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平府,三周县,平亦乡,元水村中。

    戌时。夜间大雨磅礴,六月,正是雨水多发之季。今夜间的雨却似乎下的特别的大,浇弯了树枝,也打落了花蕊。

    雨中,一片漆黑,在这伸手几乎不见五指的夜色里,却有一个人影踉踉跄跄的在向前移动。她走的很慢,似乎已经体力不支,终于,在走过一处地方时脚下一滑,再次摔倒在地上。

    "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常家的女儿玉颜,因着今晚父亲又秉烛读书,所以才刚刚给父亲做了些宵夜送去。这会儿子正在厨屋里收拾着洗碗。

    在出门来倒脏水的时候,姑娘耳尖的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咳嗽与细微的呻吟声。她觉得奇怪,于是便把手中的盆放下,顺手拿起墙边的油布伞撑开,迈步来到了院中。

    常家虽然有一位秀才出身的常亦德,但却因常家夫人,也便是常秀才的妻子,身体多年有病而卧病在床,从而使得这个家的生活过的并不算富裕。好在常亦德在村中开了一间私塾,日以还能收教一批学童,这才得以补贴家用。

    所以常家的这个院落并不大。从屋门到院门口也不过是几步之遥。

    "爹爹!你快来啊!"

    姑娘玉颜打开了院门,在向外查看时却突然发现有一个人影倒在自家的门前,那人看样子也正在准备起来,应是刚刚失足跌倒。

    那人听到了开门声抬头看过来时,姑娘应着屋内微弱的烛光看到了对方的长相"贾夫人?!"

    姑娘赶紧过去扶她,同时高声呼唤着父亲"爹!快来啊,来……"

    这会儿子常亦德也闻声从屋里赶了出来,一看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私塾中的一位学童小宝儿的娘亲,贾家夫人,方氏。他赶紧帮忙把这位妇人给扶了起来,让进了家中。

    外面,大雨依旧。屋内,等把这位贾家夫人,方氏。让到屋内坐下时常亦德就问。

    "夫人这是怎么了?怎的夤夜冒雨行路?"

    方氏的面上一红,颇有些不自在"这……"

    一旁的姑娘玉颜见此道:"爹就先别问了,这会儿子贾夫人身上都湿着,我先带她到娘那屋找干净衣服先让夫人把衣服换了再说吧。"

    常亦德一听有理。他这个人虽说是读书人却从不拘小节,对于这生活方面的琐事一向不如他那十四岁的闺女细心。

    待到把方氏让进内室时,原本已然服过药歇下的常夫人也闻声坐了起来,她对于夫君私塾中的那些学生父母知之甚少,但唯独对这位方氏有些许熟络。只因她家那个小子小宝儿是自己丈夫私塾中年纪最小的,同时也是最得他喜爱的学生。因为这,常亦德免了那孩子的学费,这方氏可能也是心下觉得受之不恭,于是闲暇时便常来常家走动,帮帮忙。

    今日见她深夜来此,常夫人觉得奇怪之余连忙让自己的女儿把干净衣服取出,让这位方氏给换了上。

    待到忙活完了这一切,姑娘又去煮了碗姜汤给端了进来。

    "来,您趁热喝了,省的回头再着凉。"

    "哎呦!谢谢,谢谢..."方氏接过碗来喝了几口,母女两个就坐在土床边看着。待她把碗又放下时见她的面色红润了些许多,母女二人相视一笑。

    这会儿子常亦德也走了进来,见他们这样就问:"怎么,贾夫人是不是家中出了什么事?可是小宝儿有事吗?"

    "啊!不是,是……是我自己的事……"方氏有些难以启齿。她面上一红,轻叹了声"其实……是我相公,他今天回来了……"

    "哦?"一听说是这种家长里短的琐事,常亦德也不方便听于是便离开了内室。

    常夫人倒是一笑"那是好事啊,我记得你相公是出门经商,这一走六年有余此一番回来,也省的你一个人带孩子辛苦,这是好事儿啊!"

    "嗯……"见方氏面有不渝,常夫人心下一转,明白了几分"可是...你与他拌嘴吵架了?"

    方氏一抬头,一看她的表情,常夫人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她坐在床上,手中轻拍着方氏的手"不碍事的,这两口子哪有不拌嘴吵架的?你相公他一走多年,在外头也定然是没少受苦遭罪,你得体谅他,脾气冲些,咳咳...也是正常的。再说了..."常夫人又咳嗽了几声,接着道"这夫妇吵架,本来也是今儿个吵明个和,哪有真生气的?你这大半夜的下着大雨就跑了出来,万一出些什么事儿可怎么好?"

