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晚不凉不燥,四人各寻地方休息,谁也不打扰谁,倒也算是和谐。

    只是半夜风大,钻过窗户的缝隙,发出的呜咽声让人心里不安稳。

    程苍耳倒是一觉睡到天亮,睡眼惺忪地翻个身打算继续睡,怀中被猝不及防地塞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程苍耳立马惊醒,腾地窜地而起,连退数步。

    “表……表……表姐,你在干嘛呢?”程苍耳结巴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终于看清了那个手感毛茸茸的东西是什么了。————一只狸花猫。

    “这就是昨晚的那只猫,受了些伤,兴许是树枝划的,今儿早自己找过来了。”

    庭爻摸了摸小狸花的下巴,它舒服地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各位都收拾好了吗,收拾好我们就进村了,吃了这顿还不知道下顿在什么时候呢。”梵辛夷手里拿了几个浆果,庭爻和程苍耳道了声谢,默默地啃着鲜果。

    鹿衔靠在门口,像个门神一样柱着,静静地等她们。

    村口白天和正常的村落一样,来来往往都是人,村民们皆笑容满面。仿佛昨夜的场景是众人自己臆想的。

    梵辛夷早就看出来了,他鹿兄虽然看着与平时无异,其实每次都在看那个黑衣服的女子,一把拽住程苍耳想要上前去的手,“这村子也太大了,我们分开找线索吧。”

    只余他们二人面面相觑,鹿衔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我们就先沿着昨天的路线调查吧。”

    庭爻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却不知为何。缓慢地点了点头。

    二人走在昨晚的那条大道上,才发现同一条路的两旁,左边一排是挺拔的银杉,右边一排是不知名的花树,开着朵朵饱满的粉色的花。

    “看来这个村子还是蛮有故事的。”庭爻走到昨晚被花砸到的地方,她只记得那花是从头顶直直砸落。

    “你们昨晚跟在我们后面,可看见了什么异常的人吗?”

    鹿衔微微讶异,随即了然,摇了摇头,“昨晚并未有什么异常的人,不过倒是有另一件异常的事。”

    庭爻听一半突然没声了,疑惑抬头。

    只见鹿衔两眼定定地盯着她,“我想殿下应当是知道这件事的缘由吧?”

    这问题问得犀利直接,稍有不慎就会被这人看出不对,不知他的深浅,庭爻是万万不会承认的。

    “公子是在与我说话吗?”庭爻故作迷茫地左右看了看,状似无奈地笑到,“公子真是说笑了,晚上认错了人还情有可原,许是这日头太盛了,若是公子有眼疾可先行离去,在下一人查也是无碍的。”

    鹿衔看着她抵死不承认的样子,心中有些发笑,又有些苦涩,罢了,随你的心意就好,是我心急了。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二人同行了一段路,彼此都不搭话,还是村民的争执打破了这份宁静。

    “李铁,你别以为你有个做官爹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迟早要遭报应,要遭报应!天杀的别拖着我们村一起遭殃。”

    裹着深蓝色头巾的小老太太弓着腰,手里拿着一个豁口的小罐子,激动得全身都在轻微地颤抖。

    若是让旁人看到了,定会觉得这弯腰马上就能被说话的气冲直了。

    庭爻和鹿衔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心照不宣地选择跟着那位老太太。

    那阿婆许是骂累了,抹了一把脸,自言自语地往东边去了。

    庭爻二人悄然跟了上去,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那阿婆走进了一个破旧的茅草屋。

    庭爻在门口等了一会才敲门,那老太仿佛泥牛入海,再没半点消息,庭爻察觉不对,直接一脚把门踹翻,定睛一看,哪还有半点人影。

    鹿衔在她身后站定:“这屋子查过了,没有人。”

    庭爻知道这是走马灯,破解方法是找到走马灯的主人,了却其平生最遗憾之事或解开其心结,否则这个走马灯会一直循环拉人进去。

    鹿衔看着庭爻低着头不吭声,也不催促,只等着庭爻思绪回笼。

    庭爻回忆着从进入这个走马灯以来所有的细枝末节,想串联起来,却发觉心乱如麻。

    “庭爻,看外面的天空。”米迦勒的机械音猝不及防地在她耳边响起。

    只见窗外连绵的晚霞,映得屋外水缸中的水绯红如血。屋外一地如棉的白雪,似是大地的冬衣。

    花树上是厚厚的积雪,走在树底兴许会被赠送一顶雪制帽子。

    时间变快了,甚至都有可能不是同一年,因为庭爻注意到屋子里的桌椅损毁得有些许严重。

    庭爻进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单衣,眼下这种温度又快要到晚上了,出门是很不理智的。但还不知苍耳现在如何,再者什么信息都还没得到。

