又小心翼翼试探:“这周的所有笔记,晚自习都可以借我吧?”

    怕拒绝似的急忙保证道:“绝对不影响你使用。”

    林一鸣抬头看了袁音一眼,又迅速垂下了视线,袁音又听到他轻轻“嗯”了一声。

    袁音乐得忘了腿胀痛,忙站起身,声音清脆地说:“林一鸣,大恩不言谢,我给你躹一躬吧。”动作过猛,只听“呯”的一声,然后就见袁音捂着额头泪盈盈地瞪视着椅背……

    目睹全程的宁泽俊一阵愕然,接着大笑出声,抖着手,指着袁音笑得喘不过气。

    袁音疼得直吸气,但仍倔倔地说:“笑死你算了!懂什么,我这是对知识的顶礼膜拜!”

    宁泽俊笑得更欢了。

    陈晨也不哭了,慌张地站起身去查看袁音的额头。

    垂着头的林一鸣,露在外面的脸憋得涨红!

    全班同学不明所以,听到上课铃声响起,只看到袁音捂着额头和一脸担忧的陈晨一起往教室后面走去。

    其实高一时,林一鸣和袁音就是同班同学,但整个高一除了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袁音从未听到林一鸣说过话,如果不是长相出色,学习成绩突出,估计没几个同学记得班里有这么个人。

    学霸轻易不与人交流,今日算是意外之喜,虽然代价有点大。袁音捂着脑袋苦哈哈地想。

    袁音额头上的大包足足娱乐了宁泽俊一周。他每看袁音一眼,便乐不可支,并且让袁音喜提外号“女鹅头”。他把快乐建立在自己痛苦上的行为让袁音非常不齿,但每次送完白眼,她自己就会笑弯了腰,额头上明晃晃的大包实在搞笑啊。

    乐极生悲这个词用在宁泽俊身上非常贴切。

    恰逢元旦前夕,祖国大地处处洋溢着冲天的热情和喜悦。

    这份热情刺激了宁泽俊向来跳脱的神经,他竟然逃课去网吧玩通宵了!结果被他哥用皮带抽得下不了床。

    望子成龙的宁妈妈找到学校,希望学校老师在课余能帮他补补课。老师们都排不出时间,便指派班里第一,二名的林一鸣和袁音利用晚自习时间去宁泽俊家里帮忙。

    袁音向来乐于助人,林一鸣一直不太合群。老师刚开始还有些担心他不同意,没想到他竟然也答应了。

    吃过晚饭,袁音在校门口等林一鸣。宁泽俊的家离学校不远,步行大约15分钟。恰好林一鸣认识路,因为他家也在附近。

    林一鸣穿了一身深蓝色的运动装,背上背着黑色的背包,如果不是习惯性地低着头,他身高应该在180公分以上。他正脚步匆匆地往校门口走去。

    袁音看到林一鸣,急忙伸手打招呼:“林一鸣,我在这里。”

    校门口买饭的同学齐齐向他们看过来。

    袁音毫无所觉,双手拽着背包的肩带,等林一鸣走近。

    林一鸣垂着头没理袁音,径直从她旁边向前走去。袁音大眼睛闪了闪,抬脚跟了上去。

    前面林一鸣脚底生风,袁音小跑着跟进。

    “哎,林一鸣,你跑那么快干嘛?”袁音气喘吁吁地抱怨。

    林一鸣放缓了速度,等着她跟上。

    宁家一间卧室里,宁泽俊正趴在床上翻一本花花绿绿的书,上身一用力,不小心牵扯到伤口,他疼得龇牙咧嘴,嘶嘶吸气。

    宁妈妈走进卧室,看到儿子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可嘴里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疼死你活该,让你逃课,让你再去网吧。一会同学来给你补习,你要好好感谢人家,好好配合,不然,我还让你哥揍你!”

