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听清楚啊,我说的是一千人啊。

    张飞的笑容顿时全都僵在了脸上,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性格粗狂,不代表他是傻子。

    一千人,在河东那种地形面对凉州军上万人完全没有半点胜算,张飞就算对自己的武力再有自信,也绝不会狂妄到在这种地方跟纵横天下许久的凉州精兵正面对抗――那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徐庶不会真的认为万人敌的意思就是一个人打一万人吧?

    “就,就没什么计策?”张飞一脸期待地问。

    他对徐庶之前在下邳之战中设计的计策印象非常深,那一战中大军以少胜多,成功地拖住了袁术嚣张的气焰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张飞还盼着徐庶这次能想出什么厉害的手段。

    徐庶正色道:

    “计策还是有计策的,计策的关键就是走轵道迅速前进,赶紧抢占闻喜,但绝不能占据安邑,更不能继续向南,要将这些地方全都交给凉州军!”

    “啊?”张飞打了这么多年仗从来没有听过这么荒唐的战术。

    从关中进攻河东可以走蒲坂渡口,从此地一路向东,先到关羽的老家解县,之后就是相当重要的水陆交汇重镇安邑。

    如果只是囤驻闻喜,根本无法迎头阻击关中军的不断到来,张飞就算再神勇,能靠着闻喜坚城不断取胜,那马超也能直接叫人把闻喜一围,堵截轵道归路,然后剩下的就是在城外吃着水路源源不断送来的粮食,慢慢等待饿死张飞。

    “元直啊,你可不能害我啊。”张飞眼巴巴地盯着徐庶,一脸非常委屈的模样。

    徐庶微笑道:

    “三将军放心,庶怎么可能会故意坑骗将军?

    这次远征,我与将军同去便是。”

    “啊?”张飞大吃一惊,赶紧摆手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这,这种事元直叫手下人去不就成了,雒阳诸事繁杂,岂能亲自向前啊?”

    张飞本以为这是自己单独领军向前,没想到徐庶居然也要去。

    难道是我之前怯懦,让元直小看我,所以不放心?

    “元直,我……”

    “哎,三将军放心。”徐庶微笑道,“将军先行,徐庶不过是以身为饵,帮将军做些事情,最多也就只带三五百人,之后用计杀敌,还得靠三将军!”

    张飞的心怦怦直跳,饶是他悍勇,还是被徐庶的大胆给惊到了。

    三五百人?

    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徐庶已经不是之前的游侠,吕布几乎已经将自己的兵马全都交给了他,他自己就是一路诸侯,势力极其强大。

    为何要做这种冒险的事情?

    “元直,你,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实话告诉我,你有几成胜算?”

    “一成都没有!”徐庶如实道。

    张飞:……

    “不过没有胜算,不代表就是冒险,只要三将军依计而行,我保证在两军阵前一席话,便叫那马超卸甲倒戈拱手来降。”

    张飞:……

    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吕玲绮把儿子哄睡,趴在门框上偷听徐庶和张飞聊天,徐庶说到一成胜算都没有的时候吕玲绮的心猛地提起来,竖起耳朵仔细静听,可徐庶张飞之后压低了声音,只听见他们好像隐约说起“裴茂”“粮草”“韩遂”“段煨”等,就这么听了一阵,吕玲绮感觉到腿边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她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只见一条大狗正靠在它腿边,也伸长脖子聚精会神地似乎在偷听徐庶的议论,吕玲绮忍了忍,直接伸手一个力劈华山砸在狗头顶,大狗嗷呜一声,惨叫着缓缓后退,一脸委屈地看着吕玲绮。

    吴资笑呵呵地走过来,顺手揉了揉狗头,微笑道:

    “属下吴资,见过吕夫人。”

    吕玲绮赶紧调整了一下仪态,嫣然一笑,夹着嗓子道:

    “见过大司农,大司农是要与徐郎讨论公事吗?烦请稍待,徐郎正与张益德将军商谈出兵之事。”

    “妙哉。”吴资笑着,随便拍了个马屁,“徐将军一直辛苦,现在关中那边凉州贼一路猖狂,终究还是要徐将军呕心沥血,我等实在无能啊。”

    吕玲绮听见吴资夸自己的丈夫,心中小得意,瞬间俏脸微红,她用手轻轻扇了扇风,甜甜地微笑道:

    “大司农谬赞了,烦请稍待,我去通传。”

    “哎,不必,我是来寻找吕夫人的。”

    “寻我?”吕玲绮有点吃惊。

    “是啊。”吴资的脸色稍稍有点难看,略带苦涩地道,“吕夫人不是一直在招募女子学习术数之法吗?我今日正好寻到一个女子,正好为夫人带来,只是这个女子……有点厉害啊。”

    说着,吴资的脸上居然露出几分敬畏之色,缓缓闪到一边,吕玲绮这才看到她身后站着一个身材娇小,头戴帷帽的少女。

    少女肤色黝黑,而且垂下的头发居然是枯黄色,尽管看不清面容,但吕玲绮还是感觉她病恹恹的没什么力气,看起来有点虚弱。

    “你是……”吕玲绮好奇地询问着。

    少女看着吕玲绮的丽色,显然对自己的面容有点自卑,她扯了扯帷帽,低头道:() ()

    “我叫阿丑,见过夫人。”

    吕玲绮稍稍一怔,随即就反应过来――吴资亲自介绍过来的人一定颇为了得,这少女貌不惊人,却怕是身怀厉害的造诣,得赶紧拉拢她一番才是。

    她赶紧上前攥住她冰凉的小手,媚笑道:

    “什么丑不丑的真是胡言乱语,妹子知书达理,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比我们这些边鄙之地的粗野女子好太多了。

    妹子你想学什么,我们这新学可谓蔚为大观,我给你寻几个老师,定能为解惑。

    好好说话,你叫什么?”

