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林知恒转过身，明显没想到许栗知会追到这里。
他伸手把边上的门推开：“我出来抽烟，你要……进去先坐坐么？”
目光有些迟疑。
许栗知“嗯”了声，走到那扇门前，
之前没发现，门有些破，门框上的木头都已经飞出刺，里头的家具都是新买的，有些塑料薄膜还没有撕掉，一张床，一张桌，一张沙发，还有几个放置书本杂物的架子。
坐到沙发上，才察觉空气里有种很淡的香味，目光一转，瞥见桌子上在焚一小炉香。
香炉镂空的花纹里，飘出些白色烟雾。
这应该是宋志安的手笔，这人虽然常年在酒吧前台驻守，但喜欢焚香喝茶，无论什么样的音乐灯光里，都能见他悠然端着一盏茶，有时候掀开盖子，还有热气冒出来。
等了会儿，烟味散掉，林知恒才慢慢走进来。
屋里知开了一盏光淡淡的灯，他反手把门带上，那张脸落在黄色的光里，明暗分明。
明明脸和过去没差别，但轮廓更凌厉，许栗知有些心虚地垂下眼。
林知恒看她一眼，问：“什么事？”
……
倩倩叹了口气，宋志安跟着叹了口气。
忽然之间，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倩倩赶紧禁声，宋志安扒门往外头看，过了会儿回来道：“荔枝走了。”
“走了？”倩倩问，“表情是怎么样的？”
“太黑了，看不清。”
倩倩：“我要是荔枝，我就趁黑仇老大俩嘴巴子。”
宋志安望过来的目光里全是不敢苟同。
他曾经见过有人想抽林知恒两个大嘴巴子的——那时候酒吧里有人闹事，为了两瓶酒水，几个身高马大的人挽袖子要动手，保安来得不及时，眼看就要有人挨打，忽然其中一人发出惨叫，他手腕翻折，被林知恒直接摔在地上……
他打起架来有种不要命的气势，见过一次就行了。
“荔枝那小胳膊小腿，算了。”倩倩又叹息，宋志安回过神，推门出去，外头的连廊一片漆黑，因为重新来人，感应灯又亮起来，他往上走了几步，一转弯，看到林知恒坐在最高的那阶楼梯上，正在抽烟。
宋志安顿了顿，上去叫他：“老大。”
倩倩跟在宋志安身后，也跟着问林知恒：“荔枝姐和你说什么了？”
林知恒停顿了两秒，才笑了声：“她说要给我三百万。”
“啊？”
影视外的这条街寸土寸金，算是一年四季都旺的旅游胜地。追星的粉丝，来拍照的美女，还有低调出行的艺人，酒吧里常年各色人样，钱流水一样流进腰包。
当然，挣得多，租金也高，一个月十万。
所以，三百万对他们绝不是小数目。
……
下午三点。
聚散酒吧，二楼包厢。
倩倩解释完前因后果，宋志安才大彻大悟：“哦，荔枝是怀疑烟兰有问题。”
倩倩纠正：“不是怀疑，是笃定。”
“所以，她知道极光是烟兰忠实的合作方，想从老大手里买点数据，出价三百万。”
倩倩说：“不是买，是伪造。老大欠她一个人情，你明白吧？”
宋志安倒抽口凉气：“这违法吧……老大不会答应了吧？”
倩倩抿了抿唇，道：“真难说。”
与此同时，许栗知已经被助理接走去拍摄杂志。
外头一件西装外套，内里穿的清凉，头发挑了几缕发丝下来，脸上化了烟熏妆，但面对镜头时，眼神却清澈无辜，反差极大。拍摄完毕后，她就向公司请假，说家里出了点事，要回去。
助理小姐姐打包了她的东□□自先离开，她一个人在大楼顶层喝了杯咖啡，觉得时间差不多，才慢慢离开。
借口是假的，见阿南是真的。
按照事前的约定，阿南已经在咖啡厅等着了。
杯子里的咖啡都喝到一个底儿，门口的风铃才响起。阿南看过去，许栗知戴一顶灰黑色的鸭舌帽，低着头，径直走到她对面坐下。
阿南小声道：“荔枝？”
没有经纪人跟着，只有她一个人。
许栗知打开一把伞放在桌上，伞面正好对着窗外。
阿南心里忐忑，其实她心里知道许栗知为什么找她。
——许栗知想离开谢远，和公司解约，出来单干。
阿南问：“荔枝，这里的小蛋糕不错，你要吃什么口味的，我去拿。”
许栗知没接话。
她低着头，又从包里拿出一份折皱的文件。
阿南说不下去了。
她如果和谢远解约，必然会被扒掉一层皮，她知道自己弊端——实力不过硬，能到今天靠的是无穷尽的流量，所以她比任何人都害怕舆论。她想让阿南帮她处理这些舆论。