    宁泽俊苦着脸说:“妈,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补习的。”

    天已经黑了,路灯也渐次亮了起来。袁音他们走进一个小区,门口墙上写着“乐园小区”。他们在进门左转的第一家停了下来。

    这是一楼带院子的楼房,统一建了院子围墙和大门。

    林一鸣拍了拍大门上的铁环。

    听到敲门声的宁妈妈,急急忙忙去院门口开门。袁音听到开门声便朝来人看,一位50岁左右的阿姨出现在门口。她梳着整齐的短发,身穿驼色半高领毛衣配黑色裤子,干净温和,让人觉得非常亲切。她热情地招呼:“哎呀,是俊俊同学吧?我是俊俊的妈妈,快,快请进。”

    袁音笑吟吟地自我介绍:阿姨好,我们是宁泽俊的同学,我叫袁音。”她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林一鸣,刚打算替他介绍,就听见他说:“阿姨好,我是林一鸣。”哎呀,真难得。

    “真是好孩子,天冷,快跟阿姨进屋。”

    林一鸣和袁音一前一后跟着宁妈妈进了门,进门是一处院子,院子中间铺了一条到达房间的青砖小道,他们沿着小道进了房间。

    房间布置得很简单,但温馨暖和。

    刚刚站定,便听到宁泽俊喊“妈,带他们来我卧室。”

    看到袁音,宁泽俊立刻贱兮兮地笑起来。

    “女鹅头,欢迎来本少爷的家。”

    袁音带着一丝拘谨看向了宁妈妈。宁妈妈果然没让人失望,她快步走向床边,一巴掌拍在了宁泽俊的头上。

    “臭小子,同学来给你补习,你还给人起外号!你就是皮痒,等你哥回来收拾你。”

    宁泽俊老实了,宁妈妈又嘱咐几句便出去了。

    袁音趁宁妈妈往外走,冲朝她看过来的宁泽俊得意地比了比小拳头。

    宁泽俊怒瞪她……

    袁音走近床边,从头到脚打量了宁泽俊一番。她的视线在他盖着薄被的屁股处停留了片刻,然后笑眯眯地说:“宁泽俊,你好惨哦,我很同情你。”

    “袁音,你幸灾乐祸!”宁泽俊愤愤控诉。

    本以为袁音会再嘲笑他一会,却见她板起小脸,严肃地说:“宁泽俊同学,今天是第一天,因为不了解你的实际情况,所以我们都过来了。今天我和林一鸣每人给你补习一小时,明天开始我们交替着来,这是老师安排的。”

    宁泽俊老老实实地哦了一声。

    袁音对“隐形人”林一鸣说:“今天我先来吧,不然天太晚,我回学校有点害怕。”

    “不会让你一个人回学校的,一会我让我哥送你。”宁泽俊急忙说。

    “我回家一趟,一小时后我再过来。” 林一鸣说完便离开了。

    宁家哥哥宁泽升下班回来了。他刚走进门便听到弟弟房间传来女孩子的声音,他侧耳听了一会,放轻脚步朝妈妈房间走去。

    宁妈妈看到大儿子进门,忙放下手里的衣服,问道:“升升,今天怎么这么晚?吃过饭了吗?”

    “有一批订单着急发货,我在那里帮了一会忙。我已经吃过了。俊俊同学来了?”边说边坐到了妈妈床边的椅子上。

    “嗯,那个女同学好像叫袁音,现在正帮俊俊补习呢。”

    “小姑娘长得真好看,小脸粉嘟嘟的,又白又嫩,尤其那双大眼睛,水灵灵的,怎么有这么好看的姑娘呢。人家学习还好,她妈妈真是命好呀!”

    宁泽升满脸笑意地看着妈妈,妈妈一直盼着生个女儿,生下宁泽俊时,她失落了好一阵,这个愿望怕是成为她的遗憾了。

    宁妈妈突然视线一转,上下打量大儿子,高大挺拔,帅气出众,体贴又稳重;而且已经24岁了,完全可以结婚生子了。以后生个粉嫩嫩的小孙女,自己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她目光炯炯地说:“升升,你该结婚了。”

    听到妈妈的话,饶是宁泽升成熟稳重,也被惊到了。

    “妈!你想什么呢?”说完起身逃似的出去了。

    宁妈妈却认真地盘算上了。

    中兴市银行家属院。

    肖容——林一鸣的妈妈。她上身穿着件黑色羊绒衫,配一条米色针织裙,正坐在梳妆台前梳理头发。她的头发乌黑茂密,经她一遍遍地梳理,更加顺滑有光泽。她很美,虽然已经40多岁了,但皮肤仍然光滑白皙,身材保持得很好,一身羊绒衣裙,更衬得背脊纤薄,细腰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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