    其实,方氏也有些悔意"我也没想和他吵架...只是他话说的太过分!我一个人拉扯这孩子容易吗?一回来就这样!也不知是在哪儿听的闲言碎语……"

    抬头见常夫人有些好奇的看着自己,方氏,不由得又想起了相公的那些话语,面上一热,心中火大。

    见她不愿多说,常夫人也理解"那你,这是想去哪儿?准备回娘家吗?"

    方氏叹了口气"我如今哪儿还有娘家可回?自从去年我娘也走了以后,我就只有一个兄长还健在,可他……唉!夫人你也知道,我那个娘家哥哥哪是一个能依靠的人?我去了一回吃顿饭他都心疼……算了,不说了!其实我当时也是来气,也没想着要去哪,结果就……"

    唐常夫人轻拍了拍她的手"我明白,那你今夜就住在我这儿吧,咳咳……这天都黑了,雨还这么大,等明儿个天晴了再回去。等到明天,他这火气一准早消了,保不齐正担心你而自责呢!"

    方氏一笑,心下也是一叹。觉得也是,她就这么的跑出来,留孩子一个人给他,也确实是鲁莽了。

    就这样,贾家的媳妇方氏便留在了常家过夜。姑娘玉颜给她找了一间屋子,收拾了一番让她住了下。临入睡以前姑娘又给方氏下了碗面。给她端了来,方氏连连道谢,其实她因与丈夫吵架连晚饭都还没吃,这常家的人也真是热心肠。

    "贾生!开门!"

    "啪啪啪!"

    "开门!"第二天,一大清早的,齐志就来到了贾家门前。昨个他在街上偶遇贾生,这贾生出门做生意几年不见,二人又本是交情不错的乡邻,所以两个人便一时聊了几句并相约今儿个上午一块去喝酒。因此这齐志才会早早的就跑了来,也是想与其套套近乎。

    可他这叫了半天的门也不见有人应门,他刚拍了几下却忽然间见这院门打了开来,他本以为是有人开的,可等这齐志推开院门以后却不见这贾家院内有人"人呢……贾生?嫂子?贾大哥?我可进来了!有人吗?"

    一边说着齐志一边缓缓的走了进去。这小院不大,因此他几步就来到了屋内。等进屋一看,正对着房门摆放着一张八仙桌子,桌子上杯盘罗列,残羹剩菜还都没撤下去,正在桌子边上有一个人侧对着房门趴在桌边上。

    嘿!这小子,感情是喝醉了!齐志心想着大步过去一推那人"起来吧!这大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

    见那人不动,齐志心下一恼,大步转过桌子就来到那人的面前"我说你...啊?!"

    却见那趴在桌边的男子脖颈处已然浸满了大片的血迹,就连胸前的衣襟上也早已被鲜血给染红。那人虽面色苍白,了无声息,可齐志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方才见过面的贾生!

    "来!快来人啊!死人啦!来人啊……"

    而此时在常秀才的家中。清晨起来待用罢了早膳,常夫人正与方氏在此闲谈。

    "一会儿你就早些回去吧,不是我不留你,你家那口子该担心了。"

    "是。"经过了一夜,方氏的心情也不像昨天那么糟了。她们正在这说着,常亦德从里屋走了出来。

    "对了,夫人您回去以后如果要是没什么事还是让宝儿来学堂上课的好,今天我们要学新章。"

    "啊,是。"方氏点了点头算作应下。不想正在此时院外有人叩门,那叩门的声音急促又力大。使得这几位坐在屋内的人都不由得感到了奇怪。

    姑娘玉颜赶忙跑过去开门"来啦!"等她打开门以后却不想在门口站着一群的衙差。

    "你们这是..."

    "方氏在吗?"

    姑娘一怔"啊,在,在..."她闪身间那群衙差进入了院中,本来正在屋内闲聊的几人见此也全都一惊。

    那群衙差进屋以后领头的一名捕快环顾一周"谁是方氏?"

    桌边方氏缓缓的站了起来"我就是,不知各位差爷...诶?!"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就过来几名官差不由分说竟把锁链给她套了上"诶?!你们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捕头一声冷笑,旁边站着的常亦德看不下去了"各位差爷,不知贾夫人法犯哪条,为何要如此对待于她?"

    那捕头回过头来"你是何人?"

    "在下常亦德,秀才出身,乃是这位贾夫人家子的先生。"

    "哦~"那捕头怪里怪气的答应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一声冷哼。

    "那恐怕你也要跟着走一趟了,秀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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