阿南垂下头。
谢远。
许栗知想让她去和谢远争舆论高地。她不是对手的。
——谢远当年发家就是靠着公关出头。著名的“失语控诉”就是他的手笔。
初出茅庐，被圈里的人毒打地头都抬不起，硬是靠着那次舆论翻盘拿下四个大单，那时候他有个死敌，是个靠艺人隐私的狗仔，虽然人人唾骂狗仔，但每次有料爆出却又改了风向。
谢远得罪他次数太多，这位狗仔雇凶打人，说要卸掉他一条胳膊。然而之后——那位狗仔就彻彻底底消失了，先发文称自己退出圈子，然后人逃到了泰国。
谢远能靠自己闯到今天，里子里是狠厉的，虽然面上他一派温和礼貌，但是皮囊之下，很难不说是恶鬼。
阿南工作上刚有点起色，她不敢赌，更何况，为了升到这个位子，她已经掉了一层皮。
她不敢。
阿南：“你公司给你的分成不少，小谢总对您也很好，你不知道，圈里的人都很羡慕你。”
许栗知说：“上个月我告黑，告了六十家。”
这不是小数目，但却是冰山一角。
“我现在一句话，就能养活这么多人，如果出来单干，你说我一天能赚多少。谢远给不了我这么多的。”
阿南无言以对。
这是明面上的理由，但实际上——谢远虽然目前对她还照旧，但半年前他签了一个新人。新人的年纪二十出头，气质安静，和他更合拍。
许栗知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早就警铃大作。
把人送到山顶，震撼只有一瞬，一瞬间和永久根本没办法比，等这一瞬间没有了，再之后，就都是下坡路。人都喜欢看向上，不喜欢看向下，谢远也是人，人性使然，许栗知知道，他必然会有一天厌倦她。
阿南抬眼看她。
纯洁无害的眼神，笑意纯真，但话里满是市侩。
之前她觉得，人的眼睛不会骗人，漂亮的眼睛更不会骗人，但遇到许栗知，她却觉得从她的眼里看出一身鸡皮疙瘩，
真是藏不住的勃勃野心。
“那你的切入点是什么？”阿南觉得万一她是空想，到这一步就可以打住，今天就当没见过这面。她没有带录音设备，以后这件事也不会说出去。
没想到许栗知说：“烟兰。”
烟兰是国产一线的美妆品牌，背靠极光实验室，有最先进的基因技术。
能拿下这个品牌的代言，祖上都在冒青烟。
不久前阿南就看过说许栗知和烟兰不和的传闻，她迟疑了一下，觉得脑子里有根线被连接上，但是怎么也闪不出火花。
她不明白。
“我手里有份证据，能直接让烟兰翻不了身。”
阿南愣了愣。
“阿南，我知道你，如果不是被人陷害，你现在的工作应该比现在好得多。上次找你，是我和谢远亲自说的，本来是要找你那位上司，但我喜欢你，所以就要了，你明白么？”
阿南呼吸都变快了。
许栗知调查过她。
的确，曾经她的确有个很好的升职机会。可功劳最后被人抢了。
是和她同期进来的同事，家里是个富二代，花钱疏通关系，抢走了她的风头，之后因为心虚，一直打压她，让她到今天还只是这个位置。
许栗知的单子找过来时，她是有些不信，不信自己能再这么好运。
那天从公司出来，她一直在防着那位的，私心里，她想独吞这次功劳——到她这个年纪，想再升已经是不可能，但是她运气好，这辈子碰到两个大碗，上一个她没把握住，这个……或许已经是最后的机会。
她心里天人交战。
——用烟兰来解约，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阿南，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投诚还要有个军令状。”
很多年前，三流媒体跟着车追到了谢远的住处，蹲守了三天，用长焦镜头拍了一张室内窗边的图。
那是一张骨白色的长方形桌子，桌面光滑平整，不掺一丝杂质，桌边有一个人，女人，长发，发尾托在桌面上，头微微抬，正在和人接吻。
那个人身上穿着灰色西服，和谢远那天他上午出席活动的衣服一模一样。
而他双手搂着的那个女人，是许栗知。
这是他和许栗知绯闻传出来的源头。
许栗知说：“我的事你可以再考虑，但是这个料我给你，让你先感受下……”
她偏着头想了想，然后说：“甜头。”
阿南一惊，嗯？腐蚀她的糖衣炮弹？!
