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珊瑚宫大人喜欢猫还是狗呢?”五郎问她。

    “是狗狗吧。”他自顾自接下去,言之凿凿,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

    心海的回话很随意,稀松平常,也是闲聊的语气:“我吗?都不喜欢哦。”

    她的心神此刻泰半放在五郎的耳朵上,私密的小基地里新铺上了舒适的毛毡,贝壳灯的光线是柔和的暖黄色,五郎枕在她大腿上,像只在温柔乡里失了气力、只会舒服哼哼的大狗。

    大狗那一对任她把玩的、毛茸茸的耳朵在听完她的话以后,忽然便受刺激般直立起来,接着从她手里溜走。五郎支起身子,面带惊愕:“都、都不喜欢?”

    “嗯。”心海有些疑惑,但还是用温婉又柔和的声音告诉他,“准确来说,是不讨厌也不喜欢的程度,我对于猫狗没有什么偏好。”

    “那、那风太呢?”不知心海的言辞给了他多大冲击,五郎连话都说不清了,只是显得很有些焦急地追问。

    “风太是……?”心海微微偏了头,茫然之色流于言表。

    五郎也愣了:“它不是您养的狗吗?”

    面面相觑。

    “啊……你是说望月他们养在宫里的那只?”心海后知后觉,终于记起与自己有关的小犬,“原来叫做风太么?”

    “它应当是巫女与军士们一同饲养的吧?很少与我接触。”因是一边在回想,心海的语速放得很慢,“你是在宫里见到了,以为是我养的么?”

    她确确实实已全然忘却了一些事。

    譬如很久以前,她曾从一位稚童手中接过一只刚刚断奶的幼犬。

    又譬如,在她仅有的与小犬亲近的时光中,有一次恰好遇上军衔尚还很低的五郎前来述职。

    细究起来,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距离如今也不过几年,但中间诸般起伏堪称波澜壮阔,他们早就成长了太多,于是天真青涩的曾经也隔了茫茫水汽,看不真切,似乎已离得很遥远。

    过去的他也同那只被唤作“风太”的柴犬一样,在她记忆里的水汽掩盖的另一端吗?

    “怎么了?为什么这幅表情?”心海有些忧虑地凑近他,手指轻轻覆上他手背,“是我说错了什么?”

    五郎并不清楚自己面上是什么神情,但饱胀又涩然的情感在他胸腔内冲撞,却无处发泄,那些郁结于心的东西难以用言语表达,让他难得迷惘。纠结半晌,他不过闷闷不乐憋出一句:“您不记得风太,风太却很喜欢您。”

    当年那只小犬细弱的欢叫里确实传达着这样的情绪,但这并不是他想说的话,他真正想问的是……

    “是吗?那就替我谢谢风太吧。”心海虽是这么说,却没了后文,对于此事的兴致缺缺便从细微处泄露出来。她现在一门心思只牵在五郎身上,向来爽朗的少年人一反常态地苦恼,一些晦涩难言的焦灼却似乎冥冥之中传递给了他的心上人。心海似有所感,将额头抵住他的,小小声地试探:“可是我只喜欢五郎哦?”

    五郎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抬眼,在极近的距离里望进她的眼睛。她的眼瞳也是如此梦幻的色泽,其中盛着两个小小的自己。

    那双美丽的眼睛弯了弯,眼睫翻飞间似乎要振出一只蝴蝶,扑进他胸口。

    心海知道自己成功了。她不明白五郎在烦恼什么,但她讨厌那种有所隔阂的感受,现在五郎会向她开口,他们又能变得亲密无间了。她很高兴,又有些小小的得意,压下腰凑得更近,与五郎面颊相贴。大狗乖乖地坐着,睁大的眼睛泛出些傻气,这是属于心海的五郎。

    少年少女耳鬓厮磨,鼻尖相错,他们碰到了两瓣干燥又柔软的东西。

    心海在等五郎同她坦白,他却抓住她的手。

    那些在胸腔中鼓噪、在血管中奔流的、沸腾的情绪终于找到宣泄口,尖尖的犬齿陷进湿软的舌间,将满腔酸涩与喜悦,还有更多庞杂的爱意渡进另一人的唇齿之间。

    五郎不是故意的,只是他实在有些冒失莽撞,急切地向她索求,手劲又大,牙齿又尖,都要弄疼她了。

    但心海温柔地包容了他的所有任性,任由这个吻将她的腰愈发后折,最后压在毛毡上。

    有些事情,水到渠成。

    在近乎振聋发聩的心跳声里,她仰起下颔,回应了他。

    同她的旅行者朋友谈及五郎时,心海是这么说的:“五郎是不可多得的优秀将领……但他也有一个小小的缺点,就是在战斗中容易亢奋上头。”

    那时她从未想过这话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少年少女的身体差异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五郎身为珊瑚宫最为出色的大将,常年锻炼,练就一身柔韧漂亮的肌肉,绷紧时更显出丛林中的花豹一般矫健的美感,空气升温,愈发燥热,有汗水从他腹部的肌肉上滑落,滴在心海身上,激起轻微的颤栗。她同五郎相反,身体曲线无一处不柔美,小腹上浅浅的凹陷更是妙曼,引得他呼吸不稳,下起口来没轻没重。

    他当然绝不会强迫她,两个雏儿凭借本能探索,他还能全不顾自己,时时以她的感受为先,没让她吃上太多苦头。可是他一直看着她,从头到尾,自始至终,眼神灼灼,几乎要将她烫伤,偏偏还很无辜很惶恐似的,每行一步都要恭恭敬敬询问一句:“珊瑚宫大人?”

    珊瑚宫大人,这样会舒服些吗?

    珊瑚宫大人,是这里吗?

    珊瑚宫大人……

    她从不曾发觉这个词能这么要命。怎么会这样啊?心海快要被难为情吞没了。她抬起手臂挡住脸,终是忍不住出声:“你不要再那样叫了!”

    那斥责比纸做的老虎还要更没威风。

    “哦、哦……”五郎的脸更红了,小声地,很是害羞,又极为高兴地唤,“……心海。”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分明如人鱼一般在幽深的海里也能畅游换气的心海,却几乎要在陆上充裕的空气里窒息了。

    过分。过分。

    在那段动荡时日的最后,心海交到了一位朋友。与旅行者在一起时她能感受到短暂卸去负担的放松。

    而五郎是她一手提拔的亲信,是她极为信赖的下属,他们能迅速理解彼此的意图,一同揠过焚身的烽火,今后也将携手摸索着、一往无前地走下去。但他们唯独不是朋友。

    后来心海还是没忍住落了眼泪,却更加用力地抱紧他。

    五郎只是亲吻她湿漉漉的眼尾。他终于得到了他的美人鱼。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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