    “多谢夫人,妾贱名月英。”

    “哦哦哦,是个好名字,反,反正挺好听的!”吕玲绮强行尬赞,又小心翼翼地道,“想学什么,我教你啊!”

    月英看着亲和力十足的吕玲绮,之前的紧张也渐渐褪去。

    她又轻轻拉了拉帷帽,低声道:

    “拜见夫人之前,我已经将那些书卷粗看过。”

    “感觉如何?想学什么?”

    月英轻轻咬着嘴唇,叹道:

    “这些学问都……太浅,我片刻间已经学完,要是没有别的,不如让我来当先生吧?”

    吕玲绮:?

    蛤?

    吕玲绮自己不学无术,可她在兖州休产假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在称赞这新学厉害,干弟弟施然更是没口子夸赞新学极其博大精深,绝不是随便就能学会的。

    雒阳城中以学问大、智慧多著称的人不在少数,可每个人开始学习新学的时候都忍不住先叹息,然后感慨自己半辈子活在了狗上,从没有说一个浅字。

    “妹子,你之前学过?”

    月英轻轻摇了摇头,之前的紧张之色尽数消失不见,颇为自矜地道:

    “未曾,我只是听说新学博大,又听闻有人在颍川造出新水车,我这才偷偷离家一探究竟。

    只是那水车不过如此,让我倍感失望,此番来雒阳,吴大司农对我极好,又为我请来陈尚书指点迷津,可陈尚书展示的书籍太浅,难窥大道之妙。

    吴大司农说大道不可轻传,需要我教授后进方可再授,烦请夫人准我赴新学学堂为先生,也好早日习得无上大道。”

    吕玲绮目瞪口呆,吴资赶紧干咳一声,尴尬地道:

    “夫人,借一步说话。”

    吴资满头冷汗,与吕玲绮走到屋外,这才给吕玲绮绘声绘色说起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吴资已经感觉到这个叫月英的少女也许极其聪慧,是个有本事的人,必须得留下才成。

    她大老远逃家来学习知识,对知识的渴望可想而知,吴资准备一下镇住她,因此特意请来了艾先生最得意的学生,度支尚书陈群。

    陈群听说要去教授一个流民,本来是万般不情愿,可他听闻此女是难得的世族出身,这才有心卖弄,特意将艾先生之前编撰的一卷《数学》交给月英。

    这卷《数学》是艾先生在布上写就,又加入了陈群之前总结的大量心得,从加减乘除入门到鸡兔同笼应用题、圆锥体积算法应有尽有,尤其是几何之法陈群每天都学的废寝忘食,可谓是大有心得。

    听艾先生说,这已经达到了小学五年级的恐怖程度,在千年后也是万中无一的水准,艾先生每次玩游戏时队友都会敬畏地询问他是不是小学生来表示对他的敬畏。

    可他精心整理的绢交给月英之后,这少女只是粗略一翻,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抬起头,茫然地说出一句让陈群终生难忘又差点破防的真言。

    “就这?”

    陈群先是愣在原地,随即露出不屑之色,心道这是哪来的疯女子。

    这书上的符号都是用艾先生发明的艾伯数字和一些从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符号,陈到等人辛苦学习,也不过只学到了小学三年级的水平,目前雒阳城中能跟陈群一样解应用题的只有他与荀,荀可是在鲁国军校当教导主任的时候苦苦自学了一年多,就这样在解应用题方面离陈群还相去甚远。

    就这一个疯女人,看一遍就会了?

    扯淡,符号你都记不住!

    陈群冷笑着随便出了一道三位数加三位数,想让眼前这个疯女人急头白脸地计算,没想到月英伸出一双颇为粗糙开裂的小手,凌空拨算盘一样轻轻拨动两下,立刻就能给出答案,倒是陈群还屏息凝神地计算一番,方汗流浃背,确信此人确实厉害。

    陈群不服,心道几百加几百这种题目做出来也不难,于是他随口再出了一道七位数加七位数,而且题目尽量复杂,心道这下就算不列公式你也总得凝神思考一番。

    不过月英还是如刚才一般,她伸出粗糙的小手凌空拨动了几下,瞬间再次给出答案,倒是陈群满头大汗地列公式计算了两遍,这才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妖怪!

    这是什么妖怪?

    “你到底是什么人?”陈群脸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又忍不住咆哮道,“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月英没想到陈群会如此破防,她有些吃惊,随即坦然说道:

    “这算法不过是某家传的算盘之法,我七八岁时就已经学会,难道你们中原人都不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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