林知恒转过身，明显没想到许栗知会追到这里。
他伸手把边上的门推开：“我出来抽烟，你要……进去先坐坐么？”
目光有些迟疑。
许栗知“嗯”了声，走到那扇门前，
之前没发现，门有些破，门框上的木头都已经飞出刺，里头的家具都是新买的，有些塑料薄膜还没有撕掉，一张床，一张桌，一张沙发，还有几个放置书本杂物的架子。
坐到沙发上，才察觉空气里有种很淡的香味，目光一转，瞥见桌子上在焚一小炉香。
香炉镂空的花纹里，飘出些白色烟雾。
这应该是宋志安的手笔，这人虽然常年在酒吧前台驻守，但喜欢焚香喝茶，无论什么样的音乐灯光里，都能见他悠然端着一盏茶，有时候掀开盖子，还有热气冒出来。
等了会儿，烟味散掉，林知恒才慢慢走进来。
屋里知开了一盏光淡淡的灯，他反手把门带上，那张脸落在黄色的光里，明暗分明。
明明脸和过去没差别，但轮廓更凌厉，许栗知有些心虚地垂下眼。
林知恒看她一眼，问：“什么事？”
……
倩倩叹了口气，宋志安跟着叹了口气。
忽然之间，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倩倩赶紧禁声，宋志安扒门往外头看，过了会儿回来道：“荔枝走了。”
“走了？”倩倩问，“表情是怎么样的？”
“太黑了，看不清。”
倩倩：“我要是荔枝，我就趁黑仇老大俩嘴巴子。”
宋志安望过来的目光里全是不敢苟同。
他曾经见过有人想抽林知恒两个大嘴巴子的——那时候酒吧里有人闹事，为了两瓶酒水，几个身高马大的人挽袖子要动手，保安来得不及时，眼看就要有人挨打，忽然其中一人发出惨叫，他手腕翻折，被林知恒直接摔在地上……
他打起架来有种不要命的气势，见过一次就行了。
“荔枝那小胳膊小腿，算了。”倩倩又叹息，宋志安回过神，推门出去，外头的连廊一片漆黑，因为重新来人，感应灯又亮起来，他往上走了几步，一转弯，看到林知恒坐在最高的那阶楼梯上，正在抽烟。
宋志安顿了顿，上去叫他：“老大。”
倩倩跟在宋志安身后，也跟着问林知恒：“荔枝姐和你说什么了？”
林知恒停顿了两秒，才笑了声：“她说要给我三百万。”
“啊？”
影视外的这条街寸土寸金，算是一年四季都旺的旅游胜地。追星的粉丝，来拍照的美女，还有低调出行的艺人，酒吧里常年各色人样，钱流水一样流进腰包。
当然，挣得多，租金也高，一个月十万。
所以，三百万对他们绝不是小数目。
……
下午三点。
聚散酒吧，二楼包厢。
倩倩解释完前因后果，宋志安才大彻大悟：“哦，荔枝是怀疑烟兰有问题。”
倩倩纠正：“不是怀疑，是笃定。”
“所以，她知道极光是烟兰忠实的合作方，想从老大手里买点数据，出价三百万。”
倩倩说：“不是买，是伪造。老大欠她一个人情，你明白吧？”
宋志安倒抽口凉气：“这违法吧……老大不会答应了吧？”
倩倩抿了抿唇，道：“真难说。”
与此同时，许栗知已经被助理接走去拍摄杂志。
外头一件西装外套，内里穿的清凉，头发挑了几缕发丝下来，脸上化了烟熏妆，但面对镜头时，眼神却清澈无辜，反差极大。拍摄完毕后，她就向公司请假，说家里出了点事，要回去。
助理小姐姐打包了她的东□□自先离开，她一个人在大楼顶层喝了杯咖啡，觉得时间差不多，才慢慢离开。
借口是假的，见阿南是真的。
按照事前的约定，阿南已经在咖啡厅等着了。
杯子里的咖啡都喝到一个底儿，门口的风铃才响起。阿南看过去，许栗知戴一顶灰黑色的鸭舌帽，低着头，径直走到她对面坐下。
阿南小声道：“荔枝？”
没有经纪人跟着，只有她一个人。
许栗知打开一把伞放在桌上，伞面正好对着窗外。
阿南心里忐忑，其实她心里知道许栗知为什么找她。
——许栗知想离开谢远，和公司解约，出来单干。
阿南问：“荔枝，这里的小蛋糕不错，你要吃什么口味的，我去拿。”
许栗知没接话。
她低着头，又从包里拿出一份折皱的文件。
阿南说不下去了。
她如果和谢远解约，必然会被扒掉一层皮，她知道自己弊端——实力不过硬，能到今天靠的是无穷尽的流量，所以她比任何人都害怕舆论。她想让阿南帮她处理这些舆论。
阿南垂下头。
谢远。
许栗知想让她去和谢远争舆论高地。她不是对手的。
