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去,Alex把蜘蛛尾巷走了个遍了。

    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安身的地方。

    没有棚户区,只有一排排冷硬的楼房。

    一旦天黑,暴露在街上,她又会面临几天前被尾随的危险。

    可是出了蜘蛛尾巷,就变成了小康人家的街区,比如女贞路,由一个个带花园的独栋房子组成。

    那里更不可能有她的容身之地。

    她在蜘蛛尾巷后面河边的垃圾场将就了两个晚上,可是这里晚上的河风太冷了,她的衣服又被扯破。

    Alex漫无目的地游荡,不觉走出了蜘蛛尾巷,看到一家童装店。

    店里一个肥胖的小男孩正在试穿一套儿童西服,横着一脸的肉,拿鼻孔看着镜子。

    他身边,一个金发瘦高的妇女爱怜地摸着他的头,大概是他妈妈,手上还拿着好几套衣服供他挑选。而小男孩挑三拣四,根本不屑一顾。

    八月的白天,气温还是高的。肥胖的男孩被身上的西服热出一身汗,骂骂咧咧,他妈妈却还一脸骄傲和爱怜,在一边哄着:

    “哦,我们的达达小宝贝穿上西服,真是个小绅士!”

    Alex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站住了脚,呆呆地在童装店门口看着那一对母子。

    如果她洗干净了,穿上那一身,一定比这个男孩更好看。

    如果她有那件看着就厚的西服外套,晚上就一定不会冷了。

    “喂!哪儿来的小乞丐!别挡在门口妨碍我家生意!快走,快走!”

    女店长的怒吼打断了Alex的思绪。

    店内的金发妇女瞧见她,连忙把那个叫“达达”的胖男孩护在怀里,好像Alex是什么肮脏的传染病。

    “要我说,这种不三不四的小混混,就该都抓进少管所去!”

    金发妇女嫌恶地皱了皱鼻子,转向女店长,

    “昨天新闻上还说呢,这一带小偷小摸的太多,刚抓了一批。您这开店的,可当心着点吧!”

    Alex却没管那一串侮辱的话,只听见了一个令她燃起希望的字眼。

    少管所?

    少管所。

    “喂,喂!你这杂种怎么还不走——诶!你抢我衣服!臭不要脸的!快捉住他!叫警察,叫警察!大白天的抢劫啦!”

    Alex夺过了被那肥胖男孩嫌弃的西服外套,没命地往外跑。

    女店长一路骂着追出来。街上几个路过的人见义勇为,喊打喊杀地一起把她捉住。

    “呸!臭不要脸的死老鼠!野杂种!”

    女店长从Alex手里夺回了衣服,还不忘把她推在地上,狠狠朝她脸上吐了口唾沫。

    街上的骚动终于引来了警察。

    Alex倒在地上,感觉前几天刚愈合的刀伤腿伤又钻心的疼起来。

    但她只是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

    当警察把她押走的时候,她甚至忍不住嘴角噙着笑意。

    少管所的日子确实舒坦。

    她有了一日三餐,热乎的,干净的。

    她有了囚服,完好的,暖和的。

    她甚至还有了睡觉的床。

    虽然和她关在一起的大孩子都欺负她这个新来的最小的孩子。

    但反正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惜,不知是不是她脸上的满足太明显了,虽然她极力克制着没有表现出高兴。不过一周,警察还是要把她强制放出去。

    “年纪太小,犯罪情节太轻,关个屁的关。滚回家去吧!”

    “我没有家。”

    “呵,不关咱事,快滚!”

    Alex咬了咬嘴唇,冰蓝色的眼睛直视着警察。

    “那要是我杀过人呢?”

    警察愣了不过一秒,集体哄笑起来。

    “就这豆芽菜,哄谁呢?”

    “是真的,我杀过两个人。不信的话,我带你们去找尸体。”

    警察笑得更高兴了。

    “小孩儿,就这旁边蜘蛛尾巷里,酒后打架斗殴致死的多了去了,你是打算认领哪两个啊?哈哈哈哈哈!”

    “快滚吧!打量我们看不出你蹭白饭来了!”

    就这样,Alex幸福的少管所生活结束了。

    她又恢复了流浪。

    因为她一周前被抓,在蜘蛛尾巷这一片闹出动静来,一条街上无论是开店的还是居民,都记住了她的样子,对她非常防备。

    她偷不了,骗不了,更抢不了。

    只剩下乞讨。

    她实在是太饿了。

    被少管所赶出来后,她整整两天没要到一点吃的。

    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命真硬,怎么到了这地步还在喘气。

    她沿着女贞路乞讨,一次次敲开那些独栋房子的门,一次次被衣着讲究的男女主人赶出去。

    等她敲开女贞路4号的门的时候,她其实已经不抱希望了。

    “求您可怜可怜我,赏口饭吃吧。”

    她饿得看不清了,机械地重复台词。

    “对,对不起,我也没有吃的。”

    是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听起来和她差不多大。

    Alex努力定了定神,这才看清开门的人。

    男孩和她差不多瘦小的身形,一身宽大破旧的衣服,除了比她身上的干净、完好一些,也再好不到哪去。

    头发乱糟糟的,一副巨大的眼镜挡住了大半张瘦小的脸。

    他似乎很不好意思。

    Alex一时愣住了。

    敲了一路的门,没见过一家小孩是这般光景。

    “随便什么都好,可怜可怜我吧,我两天没吃饭了。”

    台词只能说习惯性地跑出来,Alex并不抱希望了:眼前的男孩若不是遭受虐待的养子,就是这家人违法招的童工。

    “两天没吃饭…那确实…”

    令Alex惊讶的是,男孩竟露出同病相怜的神色,

    “可是…我姨妈他们不在家,所有吃的都上锁了…他们怕我偷吃…”

    Alex点点头。

    “没关系,我再问问别人家吧…”

    “等等!”

    Alex刚要转身离开,男孩却叫住了她,神情十分窘迫,又像是下定了决心。

    “我…我其实…还藏了一点…就是…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你稍等一下!”

    男孩匆匆跑进屋内,没过多久又跑出来,手上多了一个软塌塌、放冷了的三明治,还是被咬了一口的。

    “这是…这是我早餐…留着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就…”

    男孩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了,只是把那个三明治递给她。

    Alex不知怎的,突然有点想哭。

    当她被所有流浪儿背叛、驱逐的时候,当她被歹徒逼进绝路的时候,她都没有想哭过。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她接过,不停地道谢。

    这么长时间以来,唯一给予她善意的人,却还在担心她会嫌弃。

    男孩愈发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的,你不介意就好…”

    “你叫什么名字?”

    Alex突然问他。

    “啊?哈利…哈利·波特。你呢?”

    “Alex。”

    Alex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是又说不出。

    她只是记下了他的名字。

    哈利波特。

    总有一天,她可以报答这个善良的男孩子。

    “嘿,妈妈,那不是抢衣服那个小乞丐吗!她在我们家门口干嘛呢!”

    一辆汽车在路边停下,下来的正是Alex在童装店看到的那对母子。

    “波特!你竟然敢给这种肮脏的、下流的乞丐开门!”

    金发妇女怒气冲冲地赶过来。

    “不好,我姨妈回来了!你快走吧!”

    哈利急忙催Alex离开。

    “对不起,你姨妈会不会对你…”

    Alex头一次有些慌乱。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哈利受牵连。

    “没事的,你快走吧!”

    哈利对她摇摇头。

    Alex也不再迟疑,匆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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