    庭爻还是强忍住了想迈出门的脚。

    鹿衔看出来了她的担忧,却没有这个立场去劝她不去找自己的家人,于是选择了闭嘴。

    只见庭爻在门口站立了一会,头也不回地转身进了屋内。

    庭爻:“你的那个朋友靠谱吗?”

    鹿衔毫不犹豫地将对方卖了:“他昨日把整个村子逛了个遍,应当是我们当中最熟悉地形的人,如果连他都保护不了你的妹妹,我觉得我们应该需要多担心担心自己了。”

    庭爻没否认,她不确定苍耳是不是因为自己才被卷入这件事情里,如果苍耳出了什么事情……

    “别瞎想,”米迦勒安慰她道,“你的心率已经126次/分了,检测到你安静状态时血压值为146/88mmHg,请宿主自己调节。”

    米迦勒短暂停顿了一下:“否则我就要给你用药了,你还没有见过未来科技社会的药物吧?给你用药之前我会给你看看药品包装的。”

    “除了大夫需要知道这些,我这‘古代人’知道的越多真的是好事吗?”

    米迦勒沉默了一会才再次开口:“但是你不一样,你需要知道。这会是你以后的保命符。”

    “我的保命符不是你吗?”庭爻半开玩笑地回应。

    “我很惶恐,请殿下不要相信任何人,任何人都会离开,包括我,我们分别的那天就是永别,在你所有任务完成后,我会完成我给你的承诺,我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任何联系。如果你想忘记这一切,我可以抹掉关于我的一切和其他人在走马灯里遇到你的记忆,你只是——只是庭爻,锦国的公主殿下,军营里的常胜将军。”

    本来想说安慰的话语,却越聊越沉重,米迦勒也不忍心,但是早些知晓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庭爻去屋内找御寒的冬衣,出来时鹿衔已经烧好了炭盆。

    这阿婆应当是有丈夫,而且儿女双全,柜橱最顶上他们的衣物被保存得很好,庭爻拿的时候鞠了个躬,算是不问自取的道歉了。

    屋内烧暖了以后,庭爻搬来了两个小马扎,两人面对面沉默地坐着。

    还是鹿衔率先开了口:“我前日夜里做了一个梦,殿下想要听听吗?”

    “我想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什么殿下。”庭爻淡淡地说。

    “好,那庭姑娘想要听吗?”

    “嗯。”

    “我梦到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她与我说,我们这个世界会出现逝者的执念留下的走马灯,切记把所有的走马灯都破解掉,否则,天下将覆灭。”

    “其实我醒来的时候是不记得的,但是傍晚就来到了这里,这才想起梦中之事。”

    “我想庭姑娘应当也是知道的,对吗?”

    庭爻不出声就当是默认了,只是看着炭盆中溅出的火花。

    “米迦勒,”庭爻在心中试探地问道,“如果我不能把所有的走马灯解掉,会有什么后果。”

    “这个世界会与我的世界发生融合,你可以想象到,科技之间的差距如此之大,你们作为外来者,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到那时,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米迦勒的机械音中竟然能听出悲痛的声音。

    “走马灯有规律吗,它如果是无穷无尽的,岂不是无解的。”

    米迦勒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庭爻。

    “其实,这些走马灯是因为我的那个世界,你可以称为第二世界,他们现在的现状也不好。科技的进步,生物医学的飞速发展,各种辐射,终于创造出了人类不可控的东西,你能想象到异能和产生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植物和其他的动物,想要争夺生存空间的场景吗?”

    “他们听信了谗言,派出异能者,到你们的世界找所谓的救世主。最后救世主没找到,他们也被困在这里许多年头,时过境迁,这是距离你现在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米迦勒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所有的异能者都死亡后,总部停止朝你们的世界派出异能者,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异能者会扰乱能量场,间接产生所谓的走马灯,等到两个世界开始融合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不过,现在一切还未发生,你只需要先解决眼前这个走马灯就好,我会帮助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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