——谢远当年发家就是靠着公关出头。著名的“失语控诉”就是他的手笔。
初出茅庐，被圈里的人毒打地头都抬不起，硬是靠着那次舆论翻盘拿下四个大单，那时候他有个死敌，是个靠艺人隐私的狗仔，虽然人人唾骂狗仔，但每次有料爆出却又改了风向。
谢远得罪他次数太多，这位狗仔雇凶打人，说要卸掉他一条胳膊。然而之后——那位狗仔就彻彻底底消失了，先发文称自己退出圈子，然后人逃到了泰国。
谢远能靠自己闯到今天，里子里是狠厉的，虽然面上他一派温和礼貌，但是皮囊之下，很难不说是恶鬼。
阿南工作上刚有点起色，她不敢赌，更何况，为了升到这个位子，她已经掉了一层皮。
她不敢。
阿南：“你公司给你的分成不少，小谢总对您也很好，你不知道，圈里的人都很羡慕你。”
许栗知说：“上个月我告黑，告了六十家。”
这不是小数目，但却是冰山一角。
“我现在一句话，就能养活这么多人，如果出来单干，你说我一天能赚多少。谢远给不了我这么多的。”
阿南无言以对。
这是明面上的理由，但实际上——谢远虽然目前对她还照旧，但半年前他签了一个新人。新人的年纪二十出头，气质安静，和他更合拍。
许栗知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早就警铃大作。
把人送到山顶，震撼只有一瞬，一瞬间和永久根本没办法比，等这一瞬间没有了，再之后，就都是下坡路。人都喜欢看向上，不喜欢看向下，谢远也是人，人性使然，许栗知知道，他必然会有一天厌倦她。
阿南抬眼看她。
纯洁无害的眼神，笑意纯真，但话里满是市侩。
之前她觉得，人的眼睛不会骗人，漂亮的眼睛更不会骗人，但遇到许栗知，她却觉得从她的眼里看出一身鸡皮疙瘩，
真是藏不住的勃勃野心。
“那你的切入点是什么？”阿南觉得万一她是空想，到这一步就可以打住，今天就当没见过这面。她没有带录音设备，以后这件事也不会说出去。
没想到许栗知说：“烟兰。”
烟兰是国产一线的美妆品牌，背靠极光实验室，有最先进的基因技术。
能拿下这个品牌的代言，祖上都在冒青烟。
不久前阿南就看过说许栗知和烟兰不和的传闻，她迟疑了一下，觉得脑子里有根线被连接上，但是怎么也闪不出火花。
她不明白。
“我手里有份证据，能直接让烟兰翻不了身。”
阿南愣了愣。
“阿南，我知道你，如果不是被人陷害，你现在的工作应该比现在好得多。上次找你，是我和谢远亲自说的，本来是要找你那位上司，但我喜欢你，所以就要了，你明白么？”
阿南呼吸都变快了。
许栗知调查过她。
的确，曾经她的确有个很好的升职机会。可功劳最后被人抢了。
是和她同期进来的同事，家里是个富二代，花钱疏通关系，抢走了她的风头，之后因为心虚，一直打压她，让她到今天还只是这个位置。
许栗知的单子找过来时，她是有些不信，不信自己能再这么好运。
那天从公司出来，她一直在防着那位的，私心里，她想独吞这次功劳——到她这个年纪，想再升已经是不可能，但是她运气好，这辈子碰到两个大碗，上一个她没把握住，这个……或许已经是最后的机会。
她心里天人交战。
——用烟兰来解约，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阿南，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投诚还要有个军令状。”
很多年前，三流媒体跟着车追到了谢远的住处，蹲守了三天，用长焦镜头拍了一张室内窗边的图。
那是一张骨白色的长方形桌子，桌面光滑平整，不掺一丝杂质，桌边有一个人，女人，长发，发尾托在桌面上，头微微抬，正在和人接吻。
那个人身上穿着灰色西服，和谢远那天他上午出席活动的衣服一模一样。
而他双手搂着的那个女人，是许栗知。
这是他和许栗知绯闻传出来的源头。
许栗知说：“我的事你可以再考虑，但是这个料我给你，让你先感受下……”
她偏着头想了想，然后说：“甜头。”
阿南一惊，嗯？腐蚀她的糖衣炮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